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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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没等她反驳,重又埋首在她胸前。把她撩拨得栗栗发颤,这下总知道他的厉害了!顾得了上头顾不了下头嘛,他几番努力终于拉开她腰上的纱带,一阵欢欣雀跃。手指探进去,激动得心都发抖。平原尽头是芳草萋萋鹦鹉洲,是开辟了新天地,别人那里从没有过的细致入微的探究。峰尖谷底游走,每一分的摇曳都能让她惊喘。他真有些忍不住了,都已经这样了还在较什么劲?即便给了他也无需担心日后受冷落,他对她的回馈已经满含感激,并不是一时贪图新鲜的纵情啊!可她还是信不过他,再爱他也不愿意为他留下。太清醒,近乎残酷。

  罢了,什么都别想,只要她快乐。他愈发尽心,她把身子绷得紧紧的,脸上沁出了汗。薄薄的一层水雾,在灯下粲然生彩。他探进那片水泽里,不敢深入,浅尝辄止。细细观察她脸上神情,没见过这样妩媚妖娆的姿态。忽然蹙紧眉头婉转低吟,身子猛一震…他骄傲的笑了,这靡靡春水扣人心弦,她可算明白个中好处了吧!

  素以从余韵中醒转过来,心里发虚想哭。勾住他的脖子吻他的唇,轻声哽咽着,“主子…”

  “东齐。”他矫正一遍,把她的两条腿紧紧压拢,就着那片滑腻置身进去。她惊恐的望着他,他无奈的笑笑,“咱们面对面呢,出不了事的。心肝儿,你也体谅体谅我吧!”

  小皇帝滚烫,贴着她的腿根缓缓摩挲。素以放下心来,抚抚他的脸,当真是面若桃花,好漂亮人儿!可渐渐他的动作越来越快了,扣着她臀瓣的手也益发用力。他迷乱的呻吟,含糊的叫她名字,复又重重一击,小皇帝痉挛跳动,在她腿间带出一股暖流。各自长出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冷静下来,默默对视都有点难为情。皇帝呃了一声,“这就是琴瑟和鸣,如果叫我…进去,咱们就能生个小皇子。”

  她小女儿情态毕露,捂着脸扭身,“你胡说么!”

  他忍不住大笑,贴着她的耳朵低语,“这是龙精,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好东西,全叫你浪费到手巾上去了。”

  她不肯再兜搭他了,略缓了缓起身穿衣裳,收拾爽利了蹲安谢恩,没说别的,从从容容退出了燕禧堂。

第81章

  阿林阿山的案子牵扯出来好些人,皇帝要从严查办,朝廷里人人自危。这几天军机处的折子陈条堆积成山,各式参奏贪赃的都有,皇帝既心惊又心寒,操劳得连饭都顾不上吃,更别提后宫的琐碎事体了。恰逢皇后的病症发作,他心里惦念着,也抽不出趟儿来过长春宫去。打发荣寿两头跑,毕竟是太监,皇后寝宫不宜久留,也是瞧一眼就回来。正愁闷着,长满寿来回话,说素以到他那儿请了示下,想过去瞧主子娘娘的病。碍于她现在这尴尬身份,总管们也不好随意答应,只好到万岁爷这儿来求裁度。

  皇帝琢磨了下,皇后的为人他知道,这么些年来本本分分,从没有害人之心。太皇太后只要一走,她头上挪走一座大山,以后内廷就是她说了算。皇后又是个体人意儿的,他和素以的死结她都清楚,少不得会替他开解一番。她们两个人处好了,素以以后的路便顺当些,对她也有好处。几经权衡之下点了头,叫她去了。

