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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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还在考虑呢,陈氏安慰了沈氏几句,又扶着她在床边坐下,便回过头来推了女儿一把:“鸾丫头,你先出去吧。”
明鸾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她却只是小心地打量着常氏与沈氏的神态,又回过头来催:“快呀,你又听不懂,留下来做什么?快出去!”
她这是在小辈面前维护沈氏的脸面?
明鸾深吸一口气,忍住气笑了笑:“我去门口守着,不让人过来打搅。”说罢不等她们说什么就跑了,出了卧室门,却没走远,真的“守”在了门边。
西次间方才十分热闹,大多数人都过去劝架了,此时还真没几个人在,只有三房的谢姨娘抱着文骐哄他睡觉,另有二房的周姨娘拉着女儿青雀低声嘱咐着什么,似乎是阻止她去西次间,免得碍了二奶奶的眼。这两个姨娘都跟明鸾本尊不大对付,见她望过来,纷纷避开了视线,谢姨娘索性抱着儿子转到更远的一个角落里坐了。
明鸾没功夫理她,只是借着地利,侧耳细听卧室里的对话。
陈氏又安慰了沈氏几句,常氏已经等不及了:“老三家的,你继续读信。”陈氏忙应了。
林氏的信写得十分详细,记性也很好,她将章启在狱中说的话都一一记录下来了。章启当时告诉她,他是一大早就被自家大嫂叫了过去,只说是东宫急召,没说具体详情,他还以为是东宫有赏赐要他捎给过寿的母亲呢,去了才知道是这样的大事。情急之下,他也曾想过拼一把救人,可惜太子妃行事太叫人失望了,而广安王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宁死也不肯跟他走。饶是如此,太子妃还怕广安王临阵脱逃,叫人将他的手绑了起来。
林氏在这里插了一句花,说林家打听到的消息是,东宫正殿那具疑似太孙的尸体,双手背在身后,确实有些不自然。冯家人得到章启的新供状后,便确认了那具尸体实际上就是广安王,而“广安王”的尸体则是另外找的替身,逃走的只有太孙与胡四海两人!
确认了这一“事实”后,冯家长子便接过林氏的任务,追问章启后来的情形。大概是因为已经说出了“实话”,章启也就不再有所保留了。他承认东宫宫人提起沈李两家都派了人来时,他因为起疑而问过来人是谁,但那宫人只是含糊答说人还没到,怕行踪不密会叫人发现。因此他没跟沈李两家的人打过照面,后来跟太子妃起了冲突时,也曾质问对方是不是以为有娘家人帮忙就能万事大吉。太子妃当时说,沈李两家就算来了人,也不过是帮着将太孙藏上两三日。太子和她另有一位援手,已经在路上了,只要他到了京城,马上就能将太孙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她还说这位援手是越王与冯家绝不会想到的人,等到将来真相大白,太子沉冤得雪,太孙还朝的那一日,他们一定会后悔自己有眼无珠信错了人,到时候她就算在九泉之下也会笑开怀的。
太子妃不肯说出这位援手是谁,又执意要杀死广安王充当太孙替身,广安王自身又不肯走,章启一怒之下就离了东宫去找吴王,后面的事就不清楚了。他叫冯家人去查沈李两家当日是否有人在宫中执勤,就可知道有谁牵涉其中。
越王与冯家人调查出那一天太子妃之父沈翰林在事情发生的前一天晚上留在文渊阁值夜,而文渊阁与东宫所在的春和殿同在皇城东面,虽然离得不算近,但如果东宫要秘密送一个人到这里与沈翰林会合,并不是不可能的。与此同时,李家族中也有两名子弟身负禁卫之责,其中一人那天晚上正好当班,只不过把守的地点在西华门,离东宫更远。但考虑到那名向章启泄露消息的宫人所言,离得远并不代表来不了。鉴于那名宫人已经死于火中,目前仅剩的线索就只有章启的话了。他们立刻就采取了行动。
沈李两家早在几天前就被搜查过了,但没有抓人,直到这时冯兆南才命人将沈翰林与李家两名宿卫宫禁的子弟投入大狱,同时重新排查这几天内出入两家的人。至于章启,则因为提供了有用的线索,虽然曾经犯过糊涂,差一点与谋逆者同流合污,但看在他的功劳份上,可以从轻发落。章侯爷既然不知情,也可以无罪释放了。
陈氏念到这里,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常氏更是喜极而泣:“总算老天有眼,叫侯爷和启儿逃过大难,只是不知他们会如何处置启儿?”她习惯性地看向沈氏,后者却背过身暗自垂泪,她知道长媳是为其父而难过,也有些不好意思,便劝对方:“好孩子,你放心吧,沈亲家不过是个读书人,又是独自一人在皇城值夜,哪里能带人出来?若太子妃真有援手,多半是李家的年轻人,亲家很快就会平安无事的。”
沈氏只是低头垂泪,虽然点了头,却将手帕拽得紧紧的,在常氏与陈氏看不到的方向咬牙切齿,眼中迸出强烈的恨意。
明鸾悄悄放下门帘,心中警惕更深了。其实依照她两次偷听到的情况来看,章家四叔的话是打了折扣的,带走太孙的明明是章家的人,他这么做一方面可以减轻章家的罪名,另一方面也是给太孙打掩护,不过他在狱中吃了那么大苦头,又对太子妃有点意见,或许对沈氏也有点意见,借机撒谎报复一下沈家也有可能。但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章家人能安安全全地活着就行了。
然而对沈氏来说,章四叔的供词却连累了她的娘家亲人,她心中一定无比怨恨吧?
