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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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妻子的声音后,刘病已也急忙奔了过来,这时候邴吉却早将刘奭接在自己怀里,乐呵呵的逗弄着,“这孩子长得好,身强力壮,是个好孩子!”

刘病已夫妇尴尬得不知该如何借口,杜延年见状便替二人解围,“少卿兄怕是想孙儿了吧?”一句话将原本有些沉闷严肃的气氛一扫而空,众人哄堂而笑,彼此间也不再像起初那样充满隔阂。

刘德趁机开口说明来意:“请皇曾孙沐浴更衣,随我等入宫觐见太后!”

刘病已愣住,下一刻,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却怦怦怦的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刘德命侍从取来一只匣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的叠着一套华丽的衣裳士冠。刘病已自小长在少府,这等宫中御府特制的东西哪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他不敢接那衣物,抬头困惑的望着刘德,刘德冲他一点头,神情出奇的严肃。

病已按捺住狂躁如雷的心跳声,鼓足勇气,伸手接过匣盒。

軨猎车飞快的奔跑在街道上,病已的身旁坐着杜延年,刘德与邴吉坐在后面另外的两辆车上。他的脑子有点混沌,虽然隐隐约约的大致猜到了某种可能性,却又不敢去进一步肯定这种可能,他心中时而狂喜,时而犹疑,时而惊惧,时而失落,真正是百感交集。

在许家沐浴净身后换上崭新的服饰准备出门,平君抱着儿子楚楚可怜的倚在门口目送他上车。车舆刚启动,许夫人恰好带着仆妇到家,他回过头极目远望,车子拐过弯角,他最后看到的是许夫人号啕大哭的凄惨情景。

但是最终抵达的地点并不是刘德所说的未央宫,而是宗正府。站在宗正府大门口,他忽然没来由的浮想起幼年时的情景,那一年六岁的他玩耍着小木剑被丢到了这栋宅第的门前,然后在里面遇到了一位白胡子的老公公,那公公对他甚是和蔼,还告诉他,他是自己的高叔祖…

病已不禁有些黯然伤感,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当年的高叔祖自然早已不在,就连他的史老曾祖母,不久前接到鲁国家书,方知也已不在人世。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原来很多人很多事,早已不一样了。

蓦然回首,邴吉远远的站在车驾旁,正欲登车离去,那抹熟稔的身影有种致命的吸引力,他情不自禁的从宗正府的石阶上奔了下来,大叫:“邴大夫,等一下,请等一下——”

他一口气冲到车前,邴吉站在车上,愕然不已的低头,“皇曾孙何事唤吉?”

病已犹豫的问:“那个…邴大夫以前…是否认得我?”

邴吉莞尔:“也许吧。皇曾孙住在长安,游历三辅,斗鸡走马,我们或许曾见过一二面。”

“不是。不是那种相识,而是…更早一些时候,在我还是垂髫稚童时,邴大夫是否认得…”

邴吉笑容不变,徐徐的道:“垂髫?那不得有十余年?恕吉愚钝,记不得了。”

“哦。”他失望至极,讷讷的躬身作揖,“是小子冒失无礼了。”

邴吉并未生气,只是离去前目光深邃的瞥了病已一眼,眸底满是浓浓的赞许怜惜。

这一日却是并未立即进宫,而是留宿在了宗正府,晚上刘德捧了一卷书简来找他,那时他正坐在房内发呆,满脑子胡思乱想。

“皇曾孙。”刘德握在手里的是刘病已的宗籍资料,“有些事还需事先告知你,其实你也大致能猜到太后诏你进宫所为何事了吧?”

