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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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一个世俗意义上无微不至的母亲。自她出生，很少对人谈论她，没有加入妈妈们的组织和聚会。也并不整日与她缠绕一起。在关心必要的衣食住行之外，之间的关系有一种独立和互相尊重的意味。注重与她保持略微的距离感。这种距离感是，给予对方重视的感受，但不侵扰和控制对方的情绪和意志。
女人即便身为母亲，重要的核心，依然是有自己的生活。母亲不仅仅是给儿女做日常生活的琐事，更不能卸去自我的力量只围绕孩子打转。彼此的人生是独立的。她要成长，我要成长，应是如此。
当她满两岁，家里有与她能够相处和谐愉快的保姆，开始恢复工作。有时在书房独处很长时间，阅读、做笔记、整理资料、写稿子。间或有或长或短的旅行，隔段时间就出发。那几年，因种种机缘，去了英国、德国、日本、美国、印度、瑞士、意大利、希腊……时常与她分离。但每到一个国家，会特意在博物馆或集市或商店里搜集漂亮的当地明信片，带回来之后贴满一面墙壁。
有时午睡后，抱着还幼小的她，逐幅观赏五彩纷呈的明信片。告诉她，这是佛罗伦萨的古城、纽约的帝国大厦、京都的寺庙、威尼斯的桥……世界很大，世界很美好。等你长大，这一切都值得你去探索。
那几年，陆续写完长篇小说《春宴》、散文集《眠空》和采访《古书之美》。没有懈怠，愿意让她见到一个始终在笃实地工作着的母亲，一个在学习和成长的母亲，一个在旅行和探索的母亲，一个关注个体和世间的秘密并用写作做出表达的母亲。这样等她长大，会知道对一个人的生命来说，真正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三岁她进幼儿园。这家幼儿园注重孩子的品德教育和艺术发展能力。经常带回来手工制作的作品和画作，我标上具体年月日一一保存。家里有只大樟木箱子，保存她小时候穿过的花边小衬衣，出版人和编辑送的礼物，给她缝制的玩具，家里老人做的绣花布鞋、织的小毛衣，她制作给我的生日卡片……都是宝贵的纪念。
经常给她拍照，觉得儿童的面容和眼神美丽至极，清澈芬芳。照片洗出来用相框框好，挂在她的房间。一张是春天在江南，她站在花枝丛中，手捧住一朵硕大饱满玉兰花，微微出神。一张是在湖北寺庙，庙里的师父们教她写字，用菜叶喂兔子。她穿小白衬衣，梳童花头，笑容愉快。知道自己是美丽的，并且感知到这种美丽，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尤其重要。
五岁多，一直陪伴和照顾她的保姆，家里有事回老家。为她做细微琐碎的家事。每日早起做早餐，有时是用黄豆、松仁、葵花籽、红枣一起打豆浆，有时用鲜玉米榨汁，配上全麦面包和橄榄油。有时煮红薯粥。并不精于烹饪，但她喜欢我做的苹果派、土豆泥和鸡蛋羹，时常提出想再次品尝。
为她买各种优秀的绘本作品，在故事和绘画中获得知识。那次找到一册绘本，关于做苹果派的材料，面粉、牛奶、鸡蛋、肉桂、黄油、苹果……在睡前一起朗读这本书，她获知以前未曾了解到的地理和食物的知识，产生极大兴趣。说，妈妈，我们明天一起来做苹果派。我说，当然可以。那天她放学回来，系上小围裙，站在小板凳上，一本正经在玻璃碗里搅拌鸡蛋，揉搓面团。在她一心一意干活时，悄悄拍下照片。如果等她长大，看到自己在厨房里学习的样子，会觉得欣喜。
白日她在幼儿园上课，我处理家务和工作。下午她回到家里，给她打一杯鲜榨果汁，拌入一些酸奶。她端着杯子走进自己的小书房，继续画画和做手工。我不让她看电视，自己也不看。但偶尔可以有半小时时间看动画片。帮她挑选了一个英国动画节目，纯正英语发音，讲述各种幽默的优美的小故事，基调温柔而天真。孩子的心智目前还像张白纸，染上什么色彩尤其重要。不能被庸俗繁杂的电视娱乐新闻所侵扰，也不能沉浸在iPad游戏的电光声影之中。接触到的事物需要有所过滤，有所选择。
