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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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这位美人,在座的几位秀女就渐渐露出了本性。有的对她不屑一顾,有的漠不关心,有的只爱说些与她有关的流言蜚语,轻声取笑。佟妃一直很亲切地与她们交谈,淑宁只是偶尔插几句,多数时候只是在听。
这天她在宫里留了大半日,还吃了顿饭。见了两拨秀女,她特地将其中姓氏比较敏感的,比如姓郭络罗或是与明、索两派相关的都排除在外,再从剩下的人里挑了三位,一个姓塞克图、一个姓乌拉纳拉,一个姓瓜尔佳的,正是瓜尔佳氏的堂妹。她将这三人的容貌举止记下,打算回去后形容给桐英听,让他画成画像。
宜妃得知淑宁来了这边,还派人送了些点心过来。似乎是因为五阿哥重新入朝办差,又封了王,脸上的伤疤也好了许多,加上媛宁临盆在即,不少人都认为她怀的必是个儿子,所以宜妃心情很好,连带的对淑宁也客气起来。
只是在宫里陪着说了大半天的话,淑宁也累了,瞧着天色不早,便郑重向佟妃道了谢,早早告辞出来,打算经过御花园,从神武门出宫回府。
才走到御花园的假山前,她便远远瞧见媛宁站在假山上的亭子里,怔怔地望前头看。淑宁见她脸色有些不对,便叫住领路的小太监,走过去问媛宁怎么了。
媛宁挺着大肚子,身材却显得很瘦。她听了淑宁的话,只是转过头来看了几眼,又把目光转了回去。淑宁顺着她的视线往前看,却见到前面不远处,五阿哥,如今的恒郡王,正与几个穿浅蓝旗袍的秀女说着什么,看他脸上的神色,似乎很愉快。
与他说话的几个秀女正背对着淑宁她们,也不知是谁。不过瞧为首那人的作派,似乎是个很开朗活泼的女孩子。
媛宁幽幽地道:“他说要去阿哥所瞧九弟,没想到我慢走一步,仍能看到他在御花园里。他都多少年没这样开心过了。”
淑宁默默地陪着她,不知该说什么好。一个侍女匆匆跑了过来,淑宁记得她似乎叫雯玉,是媛宁未嫁时的丫环。只听得雯玉回报说:“福晋,我问过了,那个秀女姓瓜尔佳,叫什么润玉,旁边那个是她姐姐,叫福玉。父亲只是个小小的州判,不过跟太子妃娘家倒是远亲。”
媛宁轻轻点点头,道:“再多打探一些。”雯玉应了,又小心地问:“福晋先回去吧,外头风凉。”媛宁扯扯嘴角,转头对淑宁道:“三姐姐,回见。”然后便慢慢去了。
淑宁在原地留了好一会儿,领路的小太监叫了她几声,方才清醒过来,随着他出了御花园。回到贝子府后,她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叹气不已。
突然,素馨冲进来报说:“简王府三爷……”不等她说完,阿扎兰便冲了进来,道:“二嫂,我知道该讨谁家姑娘做媳妇了,你要帮我。”他眼睛睁得老大,吓了淑宁一跳。
她忙安抚道:“你别急,先坐下歇口气。”阿扎兰却挥手赶开丫环送上来的茶,直接道:“我要娶一个叫润玉的姑娘,虽然她姓瓜尔佳,但跟大嫂不是一支的。她也是今年的秀女,我听说她过了复选的。二嫂,你给我个准话,帮不帮?”
二三九、叛逆
淑宁怔了怔,脑中马上抓住了那个女孩子的名字:“润玉?姓瓜尔佳吗?是不是还有个姐姐叫福玉?父亲是个州判?你怎么认识她的?”
阿扎兰睁大了眼:“二嫂怎么知道的?她的确有个姐姐,但叫什么我就不知道了。前些日子我不是在街上与一个女孩子争吵么?那就是润玉。你快说吧,帮不帮?”