病已不敢随意应答,唯唯诺诺的神情闪烁。

刘德笑道:“大司马大将军今日向太后递上了一册奏书——礼曰:‘人道亲亲故尊祖,尊祖故敬宗。’大宗毋嗣,择支子孙贤者为嗣。孝武皇帝曾孙病已,有诏掖庭养视,至今年十八,师受《诗》、《论语》、《孝经》,操行节俭,慈仁爱人,可以嗣孝昭皇帝后,奉承祖宗,子万姓。臣昧死以闻…”他念完霍光的奏书内容后,停顿下来,悄悄观察病已的神情,发现对面的年轻人早已听得面色潮红,双拳紧握,几欲狂呼。

他笑了笑,轻声补了句:“太后已经准了。”

病已“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憋涨得连脖子也红了起来,“这…这…让我…当…当皇帝?”

烛火摇曳,刘德浅笑吟吟,刘病已青涩稚嫩的惊喜表现令他十分满意,也终于悟透为何霍光最终选定了这么个人选奉为天子。

他太年轻,不仅年轻,而且年轻得毫无人生经验。在那些历经数代帝王的公卿们眼中,这个激动得语无伦次,说话羞涩,手足无措的年轻人就像是只刚刚孵化出蛋壳的雏鸟,什么都不会掩饰,那样的一目了然,那样的…稚嫩可笑。

“是啊,明早杜太仆和邴大夫会来接你进宫…你自小在宫里长大的,宫中的规矩想必也无须我再指点你。”刘德将手上的竹简递给他,“这是你的宗籍资料,明天太后是要一并过目的,若是受了印玺,承了宗庙,你便是我大汉的天子,你且先看看,可有疏漏之处。”

颤巍巍的接过那卷书册,入眼是一团模糊的墨迹,病已的心跳快得难以自已,克制了许久才勉强看清书册上的字迹。

卫太子刘据,父孝武皇帝,母废后卫氏…

史皇孙刘进,父卫太子刘据,母良娣史氏…

皇曾孙刘病已,父史皇孙刘进,母家人子王氏…王氏后缀着两个小字:翁媭。

他双手一颤,王翁媭,这是他第一次得知母亲的名讳——张贺只知他的生母姓王,是太子府的家人子,是以称呼他为王曾孙,却不清楚王氏的来历。

“我的母亲…可知是哪里人氏?”

“不知。”刘德据实以告,想当年隶属太子府的家婢实有数千人之众,仅府内豢养的也有数百人,刘病已的生母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更何况当年太子叛乱早已连累得满门诛灭,王氏的祖籍来历早已不可考。

“嗯…”失落感悄然爬上他的心头,眼前晃动的仿佛不再是黑色的墨字,而是那一座座荒野中的孤坟土茔。但紧接着,张彭祖的那句戏言犹然在耳的响起来:“如果你当了皇帝,也能这样想抬举谁就抬举谁…”

他猛地兴奋起来,思绪再度回到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上。明天…他就能成为皇帝了!不是做梦,不是臆想,是真真切切的事实!

但是…

他抬起头,困惑不解的问:“为什么是我?”

为什么是他?姓刘的子孙成百上千,即便是近宗近支,也不可能只剩下他一人,更何况他还是叛臣之后,一介布衣庶民,毫无功名爵禄在身。

刘德垂下眼睑,虽然明知眼前的年轻人并不练达世故,但那双清澈的眼眸居然令他不自觉的想要躲避,隐埋在灵魂深处的虚弱无力令他不敢正视那张洋溢着困惑以及喜悦的面孔。

“自然是因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他含糊的说了个最适中的答案。

刘病已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不仅因为当年刘据位居太子数十年,孝武嫡出的血统之正早已深入民心,更重要的一点是刘病已是个一无所有的布衣宗亲。他以为自己的一无所有是个缺点,殊不知恰恰是这个缺点成就了他今日的机遇——一个毫无背景却拥有纯正血统的皇帝坐上天子御座,只怕会比孝昭皇帝更叫霍光感到满意。

刘德的回答虽不够准确,却让刘病已感到十分高兴,他又恢复兴奋状态,埋首继续翻阅书简。

“甲午年二月,赦天下,释狱…”他再次停顿下来,“这里没记错吧?我听舅舅说我是昭帝即位赦天下,因而免罪获释,那时应是六月了…二月,不是武帝在位吗?”

