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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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很难堪,别过脸不敢看她,语气却很坚定,“我认识你在十年前,甚至比云观更早。所以我没有疯,也并非为了一时猎奇。至于那个面具……我只是没有勇气面对你,我有点……害怕。”

  她愕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仿佛轻松了,但又莫名的沉重。他的眼睛笼着一层雾气,看上去让人心酸。这算什么呢,苦恋十年?怎么可能,那时她才六岁!但是印象中的确有这么个人,俊秀的少年,立在夕阳下,对她轻轻微笑。

  她闭上了眼,“什么时辰了,是在做梦吧?”

  他说没有,“快到子时了。”

  “你坐了两个时辰么?”她心里很难过,难过得没法描述。突然觉得一切都令她厌恶,这和她原本设想的不一样,简直像个杜撰出来的故事。然而都是真的,记忆的确模糊了,但只要有人提起,她还是能够分辨真伪的。

  她徐徐叹了一口气,“时候不早了,官家上床来吧!”

  他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忙依言褪了鞋,在她身侧躺下来。

  她重又背过身去,“半夜里脑子糊涂,明日再议。”

  他说好,“你肚子还疼么?我让她们给手炉换炭。”

  她说不必了,“怪烫的,肚子都快烫出水泡来了。”仔细感受,依旧隐隐作痛,便瑟缩一下,复蜷了起来。

  他靠近些,她能察觉,也许同她相隔只有几分的距离。她有点紧张,本想往内侧挪一些,他的手探过来,搁在她的腰上,然后慢慢挪动,居然钻进了她寝衣里。

  她扣住他的手尖低叱:“你干什么?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

  他微微吸了口气,被她抓住了伤处,依然忍着,和声道:“我想给你焐焐。”

  “焐焐?你打算摸我的肚子?”她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我警告你,别仗着身份压制我,我可是……”

  “除了有头脑,还很有尊严。”他接了她的话头,用力把她按回引枕上,“男人的手掌暖和,比手炉好用,你可以试试。”

  她还是不相信他,“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乱摸!”

  他不耐烦了,寒声道:“我身上有伤,打不过你。”

  既然如此,那就姑且试试罢,“不能乱动!”

  他没说话,有些蛮狠地把手压了上去。

  她的肚子冰冷,他以前都不知道,原来女人身上会这么凉。那圆圆的肚脐在他掌心里,她应该很受用吧,痛快地长叹了一声。他却有点后悔了,作茧自缚,这漫漫长夜,接下来该怎么度过才好呢。

第35章

近来总是晚睡,夜越深越精神。他心头有很多事堆积,朝堂上的、七夕的刺杀案、还有她。

低头看,她先前不安稳,睡梦里眉头都紧皱。后来大概好些了,渐渐舒展开,鼻息咻咻,像只小兽。

有 时觉得她可笑,一个空有满腔抱负,却频频出错的傻瓜。初入禁庭时那样沉着骄傲,他以为她真的长大了,甚至准备拿出对待强敌的姿态来面对她。结果到现在,她 与他在一起,很多时候还是稚嫩的,根本经不起他下手。就像他自己说的,若不是早前有交情,他愿意纵容她,她现在还能有命活着么?能力完全不对等的两个人, 他迁就着,也许时候长了反倒成了她的手下败将。因为狠不起心肠来,她若强大些,情况又会不一样。

手一直按在她肚子上,很久不能 动,渐渐有些麻木了。他努力欠起身子给她掖锦被,他记得医官的话,她要保暖,这时候很脆弱,简直像只待孵的鸟儿。可不是么,新鲜的人,新鲜的性格,是他从 来没有接触过的存在。他自小兴趣狭窄,行为也刻板,甚至不能忍受环境有任何改变。禁中那些女人同样有曼妙的身姿,婀娜的体态,可是他厌恶,不能与她们接 近。有这种怪癖倒也好,可能会把他塑造成一个忠贞不二的帝王,也说不定。

