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帮帮我小说全集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艾米作品等你爱我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第九章(上)
1
丁乙和丈夫把造人的计划又实施了一个月,这次按照韩国人说的,从排卵前期就开始做功课,两天一次,一直做到排卵后期,前前后后做了差不多半个月,把丈夫做得精疲力尽,把她自己也做成了“高潮缺失症”,但她的例假仍然准时到来。
这让她想起某个外国说法,形容人或事准时的时候就说“像死神一样准时”,她估计那是因为人家不知道她的例假是个什么状况,否则可以改成“像丁乙的例假一样准时”。
万般无奈之中,她给韩国人打了个电话,想看看这位年薪将要达到几十万的专科医生有什么高见。
韩国人说:“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但是我建议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检查些什么呀?”
“你最近做过常规检查吗?”
“没有。”
她还是在中国时进行过体检,学校搞的,好像也没查什么东西,验个血,量个身高、体重什么的,忘了到底查过些什么了,反正她一切正常,啥事没有。到美国来之后,她就没体检过了。总听说美国看病很贵,还要预约,而且一约就约到几个月后,所以她从来没起过上医院的心。刚来时为了给女儿报名,曾经带女儿去医院开过打预防针的证明,后来就再也没去过医院了。
万素妍听她这样一说,马上批评起她来:“你对自己的身体怎么可以这样马虎啊?每年都应该检查的。”
“贵不贵呀?”
“贵什么?你丈夫没给你买医疗保险吗?”
“应该买了。”
“那就一分钱都不用花,不管买的哪种,体检都是全包的。”
“听说还得找个家庭医生?”
“我认识一个家庭医生,挺好的,我把她的电话号码给你,你打电话去预约个时间吧,先做个常规检查,然后再看专科,因为很多医疗保险计划都不包括不孕专科的。”
她按照韩国人给的号码打过去,预约体检时间。大概是韩国人关照过,她等了不到一个星期就做了体检,填了一个巨啰嗦的表格,祖宗三代都问到了,既往病史也问到了,全都是她不认识的病名,她知道自己没病,所以一律回答无,只在她父亲病史那一栏里,填了个“糖尿病”。
然后护士给她量身高体重血压心跳,医生给她做了个宫颈抹片检查,并给她开了单子,让她到另一个地方做了乳房X光检查,连验血都是在另一个地方做的,给她的感觉医院就是医生见病人的地方,其他什么东西都得到别处去做。
她发现美国人抽起血来好凶啊,一个针头扎进去,后面连着个可以卸下来的针筒,一筒接一筒地抽,她都不记得在中国体检抽过这么多血了。
后来她跟韩国人说起抽血的事,韩国人笑起来:“美国人傻呗,他们抽一管血,只能用作一个目的,你没注意他们抽血的针筒?都是不同颜色的,里面装着不同的化学添加剂,用于这个目的的血,就不能用于那个目的,所以有多少个化验目的,就抽多少管血。”
体检结果还没出来,她开会的时间已经到了,她找了个机会,向丈夫通告开会的事:“我过两天要到G州去开会。”
他一愣:“开会?在那儿开什么会?”
她把会议的名字说了,他居然知道:“这不是我们这个行业的会议吗?”
这回轮到她一愣了:“你也要去吗?”
“我不去,最近很忙,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提交。”
她松了口气:“你不去就好,我生怕我们两个都要去开会,那就没人照顾丁丁了。”
“我?我怎么照顾她?我从来没照顾过!”
她嘲讽地一笑:“呵呵,难得你还承认你从来没照顾过她,这次就算你将功补过吧。”
他生气地说:“你开什么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我是真的要去参加这个会议,会议费都交了。”
“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
“难道你哪次开会跟我商量过吗?你不都是要走的前一天才露个口风吗?”
他哑巴了,好半天才说:“你去宣读论文啊?”
“不是,我去找工作。”
于是两个人又围绕她究竟是该找工作还是该留在家里纠缠了一番,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没纠缠出个结果来。
最后他沮丧地问:“要去多久啊?”
“连来回的时间在内要四天。”
他叫起来:“四天啊?那不就是一个星期了吗?”
“自己开车过去,单程六七个小时,一起才四天,你还嫌多?”
他茫然地问:“那丁丁怎么去上学?”
“你开车送去啰。”
“我?我都没开车送她去过学校。”
“你也不怕别人笑话,就在家边上,开过没开过有什么区别?我刚开始不也没开过吗?”
他沉默了一会,又问:“下午几点接她回来?”
“两点半。”
他差点跳起来:“两点半就要接啊?那我还上不上班?”
“那你说怎么办?”
他想不出个办法来。
她帮他分析说:“上课后班不行,人家那都是开学就填了表定下来了的,你中途突然插进去,又待不了几天,人家不乐意,再说课后班也只能待到六点钟。你把她一个人放家里也不行,因为她没到十二岁,不能一个人待在家里。”
“那怎么办?”
“要么你在家里陪她,要么就把她带到你实验室去玩。”
他沮丧地说:“那好吧,我把她带我实验室去。”
“但你不能让她在实验室待太晚,因为她第二天还要早起上学。”
他脸上的表情苦不堪言:“好吧,我十点以前带她回家睡觉。”
“最好是九点就回家,因为她洗洗漱漱还要一点时间。你要保证她十点以前睡觉才行。”
“但是谁做饭给她吃啊?”
“当然是你做啰。”
“我哪里会做她吃的饭?我自己随便怎么对付一下都行,但孩子不能瞎凑合。”
她见他对孩子这么重视,心里还是有点感动的,许诺说:“我走之前多做些菜,放冰箱里,你们到时候在微波炉里热一下就行了。”
“那你记得做够四天的菜啊。”
她开玩笑说:“要是我死了怎么办?难道我临死之前把你们一辈子的菜都做出来?”
他咕噜说:“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干什么?”
“这不是什么不吉利的话,人生在世,什么可能都是存在的,比如说我这次出去开会,出了车祸呢?还不一下就去了?那你怎么办,从此不吃饭了?”
她以为他会恳求她别出车祸,哪怕是为了给他做饭而恳求也行,但他老人家什么话也没说。
临走前一天,她在家收拾行李,女儿从来没离开过妈妈,很舍不得,一直粘着她不肯去睡觉。她也从来没离开过女儿,更是放不下心,不停地嘱咐女儿:“丁丁,我给你把闹钟上好了,早上别指望爸爸叫你,他从来没那么早醒过,你自己听着点,免得迟到了。你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爸爸叫醒,然后再去洗脸漱口。”
女儿记下了。
她又说:“我把爸爸的电话号码抄在你的学生证上,你下午一放学就打电话给爸爸,提醒他去接你。他没来之前,你不要走到学校外面去,就在学校里面等他。”
女儿也记下了。
她又杂七杂八嘱咐了一些,都是平时想都不用想就能自动处理好的事,但换成丁丁爸来办这些事,她一样都不放心。
那天晚上,他仍然是很晚才回来,一点没有夫妻即将小别的依依不舍。她起先还以为那晚会有点特别节目,兴奋得很晚都没睡着,最后她听见他开车回来,开车库门,关车库门,但接着就听见他走进自己卧室里去,过了一会就没声音了。
她趁上洗手间的机会看了一眼他的卧室,灯都关了,把她气了个半死。
第二天,她比女儿还起得早,因为会议是那天中午开始,她和鲁平商量好了,早点出发,当天赶到,可以节约一晚的旅馆住宿费。她不忍心叫醒女儿告别,也不想叫醒丈夫告别,就悄悄提上小旅行箱下了楼,开车去接鲁平。
鲁平家倒是灯火辉煌,全家人都起来了,两个孩子缠缠绵绵不舍得妈妈走,吻了又吻,鲁平的丈夫虽然没搞美式告别礼,但也帮忙妻子提行李下来,等她们坐进车里了,还交代了一番“开车小心,到了就打电话回来”,把她羡慕得!
车开动后,她忍不住说:“其实你老公蛮不错的,又带两个孩子,又那么关照你。”
鲁平说:“这就算不错?他是孩子的爸爸,我去开会,他不带孩子还有谁带?”
“至少他还知道嘱咐一下开车小心什么的。”
“那当然啰,如果我开车出了事,不是该他倒霉吗?又要照顾两个孩子,又要照顾瘫痪的老婆。”
她有点暗自神伤,因为她丈夫连这种既利己又利人的事都不会做。她不想再谈这个话题,扯别处去了:“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电话面试了几次,还到H州搞了个现场面试,他们已经同意给我工作机会了,但H州你知道的,小城市,像农村一样,年薪也开得不高,才四万多。”
她一听,羡慕死了,都已经拿到一个录用通知了,还有四万多的年薪,又是小城市,那不就跟大城市的七八万一样了吗?如果是她的话,肯定接受了。
她问:“那你愿意去吗?”
“还没想好,我还联系了I州的一个大学,算是个名校,那里的年薪高多了,但他们的面试约到下个月,而H州的这个又催着我答复,很麻烦。”
她越听越羡慕,一个录用通知在手,还有另一个地方给了面谈的机会,这也叫麻烦?她恨不得有这种麻烦呢。
她关心地问:“那你准备怎么办呢?”
“我想等开完这次会议再决定,昨天J州一个研究中心的人给我打了电话,说她也要来参加这次会议,跟我约了会议上面谈的时间。”
天,这不就是三个机会了吗?而且J州的那个研究中心她听说过,是非常有名的单位,能去那个中心工作,哪怕只待一年,也算是镀了一层金,今后找工作也就方便多了。
她羡慕地说:“你怎么一下就拿到这么多机会啊?我一个都没有。”
“你可能没找吧?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找工作啊。”
“怎么找?”