明鸾完全不可怜她,直到现在还在生死攸关的大事上对婆家人撒谎的东西,会有今天都是她们姐妹自找的!
有了林氏传来的消息,常氏等人都安心了许多,到了第二天,冯兆南把守在侯府内的人手撤走了,只留了几十个兵丁守在外围,以防万一,但不再阻止章家人出入,只要章家人向官兵报备,并且带上一两个兵丁随行,他们想去哪里都没问题。
南乡侯也被放了回来。
明鸾还是第一次见这位祖父,他高高的个子,腰板挺直,虽头发有些花白了,看起来却十分健壮,很有些老将气质,年轻时必然是个阳光派的帅哥,只是眼下神色有些憔悴。老夫妻俩一别数日,再见却仿如隔世,彼此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默默含泪以对。
章二爷满面堆笑地安慰父母:“父亲平安回来就好,听说四弟也停了刑,大理寺已经传了大夫去给他治伤了,只等上头结案,就能放出来。差事是不能再当下去了,但只要能保住性命,便比什么都强。以咱们家的家底,还养不活他么?”
宫氏大煞风景地在旁边添了一句:“可惜四弟妹没福,这会子不知怎么后悔呢!”
众人齐齐盯了她一眼,她自知说话造次了,却还不服气:“我说的是实话啊…”
常氏叹了口气,对丈夫道:“四媳妇儿也不容易,若不是她回娘家求情,启儿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她被父母所迫,为了救人,也只得依从父母之命了。等启儿平安回来,咱们再去林家问问,看能不能把媳妇儿接回来吧?”
南乡侯板着脸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老四这回是做错了,当初为了点小口角不肯救人,就已经不对,如今又…方才回来的路上,我听人说皇上已经醒了,若太孙真的…”他欲言又止,叹息一声,摇摇头转身进屋。常氏也沉默着跟了进去。
宫氏拉着丈夫小声嘀咕:“父亲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咱们家还真要为太子去死不成?!”
章二爷瞪她一眼,甩袖进屋,宫氏暗暗跺脚,瞥见沈氏神色憔悴,翘了翘嘴角:“大嫂子,你是担心沈家老爷么?听说他在牢里头受了不少刑?唉呀,这可怎么好?四叔那样的大小伙子都撑不住,沈老爷那么大年纪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
沈氏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径自进屋去了。宫氏被她这一眼惊住,好不容易醒过神来,啐了一口,便叫过儿子女儿和丫头婆子们:“赶紧回院去瞧瞧,几天了,也不知道被人搜刮了多少东西去!”
明鸾左看看,右看看,见章家人进正屋议事的进正屋议事,回自家院落检查的回自家院落检查,自己该去哪里好?在正屋熬了几天,睡又睡不好,吃也吃不香,她已经很累了,很想睡上一大觉,但又担心那些“大人们”商议事情会商议出什么岔子来,犹豫不定。
算了!明鸾咬咬牙,决定去正屋旁听。现在皇帝醒了,局势又有可能发生变化,万一他重新掌握大局,追究下来,章家人可是有“出卖”太孙的嫌疑,至少,在太孙找到之前,这个嫌疑是洗脱不掉的,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她来到正屋门前,踌躇着不敢进门,生怕被长辈看到了会直接赶她出来,便留在门外再次偷听,只来得及听到便宜祖父南乡侯说一句:“这回咱们家的爵位是保不住了,若皇上追究下来,我也躲不过去,只盼越王一伙迟迟找不到太孙,不然…”便被人从身后扯了一把,她正听得心急,不耐烦地回过头,正看见陈氏神色不善地盯着自己,无奈地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陈氏拎起女儿回院,一路上都在数落:“也不知几时养成的坏毛病,居然学会听壁角了,说出去也不怕叫人笑话…”明鸾板着脸生闷气,只当她放屁。
刚走出正院大门,合听得前院传来一阵喧哗,陈氏忽然抖了一抖,咬着唇拉住女儿躲回院门内,见有婆子从外面飞奔过来,忙问:“前头是怎么了?!”
