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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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明明已经向前迈出了很远,然而仿佛又兜兜转转,仅在周围转了个圈,如今又回到原地。
后来的那一场死里逃生,让南谨感觉恍若隔世,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记得林妙对萧川的特殊感情。所以当几日之后,余思承打电话约她吃饭的时候,她多留了个心,问:“就你和我单独吃饭吗?”
她担心林妙也在场。女人的直觉往往最准,她怕林妙在自己身上找到昔日秦淮的影子。
余思承在电话那头开玩笑说:“你想叫谁一起来就叫谁呗。当然,我私心里是希望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难得南大律师肯赏脸,正好我们再详细聊聊案子的事。”
南谨听他这样的口气,倒是放心了些,便答应下来。
结果没想到,等她抵达餐厅包厢时,赫然发现林妙竟然在场。
余思承一脸无辜地解释:“林妙听说我今天请你吃饭,主动提出要参加,就当是为了那晚的事赔礼道歉。”
南谨只好说:“没关系,又没真的受伤。”
“今天这餐我请客,”林妙冲她笑笑,“余思承就算作陪的。”
余思承摇头失笑:“明明是我把南谨约出来的,怎么我反倒成了配角了?”
“让这样一个大美女和你单独吃饭,我还不放心呢。”林妙睨他一眼,又招呼南谨在自己身旁坐下来,似笑非笑地提醒道,“你千万要当心这个人。”
南谨只装作不明白,说:“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对啊,本来就只是朋友。”余思承附和着,亲自给二位女士倒了茶,这才坐下笑着说,“那么看在朋友的分儿上,我的那个案子,你能不能考虑接下来?”
就事论事,南谨倒真觉得这案子有得一打,只是她心中顾及的是另一层关系,终究不想与他们牵扯过多。
余思承是何等精明的人物,看她的神色就猜到七八分,只是暂时不清楚她犹豫的原因是什么。于是也不打算急于一时,转头吩咐侍者上菜,准备边吃边聊。
饭局进行到一半,门被人推开。
随着侍者轻声细语的一句“萧先生,您好”,一道清俊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余思承似乎一点也不诧异,只是起身叫了句:“哥。”
林妙却意外地挑了挑眉,也立刻跟着站起来。
餐桌边就只有南谨一个人仍旧坐着,她诧异地抬眼看向来人,结果正好对上那人的视线。
她紧抿唇角,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来,就只见对方在对面随意地落了座,幽深的眼睛望过来,淡淡地说:“不好意思,来迟了。”
可是,谁说过他今天也会来?
南谨下意识地扭头去看余思承,余思承却仿佛察觉不到她探询的目光,只是继续聊着手下的那宗杀人案。
今天这场饭局简直就是个鸿门宴。
南谨没办法,只得将注意力集中起来,尽量忽略那位突然出现的“不速之客”。
幸好“不速之客”全程几乎都没出过声,而且自从他来了之后,林妙也好像突然失了声,整个人变得异常沉默,低眉垂眸,鲜少再开口。
南谨思忖再三,最后终于表示:“我可以接这个案子。”
余思承十分高兴,以茶代酒敬她。
南谨淡笑了一声:“我明天就会让人去办理手续,再把相关材料调阅出来看看再说。不过,目前我也只能说,一切会尽力而为。”
“这样就够了。”余思承显然对她信心十足。
饭毕,四人离开餐厅。
余思承将钥匙扔给泊车小弟,又很顺口地问:“南律师开车了吗?”