“到用人单位的网站上去找啊,像这几个单位,我都是上他们网站的招聘网页上去查,查到有适合我的工作了,就在网上填表报名,他们就根据我留下的电话号码或者电子邮件跟我联系。”
她觉得自己太落伍了,什么都不懂,这次开会肯定是做陪衬了,因为她没跟任何单位联系过,也没任何单位跟她约定会议面谈的时间。她自暴自弃地想:算了,这次反正是没戏了,就当是给鲁平当司机吧,鲁平在学习上帮过她那么多忙,她报答一下也是应该的,花掉了一些钱嘛,也可以当成是旅游费,唯一的遗憾,就是如果不参加这次会议的话,就不用跟女儿分别这几天。
2
本来说好路上两人一人开一段的,但丁乙坚持一人开到了目的地,因为鲁平没开过高速公路,她不放心。
到了预先订好的旅馆,两人就急忙换衣打扮,然后匆匆赶到会场,在进门的地方登了记,领到一个印好的大卡片,上面有自己的名字,能挂在胸前,还领到一个会议用的大包,上面写着会议名称,里面装了一些会议文件。
有了这两样东西,她才比较安心了些,之前一直在想,万一我注册的事没搞好,等我兴冲冲跑到会场时,发现会议根本没收到我的申请,压根儿没打我的名,那多丢人啊!现在名片挂上了,会议大包背上了,腰杆子硬了许多,咱也是会议的一份子了。
她们俩慌里慌张赶来开会,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结果发现这天下午的会完全是可参加可不参加的,就是几个会议重要人物发言,招聘会要到第二天早上才开始,像他们这种纯粹来找工作的人,下午出席不出席都无所谓。
她俩一发现这个奥妙,就从会场上溜了,跑到外面去找饭吃。
两人都没来过这个城市,一点也不熟悉,两眼一抹黑,碰巧看到一家中东餐馆,鲁平就提议吃中东餐,说从来没吃过,于是两人进了那家中东餐馆。
点了餐,坐下等候的时候,她看了看表,快两点半了,立即往丈夫的手机打电话,提醒他去接孩子。
他接了电话,居然都没问个“你到了?路上怎么样”,只说了声“知道”,就没下文了。
她也没多说,交代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鲁平见她在打电话,也掏出自己的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她听见鲁平申辩说:“我这不是在给你打电话吗?我们中午才赶到旅馆,马上就要去开会,哪有时间给你打电话?”
她知道鲁平的丈夫在责怪鲁平没早点打电话报平安,虽然人家两口子好像在为这事吵嘴,但人家吵得甜蜜呀,哪像她家那位,自己出去开会从来不知道打电话回家报平安,老婆出来开会他也不在乎老婆一路平安不平安,真没意思。
中东餐巨难等,等到了又巨难吃。
鲁平说:“现在少吃点也好,晚上有会议聚餐。”
她一看表,两点半已经过了,女儿应该已经放学了,她又往丈夫的手机打电话,但接电话的却是小温,她大吃一惊:“怎么是你?”
小温解释说:“满博士在开车。”
她脑子转不过弯来:“那你,在干什么?”
小温呵呵笑起来:“我在接你的电话呀。”
她愠怒地说:“我知道你在接我的电话,我的意思是怎么是你接电话?”
“我不是说了吗,满博士在开车。”
她更生气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小温不笑了,也没声音了。过了一会,电话里响起丈夫的声音:“怎么啦?”
“我在问你呢,怎么刚才是小温接电话?”
“我在开车么。”
这两人狡辩起来都一模一样!
她厉声问:“她怎么在车上?”
“我不知道路,她来带路。”
“你不知道自己女儿学校的路,她知道?”
“嗯。”
“那你怎么不干脆叫她去接?”
“她说学校不会让陌生人接孩子。”
她哑巴了。
他问:“你还有没有什么要说?没有我就挂电话了,要拐弯了。”
她没好气地说:“叫我女儿接电话!”
女儿上来了:“妈妈,你在哪里呀?”
“我在G州开会。”
“为什么你还能打电话呀?”
“哦,我现在没开会,在餐馆吃饭。”
“你在哪个餐馆吃饭啊?”
“在一家中东餐馆。”
女儿对“中东餐馆”很感兴趣,问了好些问题,她耐着性子回答了,抓住机会问:“爸爸和温阿姨一起去接你的?”
“嗯。”
“他们……”她自己也不知道想问什么,匆匆改变话题,“爸爸现在要把你带到哪里去?”
女儿大声问爸爸:“爸爸,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呀?”
“实验室。”
女儿回答她:“妈妈,爸爸说带我到实验室去。”
她交代说:“那你乖乖的,别碰那些瓶瓶罐罐,当心把自己弄伤了。”
“我知道。”
一个电话打得她无比郁闷,完全没心思开会了,只想一步赶回去,看看那两个家伙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来之前她只嘱咐他别把小温带家里来,这下可好,他不带家里来,却带到女儿学校去了。什么不知道路,什么小温是生人,他也就是女儿刚转到那学校时去过一次,学校可能连他都不认识了,不跟生人一样吗?完全是扯个理由,好两个人在一起。
她也真服了小温,如果换了是她,她才不愿意跟一个男人去接他与另一个女人生的孩子呢。
连鲁平都看出她在生气了,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忍不住,把丈夫和小温同去学校接孩子的事说了,鲁平说:“管他呢,只要他把孩子接回来就行了。大白日的,又有孩子在旁边,难道他们俩还敢在汽车里干什么?”
“干什么倒不至于。”
“那不就结了?”
“如果你丈夫跟实验室的女青年走这么近,你在乎不在乎?”
“呵呵,我丈夫才没那个能耐呢,他想跟人家走近,人家都不会跟他走近。”
她觉得这也没什么值得高兴的。
吃完饭回到旅馆,先躺床上睡了一觉,然后起来洗澡洗头熨衣服熨裙子,去参加会议的聚餐。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想动,只想躺在旅馆的大床上休息,但鲁平硬要拉她去,说交了那些钱的,这顿饭不吃太亏了,她只好勉为其难跑去吃。
会议聚餐也是巨难吃,还不如她平时随便做的菜好吃。
吃完饭回来,鲁平给家里打电话,她也往丈夫实验室打电话。
又是小温接的。
她自报家门后就说:“丁丁在你们实验室吧?请叫丁丁来接电话。”
丁丁来了:“妈妈,你在哪里呀?”
“我在G州开会呀。”
“在中东餐馆吃饭吗?”
“不是,现在在旅馆。你吃饭了吗?”
“吃了。”
“吃的什么?”
“送来的比萨饼!”
她不知道比萨饼是丈夫点的,还是小温点的,但既然让人送到实验室来,肯定是大家都有份,这下好了,连实验室的人都被买活了,以后肯定巴不得她天天出去开会,好让他们有免费的比萨饼吃。
她问女儿:“你在那里玩得开心吗?”
“开心!”
她相信女儿是真的开心,因为语调非常高亢,小孩子是不会做假的。
按说女儿开心她也应该开心才是,但她竟然有点失落,一直觉得自己是女儿生活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自己走了,女儿一定会非常想念,正如她非常想念女儿一样。
现在才发现并非如此,没有她,女儿也能过得很开心,说不定更开心,因为她一向不赞成女儿吃垃圾食品,总是逼着女儿吃她做的中国饭,女儿每次要求吃个比萨麦当劳什么的,她都会拒绝很多次才让女儿吃一次,而现在爸爸或者温阿姨“哗啦”一下就让人把比萨饼送到女儿嘴边来吃了,女儿能不开心吗?也许在女儿眼里,她就是一个可恶的后妈,爸爸和温阿姨才是好人。
她眼前冒出一个可怕的场景:丈夫和小温结了婚,天天带着丁丁去吃垃圾食品,还上公园,上游乐场,晚上三个人都在实验室待着,再一同回到她家的大房子里,女儿去睡觉,那两个家伙就尽享鱼水之欢,颠鸾倒凤,其乐融融。
她觉得这个前景太有可能了,小温现在是丈夫的得力助手,没有小温,就没有丈夫的科研基金。如果小温对丈夫说“你不娶我,我就到别人的实验室去工作!”恐怕丈夫只能乖乖娶小温,更何况小温又年轻又漂亮,就算小温不威胁丈夫,丈夫都恨不得娶小温。
而她呢?找工作是没什么希望了,如果丈夫提出离婚,她肯定要不到孩子,要到了也没办法养活。回国也没出路,待在美国还是没出路,靠丈夫又靠不住,去跳脱衣舞都没人看,她的前途真的是“无亮”了。
她有气无力地说:“丁丁,叫爸爸来听下电话。”
丈夫拿起电话后,她交代说:“今天晚上别待到太晚,丁丁明天还要起早床。”
“知道。”
她没话找话地说:“今天晚上吃的比萨饼?”
他马上起了戒备心理,辩驳说:“我不想跑回去吃了晚饭再跑来实验室,就点了两个比萨饼大家一起吃。比萨饼不是垃圾食品吧?”
“还是不能天天吃比萨饼。”
“知道。”
打完电话,她心情更糟糕了,很后悔出来开会,这不是给了那两人一个偷欢的机会吗?至少可以进一步发展感情,你看他,一点都不关心她的旅程和会议,也不关心她找工作的事,问他一下比萨饼的事,他还那么反感,好像恨不得她再也不要回家了一样。
那天晚上,她睡得很不安稳,做了很多梦,梦里全都是不愉快的场景。
第二天,她俩起了个大早,收拾打扮一番,就去参加招聘会。
招聘会在一个大厅里召开,招工单位各自为阵,每家都有一个摊位,摆着几张桌子,上面放了琳琅满目的宣传品和小礼物,有的还支起一些大纸板,上面贴满了公司简介之类的东西,每个摊位边都有一个或几个练摊的,站的站,坐的坐,像些游走江湖卖狗皮膏药的家伙,能把自己的公司吹上天去。
而那些找工的人呢,就像逛集贸市场一样,这个摊子前站站,那个摊子前看看,跟练摊的人讲讲,顺手摸几个小礼品放包里。
她把那些找工的人一看,就底气大泄了,因为她发现那些人都好年轻啊,看上去都才二十多岁,个个都很纤瘦,像她和鲁平这样奔四的健壮大妈,就没看到几个。而且像她姐姐估计的那样,多数是中国人和印度人,正宗美国白人几乎没有。她听说美国人数学差,原以为自己总比美国人高一篾片,但现在发现找工的几乎没有美国人,心里就慌了,那她不是那帮人里数学最差的一个了?
