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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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皇宫时,明月高升,周围一片寂寥。

魏曕一直在忍,想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再吐。

没想到刚下马车,前面的魏旸先冲到墙边吐了起来,徐清婉追上去,一手扶着魏旸,一手轻柔地替魏旸拍背,乳母一手牵着大郎一手牵着三郎准备先进去休息,两个孩子边走边回头,相似的两张小脸上都流露出对父亲的担忧。

“爷,您没事吧?”

从小伺候他的小太监安顺儿担心主子要吐,提前扶住魏曕的胳膊问。

魏曕摇摇头,挥开他,刻意不去看魏旸那边,大步朝府里走去。

到了下榻的院子,魏曕冲进净房,翻天倒海地吐了一通。

安顺儿在旁边伺候着,让长风去厨房取醒酒茶来,再吩咐厨房煮碗面,三爷这趟出门只带了他们两个,指望不上旁人。

魏曕吐够了,被安顺儿扶到榻上躺着休息。

他很热,闭着眼睛扒拉身上的袍子。

安顺儿赶紧帮主子把外袍脱了,好在金陵这边入秋了依然还算暖和,只穿中衣也不怕着凉。

长风端着醒酒茶走了进来。

听到脚步声,魏曕睁开眼睛,瞥见长风那张平平无奇的长方脸,他又闭上了。

“爷,喝点茶吧,不然胃里得一直闹腾。”安顺儿放轻声音哄道。

魏曕懒得动。

安顺儿与长风一起将他扶坐起来,靠着东边的墙壁,腰下再塞个软枕。

喝了醒酒汤,魏曕舒服些了,脑海中又出现魏旸身边妻子环绕的画面。

中秋夜,该是一家团圆的时候。

殷氏此刻在做什么?

分开时她还在怨他不带她来京,一晃眼这么久过去了,她的怨气也该散了,这会儿可能正抱着衡哥儿,对着月亮思念他。

平城。

殷蕙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魏曕不在,她暂且将魏曕的被子收了起来,宽宽大大的一张床,全是她的地盘。

起床打扮,殷蕙将三房的腰牌交给金盏,让金盏去廖秋娘那里给婆母买烤肉馍,吃食这东西,还是要吃个新鲜。

金盏回来后,先去静好堂给温夫人送馍,再回澄心堂见主子,笑嘻嘻的:“夫人,我看见杉姑娘身边的丫鬟了,也去排队买馍,被我发现,她还躲呢。”

殷蕙想起昨夜魏杉嘴硬嫌弃她们的样子,笑了。

人其实生来不分贵贱,都是肉长的骨撑着,只分有钱没钱。既然舌头都一样,那么平民百姓叫好的吃食,王孙贵胄同样也会喜欢,差别就在于,老百姓舍不得天天吃美味,偶尔吃一顿会惦记一辈子,有钱人买得起,可以经常吃,过了新鲜劲儿可能就觉得腻了。

譬如这个烤肉馍,燕王府里的众人们再喜欢吃,多吃两顿也就放下了。

王府绣房的管事嬷嬷带着小丫鬟过来了,给各房主子裁量身段,准备缝制四套冬装与新年过节的新衣。这是份例,如果哪个主子觉得四套新衣不够穿,也可以自掏腰包另做衣裳,只要不是过分奢侈,谁也不会管。

“三夫人又长高了。”绣房的嬷嬷替殷蕙量完,笑着恭维道,“身段也更好了。”

殷蕙也能感觉到随嫁的那些衣裳现在穿起来并不是那么合身,裙子还好,上衣的胸口多多少少都有些紧,而去年秋冬在王府做的新衣又都是孕妇穿的,此刻穿起来又过于宽松肥大。

重阳节前,殷蕙又出了一趟门。

探望祖父是真的但也是幌子,这次祖孙俩没聊多久,殷墉有事要处理,殷蕙也没留在殷家用饭,与祖父分开后,她去了锦绣楼。

锦绣楼是平城首屈一指的绸缎庄,这里卖各种名贵的绫罗绸缎,也有擅长各种精美绣法的绣娘替有有钱人们缝制新衣。

锦绣楼原是殷家的产业,殷蕙出嫁时,殷墉将整个锦绣楼作为陪嫁送给了小孙女,包括里面的管事与绣娘们,除此之外,殷家还专门从杭州、福州、蜀地、山西挑了四家染坊送给小孙女,不但能保证殷蕙的锦绣楼能自给自足,还能做其他绸缎庄的生意。