那婆子激动地叫道:“是舅老爷来了!”说罢也顾不上陈氏,便跑进屋里报信:“侯爷,夫人,舅老爷来了!舅老爷带着圣旨来了!”
第十二章 下落
更新时间2012-3-12 19:08:38 字数:4478
皇帝的旨意非常简单,也没有提到太孙的事,只是追究章启擅离职守,私闯乾清宫的罪状,罚了个充军辽东。南乡侯章寂教子不力,也要负连带责任,一并发配辽东。章家其他人倒是没受什么牵连,连章二爷、章三爷的秀才功名都没被取消。
但南乡侯的爵位到底是被革除了,常氏的诰命也不例外,侯府是上赐的,因此章家人需要在十天之内收拾好行李,离府还乡。圣旨既没说要抄家,也没说要罚金,章家人凭着多年来积攒的家底,到了老家也可以过上富足生活。
这个结果算是差强人意了吧?明鸾对爵位什么的并不看重,只要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好了,与留在危险的京城相比,她宁可到乡下地方去种田。宅斗文也好,权谋文也好,都太过惊心动魄了,她现在无比热爱种田文,期盼能亲身经历一番。
然而,并非所有章家人都是这么想的。宫氏一听说家里的爵位被革了,就立刻痛哭出声:“怎么会这样?我们家真真冤枉…”章二爷恶狠狠地瞪她,也没堵住她的嘴,“四叔犯的错,凭什么叫我们全家人为他赎罪?!”章二爷死命将她的嘴捂上了,才总算止住了她的话。
前来宣读圣旨的是常氏的亲兄长常森,并没有宫中的使者,倒也不担心宫氏的话会泄露出去,引来祸患,但章寂与常氏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他们素知这个媳妇私心重,不识大体,却没想到她当着外人的面也会犯了糊涂,常森与章家再亲近,也是前来宣读圣旨的天使,宫氏这话就算没惹祸,也是丢章家的脸。
常森没在意,只是淡淡地收起了圣旨,交给章寂:“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能有这个结果,已是圣上开恩了。”
章寂心知肚明,微微苦笑:“确实如此。”郑重将圣旨交给了次子,命他好生供起来,抬头看了看自己所在的屋子,叹了口气,对常森道:“三哥若是不赶着回去,不如进内堂用茶吧?”
常森正有此意,两人连同常氏一起进了内堂,其余人等各自散了。章二爷去供圣旨,宫氏满腹委屈地带着儿女回房,一路上继续抱怨章启连累了家人。章三爷本有心跟着父母一道去内堂的,谢姨娘却哭哭啼啼地抱着儿子来找他说孩子有些发热,恐怕是病了,他连忙叫人去请大夫,自己亲自送爱妾庶子回院。陈氏看着他们离去,神色黯然,轻声叫女儿:“明鸾,我们也回去吧。”
明鸾有心要去内堂听听最新消息,无奈被陈氏拉紧了手,摆脱不得,只得郁闷地跟着她走了,但还时不时回头看向内堂方向。
皇帝已经醒了,想必也知道了事情的最新发展,按理说他应该生章启甚至是章家的气的,身为太子的外戚居然没有保住太孙下落的秘密,就算还没给太孙带来危险,也是不可原谅的。但皇帝的怒气似乎并不大,革爵,流放两个男性成员,算得上是非常仁慈的处置了,虽然发配辽东听起来很严重,但明鸾记得章家的大儿子,她的大伯父就是在辽东任军职,章寂章启到了那里有亲人接应,这何尝不是一种照顾?
明鸾歪歪头,觉得这个结果还算不错。如果接下来太孙能平安还朝,说不定还能让皇帝对章家少责怪几分。只是不知道皇帝的病重不重,能支撑多久,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合适的皇位继承人选,是否能压制住越王一派的气焰?如果太孙回来了,章启救人的事真相大白,皇帝却撑不住病死了,那就糟糕透顶了!