她简直没心思开那个会了,但鲁平硬拉着她到处游走,到每个招工单位的摊子前去散发简历,这里拿本小册子,那里抓几支免费的圆珠笔,还跟每个摊子的招工人员神侃。她也只好入乡随俗,神侃,发简历,然后顺手抓一些免费的小礼品,还被人塞了一把名片。
招聘大厅旁边还有个小厅,那里摆着一排桌子,桌上放着几个大木盒子,里面是一格一格的小纸袋,像图书馆的索引柜一样,桌子后面坐着几个工作人员,一些找工的人围在那里,不知在干什么。
她问了鲁平,才知道这是信息交换中心,那些小纸袋里,装的是面谈申请和面谈通知。找工的人如果想跟某单位面谈,就填个小表格,放在那个单位的纸袋子里;招工的人如果决定跟谁面谈,也填个小表格,装在那个人的纸袋子里,双方就通过那些小纸袋子交换信息。
鲁平找到自己的小纸袋,从里面掏出几张小表格,兴奋地说:“我已经有三个面谈了!”
她也找到写有自己名字的纸袋,但里面空空如也。
她越发觉得自己是个陪衬了,真想马上就开车回家,但鲁平的面谈一直排到后两天,不可能这么早就跑回家去,她只好舍命陪君子。
鲁平怂恿她去填些申请表格,要求跟招工单位面谈,她没什么兴趣:“就这么几个招工单位,找工的那么多,人家哪里有时间跟我面谈?”
“你不申请,人家怎么知道你对他们单位感兴趣呢?填吧,填吧,填几张表格又不费事,干吗不填呢?你交了那么多报名费,用掉他们几张表格也是应该的。”
她忍不住笑起来:“就为了把报名费赚回来,我就花那么大精力去填表?”
“也不光是为了赚回报名费,找工作嘛,就是要找,你连面谈申请都不提,怎么找得到工作呢?放心吧,他们会跟你面谈的,如果要求面谈的人多,他们会把每个人的面谈时间缩短,但总会给你一个机会。”
她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情填了几张表格,放进招工单位的纸袋子里,但马上就听到广播里在说某单位和某单位还有某单位,因申请面谈的人太多,已经截止申请了,已经申请的人,会尽量安排面谈,但不能保证。
这下鲁平也不好意思怂恿她了。
3
第二天的招聘会就这样惨淡地过去了。
第三天,丁乙都不想去会场了,昨天就把几个招工单位的摊子看遍了,今天去还是那几个摊子,没什么好看的。
但鲁平一定要拉她去:“去吧,去吧,说不定你的纸袋子里已经装着一堆面谈通知了。”
“不可能的事,总共就那么几个单位,到哪里去找一堆面谈?”
“已经来了,干吗躲在旅馆里呢?走,我还需要你帮我问件事呢。”
“什么事?”
“我这儿有个条子,是J州那个研究中心的库柏女士留的,她把跟我的面谈时间改到明天下午三点去了,但我们明天还得赶回去,我想跟她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换个面谈时间。”
“但这个我能帮你什么呢?”
“我怕我说不清楚,想请你跟我一起去说一下。”
她知道鲁平是在变着法子把她拉到招聘会去,但盛情难却,只好跟鲁平一起去了会场。
库柏女士正在一间小办公室里搞面试,她们等了好一会,才看到库柏女士走到门边来,她们马上迎上去,先由鲁平自我介绍,并提出想改面谈时间的事。
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口语实在不好,鲁平讲得结结巴巴,不得要领,半天库柏女士都没听明白。
鲁平向她求救,她只好用英语把鲁平的意思说了一遍,说她们两个都是学生,自费来参加招聘会的,旅馆房间只订到今晚,明天就得启程开车回去,想把面谈时间改到明天上午。当然,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也没问题,她们可以开夜车回去。
看来美国人也吃“苦肉计”,库柏女士表示很理解她们经济上的窘境,也很赞赏她们的节俭,说正好有几个面试的人没按时到来,被取消掉了,可以把鲁平的面试时间换到当天下午,并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也是来参加招聘会的吗?”
她不好意思地说:“我叫丁乙,也是来参加招聘会的。”
“那你怎么没申请我们单位?”
“我?你们单位太有名了,我怕自己条件不够,不敢申请。”
库柏女士热情地邀请说:“我也给你安排一个面试机会吧,如果你对我们单位有兴趣的话。”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你愿意给我一个面试的机会?那太好了!我对你们单位太有兴趣了,简直就是崇拜!”
库柏女士安排她紧接在鲁平之后面试,然后跟她们告辞,进办公室继续面试其他人。
她高兴得头发晕,直觉是脑溢血了。
鲁平说:“看看,我说叫你跟我来吧,如果你今天待在旅馆里,就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了。”
她感激地说:“她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给我面试机会的,我应该谢谢你。”
“怎么谢我呢?应该我谢你,不是你帮我说,我连面试的机会都搞丢了。”
两人不敢跑远,怕误了面试时间被取消,一直等在库柏女士的面试室外,最后终于等到了面试。
鲁平进去之后,她还在抓紧时间看她的笔记,怕会问她专业方面的知识。她感觉自己学得太不扎实了,也可能是人老了,记忆力减退了,好像很多东西都没记住一样。而她临时抱佛脚的能力也减退了,慌里慌张地看了几页,什么也没记住。
鲁平面试了二十多分钟,就出来叫她进去。她进去后,把自己修改过的简历给了库柏女士一份,等着被提问。
库柏女士饶有兴趣地看了她的简历,夸奖她的简历写得很清爽,一目了然,然后问了些跟生物统计不那么相关的问题,比如以前学什么呀,为什么改专业啊,喜欢干什么呀,愿不愿意搬家到另一个地方啊,对自己未来五年、十年、二十年各有什么计划呀之类。
她本着“诚实是上策”的原则,对所有问题都如实回答,比如改专业的事,她就老老实实说是为了好找工作,没瞎吹是爱上了这个专业,也没拔高说这个专业对人类贡献卓著之类。
库柏女士问的与她的专业最相关的问题,就是给了她一个案例和分析结果,让她把那个结果用非专业用语解释一下。
这个她很在行,因为她自己就曾经是一个非专业人士,刚变成专业人士没几天,所以她知道如何对没学过生物统计的人解释才好懂。
面试结束的时候,库柏女士说:我们对你很感兴趣,你下去之后,要准备三封推荐信,一份成绩单,一份学期论文样本,一并寄到我们那里,我们会根据情况决定要不要让你去研究所面谈。
她一听,简直要喜疯了,连声感谢,踩着棉花般离开了面谈室。
出来之后,跟鲁平碰了面,一问才知道鲁平得到的是同样的评价和后续要求,可能是库柏女士面试用的套话,不过这仍然很值得兴奋,至少没当场被拒掉,还给了个大大的空头支票,让她们可以对“然后”做点痴心妄想。
那一天,她像走了桃花运一样,面试机会一个接着一个到来,过一会跑去看自己的纸袋子,就发现里面有张小条子,通知她几点几分在哪里面试。跑去上趟厕所回来再查纸袋子,又看到一张小条子,通知她几点几分在哪里面试。她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都是她在会议上跟人神侃过的那些单位,看来她英语口语还真不是吹的,的确能迷倒人。
但她发现各单位负责面试的并不是那些练摊的,大概都有分工,练摊的是前台唱戏的;面试的是后台把关的。练摊的负责把人吸引来,越多越好;面试的就负责把人踢出去,越严越好。
那几个面试官给她感觉不太好,尤其是那个老印面试官和老中面试官,她感觉那两人都不如库柏女士诚恳,很走过场,根本就对她没兴趣,但练摊的已经把她弄来了,他们也只好装模作样提几个问题。她还觉得那两人很趾高气昂,好像混到了面试官的位置挺了不起似的,她在心里把这两个单位毙掉了。
最后一天上午,她和鲁平都有面试,一直搞到下午快两点才启程,还是她一路开回来。
鲁平在路上就接到H州的电话,说把年薪涨了三千块,问鲁平这下是否接受这个工作机会。
鲁平自然又是纠结了一路,I州的现场面试已经定在下个月,J州可能有现场面试,如果现在接受H州的工作,那就意味着放弃两个更好的工作,但如果现在拒掉H州的工作,又怕另外两个工作拿不到,真是比当初找老公还纠结。
她因为在会议上有了几个面试,又有个J州的现场面试希望,心情大好,积极给鲁平出谋划策,两人就在“如何踏好三只船”的讨论中回到了家。
家里黑洞洞的,一个人都没有。她看看时间不早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开车到实验室去接丁丁。
一进实验室的门,就听到一片惊呼,小温、韩国人,还有几个貌似来串门的博前博后们都赞扬她年轻漂亮有职业女性风范,女儿也一阵风似的跑上来抱住她,只有丈夫站得远远的,但神情十分受用,她觉得自己很像总统就职典礼上的第一夫人,仿佛在对民众说:欢呼吧,孩子们,但别忘了,你们如此崇拜的总统,晚上也得跟我睡觉。
她跟实验室的几个人谈了一会招聘会的事,吹嘘了一下自己那个J州的面试,几个实验女郎男郎都非常羡慕:“真的呀?那可是个知名单位呢!”
“我当初也申请过那个单位,但人家没接受。”
她谦虚说:“我也就是在会议上面试了一下,八字还没一撇呢。”
“肯定有希望!”
“绝对没问题!”
她带女儿回到家后,就把给女儿的礼物拿出来,包括自己买的和在会议上顺来的,女儿开心极了,一件一件仔细看,尤其喜欢她顺来的那些免费小礼物,因为上面都有单位名称,又做得古灵精怪的,很有意思。
她趁此机会到楼下厨房去吃饭,发现冰箱里空空如也,只好煮碗面吃。
正吃着,听到汽车开近的声音,紧接着就是开车库门的声音,她觉得很奇怪,难道丈夫这么早就收工了?不可能,应该是回来拿东西的吧?