虽然殷家还有更多的染坊与绸缎庄,但殷墉送给小孙女的这份陪嫁,乃是挑了其中生意最好的几家产业。殷蕙的二叔二婶曾为此与老爷子闹了一场,认为老爷子过于偏爱殷蕙。夫妻俩的理由是,自古以来,家产都是留给儿子孙子的,女儿孙女嫁出去就是泼出去的水,给份嫁妆足够了,哪有分家业根基的?

殷墉却坚持送了这些产业给殷蕙。

殷景善再反对,殷墉就说:“咱们家的家业,等我死后,本该你与你大哥一人一份,你大哥命苦早早没了,只留阿蕙一个血脉,我只是把本该属于你大哥的一小部分给了阿蕙,留给你的更多,哪里不公平?”

殷景善这才不吭声了。

上辈子殷蕙一心都扑在魏曕与儿子身上,手里的银子太多了,从小不必为银钱烦恼的她,对祖父送她的任何铺子都不曾上心,完全交给周叔打理,好在周叔对她足够忠心,再加上背靠燕王府这棵大树,没有让这些产业出现什么问题。再后来,殷景善、殷闻父子俩败光了殷家的产业,竟然还跑来央求她,希望她能把那四家染坊还给他们,让他们重振殷家家业。

殷蕙自然没有理会。

重生一回,殷蕙收回了对魏曕的心,自然也有心力放在其他事情上。

周叔再可靠,今年也快五十了,她能再用周叔十年甚至二十年,但周叔总有干不动的时候,万一新的管事能力不行,她自己又什么都不懂,岂不是要步二叔一家的后尘,让祖父苦心分给她的产业也败落了?

所以,她必须熟悉这些产业的经营,必须趁祖父周叔他们还在,扶植栽培下一代管事。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锦绣楼里的客人不多,女掌柜刘曼娘坐在柜台后拨打着算盘,不经意朝外看了眼,然后就愣住了。

殷蕙朝刘曼娘笑了笑。

她是祖父的掌上明珠,从小就喜欢跟着祖父四处走动,外地太远没办法,但平城里面殷家的大小铺子,殷蕙都去过,又因为女孩子爱美,殷蕙来锦绣楼的次数最多,与刘曼娘也十分熟悉。

用刘曼娘的话说,殷蕙乃她看着长大的。

“我的二小姐,您不在王府待着,怎么自己出来了?”丢下算盘,刘曼娘激动地跑出来,又以最快的速度将殷蕙请到了后院。

“二小姐,您出门没关系吧?”

燕王府就是平城百姓眼里的天,刘曼娘又快两年没见过殷蕙了,自然把燕王府想成了轻易不能进出的地方。

殷蕙笑道:“一个月出来一次还是没关系的,您先派人把周叔请来吧,咱们慢慢聊。”

刘曼娘马上吩咐一个小厮去请周叔。

殷蕙的陪嫁产业太多,周叔每家都要管,是个大忙人。

殷蕙再让刘曼娘拿软尺来,她要在自家铺子里另做六套冬装、六套春装。

一季十套,于她而言不算奢侈。

刘曼娘很高兴,一切准备就绪,她一边替殷蕙量尺寸一边感慨道:“上次给小姐做衣裳还是准备陪嫁呢,今日终于又有机会了,哎呦,小姐的腰怎么还这么细,一点都不像生过孩子的,嗯,胸又长了……”

与王府里的绣娘相比,刘曼娘简直是把殷蕙当自家孩子,说话直白却透着亲昵。

殷蕙今日的心思却不在这些上面,与刘曼娘打听起锦绣楼的种种运作来。

刘曼娘惊讶道:“小姐怎么突然问起这些了?”