穿越大神不会安排这么坑爹的剧情吧?明鸾摸摸心口,决定不再去想象这么可怕的事。
此时在内堂中,常森向妹妹妹夫告知最新的形势发展。
皇帝已经醒过来了,也听说了太子谋反失败一事的后续发展,当然也少不了太孙的行踪之谜。皇帝身边还是有几个可信赖之人的,他只是性情比较仁慈,却不是傻子,怎会让皇后吕氏与越王控制住皇宫大权?他迅速采取了行动,软禁了皇后,并假借皇后的命令传召越王及皇后所出的其他皇子进宫。其中只有越王一个感觉到异状,装病不肯奉召,趁着传旨的内侍回宫复命之机,带着几个心腹离开王府,消失在京城的某个角落。
皇帝得知这一情况后,已经勒令禁卫在京城内秘密搜寻越王行踪,并且控制了他的数名同胞兄弟,同时将三名妃嫔所生的小皇子保护起来。他不顾自己病情还未稳定,急召宗亲与大臣进宫,意欲废后。
大半宗亲与大臣都不同意这一点,他们认为太子谋反是有人证物证的,而且人也死了,太子妃与太孙、广安王也已殉身,要调查他们是否有冤情没问题,但在案情还未清楚之前便贸然废后,只会让局势恶化。现在朝内支持越王承继储位的呼声非常高,越王本人又一向有仁孝之名,并无劣举,皇后娘娘多年来更是举国称颂的贤后,无故不得废立。况且皇帝御体有恙,需要册立储君稳定局势。现在皇子当中,元后所出的太子、吴王已死,三名小皇子都是庶妃所出,年纪又小,只有越王、衡王、徐王三人年纪、资质是最合适的,这三位都是皇后吕氏所出,倘若废后,会影响到三位皇子的尊贵身份,给朝局带来动荡。
皇帝得不到宗亲与大臣的支持,又找不到可以放心的储君人选,便是有心一意孤行,也要担心自己万一病情有变,会给亲骨肉带来灭顶之灾,因此经过一番磋商之后,他终于让了步,承诺会在成年的皇子中选择合适的储君,但同时,太子谋反一事也要被证明是诬告,在石头山追缉太子致其惨死的数名武臣被以谋逆罪名族诛,即使是皇亲国戚也不能赦免。
处置的旨意已经下达了,接下来几天京城恐怕就要陷入腥风血雨之中,但没有人开口说些什么,无论是原先支持太子的臣民,还是支持越王的臣民,都没有出声挽救这些人的性命。常森前来宣旨的路上,就亲眼看见禁军押着几个满身狼狈的大臣往大理寺方向走,其中有两人还拼命大声嚷嚷,要越王给他们做主,结果只是被禁军士兵一刀把子打在嘴上,牙齿都掉了,满嘴都是血。
章寂感叹道:“怪不得我出来的时候,看见兵部的王侍郎一身血污地被拖进了隔壁的死牢,我还以为是眼花认错了人,原来真是他!”
常氏啐了一口:“往日看越王为人,只道他真是个和气仁善的,没想到内里如此心狠手辣,只要目的达成,就算是自己人的性命也说舍就能舍了!”
章寂摇头,又问常森:“那太子…的身后事要怎么办?还有太孙呢?三哥想必也听说了吧?”
常森道:“圣上的意思是,皇长子谥为悼仁太子,以储君名份郑重下葬,广安王追封英怀王,附葬。这两条宗亲与朝臣都没有异议,只是希望圣上连同太子妃与太孙的谥号也一并拟了,也好早日操办丧仪。”
章寂听出几分深意:“那圣上怎么说?”
“圣上推说身体不适,命改日再议。”常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太子妃与太孙…很可能无法附葬了。”
常氏忙道:“若太孙本人真的还活着,当然无法附葬,等人回来了,圣上还不知会如何安置他呢。记得当年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一度病重难愈,当时朝中为谁会继任储位而私下纷争不休,先帝就曾说过,太子若有个好歹,就由太子嫡长子以皇太孙身份担当储君。若是太孙平安归来,按旧例应该也是这样办。就怕…”她顿了顿,“太孙年纪还小…”
章寂看了她一眼:“这些都是后话了,太孙是生是死,眼下行踪何处,还不知道呢。况且圣上既然开了金口,允诺会选择成年皇子为储,那就断不会轻易毁诺!”