但她马上就听到了关车库门的声音,还听到了车库通往厨房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片刻之后,丈夫出现在她面前,笑眯眯地看着她,但没说话。
丈夫倒了杯水,在她对面坐下,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神还挺火辣呢,看来连这个呆子都知道小别胜新婚的说法了。但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吃自己的面。
他傻笑着说:“吃快点。”
“吃快点干什么?想噎死我啊?”
他还是傻笑着说:“我上楼去洗澡。”
她有点好奇,不知道小温此刻是什么心情?看到自己喜欢的人跑回家跟老婆胜新婚去了,会不会醋海翻波?
如果是她的话,肯定会。看来她这个人不适合做小三,明知对方家里有老婆,而对方夜夜都会回家,人家两公婆肯定会做那事,逢年过节对方都是属于家庭属于老婆的,小别还要胜新婚,如果她是小三,肯定受不了。
但她似乎也不适合做老婆,虽然丈夫夜夜回家,却不知道丈夫的心在哪里,时时刻刻担心丈夫移情别恋,总觉得丈夫在外面采了野花,那滋味也不好受。
如果说小三总是想占有情人更多的时间的话,那么老婆就总是想占有丈夫所有时间。占有更多时间好办,但占有所有时间就不好办。小三抢过来一分钟也是胜利,老婆失去一分钟就是失败。
真可谓攻城容易守城难啊!
记得男人有这么一句名言:女人啊,没有你们,男人的生活不幸福;有了你们,男人的生活还是不幸福。
她觉得如果把“男人”“女人”换个位置,这话仍然是名言。
以前她生活里没男人的时候,她觉得不幸福,总在寻找一个男人;等到她的生活里有了男人了,她还是觉得不幸福,不是觉得这个男人美中不足,就是担心别的女人觉得这个男人美中太足。
没男人,是没男人的痛苦;有男人,是有男人的痛苦。不知道哪种痛苦更痛苦。
她吃完了面,上楼去张罗丁丁洗澡睡觉。但丁丁正在兴奋地看她带回来的礼物,她不好扫女儿的兴,只好陪着一起看,顺便问:“这几天谁陪你睡觉啊?”
“我自己睡。”
“早上是你叫爸爸,还是爸爸叫你呀?”
“我叫爸爸。”
“爸爸送你去学校,迟到了没有?”
“迟到了一次,是第一天,他走错路了,问了加油站的人才找到我们学校。”
“爸爸实验室好不好玩啊?”
“好玩。”
“那个温阿姨是不是经常陪你玩啊?”
“是。”
“你喜欢她吗?”
“喜欢。”
她很想说点小温的坏话,破坏女儿对小温的好感,但她知道那没有用。即便女儿不喜欢小温,也不能阻拦丈夫喜欢小温,更不能阻拦小温做出顶尖实验成果来。等女儿懂事了,还会反过来觉得她是个坏女人,爱在背后说人坏话。其实对于小温,除了有小三嫌疑以外,她还真找不出什么坏话来说。但嫌疑只是嫌疑,不能当成罪证。
她现在非常理解那些在孩子面前说丈夫和小三坏话的大奶们,她们说的,都是她们的真实感受,她们就是那样认为的,当然会那样说。人到了那个时候,满心就只想着道德啊,恩怨啊,谁对不起谁呀,谁欠了谁呀,很难理智地评论丈夫和小三,也很难理智地评论自己,所以说坏话很正常,不说坏话才需要智慧和毅力。
她问:“你喜欢那个韩国阿姨吗?”
“喜欢。她还带烧烤给我吃了。”
“她每天晚上都在实验室?”
“嗯。”女儿想了想说,“不过有时她的BB机响了,她就跑掉了。”
“跑掉了?干吗去了?”
“不知道,她说是医院在叫她。”
她估计是所谓值班,韩国人现在是身兼数职,既在丈夫的实验室搞科研,又在本市一个医院工作,具体职位她不清楚,只知道韩国人一直是两边跑,随身别着医院发的BB机,连烧烤那天都有人呼叫过韩国人,但因为是个小问题,打个电话就解决了,没把韩国人叫到医院去。
于是她想到,韩国人可能经常被医院的电话叫走,也就是说,实验室里经常只有小温和丈夫两个人。
第九章(下)
4
丁乙还在陪女儿看礼物,丈夫已经洗完了澡,找到女儿卧室门前来了。
她看了他一眼,发现他没穿上衣,只穿着短裤,有点不雅,但好在短裤够宽大,还没现出蠢蠢欲动的迹象来。
丈夫命令说:“丁丁,快去洗澡刷牙然后睡觉。”
女儿撒娇说:“我不想睡。”
她看了一下表,的确不早了,于是也对女儿说:“去洗澡吧,不早了,睡晚了明天起不来。”
女儿去浴室了,他催促说:“你也快去洗澡吧。”
她起身去另一个洗澡间,在门口经过他的时候,他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她没理他,径直去了洗澡间。
他也跟了进来,搂住她。
她使劲推他:“不行的,当心丁丁出来看到。”
“她不会出来的。”
“会的,她每次睡觉前都要来跟我说晚安的,今天你在家,她也会跟你说晚安,别让她发现我们俩都在这里。”
他无奈地放开她,叮嘱说:“洗快点。”
“知道。”
他离开了洗澡间,她把门闩上,脱了衣服,站在大镜子前欣赏自己,感觉自己还不是那么年老色衰,身体还算凹凸有致,小腹也消下去不少,就是大臂还有点胖,但也没胖到有碍观瞻的地步。
她特意洗慢点,好让他多等一会。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样猴急,使她很开心,而故意让他多等一会,也使她很开心,好像又达到了刚谈恋爱时对他的吸引力。
女儿果然来告晚安了,在门上敲了敲,大声说:“妈妈,晚安!”
她也大声回了女儿晚安。
她听见女儿在跟爸爸说晚安,不由得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
过了一会,她听到有人在敲门,知道是他,就把门打开一道缝,努起嘴指指女儿卧室的方向:“她睡了?”
“睡了。”他挤了进来,“你怎么洗了这么半天?”
“总要洗干净吧?”她见他的短裤已经顶得老高,忍不住笑起来,“等不及了?”
“再等就要爆炸了。”
“我没测排卵哦。”
“管它呢。”
“你现在就做了,排卵时怎么办?”
“排卵时再做呗。”
“有这么厉害?”
“没这么厉害吗?我上个月不是做了半个月吗?”
“半个月也不是天天做。”
他不吭声了,爬到她身上,继续他的未竟事业。没做多大一会,就搞定了,从她身上翻下去,进入了梦乡。
她被他弄了个半生不熟,很不舒服,想拿“外国神器”来完成未竟事业,又怕他醒来看见,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躺了好大一会,都没办法入睡,而身边的他已经睡得咬牙切齿了。她豁出去了,起床去拿了“外国神器”,跑到他那间卧室去,关上门。
“外国神器”不负她望,很快就让她达到了高潮,她关掉那玩意儿,喘了一阵气,再开,又到一次高潮。就这样关关开开的,累得她筋疲力尽。
她到洗手间冲洗“外国神器”的时候,又发现上面沾着血丝。算了一下时间,可能又是排卵期,大概又是本月的水水把上月的残余冲刷出来了。
她偷偷潜回自己的卧室,把“外国神器”放好,然后在床上躺下,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她收到库柏女士的邮件,又把面试结束时提的要求重申了一下,并给了个信箱,让她把成绩单等材料都寄到那个信箱,还交代她把这个地址发给推荐人,让推荐人把推荐信直接寄过去,不要交给她来寄,搞得神秘兮兮的。
她给鲁平打了个电话,鲁平说也收到了这样一个邮件,于是两人商量该找谁写推荐信。
鲁平说:“推荐信非常重要,你自己说什么,雇主不一定相信,但推荐人说的话,他们比较相信,所以一定得找几个会为我们说好话的人。”
她问:“韩国人怎么样?”
“韩国人自己是很抱团的,如果你是跟一个韩国人竞争这个位置,他肯定会帮那个韩国人,但如果你不是跟韩国人竞争这个位置,就不要紧。”
“那美国人呢?”
“美国人一般比较正直,也最不讲情面,他觉得你好,就会说你好,但如果他觉得你不好,哪怕你给他送礼他也不会说你好,还会把你送的礼交到系里去。”
她一听,似乎没什么人可以找了,但不找推荐人又不行,所以只好矮子里挑长子,选了三个推荐人。一个是她的导师,韩国人;另一个是生物系的一个教授,美国人,她帮他做过数据分析;还有一个是本系的教授,美国人,五十多岁,她感觉那个美国人比较喜欢她,爱跟她扯点课业之外的事,甚至有点爱往男女关系上扯,老向她打听中国的鸡啊鸭啊之类的事,她觉得这样的人应该会愿意为她好好写封推荐信。
她跟鲁平一碰头,发现鲁平找的三个人有两个都跟她一样,因为生物系那个教授,就是鲁平系里的老师,项目还是鲁平拉来的,她们俩一起为那个教授做的数据分析,是她们一门课的学期项目。而她系里的那个教授,鲁平找他的理由跟她一样:那人有点色,爱跟鲁平扯点课业之外的事,甚至有点爱往男女关系上扯,老向鲁平打听中国的鸡啊鸭啊之类的事。
两人一对照,不由得哈哈大笑:“我还以为就是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呢,原来你也有?看来这人对谁都色。”
两人分头跟自己选定的教授联系,请他们帮忙写推荐信。三个里头有两个都很爽快地写了推荐信,寄出去了,只有那个色教授,拖拖拉拉的,老说没时间写。
她们两人有点犯嘀咕:不会是要我们付出一点代价吧?
她开玩笑地问鲁平:“如果他向你提个不雅建议,你答应不答应?”
鲁平说:“我才不会答应呢,光他一封推荐信也不起作用。你呢,你会不会答应?”