淑宁皱起眉头,觉得这里头真是一团乱了,她又问:“你后来又跟她见面了么?既然你知道她是谁,又有这个心思,怎么到现在才跟我说?”
阿扎兰听出有些不对,收了脸上的急切,冷冷地道:“怎么?二嫂已经帮我定好了人么?该不会又是大嫂的姐妹吧?还是姓他他拉的?”
淑宁心中不悦,盯着他道:“我不会做那样的事!”略缓了缓,才道:“人选还没有定下,只不过今天在宫里,我瞧见这位叫润玉的秀女跟恒郡王交谈甚欢,五福晋也看见了,已经叫人去打听她的事。若恒郡王真的先一步将她讨了去,我就算再想帮你,也没那本事。”
阿扎兰闻言泄了气,重重落坐在椅子上,沮丧地道:“怎么会这样?好不容易瞧上个顺眼的,怎么偏偏又叫人看上了?明明只是个小官的女儿,又不是什么斯文性子,应该不合那些人的口味才是啊。”
他本是吃了亏以后,想要叫那个丫头吃些苦头的,没想到又被她耍了两回,反而觉得她挺讨人喜欢,想要打听清楚她的事,却被告知她进宫应选去了。因她家小丫环有几分姿色。他便好整以暇地陪着玩玩,结果直到今天才问出佳人的芳名和家世背景。没想到却被人横插一脚。早知道就不起那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直接逼那个小丫头说出她主子是谁了。
淑宁见状。便放缓了声音道:“其实这位姑娘的父亲官位有些过低了。你大哥应该不会同意地,而且也不知道对方的心思如何。今儿我在宫里见了几位秀女,有的还不错,不知你怎么想?”她将那三位秀女地容貌言行略作了一番介绍,又补充道:“虽然大嫂地堂妹也在其中,但我见她行止温柔,言语和顺,倒是个好姑娘。你也不必因噎废食。”
阿扎兰却皱眉道:“我见过她两回,知道她是什么样儿,不是说她不好,只是性子太软了,一点趣味都没有,我才不要讨这样的媳妇儿呢。真要娶了她,她一定会事事听从大嫂的意思,我还过什么日子啊?那个乌拉纳拉氏我不知道。但姓塞克图那个,家里似乎有个女儿嫁进了前惠王府,不是什么好货,要害小妾时害死了自个儿的男人。”
淑宁吃了一惊:“咦?是一家的么?我倒没听说过这事。不过,若真是这种人家出来的秀女。不可能会通过复选吧?”这位姑娘瞧着是个很庄重的人,佟妃也没说有什么不妥,应该只是同姓而已吧?
阿扎兰道:“反正我不想娶姓塞克图的女人。我还是想要润玉,就算她父亲官职低些,不做正室就行了。再说。她不是太子妃地远亲么?”
淑宁听了有些不舒服:“可这次是要给你娶妻的啊。再说,你不是很喜欢她么?”阿扎兰漫不经心地道:“反正娶回来就行了。罢了。这次算我晦气。”然后也不打招呼,便直接走了。
淑宁又头疼起来,这算什么?也没个准话。她撑着脑袋慢慢将那三个秀女的情况写下来,想了想,终究还是把塞克图氏那部份抹掉了。
素馨轻轻走过来,问:“夫人,秋宜她们送了新做的婴儿衣裳来,已经洗好熨过了,要收起来么?”
淑宁抬头欲答,却瞧见她耳朵上挂着的珍珠坠子,抿嘴笑问:“哪里来的东西?是南珠做的么?”素馨脸一下红了,嗔着道:“夫人!”然后支支唔唔地道:“反正……文靖哥也是拿贝子爷赏的银子买地……这有什么好笑的?”