她懒懒地翻身,侧脸在微光里有种模糊的媚态。其实同床共枕很多次,前几次可以心无旁骛,这回却有些恍惚了。大概是因为太近太暧昧,手下那片皮肤柔软幼嫩,甜得起腻。她已经暖和起来了,他才敢稍稍挪动一下。也未离开,手指细微地抚摩,然后脸红心跳,难以自持。

每 一分接触都是旖旎的,刻骨铭心。他脑子有些乱了,他的皇后……然而不敢造次,怕亵渎了她。况且也真害怕把她弄醒了,她会毫不客气对他饱以老拳。她现在做不到 完全接受他,他也无法分辨她对他究竟有没有感情。花儿一样年纪的女孩,摒弃了恨,对谁都是善意的。也许还得耐心等一等,耐心的……可是他发现他的耐心快用 完了,至少这刻已经用完了。

他把手撤了回来,这么下去保不定会做出什么荒唐事。仰天闭上眼睛,慢慢平息,略有成效的时候听见她咳嗽了一声,他忙去看,她大概是被自己呛着了,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望着他。

“官家……”她糯软地唤他,“我做了个梦,落进水里了。”

他没有半点迟疑,立刻上去搂她,在她背上轻拍,喃喃说:“不要紧……只是梦罢了。”

她 嗯了声,未几便又睡着了。他垂眼看她,她靠在他怀里,只见光致的额头和浓密的眼睫。他心头悸动,是那种抽搐的,阵痛式的感觉,从来没有过。她和他靠得太 近,他有些尴尬,悄悄把身子往后挪了挪,至少不让她发现他的丑态吧!想看她究竟睡熟没有,叫了两声,并不见她应答。

他放心了,轻轻抚她的脸颊,然后略俯下一些,吻她的额角,似是而非的触碰,也令他满心欢喜。

就这么浑浑噩噩地,隐约听见极远处传来鸡叫,颤抖的高音飘忽着,一直戳到天上去,原来将近拂晓了。殿外渐渐有了脚步声,檐下灯笼一盏接一盏熄灭,天色依旧是昏沉的。她翻个身,转到床的内侧去了,他方平静下来,渐渐睡着了。

因为昨夜折腾到很晚,第二天相应的也会起得晚些。秾华坐起身的时候他还在睡,她定定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官家眉梢飞扬,像青龙偃月刀似的,真是个挺挺的伟男子。

昨晚他给她焐肚子,想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不过现在倒是不疼了,行经也顺畅了,可是经验不足,睡得比较随意,凉簟上也沾染了。她坐在那里发傻,鹅蛋那么大一块,就在他的身侧。擦了两下,沁入经纬里去了,实在没有办法。

她别扭地下床,扯了寝衣往外间去,压着嗓子叫春渥,“我弄脏了衣裳。”

春渥说不碍的,“总算顺遂了,如今不疼了吧!昨晚上那么严重,真把我吓坏了。去换身衣裳,再吃些东西垫一垫……官家还未起身罢?”

她点点头,“昨晚辛苦他了,让他好好歇着。”说完引来春渥古怪的注视,她心头一顿,“娘怎么了?怎么这么看我?”

谁让她说话惹人遐思呢!春渥笑道:“官家照顾圣人到很晚么?”

她有点难为情,扭捏道:“手炉凉了,他替我焐着,就这样……”她把手贴在自己的肚子上,“他的手真暖和。”

春渥听了嗟叹,“官家真是个有心人。”

她跟着点了点头,“我也觉得他很有心……原来我和他十年前就认识了,他还来府里做过客……”

她们絮絮说着,声音越来越轻,往偏殿里去了。他合眼也就一两个时辰吧,朦胧间醒来,免不得头晕。撑起身想下床,突然看见簟子上有一滩深色印记。宫里的凉簟都是拿蕲竹编成的,碧清油润的颜色,遇水也会变得两样。他呆住了,慌忙低头查看,似乎同他没有关系,幸甚幸甚。