  皇后病了,宫外的娘家人也奉旨进来探望。小公爷丁忧出缺闲在家里,自然陪着昆夫人一道进宫来。一家人围坐着说话,昆夫人提起了小公爷的婚事,“那家人家衔儿不高,说出去不体面。好在是个侧福晋,倒也不碍的。恩佑早前和我说过,姑娘是个齐全人,上回你阿玛的事儿亏得有她照应着,我瞧在眼里也很喜欢,所以他说过了门就扶正,我这里是不相干的。就是扶正不也得门当户对么,要不你和皇上通个气儿,瞧瞧能不能往上提拔提拔,给个虚职也成啊。”

  皇后听着不胜唏嘘,提拔是早晚的事,万岁爷心里有成算着呢,哪里用得着他们操心!她看了小公爷一眼,“上回你们随扈,有些事儿你没和我说吧?”

  小公爷兴致不高,寥寥唔了声,“也没什么大事儿。”

  皇后靠着引枕思量了下,话不太好说,可瞒着也不成事。稍一斟酌对她额涅道,“您别琢磨那么长远了,昨儿出了点岔子,我瞧这头婚是不成了。”

  昆夫人大惊,“怎么的呢?我府里都准备要置办了,怎么不成了?旨意都下了的,还有中途变卦的道理?难道是姑娘当差捅了篓子?不能够啊,那么个稳当人儿…”

  皇后瞥了瞥小公爷,他脸色变得煞白,她心头一痛,好言安抚道,“世上好姑娘多着呢,也不是非谁不可的。你要耐得住性子,我这里替你留意着,要一桩得意的婚还不容易么!”

  小公爷不说话,额上沁了汗。把暖帽一摘,鬓角的头发都湿了。皇后看得直叹气,昆夫人还是一头雾水,追着问,“到底怎么回事,别光你们姊妹知道,我真闹不清了,快和我说说。”

  横竖没有外人,皇后抱着汤婆子长长喟叹,“额涅,这个丫头咱们要不起。她在万岁爷跟前伺候,已经是半个枕边人了,这事儿恩哥儿比我知道。太皇太后指婚有她的用意,一则是瞧那丫头长得像畅春园太后,心里不对付。二则嫌弃我没子嗣,有意的给我上眼药。也是的,我这模样,坐着皇后的位子说不响嘴。这病症儿吃了一山的药,半点起色没有,到现在是依仗着万岁爷的情分,还能说什么?那丫头真要是进了门,也是个祸根。万岁爷那里不撒手,任你通天的本事也奈何不了她。到最后还要惹得满身官司,何苦来!”

  昆夫人怔忡坐着,喃喃道,“是这么回事啊,那结不成亲反倒是咱们的造化。”看小公爷失魂落魄,在他胳膊上敲了一下,“做这傻样儿谁瞧?去了穿红的自有挂绿的,你堂堂的国舅爷,还怕打光棍不成?你阿玛走了,咱们家全靠皇恩维持。别叫你姐姐为难,她好,咱们昆家就好,这点还不懂么?”

  皇后的确不容易,立志做一代贤后,诸事都顺着皇帝的意。小公爷知道她难,可她这不温不火的脾气让人受不了。这下子好了,太皇太后的指婚是一场空,既然如此,当初是闹着玩的么?给了人希望再剥夺,有什么比这更叫人难堪的?

  他直愣愣看着他姐姐,“娘娘这会儿身子怎么样?”

  皇后小肚子里受不得寒,冷天在西北风里一走,没防护好就要犯病气。她苦笑着摇头,“求医问药都不顶用,眼看着年纪大了,连个影儿都没看见。开头几年也着急,眼下看淡了,命里没有,急也急不来。”

  “我说还是挑个阿哥放在身边养,你三婶子的娘家侄女成了亲,膝下也艰难。前阵子问人牙子买了个闺女,这会儿肚子已经有动静了。”昆夫人道,“人一嫉妒肚子就争气,这是老辈儿里传下来的方儿,比吃药管用。宫里阿哥们都小,现在抚养还不算晚。”

  皇后淡声一笑,“不是擎小儿养不中用,养大了面上管你叫额涅,私底下到底念着亲妈的好。横竖您别替我操心,我自己心里有成算。”

  正说着,听见廊子上有说话声,细细一辨,原来是素以来问主子娘娘安康了。皇后刚想着人叫她进来,小公爷像中了邪似的转身就往外跑。没等屋里人叫他,已经三步两步窜到门廊上去了。

  素以和晴音搭讪呢,冷不丁看见个人纵出来,抬眼一看是小公爷,她哟了声,忙蹲福请了个安,“小公爷在呐?您新禧啊!”

