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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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回家,她只好在旁边帮忙举着手电筒,抱怨,“哪里有员工不听老板话的?”

冕良回,“也很少见老板阻止员工加班的啊。你要付我加班费。”

远钧慢悠悠,“很多老板就是不愿意多付加班费,所以才不喜欢员工加班的。”

冕良一字一顿,用力,“碰到那么小器的老板,大部分员工都会想辞工的。”抢过远钧手里的手电筒,照着一只灯上的电线,“接错线,还说你是正确的?”

“我哪里有错?红的火线,蓝的零线,白的地线。”

“所以跟你说不要乱动我铺的线,蓝的才是火线好不好?”

“那是你乱接吧,谁会把蓝色的接成火线?”

“是我乱接线吗?那是你一开始??????”

冕良和老板气哼哼吵了五分钟,打算把灯再一盏盏装回去。

远钧在一边吵他,“神经病明天再做不可以吗?要不你下来换我装,举着手电筒又没事干好闷哦,我都快睡着了。”

冕良硬邦邦,夺过远钧手里的手电筒咬在嘴里干活,没坚持到十秒,很不舒服,把电筒从嘴里拿出来,噗哧,忍不住笑了……

两人忙完已经半夜,都没吃晚饭饥肠辘辘,远钧喊,“好饿,想你妈妈煮的面。”

“这个时间我妈已经睡了,别指望她起来专给你煮面。”冕良活动自己因长时间劳作显得僵硬的肩膀,瞄了一眼骆远钧,她正专心开心,满脸疲惫,他补充,“不过我可以煮面,反正我也饿。”

远钧笑,并不看冕良,整条长街,水静河飞,街灯的光芒滑过远钧的面孔,晶亮。

冕良煮面,远钧享受,又翻那本《白雪皇后》出来看,自说自话,“好怀念,我做的最后一个案子。”

“是因为设计做太烂被人炒了吧?”冕良刻薄。

远钧狞笑,“对啊,现在憋一肚子气呢,所以才自己开公司,专炒话多的。”

冕良回头盯他,远钧凉凉再追一句,“还不给推荐信遣散金。”

冕良继续切菜,菜板叮当乱响,也不怕吵醒妈妈。

“为什么重视这本画册?是哪个女生送你的吧?”远钧忽道,“是个什么样子的故事,讲讲来听啊。

许是长夜寂静无聊,也许是太累了神经松懈,冕良倒没抗拒,手里忙着,嘴里跟远钧闲聊,

“读高中的时候,难得遇到一个很合得来的好朋友,我们都很喜欢数学,算是志趣相投,后来有次参加奥数,我们都以为他会第一,没想到是我第一。他本是长胜不输的人物,很难接受这样的打击,不再理会我,我还因此和他争执过。就在我们吵架后的那天晚上,他出车祸死了。我为此放逐自己八年,不再继续读书,参加比赛,至今仍恨考试制度……你喜欢不喜欢在肉丝里加点薄荷叶子?可以吗?那我就加了哦……嗯,后来遇到我喜欢的女孩儿,在医院遇见的,她有重肌无力症,但很坚强,有点大小姐脾气,不过很可爱。开始不知道她是以前好朋友的妹妹,互相喜欢了,后来知道真相,又怕让她伤心,想和他分开,可她不计较,肯原谅我……”冕良嗓子不舒服,咳嗽两声,吐口长气。

卤打好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冕良捞面,继续,“但真相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她父亲认定我是杀害他儿子的凶手,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她竞离家出走来找我。我们曾很幸福的生活了一段时间,最后,她的病引发胸腺癌,死了。来,面好了,快吃吧。”冕良把面条酱油堆在桌子上招呼,“要不要辣油?”

“要一点点。”远钧也吐口长气,

“为什么你喜欢吃面?”冕良好奇,“总吃也不见你厌烦。”

“原因两个,首先呢,就是喜欢,没道理。大概小时候想吃,我妈总不给吃的关系吧,她要吃西餐。然后,就是省钱咯,我想开公司啊,当然要存钱。”远钧边吃边催冕良,“快点,吃完你还能睡几个钟头,到时候我送你去学校。”

“不用,我自己去。”

“干嘛这样?有人送不好吗?”

“那也得看是谁送。”冕良计较,“12个格子能数成11格,不让动电线还乱动,跟你干活简直象一场灾难,我不信你。万一你睡眠不足开车送人再把我送老鼠洞里去,谢了,我自己打车去。”

远钧怒,大声,“你疯啦?我是天下第一,你老板诶,你敢说我象灾难?!”女子动手不动口,一拳捶去冕良手臂,很重。

冕良死忍,眉毛鼻子挤倒一起,“很痛啊……”

到底惊动了韩妈妈,她从卧室披衣而出,睡眼惶松打量冕良和远钧,“这么晚了,你们在做啥?”