常氏眼圈红了:“若不是吴王也遭了难…”想到这里,她就生小儿子的气:“都是启儿处事不当,才害得吴王…”
常森叹息着摇摇头:“三妹,你也别怪小四儿了,就算他没说那话,吴王也是逃不过去的。皇上已经命人审问过吴王身边侍候的人,说当时是皇后身边的内侍将他带走,单独囚禁在偏僻的宫室内,人走的时候还很平静,不料半个时辰后就传来了他自尽的消息。侍从前去整理的时候,看见吴王牙关紧咬,无法闭目,双拳紧握,死得实在太蹊跷了,身边一片纸都就没有,那呈到朝上的所谓吴王畏罪自尽的遗书根本就是假的!小四儿招供,已经是吴王自尽之后的事了。”
常氏震惊不已:“难道…难道皇后与越王竟如此大逆不道?!”
章寂叹道:“太子都没了,更何况是吴王呢?杀一个还是杀两个,有什么差别?”他看向常森:“圣上该不会真的让越王当太子吧?”
常森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圣上深恨越王,未必会答应,恐怕是打算从越王的同母弟中择一为储,但究竟选衡王还是徐王,我也不知道。冯家正在忙活这件事呢,京中怕是又要动荡起来了。你们能早一日走,就早一日走,免得被卷进这件事里,脱不得身。”
常氏深吸一口气,忙问:“那三哥你呢?!”
“我也是要走的。”常森无奈地道,“我已经领了旨,后日就要起程北上,圣上命我去北平助燕王练兵,兵部委任文书已经下来了。如今二哥在西北练兵,我在北平,妹夫与小四儿去辽东与阿敬会合,若京中有什么变故,也能避开些,但妹妹和家里其他人恐怕就要多担些风险了。”
常氏忙道:“我们也早些离开,他们要争位,在金陵争就行了,未必有心思理会咱们回老家的事。”说到这里,她又埋怨起小儿子:“若是启儿能多撑一日就好了,多撑一日,圣上就醒了,他无过有功,又怎会被分配到那等地方苦熬?当日他大哥去时,我就担心得不行,直到现在还放不下心,如今他也要去了,还把他老子给拖了去,真真是冤孽!”
“你就别埋怨了。”章寂道,“若不是阿启泄露了口风,这会子圣上也不会罚他,咱们一家就没了出京的理由。即便眼下风光一时,日后的结局却是不好说。”
听到这话,常氏不由得瞪了丈夫一眼:“那你先前怎么还说他做错了?!”
章寂轻咳一声:“我是他父亲,论私心,自然希望一家人都平平安安的,但论公心,论为臣之道,就不赞同他的做法了。太子明显是冤死,哪怕圣上为他平反,太孙依然还是下落不明。倘若因为阿启的供状,致使太孙落入居心不良之人手中,那我岂不是罪臣?”
常森插嘴道:“你们俩就别再争论这些有的没的了,圣上已经派了人去寻找太孙下落,只要太孙平安回来,一切好说,即便他没有救出太孙,圣上旨意已下,也不会再加重处置了。你们有这闲心,还是想想该如何进宫谢恩吧!”
章寂道:“我爵位已除,哪里还有资格进宫谢恩?不如上表吧?”常氏则问:“太孙还没找到么?不是说沈李两家把人接走了?圣上派人垂询,他们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常森笑了笑:“没了爵位,也仍旧是亲戚,你随我进宫就好,我还要回去缴旨呢。”接着又对妹妹道:“沈家根本就不知情,对着圣上派去的人也是这么说的。至于李家,倒有一点线索,李家的太太承认太孙与胡四海曾经乔装上门找过她求助,只是当时越王与冯家已经控制住朝局,她害怕引祸上身,因此只给了他们一包碎银子,几件衣服,就把人打发走了。因为这件事,圣上龙颜大怒,把李家也罚了呢。”
常氏张口结舌,震惊不已,半晌才道:“若是我的亲上甥找上门来,我断不会就这么把人打发走的。好歹要给他寻个妥当的去处,或是留下联络的法子,总比从此不知他下落强啊!”
章寂摇头道:“你理会他们做什么?赶紧给我把那件新做的黑色常服拿出来,我好穿着进宫谢恩。”
就在常氏呼奴唤婢为丈夫准备面圣的衣裳时,沈氏也迎来了章忠的妻子,后者带来的消息令她不敢置信:“你说什么?!人走了?!怎么会这样?你为何不拦住他们?!”