垮下肩头松了口气,她也从外面进来了。起先是躲在屏风后面鬼鬼祟祟朝里张望,后来见他已经醒了,便一步三蹭腾挪过来了。

“官家不多睡一会儿么?”她含羞带怯的模样,看他一眼,很快调转开视线,“今天天气不好,可以睡上一整天的。”

他抚额说:“我还有事要办,前天夜里的刺杀案,禁军拿住了两名刺客,现在不知审得怎么样了。过一会儿传提点刑狱司及殿前司商议,这个案子不了结,我寝食难安。”

大钺有人想置他于死地,不除内患,何以解外忧?诸司在加紧查办,他却自有他的考虑。当年匆匆登基,有些事捂住了,像个毒瘤,终有个爆发的时候。如今直面,好得很,早早铲除了,他好集中精力对付绥国和乌戎。

她还是担心他的伤势,掖着手说:“我替你换了药你再去好么?是去文德殿么?臣妾送官家罢!”

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来,“皇后身上有恙,还需好好调养。我自己去,你在殿中等我就是了。”

就是说他稍后还会来,她觉得蛮好,来了可以把昨天没说清楚的再复述一遍。至于以后怎么相处,她真的要好好考虑了。

她低下头,脸上隐隐泛红,“好,我等着你。”见他回头往那滩血渍上看了眼,愈发脸红得当不得了。赶紧上前搀他,一面抛了条手绢将那块印记盖住,细声道,“臣妾与官家梳头。”

她引他着到镜前,莞尔一笑,牵着袖子在匣中找梳篦。常使的那把好像遗在偏殿了,索性摘下头上的银梳,将他的发带解了下来。

他在镜中看她,黄铜镜倒映出一个暖色的,没有锋棱的世界。她螓首低垂,垂珠耳坠在细洁的颈间微漾。替他绾发,手势轻柔,撩起一缕便从镜中观察。几回视线碰个正着,她腼腆笑道:“官家看什么?”

他果然避开了,只说没什么,“皇后好些了罢?”

“好多了,昨夜多谢官家……我觉得怪丢人的。”她替他绑上发带,也不好意思直着两眼看他,目光便闪闪烁烁,左右游移。

他转过身来,两手按着膝头,迟疑道:“我昨夜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么?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如今还那么恨我么?”

因为爱她才做出那些事来,春渥说不能怨怪他。她自己呢,进退两难,也没什么主意。倒不像昨天在福宁宫似的了,气过恼过,他说十年前就认识她,好像一切都是事出有因的,他也变得不那么可恶了。

她定定站了会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内人送了药罐子来,待试药的挑了含在嘴里,没什么妨碍,才回身来解他手臂上的绷带。

面 对面静坐着,血浸透了绢布粘连在伤口上,要摘下来有点难。她拿药酒把凝固的血化开,缓声道:“那天我在在瓦坊里摔了一跤,摔伤了膝盖,是你替我包扎的伤 口。十年过去了,现在咱们对换了一下,你不觉得很巧么?如果没有前因,我可能没法原谅你,以为你仅仅是为了取代云观。现在……我记得那个远道而来的哥哥, 他会吹笛子,还会舞剑。”

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有时只要一个会心的微笑就足够了。说开了,便会向好的方向发展了吧!他看着她为他清理伤口,怕他疼,低下头替他轻轻地吹。岁月即便是在这刻停下,似乎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她能接受他,对他来说是极好的事,但要走进她心里,恐怕还要花些力气。他没有说出口,他想同她重新开始,忘了云观和绥国,没有负担地在一起。他知道不能轻易许诺,因为实在有太多的不确定,但只要她喜欢上他,或者所有难题都迎刃而解了。

他放下衣袖站起来,“皇后昨晚没休息好,再睡一会儿。待我把正事办完,领你到延福宫看景。”他整了整大带走了两步,腰上佩绶相扣,叮当作响。将出后殿时想起来,指了指床道,“让她们把簟子换了罢。”说完出门去了。

秾华顿时拉长了脸,如此柔情蜜意的氛围,他非要说这么煞风景的话吗?刚觉得他有长进,他就往她脑袋上浇冷水。她本来以为可以糊弄过去的,就像小孩遗湿了床,毕竟不大光彩。没想到他什么都懂,临走还要嘱咐一声,让她十分的折面子。

她跺脚喊来人,大袖扫得呼呼生风,“把寝具全给我换了!”