  她穿老绿沿金边的袍子,外面罩着墨绿盘大云头坎肩,梳小两把饰通草,素净干练的模样,越看越叫人称意。小公爷惘惘站着,眼前的人儿不是他的了,昨天和皇帝梗脖子时还很有底气,谁知道过了一晚上就没他什么事儿了。太阳照在他脸上,闪耀的金光迷花了他的眼,他努力眯缝起来瞧她,“我听说了。”

  素以脸上的笑容隐匿下去,低着头,无话可说。

  他还是想和她谈谈,这里来往人多不方便,前头铜龟有遮挡,便道,“你上回给我熬的鹰出了点小岔子,正想找你问问呢,你来得正好。”一努嘴,“咱们上那儿说话,晒得着太阳还背风。”

  他没等她答应,自己转身就朝龟鹤同春那儿去了。素以挺为难,按说在宫中不能单独和男人说话,可碍于情面不好意思拒绝,只得一步三蹭的过去了。自己站在檐下探身问,“您的鸟儿怎么了?胖了还是瘦了?”

  小公爷脸上冷冷的,“真当我说鸟儿吗?我是想问问,你答应万岁爷充后宫了?”

  充不充后宫的,和他也说不上。不过素以是个周到人,她欠身说道,“您问这个奴才不能回答您,横竖您给奴才家帮衬那么多,奴才心里感激您。您瞧我也无以为报,要不您受奴才一个大礼吧!”

  她说着,曲腿就要跪下来。小公爷慌了神,赶紧的上去捞她,“咱们不兴这个,万事好说,都是熟人,值当这么动真格儿么!说实话,我也是刚从皇后主子那儿听说了这个消息,我…心里很难受。明明是指给我的福晋,怎么说话儿就变了呢!可是没法子,人在矮檐下,我想争也争不过。”

  素以抬眼看他,他眼里里隐约一丝微芒闪过,很快别过了脸。她这会儿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其实和小公爷之间从来没有开始过,仅仅是太皇太后独断的指婚把他们牵到了一起。要说他哪儿喜欢她,她自认为没什么吸引人的地方。难道就因为她会熬鹰,小公爷爱玩儿,需要找个鹰把式?要不然他瞧上她哪点呢?

  “您别难过,以后您得了鸟儿,我还给您熬,成不成?”她说,颇有哄骗他的意思,“太皇太后会给您指个漂亮姑娘替换我的,到时候您看见了肯定喜欢。”

  他哀哀叹口气,“喜欢不了啦,我心都死了…咱们不能在一块儿倒没什么,只是可惜了你这么个不受拘束的脾气。一入宫门深似海,晋了位可就再也出不去了。你愿意和那些嫔妃们争宠?愿意和别人合住一间屋子?我就不明白了,喜欢一个人,非得画地为牢把人圈起来吗?让她舒舒坦坦不受气,不是比什么都强吗?”

  难得小公爷这份胸襟,能想到这么些真不简单。爱了就要占有,这是人的本性。能边爱边撒手的人真不多,反正万岁爷肯定没有这么伟大。

  素以掀起眼皮看天,敷衍道,“您说的都在理,我离放出去还有阵子呢,说不定能顺顺溜溜回老家去。”

  “真能回去?”小公爷重燃起了希望,“要是能回去,我再来找你好吗?没有指婚,咱们也能在一起的。”

  素以干干笑着,这可不能答应他,不愿意做后宫的一员,千方百计避开了指婚,兜个圈子再回去,连侧福晋都不是,也许是个格格或者通房,那不是偷鸡不成蚀一把米吗!