章忠妻子哭道:“小的们听说侯府被封了,侯爷和四爷都进了大牢,害怕得不行,回去跟家里人一商量,都没了主意。小的男人出门打听消息,才知道家里其他的庄子都被搜了。他怕官兵迟早要搜到我们那里去,便劝小少爷去别处躲藏,不想官兵来得快,他为了拦住官兵,被抓起来了,小少爷他们趁机逃走。小的当时只顾着担心男人的安危,一时没留意,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废物!要你何用?!”沈氏气得浑身发抖,更多的是恐惧。
好不容易等到皇帝醒了,正是翻身的大好时机,太孙却失踪了,她该如何是好?
第十三章 谢恩
更新时间2012-3-13 19:10:52 字数:4236
恐惧忧心之余,沈氏没忘记追问更多的细节:“小少爷当时是往哪个方向走的?你们事后就没追上去找?章忠没跟你说清楚么?那位主儿是绝不能出差错的!”
章忠妻子只是一味哭泣:“小的真没留意他们去了哪里,当时小的男人被官兵押住,差一点丢了性命,小的吓得魂飞魄散,哪里顾得上别人?不过小的父亲事后查过,说是那位小少爷大概是从庄后的小路走了。小的真没再看见过他们,他们也没回来。”
沈氏追问再三,章忠妻子都无法提供更多的细节了,只说官兵来搜庄前,章忠曾经单独跟那位“少爷”主仆俩有过短暂的交谈,当时她不在场,不知他们谈了些什么,只隐约知道章忠是在劝他们尽快离开。
沈氏得了这个线索,立刻绞尽脑汁思索起来。既然章忠在官兵搜庄前就劝过太孙与胡四海离开,很有可能也跟他们商议过躲藏的去处。她事先曾经吩咐过章忠,命他带人躲在那个不为外人所知的新置田庄里,等风声过去了再出来打听消息,她也会随时派人向他们传达指令的。只是章启意外被捕,章家被围,她动弹不得,才使得原定计划出现变数,更没想到官兵居然会查到那个新庄子。想来可能是因为她派心腹家人买下庄子时,虽是挂在章忠妻子娘家名下,但章忠是章家人却不是秘密,冯兆南不肯放过任何一丝可能,才会派人去搜索的。
还好,她之前也想过这个可能性,因此吩咐章忠,若是情况不对,就向李家和沈家求援,其中又以李家为佳。沈家是太子妃娘家,目标太明显了,比不得李家,本身就是勋贵之后,又是大族,人多势众,也跟好几家皇亲国戚联过姻,便是越王也轻易动不得。
想到这里,她便三两句打发了章忠妻子,叫过亲信大丫环金枝:“先前打发去沈家和李家的人可回来了?我父亲可曾被释放回来了?”
金枝却红着眼圈道:“已经回来了,因少夫人在见客,我们不敢打搅,才没报上来。”
沈氏见状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我父亲可是伤得很重?”
金枝哭了:“老爷还在大理寺呢,听说伤得不轻,又生了重病,家里人去探了,都说怕是要不好了。好不容易等到皇上下旨,却是将老爷革职,连少爷的官职也被撤了,夫人受不了打击,已经昏了过去,家里乱成了一团。”
沈氏如遭雷击:“怎会这样?!”
“少爷少奶奶遣人在外头四处打听,通没个准话,只听得有人说,是因为皇上恼了太子妃的缘故,可究竟是为什么恼的,却说不清楚。”
沈氏盯了金枝几眼,见她目光闪烁,已猜到几分。太子正妃,她的亲妹妹沈约,为了让亲生儿子更加安全地逃离皇宫,逼迫庶子广安王替死。广安王到底是皇家血脉,太子亲子,皇帝知道了真相,心里在庆幸嫡孙平安的同时,也会对下此决定的媳妇生出嫌隙吧?
沈氏咬咬唇,暗暗叹息一声,又问金枝:“沈家已经乱了,那李家呢?派去的人见到三姑奶奶没有?”
金枝又哭了:“李家也不好了!去的人说,李家已经被抄了家,三姑奶奶和姑爷他们一并被锁拿入官了呢!因瞧着不好,他怕被牵连进去,远远看见了三姑奶奶和表少爷小姐们被押上囚车,才回来报信的。”
沈氏的脸色再度变得苍白:“可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没理由呀,李家又不曾参与越王与冯家的谋逆,皇上既已醒了,为何反要处罚太子的外戚?就算是因为太子妃所为迁怒,一个沈家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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