南谨说:“我打车回去。”
城市里正是华灯初上。
今天他们开饭早,席间又没有人喝酒,结束的时候交通高峰还没过去。马路上无数车灯汇成一片光的海洋,那些车子仿佛就是一只只小舢板,在海面上缓慢地漂浮向前。
这个时间几乎打不到车,余思承也想到了,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身旁一个清冽平静的声音说道:“老五你送林妙回去,我送南律师。”
余思承倒是没有任何异议,于是冲着南谨潇洒地摆摆手:“那南律师,咱们回见了,随时保持联络。”
南谨嘴唇微动,甚至没有发表意见的机会,就见余思承登上他那辆高大的路虎,带着林妙扬长而去。
只是林妙在临上车之前,倒是回过身来瞥了一眼。
那一眼,让南谨觉得异常熟悉,就如同许多年前,她第一次坐上萧川的车时,林妙也是这样看她的。
一切都好像做梦一般。
时光明明已经向前迈出了很远,然而仿佛又兜兜转转,仅在周围转了个圈,如今又回到原地。
想不到,晚上竟然是萧川亲自开车,南谨只好跟着坐进副驾驶座。
他的车已经换了,不再是从前那辆,可他开车的习惯并没有变。
车里没有音乐,也没有广播,夏季车内空调恒定在十九度,冷气从风口无声地吹出来,落在皮肤上隐隐生寒。
大概是体质的关系,南谨从小就怕冷,以前坐进他的车里,第一件事便是去调高空调温度。如今当然不能再这样做,南谨下意识地环抱住手臂,又用眼角余光瞥向左侧,只见萧川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极专注地在开车。
前方堵成一团,每辆车都在以极缓慢的时速向前移动。
南谨望着窗外,刹那间有些恍惚,仿佛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而她就这样被禁锢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漂漂浮浮,最终不知会被送到哪里去。
还是萧川的声音唤醒了她,她才猛地回过神来,就听见萧川在问:“你住在哪里?”
她报了地址,便再次缄口不言。
萧川转头看了看她,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似乎是随口问:“你觉得冷?”
“还好。”她怔了怔,边说边放下双手,十指交握在身前。
萧川又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将温度升高了两度,又顺手调小了风量。
前方十字路口是一个漫长的红灯,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南谨只觉得如坐针毡。
她太了解萧川了,这个男人从来不做毫无意义的事。所以,当他提出要送她的时候,她只觉得心惊肉跳,可又只能装作若无其事。
只因为他太敏锐,任何的过激反应,在他眼里都会变成明显的漏洞。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好拿沉默作为防守的武器。
可是结果却出乎意料,这一路上萧川跟她一样沉默,似乎始终都在专注地开着车,又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冷峻的眉目间有隐约的倦色。
直到车子在公寓楼下停住,他才说:“到了。”
南谨习惯性地从包里先翻找出钥匙,才转头说:“谢谢。”
“不客气。”他看了看她。
车子停靠的地方恰好没有路灯,车内外光线均是昏暗的,令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仍觉得那双眼睛又深又亮,仿佛穿透了她的表相,看到更深的地方去。
她隐隐有些担忧,但也能只能若无其事地道了句“晚安”。
“嗯。”萧川低低地应了一句。
南谨推门下车的时候,他仍半侧着身子,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如同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时一样,她的背影还是像极了秦淮。就连她微微低头时露出的那一截颈后的曲线,也能让他轻而易举地想起秦淮。
萧川觉得可笑,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里,只有这个女人会令他像走火入魔了一般,屡屡接近丧失理智的边缘。
而更糟糕的还是心口的痛楚,那种尖锐的心悸感正像潮水般一阵阵侵袭而来,引发剧烈的、刺骨的疼痛。
他变了脸色,下意识地伸手按住胸口。
这样熟悉的悸痛,已经很多年没有发作过。可是,原来一切都只是假象,这几年表面上相安无事,仅仅是因为刻意不去想起。如今见到了南谨,只是见到了一个肖似的身影、一个熟悉的小动作,就立刻崩溃瓦解。花。霏。雪。整。理
这时的南谨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外,却没听见背后的引擎声。
她不由得回头望过去,只见那辆漆黑的轿车仍静静地停在路边,若不是那两盏雪亮的车灯,它便几乎都要融进夜色里。
迎着车头强烈的灯光,她看不清车里坐着的那个人,只是直觉不太对劲。犹豫了几秒钟,她终究还是鬼使神差般地调头走回去。
深色的车窗缓缓降下来,她收回轻轻叩击的手,看见萧川正仰靠在椅背里急促地喘息。
她不禁惊了一下,皱起眉问:“你怎么了?”