不对她寄托过多期望，也不试图用力灌输给她什么。有时听到一些母亲骄傲地宣称自己的孩子背下多少首古诗，背下《三字经》《弟子规》，甚至背下《老子》《庄子》。而我从不试图让她去学会什么。只希望她自在地喜悦地玩耍，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用自己的方式去探索，去前行。她上过芭蕾课，上完第一阶段，有时在回家的路上疲累，在车上入睡。问询她的意见，她说课太多，想休息。此间还在上课外的英语课和美术课。于是尊重她的选择没有上第二阶段。她有时回家，看绘本、画画、做手工，忘记做数学和拼音的作业，也不催促。
有什么可以着急的呢？孩子总是要按照自己内在的节奏慢慢生长起来。没有什么是比保护天性和保持愉悦和活力更重要的事情。让她时时觉得欣喜，按照想象力和天性去成长，快乐和自尊是重要的。至于其他，终有一天会知道。而且，她现在知道的事情，已经超过一些标准化答案太多太多。
晚饭有时是糙米饭，紫菜虾皮鸡蛋羹，清水煮的绿色蔬菜拌上橄榄油和昆布酱油，蒸出来的玉米红薯等粗粮，或有鱼虾。有时做三文鱼意大利面条、土豆泥、南瓜汤。吃完饭，清理好厨房，她去自己的房间挑选喜欢的裙子，梳好头发，雀跃着，等待和我一起去楼下的花园散步。那是我们开心的时间。两个人在清朗凉爽的暮色中走走看看，有时就走得远。
她在广场玩喷泉，我在旁边耐心等待她。回家之前，她陪我去超市，买裸麦核桃面包、酸奶和水果。一次，表达出想挑选一块香皂的心愿。我说，没问题。她在香皂架子前面逐一嗅闻那些包装漂亮的香皂，仔细观赏包装盒上的色彩和图案，最后选定白色铃兰香味的香皂。说，喜欢这个香气。我说，好，回去之后就用它洗小手，这样你的手会散发出铃兰花的香气。她露出开心的笑容，并积极地帮忙推购物小车。
夜色途中，穿过小花园。她在草地上撒欢，一下子跑得很快，很远。小小身影穿梭过樱花树林、薄荷草丛，穿梭过淡淡的皎洁的月光。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心里跟微微痴了一样。如同看到露水中的花，皇冠上的珍珠。有什么区别呢？这世间美丽的纯真的存在，总是会让我们感动，让我们敬重。是在哪一本书里见到过这样一段话，说，如果家庭中有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孩，那么她们都是神派下来的天使。她们带来的快乐实在太多。现在看来，此话一点也不夸张。
她们是这样地温柔、愉快、健壮、踊跃。有时是需要被照顾和带领的幼童，有时是带给大人启发和感知的镜子。一个小女孩带来的微风和香气，与浑浊僵硬的成人世界完全不同。因此对她有一种感激之心。
每天晚上睡觉之前，举行小小的祈祷仪式。把手轻轻放在她的额头上，低声在已熄灯的房间里，为她祈祷。说，你会健康、快乐、美丽、安宁，你会是一个懂礼貌爱学习的孩子，你会成为一个对大家有帮助的人。在梦里，你看到一面蓝蓝的大湖，湖上有睡莲，有云朵的影子，旁边有起伏的山峦。天使和仙女来问候你，你就会甜甜地入睡直到天亮。
于是，她在我的声音中闭上眼睛静静地睡着了。
二○一三年
石榴
石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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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前一天，把她花花绿绿的玩具和衣服做各种清除和转让。自此，只留下一些未来对她有益的书籍和若干简单的衣物。头发的装饰品也赠予他人。
七岁就算一个成人仪式，性格里应该日益具有更多的坚韧、质朴。集中注意力在学习和读书上比较好。
第一天上课回来，校服上被老师粘了很多获得赞扬的小红星，快乐开心。她说，今天老师让她帮着发本子和书给同学。我说，那就以后多帮着做做事情，服务你的同学们。
被选去学校电台当主持人，明天要录像，晚上给她准备出一条粉色镶边的丝缎旗袍。她自己动手，用卡纸和水彩笔做了个名字的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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