  “奴才说的老家是乌兰木通,跟不了您。”

  小公爷尽情的畅想,“那没关系,我跟你上乌兰木通。练上两回,我也是个不错的猎手了。咱们日出狩猎,日落放马,想想都惬意得不成话啦!”

  素以是来瞧皇后的,实在没那份闲心和他白话,推辞两句按着膝请了个蹲安,“奴才奉旨问娘娘的好儿,不能再耽搁功夫了,这就进去了,回见吧您呐!”

  赶紧趁着他没开口转身,谁知铜龟基座后面恰好有人经过,她忙刹住了脚。也不知道她是谁,看打扮是个品级很高的宫妃,单那满头的蝴蝶点翠就直晃人眼。闹不清人家称呼就不说话,肃在一旁等人过去也就是了。可人家偏不,在她面前停住了步子,上下一打量,“素姑娘别多礼,早晚是一家人么,这么的忒见外了。”

  素以口头一窒,却见小公爷扫袖子打了个千儿,“给贵妃娘娘请安。”

  阖宫只有一位贵妃,这位贵妃恶名在外,可是个不好惹的主儿。素以忙又一蹲,“贵主儿抬举奴才了,奴才万不敢当。”

  密贵妃嘴角一挑,瞥了小公爷一眼,“您也在呢?眼下主子娘娘病症儿好些了?”

  小公爷应个是,“我们来前刚吃了药,这会儿缓解多了。”

  密贵妃笑道,“这就好,我还怕宫里御医不顶用呢!”手里捏着帕子甩了甩,“不耽误你们说体己话了,你们聊着,我走了。”言罢眼波一转,花摇柳颤的往正殿大门上去了。

第82章

  敬事房有一处值房在乾清宫围房西首,和南书房相邻,长满寿的徒弟张来顺就在那里当值。

  太监不像宫女,他们是碎催,哪儿哪儿都去,只要有吩咐,什么杂活也都干。张来顺外头溜达一圈,带回来一个比较惊人的消息。

  “了不得!”他看见他师傅,使劲儿把他往犄角旮旯里扽。

  长满寿人胖,经不住他这么折腾。边凿他栗子边叫唤,“撒手!有话说话,想害你爷爷摔个倒栽葱是怎么的?”

  张来顺缩脖儿挨了好几下,总算拽到游廊转角上,压着声儿说,“师傅哎,外头都传开了,素以到皇后宫里是为私会小公爷,两人在龟鹤同春那儿互诉衷肠呢!前头她过长春宫可是您请的旨,您防着万一主子爷问话,赶紧想辙应对吧!”

  长满寿嘿了声,“这倒霉催的,有我什么事儿啊!素以这买卖干得太不地道了,还真应了那句好心挨雷劈了。”转念再想想,也不对,素以和万岁爷不是一条心的吗?要是诚心跟小公爷,婚都指了,早是顺风顺水的事儿了,犯不着绕这么大个圈子再到一块儿。又不是被万岁爷逼迫,两人好得那样式,昨儿晚上…虽没记档,大抵是开脸了。开了脸是不能出宫的,再和小公爷纠缠不清,那不也是白搭嘛!

  长二总管摸着下巴琢磨,看来是有人故意放话泼脏水,既算计素以,又给皇后下绊子,一石二鸟嘛!不过这也好,万岁爷和素以都太沉得住气,这么下去叫人着急啊。就得有人往火里添油,让他蓬蓬的烧起来,烧得越大越好,越大越热闹么!万岁爷一着急,直接晋了位也就没那么多闹心事儿了。

  打定了主意,转身就往正殿去,张来顺在身后喊,“师傅,您上哪儿去?”