萧川紧抿着唇并不说话,又或许是此时的疼痛让他说不出话来。他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就连唇角都是白的。
南谨眼尖,立刻注意到他紧紧按住心口的动作,似乎那里便是一切痛苦的来源。
她大惊失色,其实并不确定发生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一把拉开车门,微微倾身探进去:“你到底怎么了?”
萧川微皱着眉看了她一眼,她的手正虚扶在他的肩膀上。他缓了口气,才低声说:“药在后座。”
什么药?南谨不知道。她只是发现他连说话都似乎十分费力,短短四个字说完,他便半闭上眼睛,一只手仍按在心口的位置,呼吸急促沉重,仿佛正在压抑着极端的痛楚。
车后座扔着一只行李袋,把手上还贴着当天的托运标签,应该是萧川的私人物品。这时候南谨也顾不上这么多了,她直接拉开拉链翻找,可是袋子里除了几件男式衣物和日常用品之外,并没有所谓的药瓶。
后来还是在车后座中间的置物箱里找到一瓶药,看来是常备在车里应急的。南谨迅速瞟了一眼瓶身上的英文标签,心中陡然一沉。可是来不及细想,她又立刻转回前排,将药递到男人的面前,确认道:“是不是这个?”
萧川的眼睛微微睁开,只扫了一眼便沉声说:“一颗。”
她将药倒在手心里,凭着本能送过去。可是就在某一个刹那,她的手就这么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
她手上托着小小的药片,离他的嘴唇只有几厘米之遥。
可她就这样停了下来。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脏竟然会有如此严重的毛病?
如果在几分钟之前,她没有转身回来察看,他是会自行休息之后痊愈?还是会就这样病发死在车里?
曾经她以为,再见到这个男人时,一切都会成为过往的云烟。因为时光的力量总是强大的,它能抚平,也能掩盖过往的一切。可是直到这一刻她才不得不承认,有些东西早已经刻进了骨血里,伴着每一次血液的流动,如影随形。
南谨半倾着身体,一动不动地看着萧川。
这个她唯一爱过的男人,在她宁愿为了他而抛弃自己所有信仰和坚持的时候,他却狠心决绝地将她送上了死亡之路。
这个她一直恨着的男人,如今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她的手里。
命运似乎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也让她惊觉,有些人或事,大约这辈子都无法轻易摆脱。
在重获新生后的许多个夜晚,她都在反复地想,倘若当初自己与他互换位置,是否也会做出同样冷酷的抉择。
直到今天,她才得到答案。
她到底不是他。
那样狠厉决绝的事,她终究还是做不出来。
药片喂进萧川口中,似乎渐渐起了些作用。他的呼吸声慢慢平静下来,捂在胸口的修长手指也终于松开,垂在身侧。
只是他的脸色仍旧十分难看,眉头也微微皱着。但她几乎能够确定,他暂时是没事了。因为他重新睁开眼睛,目光幽深晦暗,正盯在她的脸上。
很好,又回到了熟悉的状态。
南谨有些自嘲,脸上仍旧不露声色,只是好心建议:“你应该让司机过来接你。”
他现在这样子当然不适合再开车,但她说完便又后悔了。说到底,这关她什么事呢?
萧川没说什么,只是慢慢直起身体,再次看了看她。他的声音很低,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和微哑:“谢谢。”
“举手之劳。”南谨的语气里没什么波澜。
他从她手里拿回药瓶,像是并不怎样在意,随手扔在副驾驶座上,然后才沉声说:“很晚了,你先回去吧。”
他显然已是极度疲倦,说完之后便又合上眼睛。
按说她对他也有救命之恩,但南谨根本不在乎他这样冷淡无礼的态度,反倒有些求之不得。见萧川能说话能喘气,她下一刻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接下来的时间,因为要着手准备余思承手下的那宗案子,倒也没太多空闲去想那晚突发的意外。倒是姜涛知道她接了这单委托,趁着午休时间晃到她办公室。
无事不登三宝殿。
南谨见他进来后随手关了门,便大约猜到有事要谈。
果然,姜涛坐下就说:“新案子棘手吗?”