“我也不会。不值得。”
然后两个人又打趣自己:“算了吧,我们这么老了,人家怎么会打我们的主意?看来老了也有老了的好处,如果他为我们写得好,那说明我们是真好,不是靠脸蛋换来的。”
就在她为J州面试的事忙碌的时候,她的体检结果出来了,医生打电话通知她,说有几样需要复查,跟她约了个时间,让她去一趟。
她一听就慌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出了什么问题,立马觉得心跳太快,肝区隐痛,尿的颜色也不对,好像五脏六腑都烂掉了一样。
好不容易等到见医生的那天,医生却没具体说究竟是什么问题,只给她开了两个单子,一个是联系乳房复查的单子,另一个是预约妇科医生的单子,叫她到医院的服务处去联系复查事宜。
她去了,那里推荐她就在本医院复查,给了她电话号码,让她打电话过去定时间。她立即打电话过去,约了最早的时间,但所谓“最早”,也不是当天。乳房复查算老病号,只等两天,但妇科检查算新病号,要等一个多星期。
她真是服了美国的医疗制度,完全不考虑病人的心情,先是直筒筒地告诉你体检有问题,把你吓个半死,然后让你等个十天半月的,把你等个半死,难道他们就没想过,在这等待的时间里,病人的心情有多惶恐多难受吗?遇到那些性急的,早就熬不住跳了楼了,还复查个鬼!
那天晚上,她打电话给丈夫,想叫他早点回来,跟他说这事,但他说很忙,不能早点回来。她生气了,就在电话里说:“如果你老婆要死了,你也不能早点回来?”
“别瞎说了。”
“谁跟你瞎说?我的体检结果出来了,两项都要复查。”
“复查就是要死了?”
“肯定是有问题啰,没问题怎么会要复查?”
“要你复查就说明还没确诊你有问题。”
“但总说明有问题吧?”
“没确诊你慌什么呢?”
她见他一点也不在乎,生气地说“反正你看着办吧”,就挂断了电话。
过了一会,电话铃响了,她以为是丈夫打来的,很后悔刚才对他发脾气,但接了电话才知道不是丈夫,是韩国人。
韩国人说:“也许我不该过问这事,不过我听满博士说你体检有两项要复查,到底是哪两项啊?”
“是乳房和宫颈。”
“别着急,这两项很多人都需要复查的,绝大多数人复查都没事。”
“为什么很多人都需要复查?”
“乳房嘛,如果没有你从前的片子作对照,医生很难决定究竟有没有问题,所以为保险起见,会要你复查。宫颈嘛,很多人的抹片检查都会报告说有异常,但一般都没什么问题。可能你的医生比较谨慎,让你去看妇科,那边一般会做个阴道镜检查。”
她想起她联系的那个妇科医生是说过这个,但她因为没听说过这个词,所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检查,本来还准备上网查一下的,但一下就忘了是个什么词,查也没查成。现在听韩国人提起,赶快追问:“什么是阴道镜检查?”
“就是用一个仪器看你的宫颈,医生在宫颈那里滴一点醋,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变白,如果有,医生会切一点下来送去检查。”
她想起妇科医生也提到过“醋”,在她心目中,“醋”就是家里吃的那种食用醋,跟妇科检查没关系,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现在听了韩国人的讲解才搞清楚什么是醋,不由得十分佩服,也想起韩国人是未来的妇科专家,肯定知道这些东西,以后有这方面的问题就请教韩国人。
她给姐姐打了个电话,说起复查的事,姐姐安慰说:“没事,我体检也复查过。”
她自嘲说:“还是不体检的好,不检查,什么事都没有;一检查,什么事都来了。我好多年没体检了,一点事都没有;这次体检一下,查出这么多问题来。”
“可不能这么说,疾病不是检查出来的,而是本来就在那样的。早检查出来早治疗,结果会大不同。”
“你觉得我这两项会不会有问题?”
“应该没有。”
“那医生为什么叫我复查?”
“医生嘛,多一项检查多收一项钱。反正你有医疗保险,这些应该都是保的,复查就复查,肯定没事的。”
有复查的事悬在那里,她也没心思找工作了,就算现在找到工作,到时候发现身体有病,也去不了,何必白费精力?
5
丁乙先做了乳房复查,还是乳房X光检查,不过这次多拍了几张,很刁钻的角度,把她的乳房左挤压右挤压,弄得像块饼,令她十分担心,像这样大力挤压,如果里面真长了癌,还不被挤破了?
这次医院还比较体贴,没等个十天半月再出结果,而是做完之后就叫她等在那里,过了一会,一个医生把她叫到另一间诊室去,让她看荧光屏上的乳房X光照片,拍得那是相当的清晰,根根脉络都看得清清楚楚,既不暴力也不黄,即便是色狼看见都不会有杂念,因为完全是病理的感觉。
医生说:“我们在你的左乳上发现了一个光点,看见没有,就是这里,但右乳上没有,这个有可能是瘤,也有可能是你两边长得不对称。如果你有以前的片子作为对照就好了,你以前拍过片没有?”
“好像没有。”
“那就要做个超声波检查。”
于是又约时间,做超声波检查。
这个小亮点仿佛刻在了她脑海里,一直在那里闪烁,她几乎不敢碰自己的左乳了,怕把那个小东西碰破了。她记得她妈妈有个同事是乳腺癌,动手术把两个乳房都切掉了,保住了命,却失去了丈夫。
她想象自己两个乳房也被切掉了,胸前是一片平坦,对外还可以装“胸”作势,但在丈夫面前就装不成了,不知道丈夫会不会跑掉。
过了几天,到了看妇科医生的时间,她忐忑不安地去了医生的诊室,是一个女医生,她特意选的,如果她不计较男女,至少可以早三天复查。但她想到那些令人尴尬的检查,觉得还是选女医生好。
那个女医生有个很奇怪的姓,长相也很外国,自称Z医生,让她躺到诊疗床上之后,就用一个仪器观察她那里,感觉跟抹片差不多,不疼,有点胀。她原以为滴醋会火烧火辣地痛,但她还没感觉到火烧,医生说已经搞定了,让她怀疑到底用了醋没有。
她边穿衣服边问:“有问题吗?”
医生说:“要等化验结果。”
“什么时候才有化验结果?”
“一周左右,到时我会打电话给你。”
她感觉自己又被悬起来了,乳房要等做过超声波才知道结果,宫颈要等化验之后才知道结果,一等就是一两个星期,这哪是人过的日子?为什么美国的医生要直截了当把真相告诉病人?印象里中国的医生都是能瞒就瞒,只告诉病人家属的。
她也懒得催系里那位教授赶快写推荐信了,都不知道活不活得下去呢,还找什么工作?还是赶快把论文写完吧,免得查出癌症来,连论文都来不及写完,一个到手的美国硕士学位就飞掉了。
但她写论文也写得很不安心,老是惦记着复查结果,又没个人可以说说,老向姐姐诉苦也不好意思,诉了姐姐也会说“没事没事”,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搞不好人家当她是祥林嫂。
想跟丈夫谈谈,但两个人就像太阳和月亮一样,很难碰到一起。有天她实在忍不住了,把孩子送到学校之后,就去了丈夫的卧室,把他摇醒了,说:“喂,醒醒,我想跟你谈谈。”
他睡眼蒙胧,很不高兴:“干什么呀?这么早把我搞醒。”
“还早吗?我已经送完丁丁回来了。”
“你睡得早嘛。”
“谁叫你睡那么晚呢?”
他很勉强地问:“什么事呀?”
“还是体检复查的事。”
他答非所问:“怎么你这个月没查排卵?”
她没好气地说:“人都快死了,还查什么排卵!”
“什么人都快死了?你一天到晚瞎说些什么呀?”
“我总共就对你说了两次,上次在电话里没说几句,这次才刚开始,怎么就是‘一天到晚’了?”
“你就是爱咬文嚼字。”
她已经没兴趣跟他说复查的事了,知道他不仅不会开解她,反而会责怪她,于是赌气地说:“懒得跟你说了,你睡你的觉吧。”
他叫住她:“喂,你怎么回事?把我搞醒了又不说了,你是存心捣乱不成?”
“有什么说头?你又不关心,不在乎,我跟你说有什么意思?”
“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她想了想,走回他床边坐下,把复查的事说了一下。
他说:“就这事?那干吗搞得吓死人似的?不就是复查吗?”
“你说我会不会生了癌?”
“检查结果没出来,我怎么知道?”
“你是医生,怎么会不知道?”
“我又不是妇科医生。”
“你以前不是说你们做医生的什么科都懂吗?”
“我说过吗?”
她把若干年前的对话重复一遍,他皱着眉头说:“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就算了吧,我也懒得跟你说了。”
他又叫住她:“喂,你跑什么,话还没说完呢。你在J州找工作的事,到底怎么样了?”
“不是我在J州找工作,是人家在会议上主动给我一个面试机会,然后就把一些材料寄过去了。”
“他们还没决定给不给你工作?”
她有点不耐烦了:“不是没决定给不给我工作,是还没决定要不要我去面试。”
他愣了一阵,说:“这有好些天了吧?我估计人家不给你现场面试的机会了,要给不早就给了,还会等这么久?”
她见他像只乌鸦一样,净说些不吉利的话,越发生气:“我还有一封推荐信没寄过去,人家怎么决定?”
“怎么还没寄过去呢?”
“我怎么知道?他说他很忙。”
“是不是他不愿意替你写推荐信?”
“不愿意他干吗要答应?”
“不答应又怕你不高兴啰。”
她真是越听越生气,这个人就没一句好话说,也提不出个解决办法,就会说些令人丧气的话。她嘲讽道:“你问这么仔细干吗?难道你还想帮我写封推荐信不成?”
哪知道他竟然回答说:“可以啊,我可以帮你写封推荐信啊。”
“你写有什么用?你是我丈夫,人家会信你?”
“我又不会在信上说我是你丈夫,人家怎么会知道?”
她不知道这样使得还是使不得,决定先问问鲁平,便推诿说:“鲁平也请了那个教授写推荐信,也是到现在都没写,等我先问问她吧。”
“我也可以帮她写一封。”
“你能帮她写?”
“为什么不能?你们告诉我寄给谁就行了。”
“我还是想先问问鲁平。”
她等丈夫上班去了,就打电话问鲁平。
鲁平一听,十分赞成:“那好啊,你先生是这方面的科研项目负责人,他为我们写推荐信,肯定有分量。不过我们怎么才能跟他扯上边呢?”