她嗓音尖锐,他走出去好远还能听见,想起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嘴角不由扬了起来。

往垂拱殿去,两司的人已经在殿里候着了。他入内,传人进后阁,压手请他们落座。

提点刑狱公事裴然向上呈了文书,觑他一眼道:“前日禁军抓获的两名刺客,臣与赵指挥使连夜审讯,未能从他们口中探得消息。这些人是有备而来,对其主忠心不二,一人趁守卫不备咬舌自尽,另一人欲效法,亏得发现即时,中途制止了。”

他垂眼扫过手上文书,“未能探得消息……也就是说,一天两夜毫无进展。”

他 虽没有发作,但语气很不好,两人心下惶骇,裴然忙道:“陛下息怒,如今城中正大肆排查,客栈、酒坊、绣巷,凡无户贯者,皆受盘问。臣等审讯人犯时,也并非 一无所获。这二人是汴梁口音,并不像别国派来的。臣昨日得一线报,据说通议大夫曹保义府上这两日闲杂人员来往频繁。陛下还记不记得,这曹保义曾任詹事府詹 事,兼龙图阁侍读学士,乃是怀思王的信臣……”

怀思王在朝廷是个大忌,裴然半吞半含,不好将话说透。今上是聪明人,只要略加呈禀,自然能明白其中奥义。

果 然他冷冷一哂,倚着凭几道:“朕自御极起便听说,朝中众臣对怀思王死因猜测颇多。有不少人谣传,是朕为夺嫡加害了他,恐怕如今欲为他报仇的旧部也有之。” 他将文书合拢来,随手仍在了书案上,“也别兜圈子了,既然得了消息,就去办吧!朕这人做事,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将曹保义秘密拘捕起来,在他府邸 周围布网,等那些杂人上钩。至于这位昔日的太子幕僚,给朕狠狠地审。文人罢了,吃不得苦,总能套出些话来的。”

殿前司都指挥使跽坐揖手,“臣遵旨。依臣拙见,诸班直也当调动起来。列禁军两重,时刻提警,先保陛下及禁中宫眷安全,才是目下头等大事。”

他摸了摸鼻梁道:“略增派些人手就是了,失张冒势的,别闹得人心惶惶。”转头看窗外景致,曼声道,“当初的詹事府官员,凡是与东宫有牵扯的,一个不落,都要给朕查明。耐下性子慢慢的磨,说不定有意外的收获,也未可知呢。”

裴然与赵严交换了眼色,心里明白这是要开始整顿前太子的旧属了。克制三年,终有发难的一天,借着这个机会,好肃清朝纲,巩固皇权。

二人朗声应个是,退出殿来,自领命承办去了。

第36章

“你喜欢上他了?”

“没有。”

“那为什么总是发愣?”

秾华坐在出廊底下绣花,被闹得心神不宁,针尖一偏就扎着手了。她嘶地吸了口凉气,柳眉倒竖瞪着阿茸,“我哪里发愣了?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叫喜欢?不许胡说!”