淑宁笑够了,才道:“好吧,我不笑了,你们两情相悦,自然是好事。做好的衣裳要叠好了收进箱子里,宫里一有五福晋生产的消息,便要打点好。还有,明哥儿再过些日子就到生日了,还要预备给他的礼,不过这些你们做吧,不必交给秋宜她们。”
素馨应了,眼珠子一转,坏笑道:“夫人别光顾着说我,你可知道冬青最近在做什么?”
冬青?应该还在料理小书房地事,平时带秋宜她们四个做做针线吧?淑宁狐疑地看着素馨,却忽然听到冬青在窗外说:“素馨你个死妮子,居然趁我不在说我坏话?!当心我把你做过的坏事通通告诉你的文靖哥去!”
素馨“哎呀”一声就跳了出去,两人在门外打闹着,淑宁听了好笑,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桐英回来后,得知今天的事,也有些发愁。不过看样子阿扎兰对于能不能娶到那位润玉姑娘为妻并不是很执着,应该问题不大。两人商量过后,还是把塞克图氏与瓜尔佳氏的堂妹一起放进名单中。据桐英所知,那害死丈夫地塞克图氏死后,父亲就被贬出京城了,如今这位秀女只是同族,并不是一家子,而且父亲官居三品,母亲也是大族之女。
三位秀女地资料第二天就被送到简亲王府去,雅尔江阿很满意,只说会尽快决定。淑宁略松了口气,便专心做起其他事来。天气越来越热了,而且又时不时地下雨,室外湿热非常。佟氏从保定那边来信,也说起张保今年的工作不好做,因多了一位不合作地同僚,又是在朝中有关系的,所以修缉省内水利设施的银子一直没拨下来,幸好往年的底子不错,还能撑过去。淑宁知道四阿哥如今在户部。便有意无意地在玉敏面前略提了提母亲地信,不知有没有效果。
因连着几天下雨,不便出门。她难得地清闲下来。偶尔下厨做点吃食,又为桐英做了两件薯莨纱的便服,免得他在家里也是一身汗。还特定照从前学过的方子,叫人煮了些怯湿消暑地茶水给全府地人喝,又让跟桐英的人随身带上一大壶,好让桐英在衙门里也能喝上。
好不容易天放晴了,却又热了起来。内务府那边送来了消暑的冰块和瓜果来,她匀出两份。连同一车拒马河庄子上送来的新鲜莲藕,送回男爵府给家人,还捎带上大房那边。想到芳宁那边或许也需要,便也送了一份去。
一个多月不见的欣然却在这时上门来求助。他们一家没能分到内务府的冰块,小明瑜受不了炎热的天气,有些恹恹的。欣然担心女儿生病,偏又得不到公婆那边地帮助,只好来找淑宁了。淑宁忙让人将地库里存的冰块拿出来装车。然后将欣然让进屋里,亲自泡了一壶玫瑰苹果花茶来。
欣然看了笑道:“原来你还记得?我怕孩子会将玻璃茶壶打翻割了手,平日里只用银和铜的杯碗,已经许久没见过这种花茶的样子了。”
淑宁道:“即便看不到样子,也可以泡来喝吧?”欣然却摇摇头:“沾了铜器或银器。茶会有味道。”淑宁笑了:“我倒没这么讲究,只是近来天气热,便时常煮些清心去火的茶来喝,往常都是用红枣配的,因为你来。才将这苹果花拿出来。”
欣然微笑着喝了几口茶。又拿点心吃,忽然问:“这个是什么?是米做的么?”淑宁点头道:“这个是伦教糕。是当年我在广州时跟人学的,已经许久不做了,昨儿才想起来。就是米浆发酵蒸成地,你觉得如何?”欣然点点头:“倒也松软香甜,明瑜近日不爱吃东西,这个她或许会喜欢,能不能把方子告诉我?”