“可以说我们替他实验室做过数据分析。”
“嗯,是个好办法。”
但过了一会,鲁平就改变主意了:“我觉得有点奇怪哦,你丈夫以前是不愿意你到外地去工作的,怎么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要帮你写推荐信了?会不会给你瞎写一通,让你去不成?”
她惊出一身冷汗,这太有可能了,怎么没想到这上头去呢。
她担心地问:“但是如果我们拒绝他,他会不会去J州那边坏我们的事?”
“你也不要正面拒绝他嘛,就说我们已经把推荐人的名字报给J州那边了,现在换人不大好。”
“那他不会说‘多一个推荐人没坏处’?”
“你就说人家只要三个推荐人,多了人家嫌你啰嗦。”
她真佩服鲁平头脑冷静鬼点子多,如果是她的话,肯定上了丈夫的当了。
第二天,她按照鲁平的教唆,原话回复了丈夫。
他不太高兴,但也没再坚持,只咕噜说:“好心没讨到好报。”
“你以前不是不愿意我去外州工作的吗?”
“什么以前?我现在也不愿意你去外州工作。”
“那你怎么要帮我们写推荐信?”
“我是看你着急,想帮你一下,你不领情就算了。”
“如果我拿到J州的工作了,你怎么办?是跟过去还是留在这儿?”
“我跟过去在那里工作?去当博士后?”
“你不能把科研基金带到J州那边去吗?”
他脸上是一副不屑的表情:“你不懂就不要乱说,我的基金一部分就来自于这边的单位,怎么可能带到那边去?你以为基金是你自己的钱,你想带到哪里去就带到哪里去?”
“那怎么办?”
“就两地分居啰,只要你把孩子带过去就行,丁丁是个女孩子,又这么大了,放这里我没法照顾。”
他不反对她去外州工作了,她不觉得高兴,反而觉得失落,而且有种不祥的感觉:这人会不会是个送反信的主儿?他支持的事,是不是就搞不成了?
她忍不住又去催那位色教授写推荐信,色教授说:“其实推荐信没什么用,人家这是走走过场,这么久了,现场面试的人早就被叫到J州面试了,哪还会等着你们?”
她气死了,什么这么久?不都是你搞成这样的吗?如果你早点写推荐信,哪会拖这么久?如果你不打算写,一开始就直说了,也免得我们老等。你答应了的事又不做,把我们的事拖黄了,你还来卖嘴?
但她不敢发牢骚,只带点撒娇口气恳求说:“不管有没有希望,都请你帮我和鲁平把推荐信写了寄过去,我请你吃中餐。”
这招还真管用,不到两天,色教授就发电子邮件来说,已经给她和鲁平写了推荐信,寄过去了。
她大力谢了色教授一番,并实践诺言,要请色教授到一家中国餐馆吃饭。
但色教授说他不爱吃餐馆的饭,那是按照美国人口味改良过的中餐,他想吃地道的中餐。
她心领神会,提议说:“那就上我家来吃吧,我亲自下厨。”
约好了时间,她又有点忐忑不安,怕鲁平知道了说她作风不正,于是打电话给鲁平,汇报这事。哪知道鲁平说自己跟色教授做的是一模一样的交易,色教授说已经把她们两人的推荐信寄过去了,而鲁平也已经定好了请色教授吃饭的时间,也是不去餐馆,自家做。
两个人又是一顿饱笑,她说:“我还以为就我一个人这么卑鄙呢。”
鲁平也哈哈大笑:“我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觉得我龌龊。”
“我看这个色教授一点也不正直。”
“他就是色点,但人家色也色得正直嘛,只是吃顿饭,没说要吃人。”
“会不会吃着吃着饭就提出要吃人?”
“不会的,家里老的小的都在旁边,他怎么敢吃人?”
她想起鲁平跟自己不同,人家的老公遇到这种事,肯定会陪在旁边,而她的老公肯定会待在实验室里,让她一个人去对付色教授。
她把自己的担心一说,鲁平说:“他连这样的事都不到场?那也太没道理了,你干脆这样,先告诉他你要请色教授来家吃饭,而且色教授对你有那个意思,看他能不能自愿出席,如果能,那没话说,如果不能,你也不用顾忌什么,就跟色教授好算了。”
“你别开玩笑了!”
“不是开玩笑,是说正经的,色教授老是老了点,但人长得还是不错的,又是美国大学教授,哪点不比你老公强?人家对你这么热情,你老公对你那么冷淡,你干吗不选个热脸,偏要选个冷屁股?”
“这种一夜情,选谁都没意思。”
“谁说是一夜情,人家色教授可是正儿八经找老婆的。”
“他没老婆?”
“死了几年了,正愁找不到人呢,况且还一定要找亚洲女人。”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去世的那个老婆就是亚洲人,日本人。”
“那他的孩子不都是混血儿?”
“一儿一女,都是混血,长得漂亮极了。你没在他家看见过他两个孩子的照片?”
“没去过他家,你去过?”
“我以前修他的课的时候去过,很大的房子,很豪华。”
“既然是这样,他怎么会看上我?”
“怎么就看不上呢?我觉得他那个日本夫人还没你长得好。”
“别开玩笑了。”
“那等他去你家吃饭的时候,你叫他把他夫人的照片给你看。”
“他随身带着夫人的照片?”
“肯定带着,老外都很浪漫的。”
她按照鲁平的教唆,把请客吃饭的事对丈夫讲了,他开始没说什么,但过了两天,突然打听起请客的时间来。
她好奇地问:“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安排实验啊会议啊什么的。”
“他来吃饭,关你实验和会议什么事?”
“免得时间上冲突了。”
“你也准备接待色教授?”
“当然啦。”
“你是不是把这事拿到实验室讲了,别人给你出的主意?”
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嗯。她们说这个教授对你夫人不怀好心,你得盯紧点。”
她呵呵笑起来:“别告诉我,我开会回来那天,也是你实验室的人叫你早点回来的。”
他老实作答:“嗯。”
“那如果她们不说这句话,你自己知不知道早点回来?”
他自负地说:“当然知道。”
6
丁乙请色教授吃饭,宴席上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色教授的话题一点都不色,没谈鸡鸭,连鸡翅膀都没谈,只谈国际风云和体育大赛,她一家三口只好做洗耳恭听心领神会状。
很可能实验室那几个女的没把话交代清楚,只说了色教授来吃饭要盯紧点,没说饭前饭后也要盯紧点,结果那个“教条主义者”吃完饭后就告辞回实验室去了,差点把她笑翻。
丈夫一走,色教授的态度就明显起了变化,开始往鸡啊鸭啊上面扯了:“我去年到北京开会,住在一家大饭店里,每天晚上都有女人打电话给我,问我需要不需要特殊服务。我真被她们烦死了,就问其他房间的人,怎么对付那些女人。”
她好奇地问:“怎么对付?”
“他们告诉我,你就说自己是同性恋。”
“那你怎么办呢?说了自己是同性恋没有?”
“说了,在饭店里还是管用的,但到了外面就不行了。”
“为什么?”
“我说了我是同性恋之后,就有几个男人上来拉扯我。”
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色教授很得意地看着她,好像挺为自己的笑话自豪似的:“乙,你笑起来很好看,你应该多笑。我发现你们中国女人不爱笑,太严肃,这不好。我的妻子也不爱笑,很爱发愁。”
她趁机问:“我听说你夫人挺漂亮,可不可以把照片给我看看?”
色教授很大方地从皮包里拿出夫人的照片,年轻时照的,两人合影,不知道是不是定情照还是订婚照,反正两人都是青春年少,光彩照人,让人感叹时光这位刀斧手可真能砍啊!
她看了一会照片,说:“也许我不该问,不过您夫人是怎么去世的?”
色教授一点也不隐讳:“她是得宫颈癌死的。”
她本来对宫颈癌没什么特别感觉,反正都是绝症,是哪里的癌没什么区别,但因为这段时间她的乳房和宫颈都遭到复查,令她对这几个字特别敏感。她追问道:“怎么会得宫颈癌的呢?”
色教授耸了耸肩:“谁知道?可能是因为她爱发愁,不爱笑。”
“她发什么愁?”
“什么愁都发,孩子学琴啊,学画呀,学开车啊,考试成绩啊,什么都发愁。”
“可能亚洲妈妈都是这样的。”
“你也这样吗?”
“我?说不上,我也送我女儿去学这些,但是我没什么特别要求,她能学多少是多少,我不指望她在这些方面出类拔萃,我只要她活得开心就行。”
“那很好,我很喜欢你这样的性格。”
她有点不好意思,尽力把话题往色教授夫人身上扯:“您夫人她以前是干什么工作的?”
“她什么工作都不干,她不喜欢工作,她喜欢让丈夫养着她。”
“可是成天待家里多无聊啊!”
“我也这样想,但她不这样想,她待在家里可以看书、拉琴、画画。”
她补充说:“带孩子、做饭?”
“她不做饭。”
“那吃什么?”
“我做,或者点餐,也请人做过。”
她想这个女人也真会生活啊,既不上班,也不干家务,成天就是琴棋书画,怎么还会得癌症?
色教授问:“你丈夫每天晚上都去实验室?”
“嗯,他挺忙的。”
色教授摇摇头:“不好。我听说中国男人都是工作狂,没有自己的生活,很不好。你还年轻,应该找个会生活的人。”
她吓了一跳,从来都听说美国人不管人家私事,怎么这个色教授不光管人家私事,还管得这么霸道?她正色道:“我们中国人很重视婚姻关系,不会轻易离婚。”
“但那样对自己很残酷,从来没有真正生活过。”
后来她给鲁平打电话,问鲁平请客的情况,鲁平说:“没什么新闻,就是吃饭闲聊,他爱谈国际形势体育比赛之类的事,我们一点都不懂,插不上嘴,就他一个人在那里讲。”
“哈哈,怎么跟我这里一样?不过我丈夫吃完饭就去实验室了,所以色教授又扯到鸡鸭上头去了。”
她把色教授的同性恋故事等贩卖给了鲁平,差点把鲁平笑昏,笑够了才说:“丁乙啊,你错过一个大好的机会了,如果色教授说你应该找个会生活的人的时候,你接着说一句:‘你会生活,就找你怎么样?’他一定高兴疯了。”
“别开玩笑了。”
“我真的不是开玩笑,他自己说过的,他喜欢亚洲女人。”
“他喜欢亚洲女人关我什么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呢?你就是亚洲女人呀。我觉得老外的浪漫劲肯定比我们中国的男人强。你看他老婆死了几年了,还在皮包里带着老婆的照片,有几个中国男人会这样?恐怕尸骨未寒,就找了新人了。”
她从来没关注过丈夫以外的男人,现在经鲁平这么一撺掇,才设想了一下,但马上就觉得色教授不是她的那杯茶,如果说色教授对她的表现就是爱的话,那么色教授爱的人也太多了,就她所知就还有个鲁平,色教授不是什么事情都有鲁平一份吗?
