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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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疫苗发烧，退烧后打起精神来去上学。书包里的水壶很重，手里还拎着一袋公益物品。独自走进校门口，对着站在前面的校长和老师，深深鞠了一躬。好像从来没教过她鞠躬，看见这一刻心生感动。此时觉得她遇见大事还是很冷静的。
等她放学回家，便停止手头的事情，让她喝果汁、吃晚饭，跟她聊天，睡前耐心讲三五个故事，直到她满足地睡着。自己再看书，洗澡，睡觉。把这些事情当作责任，认真去做。白天有一段独处和写作的时间也就够了。
每个星期日上午，去三里屯的咖啡店吃早午餐。那时，她把一头黑发披散下来，穿着时髦的连身裙，像个小文艺青年般地自由自在。她画画，我看书，一起安静度过两三个小时。这在儿童心理学上叫特殊时刻，之前并不知道这些概念。只是觉得这样的时段很有必要，这些相处会成为她的记忆。
一起去花市。买蓝莲花和荷花，摸着白荷花的花苞，像个孩童脑袋，沉实天真。买盆景，竹子、南天竺、茶树。她希望选择一小盆喜欢的花，和她一起挑选。去动物园、看海豚表演、吃寿司、看电影、买书。回到家，在厨房和面，摘芹菜，切西红柿，给她做晚饭。
那天，去孔庙。她说看见古老的树心里安静。逗留很久，看一棵一棵的老树，抚摸它们。出门后去书店。在附近藏族人的店里，买一幅偶然邂逅的让人心生欢喜的四臂观音堆绣唐卡，七只尼泊尔供水铜碗，六根孔雀羽毛。帮我一起把唐卡搬上出租车。回家的路上，在车里累得睡着了。
夏天晚上多么美妙。在公园里拉着手走路。她催促我讲自己小时候的故事。于是从出生的村庄起头，讲述在山野里长大的童年、故去的亲人，说很多。她最后帮我把那些人排了个爱的序位。她是一个灵敏而开朗的聊天对象。
晚上读《海的女儿》原作，觉得故事写得太美，寓意太深。小孩子恐怕消受不了。希望通过获得另一个人的爱和誓言，得到不灭的灵魂。当一切化为泡沫，有人告诉你，通过善行得到高级的灵魂，是更可靠的途径。安徒生写的是宗教意识。希望她以后能够懂得这些道理。
出版社送过一些书籍，她喜欢《窗边的小豆豆》和岛田洋七的“超级阿嬷”系列。这些书里写到以往日本城市或乡村的风土人情，让人心生感慨。这种朴实、纯真的滋味，在我童年时也有保存。不一样的时代，人们的心有着更为丰富和天真的情感。
下雨天，还是坚持去了游乐场。然后去沃歌斯吃南瓜菠菜意大利面条。那里的生姜柠檬茶，每次都点一杯。回来经过花园，她开始在大雨中奔跑，踢水，浑身淋湿。保留着这样的一份奔放的活力，比什么都重要。
孩子不会接受灌输，但会喜欢被充满。
2
打碎我一个水晶玻璃做的首饰盒子，悄悄用橡皮泥捏出一个四方形的盒子，缀上白色波浪形边纹。说，妈妈，等它干了，你可以用来放耳环。这是她纯洁而善良的童心，我很感激。
穿上在裁缝店做的连衣裙，是以前存的粉白花布。一起走路，步行抵达宜家。她的奖赏是肉丸和玩具，我的奖赏是听到她创作的关于妈妈的故事。喜欢的食物：我做的苹果派、宜家的瑞典肉丸、土豆泥、比萨饼、牛排、海带、芒果、棒棒糖、巧克力、西兰花、冰淇淋、提子。这里面的一些食物她偶尔才会吃到。
小姑娘平时很懂事，今天发作一场持续半小时的强烈脾气。观察她，让她发泄出内心积累的情绪。然后问，为什么发脾气，可以说说吗？她说，我觉得不够满足。问，哪里不满足？她说，不快乐，不自由，没有玩的时间。院子里的小朋友很久没见面，想他们。然后真诚地哭起来。她在读的小学的确有一些严谨和高要求的传统作风，和小时候上过的国际幼儿园的做派有些区别。