淑宁笑着拿过纸笔,写下做法,又详细说了一遍,然后叹道:“其实我做得不够地道,它本来应该再好吃一些。”欣然收起方子,含笑斜了她一眼:“这话是在寒碜我么?我如今只会做几道小菜讨好丈夫孩子,自然比不得你。”
两人笑了一会儿,欣然仔细瞧了瞧她,问:“你最近怎么了?似乎瘦了许多。”淑宁摸摸脸:“是么?大概是天气热的缘故吧?不过我的确挺忙的,家务事多,又要顾及外头的人情往来。不过瘦也有瘦地好处。”
欣然却对这话嗤之以鼻:“从没听说过瘦也有好处的。”顿了顿,她道:“看来男人的地位高,责任重,家里的女人也会忙些。你要顾及的事多,不象我,无事一身轻,只需理会我们一家三口和几家近亲就行,平日里也乐得清闲自在。不过你既然自个儿愿意,我也没什么可说地。至少,你家比我家宽裕。”
淑宁苦笑道:“我倒宁可象你那样清闲些,日子不那么宽裕也不要紧,我小时候过得比你现在还要差得多呢。我从来就不擅长人情往来上地事,现在整日与这些打交道,吃力不讨好,实在是烦了。”
欣然对她与桐英的事也知道些大概,便道:“谁让你嫁了一位贝子呢?宗室里有些体面地人家大都是这样,我当初进门头一年,也跟着婆婆串过几个月门子,直到怀了孕搬出来,才好些。不过你一嫁进来便是单独开府,人多事杂,不象我们一个小院子自在。其实你不喜欢,只需要摆出本性来就好,何必勉强自己去做不擅长的事?”
淑宁笑笑:“本性?我都拿不准自己的本性是什么了。”喝了口一茶,她重新换了笑脸,道:“其实我日子过得也不差,桐英待我很好,府里管家很能干,帮了不少忙。虽然与人交际麻烦些,但桐英向来与人交好,如今他在朝廷上办事,我身为妻子,与别人的内眷相处得好些,对他也是个助力。只要他好,我辛苦些也是值得的。”
欣然轻轻摇头道:“你这样说,我也只有祝你万事皆顺了。要是实在辛苦,便让自己好过些吧。”淑宁笑着点点头,又指了指另一碟点心:“新鲜藕粉做的团子。你要不要带些回去?”欣然道:“我只要几块糕就好了,家里也有藕粉。”
丫环来报说冰块已经装好了,欣然对淑宁道:“虽然我也想多陪你说说话。可是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就不多打搅了。你闲了来玩吧。”便要起身告辞。
淑宁叫住她,让素馨拿了一个小盒子来,道:“这个叫清心丸,是一位老太医开的方子,我让家里人拿上好的药材配地。若是家里人中了暑,用茶水泡成半碗,喝下去就好了。如果要给孩子服用,就要多一倍水。”
欣然收了盒子。郑重谢过,便带着半车冰块回家去了。
晚上桐英回来,得知白天里欣然来过,脸色有些古怪。淑宁问他怎么了,他便笑道:“也没什么,你说起她,我才想起来,近日伊泰似乎有求外放的意思。只是不知成不成。”淑宁睁大了眼:“我怎么没听欣然说起过?什么时候?”桐英道:“谁知道呢?也许因为事情还没成,所以伊泰媳妇才没说吧。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拿来给我尝尝吧。”淑宁听了,便压下心中地疑问,叫人拿点心去了。
过了两天,正值休沐日。简亲王府来人请了淑宁与桐英去,却有一件难事。阿扎兰不知为何与长兄拧上了,坚持要娶那位润玉姑娘为正妻,气得雅尔江阿脸色都青了。
淑宁与桐英对望一眼,都觉得奇怪。按上回见面地情形来看。阿扎兰已经接受看中的姑娘会被别人挑走的事实。而且就算能讨到这位姑娘,也只是打算让她做侧室。怎么现在居然变成非卿不娶了呢?