殷蕙直言道:“二叔他们一直不满祖父将锦绣楼给我,我若不上心,将来您与周叔老了帮不了我了,我却什么都不懂,一旦影响了锦绣楼的生意,二叔二婶再来奚落两句,我可受不了。”

刘曼娘既意外,又欣慰,曾经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二小姐,终于长大了。

刘曼娘就先从一些浅显的东西讲了起来。

讲得口干舌燥时,周叔来了,刘曼娘让周叔招待殷蕙,她去前面招待客人。

时间有限,殷蕙也不能一口气吃成胖子,让周叔将各处产业去年一整年的账目都整理好送到燕王府去,她自己对着账本慢慢学,有疑惑先记下来,下次见面时再问。毕竟是巨商家的小姐,从小耳濡目染,殷蕙还是有些基础的,真想上手,假以时日一定能学透,至少不会被人轻易糊弄了过去。

周叔动作很快,隔了一日就命人送了一箱账簿过来,包括与外地庄头、管事往来的书信。

殷蕙除了王府里面的一些应酬,总体还是很清闲的,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看账本。

转眼到了九月初九,重阳。

燕王府里上午举行了祭祖,下午徐王妃在花园里设了赏菊花会,算是应个重阳赏秋的景。

天气不错,殷蕙把衡哥儿也带了出来,小家伙会坐了,大人们说话,他坐在带轮子的木制小推车里面,大眼睛东瞅瞅西看看。

眉姐儿、二郎、四郎也都在。

眉姐儿五岁,乖乖地坐在亲祖母徐王妃身边,二郎吃了禁足一个月的教训,如今稳重些了,哪怕被拘束在这种他明显不喜欢的场合,也能老老实实的。

纪纤纤的肚子已经非常大了,说不定哪日就生,今日她也将庶子四郎带了出来,四郎早已过了周岁,只是体弱,现在还走不稳当。

看眼一个人在木车里玩得不亦乐乎的衡哥儿,纪纤纤笑着对四郎的乳母道:“让四郎与五郎玩去吧,就他们俩不会走呢。”

殷蕙沉得住气,温夫人露出紧张来,那四郎就是个病秧子,现在瞧着好,万一身上还有病气,过给衡哥儿怎么办?

李侧妃一脸看戏的表情。

徐王妃带笑道:“还是让四郎自己玩吧,五郎看着小,力气可不小,踢到四郎怎么办。”

殷蕙这才附和地点点头:“母亲说的是,早上我喂五郎吃葡萄泥,被他踢了一脚胳膊,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纪纤纤:“呦,五郎力气这么大啊,那快把四郎抱回来吧,我们四郎娇气,可不敢招惹五郎。”

李侧妃扭头对徐王妃道:“世子爷他们这会儿已经启程回来了吧?”

徐王妃道:“应该回了,之前王爷推测,说他们差不多月底到。”

李侧妃瞥眼殷蕙,笑道:“快回来吧,三爷一走仨月,可把老三媳妇闷坏了,隔三差五就出去透透气。”

殷蕙就知道,一旦她频繁出府,肯定会被人盯上。

因为李侧妃是长辈,她没有说什么。

温夫人平时虽然不争,却也看不得李侧妃夹枪带棒地欺负自己的儿媳,再加上这阵子燕王常去她那边,给了她底气,这会儿便道:“阿蕙脸皮薄,姐姐可别揶揄她了,阿蕙去年刚嫁进来就怀了孕,整整一年都没回家探亲,难得老三不在府里没什么事,她才有闲回娘家看看。”

郭侧妃也开口了:“是啊,老三媳妇够沉得住气了,哪像我,连着仨月不让我回娘家看看,我都想得慌。”

李侧妃直接翻了个白眼给她。

徐王妃无奈地摇摇头:“好了,起风了,咱们也散了吧,别吹着孩子们。”

一群内眷,分别朝东、西六所走去。

纪纤纤肚子大,走得慢,殷蕙这边推着衡哥儿的小车,也快不起来,妯娌俩就挨上了。

“三弟妹,三爷离开这么久,你想不想啊?”纪纤纤明知故问地道。

正常情况下,哪个新婚妻子会不思念丈夫?

偏偏殷蕙是个特殊的。

她笑道:“还好。”

纪纤纤啧啧道:“你可别怪我多嘴,如月表妹也在京城呢,三爷与她青梅竹马,既然去了京城,能不去探望一番?”

殷蕙故意装糊涂:“去也是应该的,表兄妹俩难得见个面。”

她过于平静,瞧着也不像装的,纪纤纤纳闷了,以前只要她提温如月,殷蕙便会变脸色,今日怎么换了个人似的?