我说，现在冬天，大家都不会来花园里玩。等春天夏天，变暖和，一做完作业就去花园骑自行车，找小朋友玩。又对她说，现在变了。妈妈和你一样大的时候，每天放学，同学互相串门，一起挤着做作业，做完就开始跳橡皮筋、捉迷藏。你们同学除了上课见到，一放学就被车子接走。但状况就是这样的。以后想办法邀请班级里的好朋友来家里玩一玩。
有时想，她一定知道我很爱她，所以一点点的不满足或不如愿，也会有委屈。小时候我也是这样，后来改掉了。就此再也没有依赖和纠结，也没什么事情放在心上。但她还是小女孩，拥有这个权利。这个权利是，觉得有一个人应该理所当然对她好，百分之一百的纯度。我愿意让她得到深深的满足。被爱的总是有恃无恐。不过他们迟早会知道，能给予他们这样的感情的人，一生只有少数的几个。
对孩子来说，不必故意要说什么明显的道理。只要能做一个安静的人，不在他身边制造抱怨、指责、判断和否定他人的噪音，也不去做损坏周围的事，他自然会清净。一些大人在言论中完全不顾忌暴露出自己的负面。
没有什么是比存在本身更重要更强烈的教诲。语言不重要。我们如何对待周围和彼此很重要，这代表着自己。
黄昏微雨，去公园看樱花。她爬到树上，像只灵活的小猴子。在路边捡起一朵花，想戴我头发上。没有阻止她。也许因为我小时候在山里长大，知道她的心情。偶尔有些自由的野性很快乐。她用花朵装饰我的头发，刚回到家雨就变大了。我们玩得很开心。
她说，我们的一年，是天上的一日。我说，你怎么知道的呢？
有人送她硕大的一只石榴。太喜欢，把它塞到衣服里面，搁在肚子上，当作自己的孩子。晚上坚持抱着它睡觉。
3
早上凉爽，我骑脚踏车，她骑滑板车，去楼下花园玩耍。经过荡秋千的地方，一个小女孩热情地叫住她，骑着小自行车加入我们的队伍。两个小姑娘一路交谈各种话题，温文活跃，六七岁的友情很纯真。骑了好几圈。告别时，我说，以后来我们家玩。现在的小孩子缺少互相串门。只有一个广东籍的小女孩胆大，经常从邻居楼层自己走过来，玩得尽兴。每次还都吃完饭，再高高兴兴地回去。六岁，说话清楚，眼神如同大人。
因为她对基督教的好奇，早上花很长时间对她解释耶稣。我说，他称自己是上帝之子，是救世主，来拯救这个世界。她回应，那他拯救了这个世界了吗？我说，应该还没有。
去街上买衣服。在她专心看橱窗的时候，悄悄给她买一只香草冰淇淋单球，递给她。她面露欢欣，如此开心。偶尔的甜食总是会带给她幸福。
睡觉前，讲完三个故事，对她说，给你读我写的关于夏天观赏荷花的文章。她表示想听。读了一遍，听得极为投入和专心，中途插话发表意见，询问细节问题，并且随着情节发展，不时发笑。听到最后。她投入而愉快。这是妈妈写的作文，对她来说，一定很特别。
和她结束对背诵英语的纠结，决定不勉强。一起去看《美女与野兽》。好看的电影，画面音乐故事都美，没有担心的镜头，适合女孩。爱是最终解决一切问题的源泉，但必须是真实的纯洁的全然的。这是我们讨论后的所得。
与她经历过几次家庭作业的不愉快。思考过是顺其自然还是严厉要求。在她午睡时，看看她的脸，还跟刚出生时一样，小小的，皎洁的，这样圆满。决定就由她自己。她的任何脆弱或困惑，只给予支持、容纳，不做勉强的要求、设限。不管怎样的处境，都要让她感觉自己是完整的、恰好的。如果她有选择，尽量给予尊重。就这样慢慢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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