“我让赵小天去拿几位当事人的口供了,打算下午先详细了解一下情况。”南谨说。
“嗯。”姜涛停了一会儿,才又看着她问:“那天来找你的那个姓余的,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他的语气轻松随意,仿佛只是在闲聊。南谨想了想,也轻描淡写地回答:“朋友的朋友,并不是很熟。”
姜涛一时没再作声,只是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像是想要确定她的话是真是假,半晌后才含蓄地出言提醒:“这些人的背景不一般,平时还是少招惹为妙。”
南谨只是笑笑:“对事不对人。我只是认为这案子可以打一打。”
姜涛点了点头,随即也露出个宽慰的浅笑:“这一点我倒是对你很有信心。再棘手的案子到了你这里,都有峰回路转的可能。”
“大哥,您就别捧我了。”南谨故意摆出一副无奈的样子,半开玩道,“您把我捧得飘飘然了,以后可是要吃苦头的。”
她说着站起来,拿起钱包和钥匙:“你吃午饭了吗?要不要下楼一起吃点东西?”
“不了。太太早晨做了爱心便当,等下放进微波炉里转一下就好。”姜涛起身替她开门,两人一道走出去。
南谨望着他,由衷地笑道:“真幸福。”
结果姜涛仿佛忽然想起来什么,拍了拍额头说:“哦,对了,这个周末家里要搞BBQ(烧烤),佳慧还让我喊你一起去。你看我这记性,居然差点就给忘了。”
黄佳慧就是姜涛的太太,二人是大学同学,也曾是一起打拼事业的好搭档。婚后为了照顾孩子,黄佳慧才离开职场,当上了全职太太。
现在这位姜太太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料理各种美食,并经常请姜涛的同事们去家里分享她的成果。
南谨立刻就答应下来:“好啊,好久没见佳慧姐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念她烧菜的手艺。”
说着倒还真觉得饿了,她下楼点了一份海鲜沙拉和一份意面,想想又再加了一块芝士蛋糕。
这家新开的餐厅就在事务所楼下,装修得十分有格调,主打轻食,吸引了附近许多的年轻白领过来用餐。餐牌上的菜品每天都不一样,今日的主厨推荐便是南谨点的这款肉酱意面。
意面端上来的时候冒着腾腾热气,色泽鲜亮,香气扑鼻。而且面的味道也好极了,肉酱尤其美味,竟比厨艺高手黄佳慧做的还要更胜一筹。
南谨曾吃过一次黄佳慧煮的肉酱意面,当时只恨不得把盘底都吃干净,忍不住当场向黄佳慧取经学习做法。
记得黄佳慧还笑她,说:“这是最简单的东西了,随便打开网页搜一下,照着上面做就是了。还需要学吗?”
她有点不好意思,只好承认:“我对烧菜做饭这种事完全不在行。”
其实何止是不在行,简直就是缺乏天赋。
她没告诉黄佳慧,自己也曾试着做过意面的。只不过,那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那天是她突发奇想,又或许是实在太无聊了,便向用人借用厨房,准备小试身手。
用人惊恐得要命,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够好,她只得连忙解释:“我就是想自己试一试,听说吃自己做的饭最香啦。”
其实还有另一层原因。那几天正好萧川不在家,其他闲杂人等自然也不会过来蹭饭吃。她一个人自由自在,根本没有心理压力,哪怕一时没发挥好,也不至于被旁人看笑话。
可是她从小到大都是饭来张口,连菜刀都用不顺溜。最后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做西餐更简便,也更保险。
因为只有一个人吃饭,不需要弄得太隆重。她恰好想起之前在网上看过的肉酱意面的教程,似乎还挺简单的,便有点跃跃欲试。
结果却以失败告终。
看上去既详细又简单的教程,对她来说竟然毫无用处。意面做好后,色香味没有一项是能过关的。
她郁闷极了,哪怕用人在旁边一个劲儿地说好话劝慰,也不能让她觉得好过一点。
用人说:“秦小姐,要不我现在去给你重新做一份晚餐?”