两人正襟危坐,异口同声,“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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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注“画表格那段情节抄袭于一本耽美作品,是赤西仁的粉丝写的,好像有在台湾出版。名字我忘了。汗~~

当然冕良的往事抄袭韩剧《雪之女王》,嗯,为什么抄袭请细看前言。

第八章

第八章

每年天气转暖以后,冕良就会离开家中狭小的浴室,早晨到小院子里的水池边洗漱。他喜欢闭着眼睛刷牙,早晨的风清凉吹过,好像能听到院落里那棵香椿发芽的声音,地下泥土里小草冒头的声音,蔷薇花花瓣绽放的声音。能闻到解冻后的泥土淡淡地腥气浮在风里,空气中多了一丝温暖和湿润的味道。这就是春天啊,这个季节,白雪皇后已经隐居到极寒之地的冰宫里,等到冬天的风再次呼啸的时候,才会出现……

“喂,你为什么刷牙刷两遍?”和春天里的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在冕良头顶响起的,是骆远钧的声音,“你牙齿白是因为每次刷牙刷两次吗?”

冕良差点把一口牙膏沫咽下去,抬头看趴在矮墙墙头上的老板,头痛,“一大早你在那里干什么?

“种花,”远钧安闲挂在墙上,“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刷牙两遍?”

冕良哗啦啦漱口,吐干净嘴里的白沫沫说,“小时候我爸就这么教我的,一遍用清水,一遍用牙膏。喂,你种花种在墙头上?”

“不是,我自己撒了点茑萝种子在墙根下面,想往你家也撒点儿,但我忘了你家这个位置上种的是蔷薇。”

“你快下去吧,”冕良无奈央告,“你过来到我家院子里找地儿,真是的,趴在墙上种花?你也算古往今来第一人了。”

听冕良这么说,远钧也就兴致勃勃跑过来,选冕良家院子里水池子边上的一小块儿空隙,在那儿撒了点茑萝种子,还问冕良,“你家水池为什么是水泥的啊?用瓷砖贴贴不好吗?”

“没钱没功夫。”冕良说。

“这是在变相要求加薪吗?”

冕良坐在房檐下的竹凳子上喝牛奶啃馒头当早饭,回远钧,“对,可以这样理解。”他不介意老板在自家院子里造反,径自看报纸上钩子的漫画。

这次钩子画的是一部电影,《春光乍泄》里,满脸郁闷的黎耀辉,生着病也给何宝荣烧饭。钩子说,她爱这样的男人,会宠人的男人,不怕把情人宠坏的男人。

看起来,钩子可能有吃到喜欢的人为她煮的菜哦,那代表她还顺利是不是?冕良笑了。

“你喜欢这个人的画?”远钧不知何时也拿了牛奶馒头,蹲在冕良身边与他共享一张报纸,“说说看,你觉得~~她的画哪里好?”

冕良说不出来,憋半天,吐出几个字,“画,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耐,“跟你说你也不懂。”

远钧舌头舔着嘴角的牛奶渍,笑得有点甜还有点诈,象偷到妈房间柜子里巧克力吃的高中女生。明明吃着人家的食物还奚落人家,“我天下第一骆远钧哦,我会不懂画?看你那品味,是你不懂吧。”一口气喝完牛奶,瓶子丢给冕良,“真抱歉,不能给你加薪,给工读生薪水太高,我怕别的同事吃了你。”

冕良对着远钧背影故意讲,“小器就小器嘛,干嘛找借口?”其实话这么说,他自己知道远钧给他的薪水算不错了。

在没改变那张很离谱的招工广告的条件下,公司居然真找到了人来工作。这段时间,冕良上班常常见到一些新同事,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找到一点点真实感,骆远钧不是在玩儿,她确实是在经营一家公司。

不过这样的真实感又常常被远钧破坏掉,比如她修影印机的时候。

远钧为了省钱,买来的影印机是二手的,她当时说,“我检查过了,真有问题我能应付。”

后来员工影印时出问题,远钧也就真的亲自上阵,三下五除二就能让影印机顺利运转,其动作干净利索不亚于专业人士。看着完全沉浸在修好一台机器的成就感中的老板,冕良就会觉得远钧象是在玩的孩子。

再比如她训秘书的时候。

远钧的秘书是个看上去娇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年轻女孩儿,有双象小鹿样温润柔和的眼睛。不过这个温顺胆小的女生经常被远钧“操”得象只慌张的“树猴”。

远钧一向精力充沛,做事节奏快,她的小秘书经常跟不上她的节奏。有一天,做错事,花了一夜功夫,也没打对远钧交给她的一份手写文案。远钧一开始倒也没怎样秘书,只是把原稿丢给冕良,“下午有课吗?去用你学校的电脑再打一份,放学给我送回来。”

其实真不怨人家秘书打错字,远钧的字那叫~~狂草啊,幸亏冕良跟着远钧干了段日子比较熟她状况,即使是这样,打好稿子也有老了两年的感觉。放学回公司,听说树猴秘书因一下午被远钧无视,哭了。

她哭了远钧倒怒了,冕良去她办公室的时候正训秘书,“你今年多大了?”

秘书说:“22。”

“嗯,22岁,活这么多年,有见过海里的美人鱼长了腿走上岸吗?”

什么意思?冕良也不懂。

秘书慌,“没见过。”

“那觉得假如美人鱼走上岸就能顺利嫁给王子吗?”