如果这就是浪漫,她觉得也没什么意思。
看来男人就是这么不尽人意,不是木讷成性,丝毫不懂浪漫,就是生性轻浮,处处留情。最糟糕的是,木讷的男人到了别的女人面前,就不木讷了,而轻浮的人在任何人面前,都是轻浮的。
她反问鲁平:“色教授也很喜欢你,你怎么不嫁给他呢?”
“他哪里喜欢我?”
“那你怎么说他喜欢我呢?他对我们两人不是一样的吗?”
“当然不一样。”
“他不是也帮你写了推荐信吗?还到你家吃过饭。”
“那是为了掩饰嘛,如果他只给你写推荐信,只到你家吃饭,那不是太明显了吗?”
“可能他到我家吃饭才是掩饰呢。”
“不可能,我每次跟他说事,他都会提到你,在我家吃饭的时候,也不断提到你,连我老公都看出来了。他在你家吃饭没提到我吧?”
她想了想,似乎没有,但她编造说:“怎么没提到你?一直都在说你。”
鲁平大喜:“真的?那我完全没想到呢。自从我生了孩子之后,还从来没人对我表示过兴趣,想当年我也是很多人追的……”
“他这么喜欢你,你会不会离了婚跟他结婚?”
“我才不会呢,多麻烦啊,而他又是那么风流的人,还不如我老公靠得住。”
“但我觉得你还是挺喜欢他的。”
“不是喜欢他,是喜欢他喜欢我。人嘛,多被一个人喜欢总不是坏事,即使结了婚,也还是希望有人喜欢有人追求,但那不等于我会离了婚跟他。”
她觉得自己结婚之前可能有点这种思想,多一个人追求,心里总是高兴的。但结婚之后,她好像就没这种需求了,不管有没有人追,她反正有了一个丈夫,虽然丈夫当年算不上追过她,但在外人眼里,有丈夫就意味着有人追过,而且是死追,不然怎么会追到手?
也许这就是女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的原因。不结婚,哪怕有一万个人追过你,人们还是觉得你没人要;结了婚,哪怕丈夫都没追过你,人们还是觉得你有人要。而有没有人要,对一个女人来说似乎太重要了,仿佛女人的价值全在有没有人要上。博士毕业又怎么样?家财万贯又怎么样?如果没人要,人家还会鄙视你。
女人年纪大了不结婚,是“没人要”;男人年纪大了不结婚,是“钻石王老五”,这也太不公平了!
她打电话跟姐姐说起这事,姐姐说:“主要是女人当中‘工贼’太多,你瞧不上的男人,总有许多女人瞧得上。女人是自己坏了自己的事,让女人处于劣势。这就像以前那些工人闹罢工一样,你罢工,不上班,但那些‘工贼’不罢工,他们愿意接替你的工作,所以资本家不买你的账,你不干拉倒,我请‘工贼’来干。”
“那些人怎么要做工贼?”
“那些人往往是没工作的,平时讲竞争,他们竞争不过你。现在你罢工了,他就趁机跳出来,愿意接替你的工作。也许等工潮过去,老板也不喜欢他,会把他解雇掉,但现在利用工贼整垮你,老板还是愿意的。”
“工贼太可恨了。”
“是啊,比如你家小满,你觉得千不好,万不好,但还有别的女人在那里虎视眈眈,搞得你没办法改造他。”
“就是,别说改造,连狠话都不敢说,怕把他说烦了,跑到别的女人怀抱里去了。”
“可能要像当年共产党搞工人运动一样才行,把广大妇女都团结起来共同对男性,才能提高女性的待遇。不然,你在这里严格要求男人,她在那里用宽松政策挖你的墙角,最后男人都变得俏巴巴的,身价涨百倍。”
她很上心地打听:“你说女人应该怎么个团结法?”
姐姐笑起来:“我也是开个玩笑,这个工程太浩大了。我只能保证不挖别人的墙角,别人挖了我的墙角我不难受,至于团结所有女性共同对男,我还没那个能力。”
她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个能力,能做到姐姐那个地步就不错了。
她也把色教授的同性恋故事等都讲给丈夫听了,但他好像没听出笑点来,只说:“他老婆是宫颈癌?那肯定是跟很多人乱搞。”
“为什么这么说?”
“宫颈癌嘛,大多数是性生活不洁造成的。”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学医的我不知道?”
她听了这话,放心了许多,她没跟人乱搞,性生活也没什么不洁的,宫颈应该没问题。
第二天,J州那边来了个电子邮件,给了她一个时间范围,请她从中选择一个时间,到那边去现场面试,一切费用都由那边负担,但如果给了她工作而她决定不去的话,她得退回这笔费用。
她高兴得差点跳了起来,马上给鲁平打电话,想约着一起去J州面试。
但鲁平非常沮丧:“我没拿到现场的面试邀请。”
“不会吧?是不是他们还没来得及通知你?”
“不是的,他们已经给我发电子邮件了,说我条件不错,但他们时间有限,符合条件的人又很多,所以他们很抱歉这次不能安排我去现场面试。”
“他们的意思是这次不能安排,等有时间了再安排吧?”
“什么呀,你相信这些鬼话?这只不过是用人单位安慰你的说法而已,他们已经祝福我在别的地方找到工作了,怎么会安排我去他们那里面试?”
她突然意识到很可能是自己抢了鲁平的位置,如果没有她,也许就是鲁平去现场面试了,毕竟鲁平早就联系了那个单位,库柏女士在开会之前就决定面试鲁平,而她那时还不知道在哪个墙旮旯里扒鸡屎呢。
想人家鲁平辛辛苦苦帮她学习,又力劝她去参加这次招聘会,连跟库柏女士在会议上面谈的机会也是鲁平带给她的,到最后她得到了现场的面试机会,而鲁平没得到,这不跟小三抢了人家丈夫一样吗?
她抱歉说:“真是太对不起了,可能是我把你的机会抢跑了,我也不去了吧。”
鲁平说:“别傻了,这种事也能讲义气的?大家无论是多好的朋友,进了工作市场就是凭本事凭运气,你有本事,运气好,拿到了这个机会,那就是你的,没什么谁抢了谁的机会的说法。”
“那你怎么办?”
“我已经接受了H州那个录取通知了。”
“那I州那边呢?”
“我把那个现场面试取消了,因为H州这边再不能等了,再等他们就要把录取通知给别人了,我还是有一个抓一个吧,不然两头都落空。”
她听说鲁平找到工作了,心里好过了许多,又像谢救命恩人一样谢了鲁平一番,才挂掉电话。
她跟姐姐说起这事,姐姐连夸鲁平:“这个人的心肠很好,心态也很好。如果是心肠坏点的人,平时就不会愿意在学习上帮助你;如果是心态差点的人,看到你拿到了现场的面试,肯定恨死你了。一般的人,在自己竞争赢的时候,会承认‘工作市场无朋友’的说法,但如果竞争不过别人了,就会抱怨,希望人家能看在朋友面上放弃竞争。鲁平真是个难得的好朋友,我希望她好人有好报,生活、工作一路顺风。”
“她已经拿到一个工作机会了,不过是在H州,城市比较小。”
“城市小是好事呀,空气好,环境好,房子便宜,吃穿也便宜,她年薪四万多,就相当于大城市六七万了。”
她感慨说:“真的像做梦一样,什么都是误打误撞,如果那时不是她来劝我去这个会议,我肯定不会有这个现场的面试机会,也可能到现在都不知道找工作是怎么回事,也没有一点自信心。”
“也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如果你没能力,那么无论她怎么劝你去参加这个会也没用;当然,没鲁平来劝你去参加招聘会,你也没这个机会。看来人还是要出去闯荡才行。”
“奔四的人了,如果是在国内,就该考虑退休的事了,可我还在找工作。”
“这也是好事啊,奔四的人了,还能跟那些年轻人竞争,并且能打败他们,那个感觉不是一般的好啊!”
她觉得姐姐说得不错,感觉真的不是一般的好,信心都快爆棚了。
7
丁乙迫不及待地把J州面试的事告诉了丈夫,他非常惊讶:“你说的是J州K市的那个研究中心?”
“是啊。”
“是把你骗去做个陪衬的吧?”
“管它呢,做陪衬就做陪衬,反正是他们出钱,我就当公费旅游的,正好我没去过K市。”
“他们出钱?”
“嗯。机票、旅馆、的士、伙食,都是他们出钱。”
“有这么好的事?”