岔路口到了,殷蕙与纪纤纤道别,回了澄心堂。

又要照顾孩子,又要看账本,时间对于殷蕙忽然变快了起来。

九月二十一的傍晚,纪纤纤像上辈子一样,有惊无险地生下了一个女孩儿,起名庄姐儿。

次日,锦绣楼将殷蕙订做的六套冬装送来了,春装要慢些,左右不急。

庄姐儿洗三那日,殷蕙穿的是王府发下来的一套冬装,桃红缎面的夹袄,趁得她胸鼓腰细,如一朵开得满满的粉牡丹。

二爷魏昳百忙之间,都留意到了这位娇艳动人的弟妹。

殷蕙打他面前走过的那一瞬,魏昳突然很羡慕老三。

弟妹出身低却美艳无比,对老三也恭恭敬敬温温柔柔服服帖帖,不像他家那位,天天与他顶撞。

说曹操曹操到,宴席还没散,魏曕、魏旸兄弟俩回来了。

第14章 (“怎么没等我?”)

得知府里正在给新出生的庄姐儿庆洗三,魏旸、魏曕等人就直接来了畅远堂。

至此,燕王府一大家子才是真正地团圆了。

殷蕙与魏杉、魏楹站在一块儿,默默地看着阔别三月的丈夫朝燕王走去,行跪拜之礼。

刚重生回来的时候,她与魏曕在被窝里狠狠地折腾了一回,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她甚至都没发现魏曕已经变成了二十岁的魏曕。醒来不久魏曕又动身前往京城了,殷蕙也就没有机会仔仔细细地再端详一遍自己年轻了十岁的夫君。

不过,也没什么好看的,魏曕这人,无论何时都冷冰冰的,表情少得像幅画,只要随着年月的流逝,逐渐给他添加几笔皱纹、胡须就行了。

突然,魏楹悄悄地撞了撞她的胳膊,还飞来一个揶揄的眼色。

换成上辈子,殷蕙定会闹个红脸,如今,殷蕙只遗憾魏曕回来了,那张舒舒服服的大床又要经常分一半位置给他。

关于京城一行,燕王有很多话要问两个儿子,只是现在不是时候。

“都还没吃饭吧,晌午就先在这边吃点,晚上府里再正式设宴替你们接风洗尘。”

“谢父王。”

如此,魏旸、魏曕留在了燕王那张桌,徐清婉带着两个孩子走到了女眷们这边。

“二弟妹身子如何了?”徐清婉关心地问殷蕙,又朝纪纤纤的屋子望了眼,“我这刚回来,一身风尘,就先不进去瞧她了。”

殷蕙笑道:“二嫂恢复得不错,庄姐儿也白白净净的。”

徐清婉点点头。

她端起茶碗先润喉咙,面上妆容精致,只是眼角难掩一丝疲惫。

殷蕙收回视线,心里很清楚,魏旸这次进京,带回来一个日后很受他宠爱的歌姬。之前魏旸虽然也有妾室,但都是徐清婉怀孕时主动挑了身边的丫鬟去伺候魏旸的,个个都受徐清婉的掌控,掀不起什么风浪,唯独这次的歌姬,既美又有心机,暗暗给徐清婉添了不少堵。

徐清婉喝过茶,余光落到了殷蕙的衣裙上,是粉粉艳艳的颜色。

正如五官寡淡的人撑不起艳色,似殷蕙这等天生明媚的美人,也就该穿得艳丽一些。

如果她也有殷蕙的美貌,魏旸是不是会像魏曕那般,十个歌姬一个都不碰?

念头一转,徐清婉又想到了纪纤纤,纪纤纤同样美貌,二爷还不是纳了姨娘?

