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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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咖啡店连续写稿。小说的根系枝干成形伸展,叶子花朵留出时间再细描,漫长的工程。第一稿立即成形的事情不会再出现。阅读经验增多,导致对自己的要求提高。均匀文字的质地,增加现实部分的冲突、对比、描写,是第二遍的工作。

现在依靠的完全是自我的直觉。哪里松了,哪里紧了,一处处调整。只是奇怪二十多岁写作的时候,肆意妄为,从不修改。现在小心谨慎,精益求精。果然是越往前走越不容易。完全知道需要回头重新写的是哪几个部分。脑袋有时像部机器,很精确,没有匮乏感。这是有进步的。

结束后,背着包走过小花园,晒太阳。闲坐一小时,晒得人快融化。这样有秩序的简单的日子,须珍惜。

收到一张图片、一条短信:那朵白云是你。它和你一样地美。照片中是高原湛蓝无垠的天空,飘浮小朵孤零零的白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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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梦。床头临窗,一棵或许是樟树的大团浓密树枝从墙外探进来,在风中树叶簌簌掉落,如同雨点飞坠。我看得出神。意识到这是个梦,于是就醒了。

清晨想剪下院子里的野花最饱满的那朵供佛,结果有只蜜蜂也选中它,一直在里面采蜜。在旁边等很久,它不走。只能选次等漂亮的花朵拿走,让它多来采几天蜜。

薄荷因为我频繁外出无人照料,起码已死去三次。每一次,给它灌上足够的水之后,又活转,长出青翠叶片。这样真好。这其实是对待自己好,没有多余要求,没有苛刻标准。整个夏天它都在生长。

黄昏准备晚饭。日本米和山药南瓜百合一起熬粥,青柠檬泡在矿泉水里,羊尾笋用黑麻油腌起来。慢慢清洗茶碗和盘子。给朋友摘选薄荷叶,看能不能阴干让他回去时带走。一边收拾厨房,一边看花园里的孩子们在嬉戏。

种葱、青蒜,腌萝卜。在超市买牛奶、蜂蜜、面包、罗勒酱、麦片、豆腐、红薯。尽量做到独自时食素。

“我们现在过着普通的生活,有时间就做做饭,喝喝茶。”电影里的台词。

有人送一盒沉香屑。雨天的湿热沉闷,更适合烘热后挥发的气息。朋友过来喝茶,用竹节造型的紫砂壶,配奈良买的杯子,泡白茶、乌龙、生普洱、熟普洱,轮番试茶。喝茶让彼此安心愉悦。听他说说话,磁场清净。前几天被消耗和分散的能量仿佛重新被填平,心里平静和稳定不少。

他带来小盆清香兰花。但这般矜持而不俗的植物,需要洁净空旷的空间。闻到它的幽幽芳香,若有若无,心也清爽。朋友说,今天去买花,看到清瘦干净的老头,买好几簇没长苞的兰草回去。看他的脸,相信他会把它们养得很好。这是直觉。

还带来伦珠梭巴格西二十年前在美国传法汇集的开示,真材实料,具体详细。现在国内的一些大师对公众的讲座或出版物,会夹杂糖水,但也可能是因材施教。这种结实的干料很少看到,适合需要实修的人。打开封面有格西的黑白照,笑得简单质朴。看见他的面容,心里感动。

所谓善知识,传授见地的人,他们的职责是让智慧流动下去。人接近他们,接应的是智慧,不是其他。阿姜查、秋阳·创巴仁波切、铃木俊隆、奥修等各种流派的修行者,最后都是以病痛去世。其中一位四十七岁就离世,另一位住过监牢被投过毒,有两位则经常被诽谤和攻击包围。

他们的开示都极为精准和优美。有限的生命为这个世界的平衡和净化做出布施。

现在也喜欢上座部佛教,在经典中受益。凡人的一生,能把上座部讲述的心的问题搞清楚,并且清洁和安静这颗心,也已不容易。奢谈密续之类,很容易进入傲慢和妄想。理论上可以学习,实践中,只能逐步前进。

人的心容易被无明、局限性所覆蔽。以至于当接触智慧的时候,小心翼翼,瞻前顾后。它的闪光即便已如同珍宝放在你的手上,也没有力气承接它。偏见、习气、恐惧、期待是牢笼。

“无论空中的月亮如何皎洁,倘若池塘是浑浊的,月亮就无法在水中映现出来。同样地,经由在自心净除污染和累积福德,我们就能及时觉知到佛陀的映现,完美无缺,从未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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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拉萨,她赠送豆绿色藏式丝绸上衣。穿上后竟然很合身,也很好看。

先用劣根性和无明,跋涉过自私情爱的沼泽森林。来到开阔谷地,看到金色庄稼,邂逅因缘中的人。温柔互助共行一程。最终,爬到山顶,俯瞰苍茫世间,如梦如幻,又真实不虚。那时,自己与自己相遇,独自一人踏上归程。

专注的时候,过去和未来之心不可见,当下之心也已消失。

大多数人节节败退,很少有人迎面而上。不害怕,这是基本。炼狱才是真修行,烈焰当中有寂静。恶的试探是重要的。净化进行到一定程度,真善美才开始嗅闻到你的存在而靠近。

起伏时,觉得意识和身体开始分离,并不一体。从早上开始被颠簸的情绪,用专心工作压制五个多小时。平静下来。情绪狂潮席卷时,能觉知,但不代表能停止。它要以自己的方式停止。我仍需要观察自己。

很清楚自己的业障和福报一样深。有时心在天上,有时早已身堕地狱。正因如此,还在磕磕碰碰往前走,承担这过山车般快速和被动的人生。

如同禅师铃木俊隆所言:“当你年轻的时候,有很多自我及强烈的欲望,经过修行训练,磨损和洗净自我,变得相当柔软,像是纯净的白色丝绸。即使有很强的渴欲,如果深深锤炼它们,会成为强固锐利的铁器。有如一把日本刀。这是我们得以训练自己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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