听着听着。淑宁也听明白了。雅尔江阿似乎没看中三位秀女中的任何一个,而是打算选另一位将门千金做弟媳,阿扎兰便闹了别扭。为此淑宁也皱了眉,看了看雅尔江阿,心里有种不想再管这事的打算。
桐英开口道:“这事却是大哥不厚道,你要我媳妇去挑人,挑了来你看不上就罢了,怎么还另找一个,既然大哥有了主意,又让我媳妇去宫里活动做什么?”
雅尔江阿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事的确是我想得不周全。本来我也打算在那三位秀女中选一个的,可惜有两位三弟看不上,剩下那位你嫂子又不喜欢。正好我一位朋友的妹子也入选了,我见她家世实在不错,才想让三弟娶地,并不是有意。”
淑宁扯了扯桐英的袖子,对雅尔江阿道:“虽然大哥定了人,但三弟不肯,又该怎么办?后天就是皇上亲阅的日子了,这事总得尽早拿主意才好。”
不等雅尔江阿说什么,阿扎兰便在旁边冷笑道:“反正我只要润玉,你们看着办吧。”说罢就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吊儿郎当地翘起了二郎腿。
雅尔江阿眼中闪过一道凶光,斥了句“放肆”,便要上前骂人。桐英连忙劝住他。淑宁上前两步对阿扎兰道:“三弟本来不是这么说的,为何突然改了口?我曾对你说过五阿哥对那位姑娘有些意思,你不是不知道的,如今说这话有什么意思?何况你本来也说只要能娶回来就行了,怎么又变成只肯娶她为正妻?”
阿扎兰眼皮子都不抬地道:“反正我就看中她了,怎么把人讨回来,是你们的事。就算你们硬是帮我娶了别家的女儿,我也不会认的。谁知道你们找地是什么人?!”淑宁听得火起:“如果三弟只是为了让我们为难,才故意这样说,却也未免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太过轻率了吧?你这样的态度,不管将来哪位姑娘嫁给你为妻,都实在太委屈了。”她掉头对雅尔江阿道:“大哥明鉴,这件事我做不下去了,三弟这个样子,我实在不忍心祸害人家好好的姑娘!”
雅尔江阿听了却有些不自在:“弟妹怎么能这样说呢?不管选的是谁,还要请弟妹跟宫里打招呼呢。你放心,这小子只是一时皮痒,很快就会听话了。”他双眼狠狠瞪向阿扎兰,阿扎兰却不在意地冷哼。
桐英劝道:“算了,三弟若真不肯,反倒耽误了别人。横竖他年纪还小,等下回再说也不迟。”阿扎兰僵了僵,还是掉转了头。
雅尔江阿皱眉道:“可现在已经跟宫里求过恩典了,怎么能推迟?只怕弟妹也难办吧?”
淑宁心道你既知道就不要闹这么一出,口里却说:“若是推说要问王爷和郭福晋地意思,大概能推些日子,到时候在记名的秀女中选就好了。若是硬来,不知三弟会做什么。大哥要与朋友联姻,是为了两家友好,要是太勉强了,反而成了仇,岂不糟糕?”
雅尔江阿也知道这个道理,只好勉强同意了。不过阿扎兰的态度实在气人,他暗暗决定回头就写信回奉天,向父亲告状。
阿扎兰却也有相同的想法,不过他写信的对象却是母亲郭福晋,打算要把这些哥哥嫂嫂为难自己地恶行恶状告诉她听。
淑宁只好再度担任起进宫大使,不过她心里也不想再管这件事了。各有打算地大哥大嫂,叛逆不懂事的三弟,让他们自个儿吵去吧!