秘书想了一会儿,小心翼翼给个安全答案,“安徒生说没有。”

远钧天马行空的再抛出个问题,“对自己的薪水满意吗?”

秘书紧张地两只手绞来绞去,眼圈更红了,“满意的。”

远钧两手一摊,“你看起来很正常啊,知道美人鱼不会从海里走上岸,也知道美人鱼就算走上岸也未必会那么乐观嫁给王子,那么你对人生的残忍看上去也不算全无预期嘛,实在没道理这么脆弱啊,你到底在哭什么?你有那时间伤春悲秋是不是可以做点能对得起薪水的事情呢?你也说了,对薪水没什么不满不是吗?”

“树猴”秘书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睛里含了一泡泪水,又不敢让泪水流下来,硬撑在那里。

远钧这才喝着她的下午红茶,摆摆手,让秘书出去。

冕良同情秘书,并认为远钧训秘书象一场恶搞。忍不住跟远钧说,“喂,对它们好一点嘛,好好跟它们说话,你高兴,不高兴要让它们知道啊。”

远钧一脸无辜,“我有对下属不好吗?”

“有,”冕良递上整理好的文案,“你对我比对她们体谅多了。”

远钧抿着嘴角似笑非笑,“你也知道我对你不错是吧?知道为什么吗?”

冕良老老实实回答,“因为我够元老。”

“错,”远钧舒适地靠在椅子里,“错,不是因为这个。”

冕良挠头,“难道是因为你喜欢吃我妈煮的面吗?”

远钧大笑,“还是错。对你好一点是因为你是个帅哥。我对帅哥一向宽容。”

冕良沉默,对远钧礼貌欠欠身,走出她的办公室。可恶,被她耍。

虽然在冕良眼里,远钧这公司开得象办家家酒,总好像做不长的样子,但骆老板的“英明神武”却深入人心。远钧第二次再修理坏掉的影印机时,冕良私下里听同事背后议论远钧,“老总什么都会做,她的人生里大概不需要男人了吧?”

远钧恰恰听到,在众人身后帅帅一笑,长眉淡挑,“怎么不需要?男人可以给我暖被窝。”一时间得意大发,帅过分了,满手炭粉沾在她那件精致的白衬衣上,冕良同事惊呼,“啊,老总,你的dior。”

远钧不介意,“没关系,干洗店应该能帮我解决的。”

“万一洗不掉怎么办?”大概太崇拜dior这个品牌,冕良这位同事一副替老总可惜得要心疼死的样子。

远钧冷森森,“洗不掉也得先干活啊,难道要去跳海吗?”

于是,众人立时作鸟兽散。远钧暗暗咬牙嘀咕,“一个个笨死了,当老子薪水白付的啊。”冕良背转过身偷乐。

“清河文化”的员工事后这样形容远钧,“长了獠牙的是不是?说话总带刺。”

冕良觉得,如果远钧真的是长了獠牙,那她还算是个可爱的恶魔。

翌日,远钧上班,照例白衣白裤。冕良好奇,“白衬衣上的炭粉这么容易洗掉?”

远钧说,“不是,同款衬衫我有一打。”

真变态,同样衣服买一打?

在这个春天,恶魔一直那个打扮,米白长裤搭同色白衬衫,天气冷的时候就加件黑外套。她每天早上洗澡了再出门,用味道极清淡的香水,佩男式钱包。

很少见女生穿着那么单调的,冕良记得安琪对穿衣打扮的品味很独到,她是会将自己的衣物饰物永远搭配到让人眼前一亮,再也不能将她忽视,漂亮得让人挪不开视线的女生。她那么美丽,却又那么寂寞,寂寞到要用任性嚣张来掩饰脆弱的灵魂。

可冕良爱那样的安琪,美丽,脆弱,孤单,坏脾气,他爱她口是心非下的柔情与甜蜜。安琪和远钧不一样,远钧比安琪硬朗多了,她的人生有目标,有她的大情大趣,不需要花很多时间去研究服饰搭配上的雕虫小技,并自信即使她是如此简洁,也能用她的明快赢得尊重和喜爱。正如她自己所说,她的人生中如果需要男人,大概真的只是在“暖被窝“的那种程度。可是,这样蛮好的。

如果,是说如果,安琪还活着,冕良希望,安琪能活得象远钧,因为,无疑这样稍有不羁的人生,要快乐一些。

一夜春雨之后,街边的树木开始呈现绿叶成行的葱郁。冕良这个时间接到通知,他转系考通过了,冕良遂整理好自己去见吴昊。

吴昊正喝下午茶,普洱搭曲奇,冕良见了乐,寻思,这两口子兴趣还真一致。无论如何,他都庆幸,能有缘分与吴昊做这一场师生,与远钧做这一段宾主,并希望与她们的相处也顺顺利利,和乐融洽。

吴昊替冕良也倒杯茶,问冕良,“真的这样转系了,以后不会后悔吗?”

“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冕良说,“只是现在很想这样做,如果现在不做的话,现在就会后悔的吧。”

“嗯,”吴昊沉吟,半晌,道,“有没有想过,可能你想象中要寻找的极光,和现实中见到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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