二月十四,孝武皇帝驾崩,那之后全国居丧,直到六月即位的昭帝才赦天下。

“你舅舅是…”

“鲁国史曾。”

“哦,史良娣的娘家。”刘德不以为意,“他记错了。你确是二月赦免的,而且那时…嗯哼,是武帝亲自下的赦令,不会有错的。”

“武帝…你是说,我是…武帝亲赦?”

刘德似乎不太愿意一直纠缠这个问题,“你是武帝的曾孙,那时你才五岁,武帝临终念及骨肉之情赦了你的罪,这也是人之常情。”匆匆收了书简,起身,“夜深了,早些就寝,明日一早打起精神,入宫觐见太后,记得别失了礼数。”

病已忙也站了起来,拜送,“多谢曾叔父。”

宣帝篇 第四章 万岁为乐岂云多

01、新帝

七月廿五,晨起时天气微凉,宗正府门前栽种的桑树叶面上沾了湿漉漉的露珠,微弱的阳光照射下来,将秋意略略扫去。

刘病已一宿未眠,卯时起床后洗漱打理,斋戒茹素,依旧是邴吉与刘德随从,杜延年骖乘,只是驾车之人换成了金赏。看到金赏的刹那,刘病已又惊又喜,只是金赏表情肃穆,加上杜延年等人在侧,他不便立即上前搭讪。

未央宫北司马门沉沉开启,軨猎车停驻公车门下。

上官太后着正装端坐于路寝御座之上,底下的百官喁喁接耳,霍光坐于首席,手捧玉笏,一幅讳莫如深的样子。

“宣吧。”如意的眼睫颤了下,自从刘弗崩逝,数月来的连番打击将这位弱质女子催得愈发憔悴瘦弱,宽大的衣袍下裹着一副娇小的身躯,令她看上去像是一个还未成人的小孩儿。

刘病已被引领进殿时,目不敢斜视,双手垂于身侧。坐于大殿甬道两侧的朝臣们引颈,目光嗖嗖的一齐投射在他身上。

如意的眼波在刘病已身上一掠而过,经历过刘贺之后,她对这位再次挑选出来的承嗣者已经没了太浓的兴趣,左右这些事不是她的意愿,不是她能做得了主的。

刘病已跪伏在地上,她也没仔细看他的相貌,只是例行公事的招手让人宣读诏书。

朗朗的诏书读了出来,刘病已颤巍巍的伏在地上,他紧张得浑身冒汗,幸而诏书的大体意思总算还是听懂了——太后将他封作了阳武侯。

如意看了眼霍光,霍光没什么反应,于是她让刚刚当上阳武侯的刘病已起身,然后宣布:“就按照昨日呈上来的奏书办吧。”

霍光终于动了,从席上爬了起来,其他人跟着一起行动,群臣向太后一齐拜道:“诺。”随后殿上的人哗啦啦的出门离去,刘病已仍跪在地上,听着四周纷沓凌乱的脚步声,却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如意本已离开榻席,在侍女的扶持下准备离去,一瞥眼看到殿中央仍规规矩矩跪着,神志有点儿恍惚的刘病已,紧接着发现霍光站在三丈开外,正默默的打量着那位年纪和刘贺一般大的继嗣者。

“阳武侯,免礼吧。”她只得重复了遍,对于这样一个庶民出身,有点儿憨傻的继嗣者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太后悦耳的声音犹如天籁,这回刘病已总算是听到了,他长长的嘘了口气,“谢太后!”刚要从地上爬了起来,手肘上突然轻轻搭上一只手,作势虚扶。

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两鬓斑白、气质不俗的清癯老人,刘病已脑子急转,辨认出此人的身份,随即一揖,紧张得喉咙亦在颤抖,“拜见大将军!”