她觉得既尴尬又好笑,最终还是摇头说:“算了,就这么将就着吃吧。”
只是没想到,她叉子还没举起来,门廊外就传来响声。
用人立刻迎上去,叫了声:“萧先生。”
她吃惊地望向那道高大修长的身影:“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萧川刚下长途飞机,脸上隐隐还带着倦色,他朝她瞥去一眼,很快就注意到她面前的那盘失败品,不由得挑了挑眉,问:“那是什么?”
她一愣,若无其事地回答:“我的晚餐。”
“我知道。我是问,那是什么东西?”
她不禁又羞又恼,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虽然色泽不够正宗漂亮,但大体形状还是有的,可他竟然看不出这是什么?!
“肉酱意面,”她只好气馁地说,“我做的。”
这时萧川已经来到餐桌边,居高临下地审视她的作品,半晌后淡淡地表示:“如果用人做成这样,明天我就会把她开除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真有这么差吗?”她不服气,用叉子卷起几根送进嘴里尝了尝。
……
原来除了卖相不好之外,味道也有点奇怪,也不知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跟外头店里的一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但她还是神色如常地品尝了一番,然后才说:“挺好吃的。”
“是吗?”站在旁边的男人显然不相信她的话,随手拖了张椅子坐下来,抬起下巴示意她,“那让我试试。”
“不要。”她像个护食的小动物,立刻拿手挡在他前面,“你要是还没吃晚饭,让他们现在给你做去,别来和我抢。”
可是,她的动作哪里及得上他快?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盘子就已经到了他手中。
然后,在她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又很自然地从她手中抽走了那把银叉。
萧川吃下第一口的时候,她尴尬得几乎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嘴上却还淡淡地解释:“这是我第一次下厨。”言下之意是,任何情况都应该被原谅。
结果萧川只是点点头:“我知道。”
她忍不住去观察他的反应,可是从那张脸上根本看不出他对这份“杰作”的评价。
萧川就这样在她的注视之下,不动声色地吃了第一口,紧接着又用叉子挑起几根面。
她实在受不了了,伸手欲夺:“你尝过了,可以还给我了。”他却抬眼看了看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饿了。你要吃的话,自己再去做一份。”
可是,明明这样难吃,他竟然能吃得下?
她觉得匪夷所思,结果他却是真的吃完了整盘意面。她只好承认:“看来你是真的饿了。”
萧川放下餐具,抬起眼睛看她,幽深的眼底仿佛带着一点轻快的笑意,他淡淡地说:“以后别进厨房了。”
看,他最终还是嘲笑了她。
但她其实并不生气,反倒笑吟吟地扬起唇角:“谢谢你的捧场,我会再接再厉。”
她嘴上故意和他唱反调,心里却也从此打消了亲自下厨的念头。
下午赵小天把卷宗拿回来了。
余思承的这个下属名叫李自力,沂市本地人,初中毕业后就去当了包工头,案发前是一家建筑公司的主管。
而这家建筑公司的法人代表就是余思承。
根据李自力和他的妻子张小薇的供述,两人当晚在码头起了争执,李自力更是跟本案死者王勇大打出手,导致王勇跌落入水。
法医鉴定王勇头部有撞击伤,判定为昏迷后在水下窒息而死。
据张小薇的陈述,李自力当时情绪失控,在将王勇打翻在地后,还抓住王勇的头发将其头部撞向码头台阶,然后把王勇推落入水。
由于案发时已是凌晨两三点钟,码头上没有其他的目击证人,就连张小薇租下的那条非法运营船的船主,也因为害怕被牵连,一看到他们打成一团,立刻就逃之夭夭了,所以并没有看见整个案发经过。
这样一来,张小薇的口供就成了本案的关键所在。
李自力在供述中说,张小薇和王勇是情人关系,案发当晚两人正准备私奔。对此,张小薇倒也没有否认。
南谨将相关资料熟悉了一遍,找来赵小天,让他安排自己与李自力见面。
这些年,南谨大大小小的案件也打过不少,却从来没见过像李自力这么不配合的当事人。