“当然啦。但如果他们给了我录取通知我不接受的话,就得把这笔钱退给他们。”
“那是行规。”
这次他没唧唧歪歪,大概知道唧歪了也不能阻拦她去J州面试,而且他已经照顾过孩子几天,大概发现使用“满式带孩法”也不费什么事,就是早上送一下,下午接一下,既不用给孩子做饭,也不用给孩子洗澡,有时还可以支使孩子替爸爸做点事,挺赚的呢。
她这次也比较简单,面试的服装是现成的,费用是雇主掏腰包,所以她也不用多想,哪趟航班方便就订哪趟,住宿的饭店是雇主定的,她只打电话说个具体时间就行。
由于机票订得很急,票钱相当贵,要六百多。雇主钦定的那个饭店也很贵,每晚两三百。再加上她的伙食补贴和的士费,估计得一两千,她在国内都没享受过这么豪华的待遇。
但俗话说“欢喜不知愁来到”,她有了这么大的欢喜,却想不到“愁”随后就登门拜访,而这个“愁”就是她的体检问题。
乳房的超声波检查倒没什么,有点像以前怀孕的时候做的那个超声波,也是抹滑的东西,也是一个鼠标样的东西在滑溜溜上滑来滑去,不过那次是肚皮,这次是乳房。
医生是女的,很温和,也很健谈,一边给她做检查,一边跟她聊天,还夸奖她显年轻,说看了她的病历,还以为年龄搞错了呢,是不是把二十多写成了三十多。
这话真好比灵丹妙药,她立马觉得胸口豁然开朗,乳房处什么不对头的感觉都没有了,暗自夸口说:如果我这种又不疼又不痒,连豌豆大个硬粒都摸不到的人都患乳癌了,那肯定全世界的人都患乳癌了。
果然不出她之所料,医生说没看见什么不对头的东西。不过半年后要复查,主要是看看那个小亮点长大了没有。现在有了一套片子可供参考,等于是有了参照物,以后就好办了。
但妇科那边的复查就有点玄乎,Z医生打电话来说切片检查没什么问题,但又跟她约了个时间,叫她去医院一趟。她按时去了,Z医生边画示意图,边给她讲解:“你上次的阴道镜检查和切片化验没什么问题,但阴道镜检查只能看到宫颈的外面,看不到里面,切片也只切了宫颈外面,没切里面,所以现在还不能确诊,要做进一步检查。”
“什么检查?”
“我想给你做个宫颈锥形切片。”
她看着Z医生在纸上画手术示意图,感到很可怕,真是一个锥体的形状,好像一个漏斗插进她的子宫一样,而那个漏斗就是医生将要切掉的部分。她担心地问:“做了这个,还能——怀孕吗?”
“应该是能的,不过有的人会落下疤痕,使宫颈口变窄,影响怀孕。”
她暗叫糟糕,现在这么努力都怀不上,以后宫颈口变窄了,可能更怀不上了。但听医生的口气,只要怀上了,还是可以生的,那就是说,还可以做人工受精,于是又问:“那这个手术对整个怀孕过程和生产有没有影响呢?”
“对有的人会有影响,因为宫颈口被切掉了一块,会增加流产的机会。”
她急了:“那我不做这个切片了吧。”
“为什么?”
“我和我丈夫正在努力造人。”
“我看你填的表上写着你已经有了一个孩子。”
“我是有了一个孩子,但是个女孩,我丈夫很想要个男孩。”
“但你不能用你的身体冒险。”
“我的身体有危险吗?”
“我这不是正在查吗?不查怎么知道呢?”
“我最近要到J州去面试,可不可以等我面试回来再决定?”
“可以的,但别忘了这事,要对自己的身体负责。”
回到家,她就给丈夫打电话,直接打他手机,但她打了半天都没人接,她知道留言没用,因为他从来不查留言,也不知道怎么查,教他查他还不愿意学,于是只好打他实验室的电话。
还是小温接的,听她说了找谁,就放下电话去叫人。
但丈夫好一会没来接电话,她烦得不得了,差点挂掉电话,终于听到丈夫的声音:“什么事呀?我正在忙呢。”
她烦躁地说:“就一句话,不耽误你时间:我的医生让我做手术,我跟你商量一下,看你同意不同意。”
他似乎有点紧张:“什么手术?”
“宫颈那里的,我也不知道,好像叫什么宫颈锥形切片。”
他似乎也不熟悉,嘴里重复道:“宫颈锥形切片?那不是切片吗,怎么说是手术?”
“医生说要全麻,还不算手术?”
“要全麻?谁说的?她有没有搞错?”
“她怎么会搞错?”
“你这么相信她,干吗问我呢?”
她更烦了:“我问你,是因为这关系到你生儿子的事,做了这个手术,宫颈那里会有疤痕,不容易怀孕,又因为切掉一块,宫口变大,容易流产。”
他咂摸了一会,问:“那为什么要做手术?”
“不做医生怎么知道是不是癌症?”
“怎么一下就扯癌症上去了?”
“抹片检查本来就是查宫颈癌的,色教授的老婆就是抹片时查出宫颈癌的,现在我的抹片检查有问题,你说还能是什么?”
他咕噜说:“美国的医生就是这样,什么都依赖于切片化验,离了这个,他们屁都不懂。”
“那你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我做这个手术?”
“现在就要决定吗?”
“可以等我面试回来再决定。”
“那就等等吧。”
她挂了电话,然后给姐姐打电话,姐姐提醒说:“会不会是医院误诊啊?要不要多找几家医院检查一下?”
她想想也是,除了有几次那个后出了点血之外,她没有其他不适的感觉,怎么会一下就需要把宫颈切掉一个漏斗呢?这个医生下手也太狠了点吧?怎么像个虎狼医生?敢情不是你的身体,你切一块肉不疼。
她决定再找一家医院看看,但她不好意思叫她的家庭医生把她转到另一家医院去,万一Z医生知道了这事,肯定不高兴,说不定会在她新找的医生面前说她的坏话,到最后两边都不给她好好治疗,那就糟糕了。
但不找另一个医生检查一下,又怕Z医生搞错了。如果不是为了生孩子,她倒也不怕,切了就切了,还少个祸害。但现在还想生孩子的,那么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要随便切一刀。
她想来想去,都没想出个办法来,最后还是韩国人帮了她这个忙。
韩国人说是因为听到满老板在电话上说到宫颈锥形切片,所以打个电话来问问:“也许我不该多事,不过我刚好是搞妇科的,兴许我能帮点忙。”
她把结果和Z医生的建议对韩国人说了,急切地问:“你是这方面的专家,你觉得我——是癌症吗?”
“别着急,哪来那么多癌症?不过我没看到你的检查结果,也不好乱说。你看能不能这样,我准备一个表格,你签个字,同意Z医生把你的病情告诉我,这样我就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你。”
她这人很怕签字,主要是因为听到过一些传说,都是没看明白就乱签字,结果后患无穷的事例,所以她逢到签字就紧张,生怕自己签错了字,铸成大祸。
她推诿说:“你们都是医生,你不能亲自问她?”
“我问她,她也不会告诉我,因为那是犯法的,医生不能随便将病人的信息告诉任何人。”
“如果我签了字,就怎么样呢?”
“如果你签了字,我就可以调阅你的病历,和你的医生探讨你的病情,这样我就知道你究竟是什么病,该给你什么样的建议。这就好比你再找个医生看看一样,多一个人,多一份经验。”
“我正想问你呢,如果我到别的医院去检查,还需要我的家庭医生推荐吗?”
“那要看你买的医疗保险是什么样的,有的规定看专科医生一定要家庭医生推荐,否则他们不给你报销;还有的比较宽松,不管你的家庭医生推荐了没有,只要你看的医生是他们保的范围内的就行。”
她的医疗保险是丈夫在单位买的,他买的时候没跟她商量过,她以前也从来没看过病,所以不知道到底保了些什么,于是又打电话去询问丈夫。
丈夫的声音里透出被骚扰的不耐烦:“美国的医院都是一样的,看一个就够了,干吗跑另一家医院去看?”
“如果保险保这样的费用,多跑一家医院有什么不好?”
“我怎么知道保不保呢?”
“你买保险的时候就没打听过?”
“我打听这干什么?”
“你连这都没打听清楚,怎么会决定买这个计划的呢?”
“他们都说买这个好。”
她估计这个“他们”又是他实验室那几个女的,便说:“你问问小温,也许她知道。”
小温果然知道:“丁大姐,你的计划保这个的,只要是系统内的医生,你找谁看都行。你到网上查一下,就知道哪些医生是系统内的了。”
“我知道怎么查哪些医生是系统内的,但我不知道能不能不经家庭医生推荐就去看专科医生,如果看了,能不能报销。”
“能,都能。”
她不是很相信小温,年纪轻轻,有什么大不了的病,会看专科医生,还一看好几家?
但她也不想再打听了,决定再找一家医院看看,哪怕保险公司不保也得看,不然她没法决定要不要做那个“漏斗”。
她从网上找到几个系统内的医生的电话号码,打过去约时间,但因为是专科医生,她又是新病人,都要约到一两个月之后,而Z医生这边肯定不会等那么久,她面试回来就得决定到底要不要做那个“漏斗”。
她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给韩国人打电话:“你是医生,能不能帮我在你们医院找个熟人,约个早点的时间?”
韩国人还真把她的“死马”给医好了,在自己工作的那个医院为她找了个医生——金博士,也是个研究员,比韩国人早一年进研究项目,已经做完了一年的科研,现在是全职做临床。
她听说是个研究员而不是医生,就有点信不过,恳求说:“你可不可以帮我找个真正的医生,像Z医生那样的?”
韩国人解释说:“金博士比Z医生更强啊,我们这些研究员,都是早就做到了Z医生那一步,然后再做研究员的。”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我们做完三年研究员,就能当癌症专科医生,而Z医生他们只是一般的妇科医生。”
她似懂非懂,但既然是她求韩国人帮忙,当然只好听韩国人的。
她赶在面试之前去见了金博士,还是抹片和阴道镜检查那一套,连出结果的时间都一样,说要一星期左右,给她的感觉要么是这两个医生串通好了,要么就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
既然几边的检查都没给她一个准信,姐姐和韩国人也都说“没事没事”,她就权当没事吧,可别把心情搞坏了,影响了面试。于是她全力投入复习准备,但因为不知道面试会考些什么,其实也不知道从哪里准备起,她只好把一些重要的公式和概念抄在笔记本上,随时复习。
如果觉得等你爱我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艾米小说全集:小情敌, 其实我是爱你的, 一路逆风, 飞来横情, 憨包子与小丫头, 欲(尘埃腾飞), 山楂树之恋2, 等你爱我, 加国华警之枫叶红颜, 认识你,是命运对我的恩赐, 几个人的平凡事(中国式不离婚), 梦里飘向你, 三人行, 不懂说将来, 同林鸟, 致命的温柔, 十年忽悠, 至死不渝, 云中之珠, 竹马青梅, 山楂树之恋, 美丽长夜,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