根子还在男人身上,是殷蕙命好,嫁了不好女色的三爷。

宴席终于散了。

毕竟是一家人,殷蕙下意识地朝魏曕看去,却只看到魏曕、魏旸跟随燕王离开的背影。

殷蕙便带着衡哥儿先回了澄心堂。

“把三爷的被子铺好吧。”

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殷蕙吩咐银盏道,魏曕回来了,无论他住在前面还是来她这里,她这边都得给他留着被子。

殷蕙只是不想再去求魏曕的心,人还是不能故意得罪的,毕竟她光有银子了,未来尊贵的王妃身份乃是魏曕所给。已经成了皇家的媳妇,殷蕙就要风风光光地过下去,不能给魏曕休了她的借口,丢下衡哥儿在某个继母手下讨生活。

她沉浸在思绪中,金盏、银盏都像过年一样开心,很快就把两床被子铺好了。

“夫人要不要重新梳个头?”金盏意有所指地提议道。

殷蕙只觉得好笑:“不用,你们下去吧,留意前边的动静,三爷回来了记得知会我。”

两个丫鬟喜滋滋地退下了。

殷蕙试着回忆上辈子的今日,一切都很模糊,只记得她一直在前院巴巴地等着魏曕,魏曕呢,他爱干净,回澄心堂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殷蕙当时在场,努力要做个贤妻的她当然主动跟着进去伺候了,魏曕神色淡淡,却也没有反对,紧跟着,她才红着脸解开他的衫子,就被他按在了桌子上。

殷蕙嗤了声。

那时候她可是真真正正才十六岁的小媳妇,情窦初开,脸皮也薄,受的冲击大,记忆自然深刻。

当时她心里可热乎了,觉得魏曕只是脸冷,其实心里也在深深地思念着她,所以才会那么迫不及待,那么热情似火。

如今想来,魏曕想她的身子是真,那是属于男人的本能,与情情爱爱一点关系都没有。

换句话说,在魏曕眼里,她这个妻子就是个暖床的,除了陪他睡觉除了给他生孩子,她的其他方面魏曕都不放在眼里。

这些旧事就不能想,一想就来气。

今日畅远堂的洗三宴殷蕙也跟着忙活了半天,宴席上还要各种应酬,这会儿殷蕙也累了,反正魏曕要在勤政殿逗留小半晌,快黄昏才回来呢,殷蕙便散了发髻,脱了外裳,钻被窝里歇晌了。

魏曕并没有在勤政殿逗留太久。

两个儿子,燕王有话可以问长子,而老三本来就话少,与其在这里戳着浪费时间,不如先回去好好休息。长子去京城带着妻子孩子,啥也没耽误,老三可不一样。

魏曕离开勤政殿后,还要去静好堂给生母请安。

温夫人有很多话想与儿子说,但儿媳因为儿子不在受了一些委屈,温夫人就对儿子道:“娘这边一切都好,你快回去看看阿蕙跟衡哥儿吧。”

魏曕就想到了在畅远堂瞥见的殷氏,穿一件桃红的夹袄,耳边戴着一对儿红玛瑙的坠子,笑靥如花地与长嫂等人说着话。

三个月没见,她好像变了,变得更美更艳。

或是料到他快回来了,所以提前打扮起来了?

年纪在这摆着,有些东西就不能想,想了便刹不住。

“儿子不在的时候,衡哥儿可还好?”魏曕神色不变地端坐在椅子上,先打听稚子的情况。

温夫人笑道:“好着呢,长得壮壮的,都会坐了,快回去瞧瞧吧。”

魏曕顺势而为,起身告退。

其他院里的主子都在休息,魏曕大步流星地回了澄心堂。

迎接他的是安顺儿,意料之中的人并不在。

“夫人呢?”魏曕淡淡地问。

安顺儿道:“许是累了,夫人先歇下了,只叫金盏留意您何时回来。”

魏曕:“嗯,告诉金盏,不必打扰夫人,备水吧。”

安顺儿早叫水房烧上水了,很快就兑好了一大桶温水。

两刻钟后,魏曕换了件家常袍子,去了后院。

金盏、银盏都在院子里守着,因为三爷不许她们打扰夫人,她们就没敢知声。

魏曕先去耳房看衡哥儿。

乳母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床上衡哥儿睡得很香,白白净净的脸蛋,比他离开之前更漂亮了。

魏曕戳了戳儿子的小胖脸。

衡哥儿皱皱小眉头。

魏曕手指一顿,没再打扰儿子。

乳母试着问:“要不,奴婢把五郎叫醒?”

魏曕:“不必。”

他又看了几眼儿子,起身离去,这一次,他直接去了殷蕙的屋子。

金盏、银盏识趣地守在门外。

殷蕙睡得并不是很深,当魏曕坐到床上,床板下沉,她忽地醒来,肩膀不动,她朝后偏头,就见魏曕已经脱得只剩中衣,丹凤黑眸沉沉地看着她。

殷蕙眨了眨眼睛,又往魏曕身后看去,窗户那边一片明亮,不像黄昏。

“您,您回来啦?”