在了解她的身份、听清她的来意之后,李自力便沉着脸,坐在桌案后一言不发。
南谨提出要求:“现在张小薇的口供对你很不利,希望你能仔细回忆一下案发当天的全过程,包括你都做过什么、见到过什么人,任何一个细节都不能漏掉。”
这宗案子并不好打。她想通过李自力的描述,找出除了张小薇之外的其他目击证人,先还原事情的真相,然后再做考量。只可惜李自力根本不配合,她等了半天,他却始终坐在那儿没有半点反应,仿佛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南谨不得不提醒他:“故意杀人和过失杀人,判决程度区别很大的。你要想清楚。”
“我无所谓,”谁知李自力忽然说,“就当是张小薇说得对,我确实杀了那个姓王的,就让法官给我判刑吧。”
她看着他,不禁微微皱眉:“你知道后果吗?”
“那又怎么样呢?”李自力冷笑了一声。他已经很多天没刮胡子了,整个人看上去既邋遢又颓废,就连声音都是哑的,脸上的表情十足嘲讽,“就算是能从这里走出去,恐怕我也活不了。早晚都是一个死,倒还不如杀人偿命挨一枪,还能死得更痛快些。”
南谨一时无话。
坐在对面的这个男人连高中都没念过,两条手臂上都是花花绿绿的文身,想来已经在这个社会上混了许多年了。
可是一提到死,尽管他装出一副故作轻松的语气,但她还是从他的眼睛里读到了一丝恐惧。
谁都害怕死亡。
但他却宁肯承认自己杀了人,也不愿意让她帮助自己脱罪。
“你知道,是余思承委托我来替你打官司的。”南谨看着他,淡淡地说。
果然,提到余思承的名字,李自力的眼神再度瑟缩了一下。他嘴角微微抽动,像是想笑又笑不出来,最后只说:“替我谢谢余先生的好意。”
南谨不置可否,示意赵小天收拾东西,自己则站起身,放了张名片在桌上。她说:“关于你刚才的那番说法,我会转述给余思承,再由他来决定是不是要继续委托我替你打官司。如果你改变主意了,也可以直接打名片上的电话。”
出了看守所,正是傍晚时分,灰蒙蒙的暮色笼罩着大地。
他们只在里面待了一会儿,竟不知道外面何时开始下起了暴雨。伴着轰轰的雷声,雨水顺着大门外的屋檐落下来,砸在水泥台阶上,溅起点点水花。
这个看守所地处偏僻,周边的路也还没完全修好,不过门外的路灯和探照灯倒是十分亮,在雨幕之中晕出一团又一团明黄的光圈。
他们的车停在对面十几米开外的露天停车场,赵小天望了望天,说:“南律师,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把车开过来。”
雨水像帘幕一般从天而降。
赵小天放下提包和笔记本电脑,正准备冲出去取车,就听见南谨忽然说:“不用了。”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不远处停着的一辆车的车灯便闪了两下。
黑色的轿车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地开到大门口停下。
赵小天觉得十分惊奇,不禁转头去看南谨。其实刚才他也注意到这辆车了,但是压根儿没想到车子的主人会和他们认识。其实隔着这重重雨幕,稍远一点的景物都变得十分模糊,也不知南谨是怎么发现的。
后座的车窗徐徐降下一半,南谨微抿着唇,迷蒙的水气扑打过来,令她不自觉地微微眯起眼睛,只是脸上神色很淡,看不出什么表情。
倒是赵小天又吃了一惊,下意识地便跟对方打了声招呼:“萧先生。”
虽然只接触过一次,但他根本不可能忘记萧川这个人。就像以前他不相信气场这种东西,可是自从见到萧川,赵小天才终于服气地承认,这个男人有着十分强大的气场,无论身在哪里,都仿佛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萧川在车里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移向他的身旁,说:“上车吧,我送你们。”
远处的天边隐约又有雷声滚过,这阵暴雨来得又急又猛。天色几乎是在瞬间便全暗下来,看样子这雨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停了。
赵小天转过头,用略带期待的眼神征询老板的意见,也不知等了多久,才终于见南谨一言不发地迈开脚步。赵小天心头一松,总算不用被淋成落汤鸡了。他立马弯腰拎起地上的包和电脑,跟着坐上车去。
上了车,才发现车上不只萧川一个人。余思承从前排半侧过身来,冲着他们笑笑,打了个招呼。
南谨这才有些讶异,脸上神色微微松动,问他:“你怎么也在这里?”