“阳武侯这是要折杀光了!”

病已听他声音中性温和,语气又颇为谦逊,心里不由得略微松了口气——传闻中大司马大将军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他是武帝遗诏的辅佐大臣,是骠骑将军、冠军侯霍去病的弟弟,是那个翻手立了昌邑王为帝,覆手废成庶民的霍光!

面对霍光,病已的心情是极其复杂的,既有敬意,更有惧意。在年过六旬的霍光面前,他这个即将成为大汉继嗣者的阳武侯,反而显得异常卑微渺小。

“阳武侯请!”霍光左手持玉笏,右手做出恭请的姿势。

刘病已不敢造次,还礼道:“霍将军先请!”

未央宫前殿,即位大典。

从刘病已入宫受封阳武侯到前殿受天子印玺,成为皇帝,前后仅仅用了几个时辰。

刘病已存了很多很多的不敢置信——他手里捧着印绶,不敢置信眼前授印的皇太后如此年轻,可自己却要称呼她为祖母;文武百官跪伏在阶下,口呼万岁,他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呼唤是真实还是梦境;沉重的冕服上绣着十二文章,头顶冕冠垂下的十二旒珠在眼前晃动着,摇曳的珠光晃得他不敢置信自己真就成了当今的皇帝。

几个时辰之前,他仅仅是长安城内的一介布衣庶民,几个时辰之后,他一跃登上了最高的御座,成为了万民之主。这样神奇的事,真的只有梦境中才能实现,他的心在疯狂的跳动,在震耳欲聋般的呼声中,滚烫的面颊被热辣辣的秋风吹拂着,恍惚感渐渐离去,他终于愿意相信自己经历的一切是真实可信的,他真的成为了大汉天子!

“陛下,该起驾前往高庙了。”金赏站在宣室殿的门外,长身玉立,态度虽然恭谨,可惜面上欠缺了些许表情。

身上的冕服太沉,刘病已有些不适应,从早上忙到现在,他刚刚得以缓上一口气。皇帝的御膳在他想象当中应当是从未见识过的山珍海味,但刚才他吃的膳食虽然丰富,菜色却与他以前在太官见到的没太大区别。

“金二哥。”他望着金赏嬉笑,脸上露出戏谑顽皮的神色,“你家兄弟几人?”

金赏冷道:“大哥早夭,三弟亦亡,臣如今兄弟具无。有一从弟安上亦在宫中当值。”

病已一愣,随即想到昭帝果然是已经死了,而金建似乎也因为什么原因自杀死了。想起以前他们君臣化名兄弟游戏民间,彼此间的相处倒也融洽,不由黯然神伤,但是此刻的金赏似乎全然不同于往日,神情淡漠,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峻,寒得像块冰。

病已有些恼他刻意冷淡的故作不识,不禁刁难发问:“哦?真不幸呢,你大哥竟然早夭。”

他原是讥讽金赏不肯坦承以前的情分,从晨起到现在始终装得好像从不认识自己一样。金赏仍是毫无表情,“长兄死于先父之手,只因武帝甚为宠爱,兄长恃宠而骄,与宫人淫戏,故而先父杀之!”

金赏叙述得十分平静,倒是将刘病已骇愣住了,他根本没曾想金赏当真有位大哥亡故,更不会想到是金日磾亲手杀了自己的长子。

“陛下,该起驾了。”金赏再次催促。

病已肃然起敬,投向金赏的目光中已收起轻佻之意,“好…这就走。”

拜谒高庙,金赏驾乘舆,霍光骖乘。

在前殿受玺即位时,霍光头戴九旒冕冠,穿了一身绣着山龙九章的玄纁衣裳,长长的蔽膝旁垂着长长的赤绶。那个时候,一身礼服下的霍光浑身散发着迫人的威慑力,令这个刚刚登上帝位的年轻人不敢直视他的锋芒。