  他回了回手,“天儿冷,我去添把柴禾。”

  穿过了老虎洞从东边出廊过去,到乾清宫门前探了探,万岁爷正坐在御案后翻通本,眉头紧锁满脸的不痛快。他也没敢说话,悄没声的退到一旁侍立了。

  有事儿陈奏就得找空子,频频的偷眼觑皇帝,他老人家只管握笔写朱批,压根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瞧了几次都没有机会,不由有些失望。正垂头丧气之际皇帝发了话,“你这杀才,贼头贼脑干什么?”

  长满寿一看有缓,也不管荣寿满脸的轻蔑,抱着拂尘上前去,虾腰道,“奴才刚刚得着个消息,不敢瞒主子,特意来回禀主子。”

  皇帝没抬眼,边蘸朱砂边抛了个“说”字。

  长满寿舔嘴咂舌的时候荣寿直斜眼儿,老对头相看两相厌,就知道这小子一张嘴准没好事。这阵子都算计着抬举人呢,瞧着吧,到最后也是屎壳郎跟屁走——闻着香到不了口!

  那边长满寿不瞧他的鞋拔子脸,只顾拢着袖子把听来的消息一通倒。边说边留神观察万岁爷神情,圣主明君喜怒不形于色,心里再恼,手上不过一顿。再霎一霎眼,重又笔走龙蛇起来。

  长满寿巴巴儿等反应来着,荣寿却笑了。偷着朝他晃晃手指头,意思再明白不过,说他歇了虎子1掀门帘儿,爪子忒小不够瞧。把二总管气得够呛。

  按照皇帝对素以的感情来看,能这么平静实在是很不可思议。二总管也不着急,既然连太皇太后都敢反,万岁爷现在的隐忍不过是为顾全大家面子。毕竟小公爷和那些半吊子国舅爷不一样,这位是皇后娘娘亲兄弟。帝后夫妻敦睦,万岁爷再窝火,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

  果然隔了一会儿,万岁爷发话问了,“素以这会儿还在长春宫?”

  长满寿道,“在长春宫逗留了一炷香时候,眼下已经回养心殿了。”

  皇帝搁下笔,打发荣寿道,“你代朕过寿康宫问太皇太后安去,原说今儿要去颐和园的,怎么现在倒没消息了?告诉她老人家一声,奏本处拟了草诏,明儿就要发下去的,朕还等着老佛爷的懿旨呢!着内务府把五品以上官员家里姑娘的造册给老佛爷送去,别劳老佛爷费神,叫她紧着花名册点,点到哪个就是哪个。朕不管她挑谁,只要把素以替换下来就成。”

  荣寿领了旨,弓腰退出乾清宫承办去了。

  皇帝的折子批得差不多了,也开始按捺不住烦躁,一支紫檀管儿狼毫御笔掷出去老远,问长满寿,“都说了些什么?”

  长满寿道,“回主子话,奴才无能,这个没打听出来。主子娘娘病了,三宫六院各处小主都要上长春宫请安问吉祥,人来人往的太多,他们在铜龟那儿说话,自己没留神,却入了别人的眼。这一个传一个,也有以讹传讹的,千头万绪,连查都没处查。”

  皇帝郁结于心,支起肘扶额叹息,虽然知道他们不可能有什么牵搭,可这么不知避忌叫人看见,可怜他昨儿才和太皇太后闹得沸沸扬扬。他是一腔赤诚,她呢?似乎永远漫不经心,什么都不在眼里。即便已经那样亲密,她还是坚守最后一道防线,究竟是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通过出宫的查验吗!