第二天进了宫,她照例随着小太监往延禧宫走,心中默默重复着桐英对自己地嘱咐,将待会儿要对佟妃说的话细细想了一遍又一遍。
走到钟粹宫附近,她眼前出现了一抹浅粉色的影子,抬头一看,却愣住了。
那是个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女,穿着一身浅粉旗装,一头黑鸦鸦的好发梳成小两把头,斜斜插着一枝水晶珠花,袅袅婷婷地迎面走来。明明只是寻常的打扮,却让人移不开眼。很难形容她的容貌,只让人觉得气质温婉,不显明艳,也不是娇怯怯的,若要用花来形容,则是月光下带着露珠轻轻摇动的一株兰花,全身都透着一股嫩生生、水灵灵,却又让人心情宁静的气息。
那少女见淑宁一直看她,略有些不好意思,贝齿轻咬下唇,微微低了头,却露出一段如象牙般洁白细腻的脖子。她就这样在淑宁面前走过,进了钟粹宫的大门。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淑宁才吁了口气,转头一看,带路的小太监还在呆滞中,直到淑宁叫了他两声才清醒过来,满脸通红地告罪。淑宁不在意地摆摆手,问:“方才那位是谁?”
那小太监小声回答道:“是今年的秀女,佳纶小主。”
原来是她。
二四零、余韵
佟妃见了淑宁,略说了几句闲话,便直接问:“如何?阿扎兰选中了哪一位?”淑宁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道:“王府那边一直没定下来呢。说起来是我对不住娘娘。几位秀女都是极好的,只是阿扎兰年纪轻,还不知道深浅,不明白兄长们的好意。世子也是为难,因此打算先问过长辈的意思,请王爷与福晋们作主。”
佟妃微微皱了眉:“终身大事,请父母作主,也是应该。可如今简亲王夫妇都不在京里,眼看着马上就要阅选了,难道你们不担心看好的人选被人挑走么?”
淑宁低头道:“虽然也有过担心,但世子和桐英都认为,兄弟的情谊要紧,既然阿扎兰不能明白,还得要长辈作主才好。横竖能入娘娘们的法眼,得以通过复选的秀女,无一不是大家闺秀,端庄淑慎,即便日后为阿扎兰选一位记名的,也必是一等一的贤妻。”
佟妃笑着摆摆手:“这话说得武断了,我们也就是把把关罢了。”不过她对淑宁话中透露的小小口风很有兴趣:“怎么?阿扎兰不肯听哥哥们的话么?难道他瞧不上那几位闺秀?”
淑宁没回答,只是谨慎地瞧了四周一眼,佟妃给瑞喜递了个眼色,只见瑞喜随意伸手做了几个手势,几个低头弯腰听候吩咐中的宫女太监便退出了房间,不过瑞喜却留了下来。看来是做熟了的。
淑宁压低了声音,道:“这话论理我实在不该告诉人去,只是娘娘与别人不一样,不该隐瞒您。”佟妃微微笑着点头:“你是我娘家姨甥女,用不着跟我见外。”
淑宁犹豫了一下,轻声道:“其实,阿扎兰先前在外头偶然遇见一位应选的秀女,不知怎的就看上了,想要娶她为妻。偏偏那位秀女家世又差了些。聘作正妻实在不够体面,性子又跟郭福晋想要的不一样,因此世子与桐英都不太赞成。阿扎兰小孩子家闹了别扭,无论我们为他挑了多好的人选,他都不肯,我们都头疼得很。”
佟妃一挑眉:“哟,是哪一位啊?留了牌子么?”淑宁点点头:“留了的。是一位姓瓜尔佳的。说是太子妃的远亲,闺名叫润玉。”
佟妃顿了顿,重新坐正了,漫不经心地道:“原来是她啊?那可就不走运了。别说她家世太差了些,父亲只是个从七品,如今已经有人看上她了,你家阿扎兰还是早些死心地好。”瑞喜还在旁边凑趣道:“这位小主说来也算是位美人了,又是象水晶一样天真无垢的性子。难怪简王府的三阿哥也一直惦记着。”