“本来打算探视一下李自力,结果发现你比我先到一步,于是就算了。既然有你跟他谈,我想我就不用再出面了。”
这个说法一听就是糊弄人的。就算他真的中途改变主意了,也应该立刻打道回府,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看守所的门口一直等到她出来。
所以南谨在心里冷笑了一声,索性主动挑明:“正好我也要和你谈谈今天和李自力见面的情况。”
“哦?”余思承微一扬眉,“你说吧。”
此时后排坐了三个人,尤显得空间宽敞。可赵小天夹在中间,稍稍有些不自在。
他发觉,自从上车之后,南谨似乎一句话都没跟萧川说过,甚至就连招呼都没打过一个。毕竟人家曾经送她去过医院呢,可她只跟余思承说话,仿佛眼里只看得见余思承一个人,又或许,是她在故意忽略他。
赵小天相信,倘若不是余思承的存在,车厢里的气氛一定诡异至极。
虽然他是个大男生,但出于职业的敏感性,他直觉地认为这中间肯定出了什么问题。
坐在萧、南二人中间,赵小天只觉得全身上下冷飕飕的,仿佛是车里冷气太足了,又仿佛只是气场问题。他的屁股像被针扎似的,根本坐不住。
于是顾不得礼貌,赵小天适时地出声打断说:“萧先生,能不能麻烦让司机先送我去停车场取车?”然后又转到另一边,低声征询南谨的意见:“南律师,等下我自己开车回去。”
南谨还没说什么,萧川这边已经点头:“好。”
此时的南谨后悔万分。其实早在她走出看守所的大门,一眼认出萧川的车子后,她整个人就处于半走神状态。所以上车后,一时竟忘了她自己也有代步工具,就这么直接开始和余思承讨论起案件来。
事情还没讲完,赵小天就要下车了,这下子她说什么都不能半途离开了。
果然,就在赵小天推开车门的时候,余思承问:“李自力说了什么?”
南谨微微一怔,回望他:“……什么?”
余思承仿佛失笑:“南律师,你走神了。”
“是,”南谨清咳一声,才神色如常地说,“我在想要不要跟助手一起先回去,李自力的事我们随后可以在电话里沟通。”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赵小天才刚刚冒雨冲到自己的车上。其实一切都还来得及,只要她现在下车,还是来得及和赵小天一起离开的。只见余思承不着痕迹地朝车后座的那个男人瞥去一眼,后者一言不发,于是他便笑眯眯地开口表示:“我觉得这件事还是当面谈比较好。正好到晚饭时间了,我们可以边吃边聊。二位觉得怎么样?”
“无所谓。”
“不用了!”
后排的两个人几乎同时出声。
这时候,南谨才终于将注意力转向身旁那人,结果见他也正好瞥过来。
萧川的目光不冷不热,只有清俊的眉微微挑了挑:“你不饿吗?”
“我今晚不想吃饭。”她说。
“减肥?”他又破天荒地多问了一句。
他似乎是在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她,却让南谨有些不自在地微微侧过身子,想要避开那道敏锐的视线,若无其事地解释:“今天没胃口。”
余思承这时才插进话来:“那就找个清静的地方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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