一边疑惑他怎么提前回来了,殷蕙一边撑着坐了起来,乌黑顺滑的长发自然而然地垂落下去,有几缕不老实地翘了起来,那凌乱却增添了几分慵懒与妩媚。

魏曕的视线从她的发丝移到她的脸上,睡得红扑扑的,半边脸上还残留枕头的压痕。

床帏中飘散着一缕清香,是她常用的花露味道。

“怎么没等我?”魏曕看着她的眼睛问。

那样的神色,那样平淡的语气,不了解他的人,会以为他在生气。

幸好,殷蕙很了解他了,知道他只是纯粹地在问一个问题。

她垂着眼道:“我以为父王会多留您一会儿。”

回答完了,注意到中衣的领口有些松散,殷蕙下意识地拢了拢。

还没拢好,一只大手斜刺里探了过来。

殷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像回忆中本该发生在浴室的那一幕,突如其来的动作总是叫人心惊。

下一刻,她被魏曕按回了床上。

依然是从脖子开始。

殷蕙试图保持冷静,可魏曕的呼吸太热,早已熟悉这滋味儿的身体也不太受她的控制。

既然不受控制,殷蕙索性不去管了。

又有什么关系,魏曕可以把她当暖床的摆设,她也可以把魏曕当暖床的摆设,反正这事又不是只有他自己快活。

快到黄昏,魏曕才终于抱着殷蕙不再动了。

殷蕙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鬓发湿漉漉的,整个人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身后的男人长长地喷出一口气,气息吹得她耳根一凉,怪舒服的。

当他的呼吸越来越平稳,殷蕙也完全冷静了下来,挪开他搭在她腰间的手道:“晚上还有接风宴,咱们该起来了。”

今晚若是迟到,两口子都要被人笑话。

魏曕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摇摇铃铛,命丫鬟们端水进来。

不同场合需要用的水也不一样,金盏、银盏分别提了一通兑好的温水进来。

魏曕先去清洗。

殷蕙躺在床上,透过一层帷幔与屏风,看到魏曕模糊的身影,他个子很高,拧了拧巾子,上上下下地擦拭着。

燕王的五个儿子里面,魏曕的武艺最好,体型也最耐看。

殷蕙的思绪又开始乱飞。

盲婚哑嫁能嫁一个这么俊俏的夫君,她也不算亏了,只要别死求什么一心一意,有钱有身份又有个俊夫君时不时地暖下被窝,这日子真的很不错了。就算将来温如月进门做妾又怎样,妾能越过正室去?瞧瞧人家徐清婉、纪纤纤,年轻的时候或许还会酸一酸,时间一长,胸怀练出来了,看小妾跟看花花草草一样。

魏曕擦拭完了,穿好衣袍,朝床上看去,就见殷氏对着他这边,看得目不转睛。

明明想他想得厉害,刚刚黏在一起她偏闭着眼睛,这会儿倒肯看了。

“我去看看衡哥儿,你快点收拾。”

交待完了,魏曕转身就走。

殷蕙回过神来,揉揉发酸的腰,站起来去收拾。

等她走出堂屋,就见魏曕坐在椅子上,一双有力的大手握着衡哥儿腋下,衡哥儿双脚踩在爹爹的腿上,蹦跶得正欢。

魏曕的唇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容,只是殷蕙一出来,他嘴角的笑也迅速消失了,仿佛他的笑容非常值钱似的,旁人不给钱他就不给笑。

衡哥儿歪头看看娘亲,继续踩爹爹玩。

小家伙长得壮,殷蕙与乳母的力气都不能支持她们长时间这样逗弄衡哥儿,好不容易来个大力气的爹爹,衡哥儿当然玩得开心,小嘴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不时喷出几点口水来。

魏曕反应够快,每次衡哥儿一飞口水,他便往后躲,竟然都躲了过去。

他就是如此地爱干净,连亲儿子的口水都嫌。

“好了,咱们也该出发了。”殷蕙喝口茶,提醒道,只是那声音绵绵软软带着一丝哑,听得金盏、银盏都低下头,魏曕也朝殷蕙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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