阿茸坐在旁边吃召白藕,摇头晃脑道:“指甲大的乳燕你绣了两个时辰,可是在想官家?春妈妈说过的,圣人与官家情投意合,等过阵子生了皇子,我们就要回绥国去了。”

她 放下手里的花绷,心里有些难过,自己现在这样算什么?先前抱着赴死的决心,把她们留下,怕对她们不利。现在她可能已经安于现状了,提起她们要走,想想禁中 就只剩她一个人了,实在叫她高兴不起来。可宫廷终归是个瞬息万变的是非地,将来她的命运如何还不知道,她们若要走,也好。是她把她们带进来,总有一天要还 她们自由的。不能因为她的任性,牵制她们一辈子。

她低下头嗯了声,“春妈妈要和家里人团聚,你也应该找个人嫁了。”说到这里突然 想起了金姑子和佛哥,她们随侍入禁庭,保护她不是首要的,也许见她懈怠了,有她们自己的计划也说不定。她们毕竟不像春渥和阿茸,她怕拿捏不住她们,留在身 边风险有些大。越想越觉得不安,转头问,“这几日你和佛哥她们可在一处?她们有没有说过什么话,或是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阿茸回忆了下,摇头道:“一切如常。圣人是在担心她们不轨么?依我说,干脆将她们遣回绥国,也了了一桩心事。”

这 事她不是没想过,但刚入禁庭两个多月,就把郭太后安排的女官如数退回,只怕会落人口实。所以得再想法子,宫里打发宫人也要有个说头,若不是有什么罪过,等 闲不能随意放出去的。她现在虽然有些游移,郭太后与高斐终究是她的至亲,不能因她这里起了变故,而给他们招去灾难。

春渥是最懂她 的,把一绞丝线拆分开,取出一缕来重新归置好,垂眼道:“暂时没有合理的借口,万一太后问起来,圣人不好回话。上次遣散宫人的机会错过了,若那时圣人与官 家把话说开,倒可以顺势而为。她们年纪都满了十八,庆宁宫以身作则,还可博个贤德的美名。如今晚了,再逢下一次,怕要等上两年呢。”

“那就把她们嫁出去。”阿茸说,“反正我不要婆家,我就跟着圣人一辈子。圣人做皇后,我伺候圣人。等有了小皇子,我还可以给圣人带孩子。金姑娘她们生得美,圣人碰上机会多带她们出宫,遇见个青年才俊什么的,就把郭太后忘到后脑勺去了。”

她是无心之言,秾华听得满脸愧色。扭身对春渥道:“娘,我是不是已经像阿茸说的那样了?”

阿 茸怔了怔,呆呆看着春渥,春渥笑道:“她是有口无心,你听她的做什么!人活着,按着自己的心意过才是最好的,你又不欠他们的,为什么要照他们的安排生活? 万丈红尘中打滚,无非图个名与利,你如今两者兼得,我想不出你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受用。金姑娘和佛哥那里你放心,我知会徐尚宫一声,不派她们出庆宁宫,平时 还有我们看着,出不了岔子的。待日后有机会,就像阿茸说的那样,把她们嫁出去。咱们自己悄无声息地处置了,外人也不会知道。”

她点点头,似乎只能这样了。自己静静坐了一会儿,心里升起凄凉来,“怎么办呢,我觉得很对不起云观……”

春 渥听出来,她的言下之意是身不由己了。一心一意要为儿时的玩伴报仇,结果爱上仇家,这种事说出来的确荒唐。可她一向看得清楚,便娓娓劝解道:“你已经尽力 了,他在泉下也会看到的。储君之争,古往今来从没有间断过,弱肉强食么,你读了这么多书,应当懂得。宁愿做胜利者的皇后,也不要去做失败者的爱人。现在看 来这个胜利者人还不错,至少对你很好,你还有甚不足?”

她一径叹息,“其实我不该来和亲。”

春渥拖腔走板泼她冷水,“即便你不和亲,也还是会到官家身边的。人家思慕你这么多年,哪能轻易放弃!”

秾华大大尴尬起来,嘟囔道:“别说了,说起来简直丢人。他要在我六岁那年看上我,那他必定是有病了。”

待要说笑,徐尚宫从廊子那头匆匆过来,福身道:“宜圣阁适才差人来回禀,说贵妃突然晕厥过去了,看情势十分凶险,圣人可要过去瞧一瞧?”

她听得一惊,起身问:“通知官家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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