从前殿下来后,病已就再也不敢心存对霍光和蔼可亲之类的念头了,他心目中那位雷厉风行、敢于废帝的大司马大将军形象和眼前这个垂暮老朽、毫不起眼的老头逐渐吻合在了一起。

这会儿与他同坐一辆马车,前往高庙拜谒,完成即位大典的最后一个步骤。霍光换下前殿大朝上的那套公侯礼服,换上了一袭玄色曲裾深衣,头戴长冠,面带微笑的坐在他身边,神态安静从容、举止沉稳得倒似一位饱读诗书的学者。

明明已是秋日,乘舆的空间宽绰,通风和采光都极好。但病已坐在车内,却一直觉得喘不上气来。他不敢正视霍光,可又不敢不去观察他的表情,所以这一路上他一直偷偷用余光去扫霍光,好几次差点与对方的视线撞个正着,吓得他赶紧移开目光,假装在欣赏车外沿途的大好风光。

从未央宫去高庙的路并不长,可他仿佛渡过漫长的几个时辰,有霍光坐在边上,他就像是个怕做错事挨长辈训斥的小孩子,一颗心突突直跳,犹如芒刺在背,浑身透着强烈的不适。

霍光心细如发,刘病已的不适和拘谨他都一一看在眼里,待拜谒完高庙后,他没再随车舆骖乘返回,而是让张安世作陪,自己另外坐车回宫。

和张安世同车的病已像是卸下了沉重压抑的包袱,更或是即位仪式已经完成,面前少了霍光,他年少跳脱的心性终于得到释放。

虽然,张安世以前并不太待见他,但是,张安世毕竟是张贺的亲弟弟、张彭祖的父亲,病已爱屋及乌,不免对张安世多了几分亲近之感。

“彭祖知否?”他咧着嘴笑,露出白玉般的两排皓齿,笑容异常的爽洁明快。

张安世点了点头,他也明白自己的幼子和今上的关系,刘病已能在这个时候提及彭祖,说明他这人禀性念旧,得了富贵不忘本,张彭祖甚至张家的前景都是无比可观的。

“既然彭祖知道了,那平君也应该知道了吧?”遐想平君知道自己当上皇帝后的表现,他不绝莞尔,忍不住笑出声来,他现在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要尽快把他们母子接进宫来。这两天一夜发生了太多不可思议的事,他急切的想把自己憋了满腹的心里话跟她说叨说叨。

“张将军。”

“诺。”

他笑眯了眼,“想拜托你做件事——我…朕封张彭祖为郎中令,加官侍中,叫他入宫随侍朕左右。明天一早让他带朕的妻儿一同进宫领赏吧!”

张安世诧异的瞪着他,一时捉摸不透刘病已下这道指令是有心还是无意。一个才登上帝位的天子,迫不及待地对自己亲近之人做出封赏,难道他想重蹈刘贺覆辙?但刘病已封赏的对象却不是无关的旁人,而是他的儿子。张安世在那个刹那闪了无数个念头,揣测着这位年轻的帝王,到底是天真无知,不识好歹,还是精明的想以退为进,借拉拢自己来应付霍光?

审视良久,直到车舆抵达未央宫,他终于得出一个考量的结论——自己的兄长果然将这位年少的天子呵护过甚。

02、婕妤

木兰为棼撩,文杏为梁柱;金铺玉户,华榱壁当;雕楹玉碣,重轩楼槛;青琐丹墀,左槭右平,黄金为壁带,间以和氏珍玉…这就是未央宫。许平君抱着孩子从车上下来,目睹着眼前的一切,发觉自己早已惊惧得手脚发软,足下踩的似乎并不是结实的地砖,而是云里雾里的棉絮,软软的,飘飘然的。

“我一定是在做梦。”她重复着这句话,直到张彭祖把她带到了掖庭宫门前,许广汉早已先一步接到消息在那等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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