淑宁有些意外地发现她们笑得有些古怪,正思索着该怎么应对,只听得佟妃笑道:“这个润玉是两姐妹一起来的,说是太子妃的远亲,其实只是曾祖父那一辈的兄弟,又是旁支,早就没落了,不过是想沾些光彩。让人高看一眼罢了。我不喜欢她的性子,倒是她姐姐还不错,有眼色,也懂分寸。可惜今年瓜尔佳氏入选地秀女太多了,她姐姐多半要被弃掉。阿扎兰若真有意。纳了做侧室也是可以地。她们姐妹本就长得有几分相似。”
淑宁嘴里胡乱应了,心里却在想:这姐姐跟妹妹就算长得象,也是不一样的,何况阿扎兰多半不是看中润玉的长相,而是性情吧?如果那个姐姐真的象佟妃说的那么懂事。自然不是阿扎兰心中那杯茶。
她陪着佟妃说了一会儿话。话题大多是京中流传的一些流言蜚语,或是秀女中的趣事。除了说到明尚额驸的千金雅晴格格在复选时地才艺表演远胜于其他人外。也有提及媛宁和佟家表妹的情形。佟妃只说媛宁最近临产,已经不出宫门了,不过听说还好。至于佟家今年应选的表妹,从佟妃的语气推断,似乎已经有了合适的婚配人选。
过了大半个时辰,眼看着时间不早了,淑宁正盘算着怎么向佟妃告辞,佟妃却先开口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到太后宫里去侍候,你先回去吧。”这话正中淑宁下怀,连忙应了。
佟妃略斟酌了一下,才道:“若是平日,我就带你一起过去了,横竖太后也喜欢热闹,爱找人陪她说笑解闷。可最近天气炎热,太后胃口不好,精神不振,懒得见人。昨儿来了两位亲王福晋,坐了一会儿,太后也没什么兴致说话。我就不带你过去打搅她了。等天气凉快些,你再来请安吧。”
淑宁口里应着,又劝道:“娘娘也请多保重身体。今天孝敬的几样药材都有清心补气的功效,另外几种花茶我都喝过,味道还不错。娘娘若无事,也可泡来喝喝。若是坐着热,也可以用那副玉珠坐垫,最是凉快。那是世子夫妇的一点心意。”
佟妃笑着点头说声“你们有心了”,又赐了几样宫里地点心,便示意瑞喜陪淑宁出去,自己则回房里整理衣饰。淑宁走到外头,一边与瑞喜姑姑搭话,一边往宫门方向走,却忽然看到旁边的偏殿里走出几个女人来,其中为首的便是成嫔与常露两位。
淑宁与瑞喜分别向她们行了礼,常露只是淡淡的,但成嫔却依然很亲切和气。淑宁与她寒暄几句,想起久不见面的魏莞,便问起她地孩子以及七阿哥府第的情形。成嫔喜滋滋地说:“孩子好着呢,白白胖胖的,眼睛又圆又大,跟他阿玛小时候一模一样,可讨人喜欢了。开府的事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他们正在选好日子呢。”不过说到这里,她又有些发愁:“不过他们搬出宫去,我就没办法天天见孙子了。”
淑宁有些慌地劝慰道:“七阿哥七福晋一向孝顺,必定会常带孩子来看您的。开了府,办差事也方便多了,这是好事不是么?”成嫔听了又转悲为喜:“这话说得是,七阿哥有出息,比什么都要紧。”
淑宁有些尴尬,便转而向常露打招呼:“多时不见娘娘了,娘娘近日可好?”常露仍是淡淡地点头。但看她地神色,却比上回见面时憔悴了些,人也瘦了,眉间略有些郁色,但紧紧抿起地嘴却隐隐透着坚毅的味道。
成嫔笑道:“常嫔来找我说话,是托我作媒来地。她一个妹子前几天落了选,正要找好人家呢。我说我也不认得什么好小伙儿。便想着陪她去惠妃娘娘那里探探口风。”
这话却有些奇怪。淑宁记得常露娘家与惠妃娘家关系还要近些。为什么反而要成嫔带着去呢?不过这宫里的事她也没兴趣理会,陪着走到东一长街,便与她们分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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