  这世上有什么事能瞒过他的眼睛?那丫头自作聪明,他装聋作哑是对她的纵容,她却把他当傻子了。他心里隐隐绞痛,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从他额涅和养母过世以后就忘了,如今遇到个她,时时叫他捏着心肝。这样沉重的负累,对一个皇帝来说实在是很糟心。可是怎么办?越累越觉得甜,越累越想得到。他一定是疯了,将近而立爱上一个人,一再做出出格的事。为她赴汤蹈火不算,现在又在盘算着怎么给她阿玛哥子加官进爵,以便她日后晋位,他封赏起来不会遭遇大的阻碍。

  无奈他的良苦用心她不愿意领受,天天想着去古北口,去乌兰木通。一个姑娘家怎么有那么野的志向?可他爱的就是那颗不羁的心,连他自己都感到难以理解。

  脑子里委实混乱,丢下一桌的公文站起身,没叫人跟着,自己缓缓踱出了月华门。南北望一眼,笔直的红宫墙。夹道上设了腰门,白天落了钥,越过敞开的门扉,直能看到夹道尽头的琉璃照壁。

  他心里有些失落,打算去找她好好谈谈,又不知道会不会言语过激叫她反感。斟酌了再三才进遵义门,御前的人知道他的规矩,不传便不会来打搅他。他背着手转了一圈,值房里没找着她。进了正殿过穿堂,经过日又新时,瞧见她正踮着脚尖换帐钩。他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她察觉了,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忙走下踏板来蹲福。

  “主子您回来歇觉?”她往西洋钟上看了眼,“还没到午膳时候呢!”

  皇帝没应她,只问,“你去皇后宫里,瞧皇后病势怎么样?好些没有?”

  她应个是,“娘娘吩咐奴才给主子传话,说已经吃了药,仔细着保暖,现下已经好多了,请主子放心。”

  皇帝点点头,“公爷府上来人了?”

  “是,福晋和小公爷都来了,奴才回来的时候他们都还在呢!”素以见他脸色不好,只当他是公务太劳累。她有些心疼,温声道,“主子上暖阁里去吧,让那贞上盏奶 子,奴才给您松松筋骨。”

  她过来搀他,他没动,顺势把她拉进怀里,在她耳畔蹭了蹭嘀咕,“我想你了,叫我抱抱。”

  抱个满怀,心里温暖又充实。她抬手捋捋他的背,石青缎子摸上去打滑,“主子辛苦了,等忙过这阵好好歇歇吧!”

  他嗯了声,又长长叹息,“我记挂的岂止是政务,琐碎事情多,初五是太后千秋,端午是太上皇寿诞,林林总总的,都要我操心。”

  “您就是太揪细了,这些吩咐内务府办理,自己能抽出空来偷个闲儿,也别事事上心。”她切切劝慰着,“奴才知道您怕疏漏,想得也周到。可您是人呀,就跟造钟处修钟似的,全拆开能有几个螺丝几个钉呢!还不仔细自己的身子骨,回头累病了,叫宫里的主儿们跟着担心您。”

  “那你呢?你担心不担心?”他摇了她一下,“你今儿见小公爷,躲在铜龟那儿说悄悄话,我都已经知道了。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素以心头一跳,真怕小公爷那些不甘心的话传到他耳朵里来。上回靶儿胡同的三十板子是她岔开的,这回再发作,新帐老账一起算,小公爷不给打成泥才怪!她忙解释,“咱们就打个招呼,别的没说什么。也不是故意背人,是因为铜龟那儿敞亮,晒得着太阳,主子您可别误会。”

  他紧了紧手臂,“我不误会,也信得过你。可是往后千万别这样了,你们之间半点关系也没有,那些微不足道的牵扯我都会打扫干净的。”

  她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嗅一口沉水,愈发圈紧他。

  皇帝心头安稳下来,她是明白人,点到即止就够了。说得太详细透彻,反倒会叫她排斥。他抱着她做到南炕上,给她整了整领上白帨,“我派了荣寿去讨懿旨,太皇太后还在观望,我是等不得的。她一再的藐视朕躬,朕也不是好拿捏的软柿子。逼得朕恼火,不过一道懿旨罢了,把她圈禁起来,谁还能追究是不是假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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