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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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别人生气我不气
陈樨回京后有过一段放浪形骸的日子,媒体不是爱写她私生活混乱吗?她给足他们素材。她玩到朱焰那样的人都直呼“陪不起”,苗淼看她的眼神,像恨不得整死屋顶上那只疯癫的猫。她的香艳新闻贯穿《月神》的整个宣传期,江韬不得不让人替她一一善后。
艾达悲哀地发现,江老板已然成为陈樨身边最靠谱的人。有一回陈樨在夜店喝到烂醉,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把剃须刀,把她新男伴的眉毛剃了。下午还在上海开会的江韬脚不点地地赶来,安抚好“一眉真人”,领走烂泥似的陈樨。
陈樨明确告诉过艾达,她和卫嘉往后要做的事就是当彼此死了。陈樨开得起玩笑,但她说正经事的时候,每一句话都掷地有声,更何况卫嘉更像他们之间先“死透”的那个。所以那天当江老板提出把陈樨带回他的住处醒酒,方便照顾时,陈樨没有拒绝,艾达只能咬牙目送他们上车。
身为“真爱的傀儡”,艾达冒着被陈樨修理一顿的危险给卫嘉打了电话。十一点多,卫嘉还在夜跑。他气息不稳地对艾达说:“谢谢你,以后这种事不用告诉我。”
江韬把陈樨带回了京郊的别墅,等她吐完第一轮,他向她展示了自己的酒窖,说:“以后想喝酒可以找我。”
陈樨不当回事:“江叔叔你太老了,应该多喝热水,放点红枣和枸杞。”
江韬笑着回应:“没事,叔叔拿命陪你。”
她在江家醒醒睡睡,第二天夜里才从宿醉中缓过劲来。江韬不知跑哪去了,偌大的房子静悄悄的。陈樨逛了一圈找不着人,找手机时在包里发现了“一眉真人”塞给她的“好东西”,他说这东西很平常,他们那个有钱公子哥的圈子许多人都好这口,文艺圈的人更需要提提神。多熟悉的说辞!川子就是因为相信了这样的话,现在还在国外治他的“抑郁症”。
它究竟有多大的魔力?如果她吸一口,会不会像川子那样亢奋得涕泪俱下,疯得不可救药?据说这玩意儿能让人找到灵感和天堂,那么在疯之前,是否也能让她这个彻底的虚无主义者触碰到意义所在?
陈樨还在发呆,忽然眼前一黑。这不是上天给她的启示,更像是停电了。屋外路灯还亮着,幽幽地透进少许光线,陷入黑暗中的只有江家。夜半无人的陌生大宅,每一个房间都像藏着蓝胡子的秘密。可陈樨是个胆大的,她心想:“江老板忘了交电费?”
就在这时,她视线的余光扫过房间的入口,那里立着一个伶仃的黑影。
“江海树,你要吓死人啊?”陈樨吼了一声。她不知道披散着头发坐在落地窗前的自己其实更吓人。
“樨姐,不,陈樨阿姨,您醒了!您知道为什么停电吗?”
“这是你家,我是客人!”陈樨无奈道。停电前她满屋子逛了一圈,怎么就没想到江海树也在家呢?她不动声色地将那刚才还对她散发致命诱惑的一小袋东西藏在身后,问:“你爸呢?”
“我不知道,晚饭后我一直在房间里抄经。”
“你说你在房里干什么?”
“……抄经。”
“小小年纪,我看你是神经!”
“我能进来吗?”江海树期期艾艾地探头,“家里没停过电,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你们家这一带本来是个乱葬岗,别墅区刚建成时是闹过几次灵异事件,但后来已经请大师做过法事,早就没什么幺蛾子了……”
“真的吗?什么灵异事件?”
江海树声音都抖了。
陈樨失笑:“骗你的,你怎么什么都信!”
她拍拍身旁的软垫,示意他可以坐过来。江海树迈着期待的小碎步坐到她身边,摆出了一个标准军训坐姿。
“您说的我就信。”他在微光中露出一口白牙。
“嘁!我是你的人生偶像还是怎么的?”
“我小时候喜欢您演的电视剧。”
“什么小时候,你现在也没多大!你说的是我扮演的那条鱼?我是个演员,剧情都是假的!”
“我知道,可是您真人也很棒。我爸说您像充满力和美的猫科动物。我也想成为您这样的人,什么都不害怕,总是很确定自己想要做什么……可我正好相反。”
他们父子俩是在暗示她像母老虎?江海树还没有发现她的外强中干,她只有莽和勇,却无信念。大多数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比如现在,拔剑四顾心茫然!
“你抄的什么经?僧伽吒经,还是般若波罗蜜多心经?”陈樨不歧视抄经的人,她奶奶也抄。
江海树羞涩一笑:“我抄的是《莫生气》。您听过的吧: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相扶到老不容易,是否更该去珍惜。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邻居亲朋不要比,儿孙琐事由他去。吃苦享乐在一起,神仙羡慕好伴侣……每次我心里不平静,多抄几遍就好了。”
陈樨好一会才合拢嘴,咽下了对这“抄经”内容的点评。她想了想,问:“在学校被同学欺负了?”
江海树低头不语。
陈樨叹了口气。她和江海树一样,从小读的是私立学校。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法则,她混得如鱼得水。可是以江海树的脾性——用脚趾头都能想到他在学校的处境。
江韬这样的老妖精怎么会生出小兔一样的儿子。不过话又说回来,孙长鸣像一只狼,儿子不也长成了哈士奇?卫嘉还是卫林峰那浪荡子的亲骨肉!江老板提过,江海树认祖归宗之前,他亲妈离家不知所终,他一直跟着外公外婆在乡下生活。老家人都是乡镇小学的语文教师,热爱文艺、知书达理,江海树耳濡目染之下也长成了一个感性又老派的乖孩子,他是看琼瑶奶奶的书和《知音》杂志长大的。
“把你抄的《莫生气》拿给我瞧瞧,下回我也抄一抄。”陈樨把那袋东西藏得更严实了。
江海树惊喜道:“我把它们抄在扇面上,下次裱好了送您!”
“人生就像一场戏,气出病来无人替。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陈樨默念着江海树的《莫生气》,把那袋东西冲进了马桶。她打开洗手间的门,江海树还在十步之外等着他的明灯与知音。
“还不去睡觉,等我给你讲睡前故事?”陈樨翻了个白眼。
“真的可以吗?您一定是有故事的女同学!”江海树眼睛放着光。
陈樨想揍他,《莫生气》又在耳边迂回——“因为有缘才相聚,儿孙琐事由他去!”
就在这时,灯光乍然亮起,户外隐隐有动静。陈樨和江海树不约而同地移步窗边,只见整片开阔草坪不知什么时候被猩红的玫瑰所覆盖,四下不见人影,音乐声若有若无,那场面诡异极了。
“格林卡的《夜莺》,我学过这首曲子!”江海树激动得声音都抖了。陈樨产生了一种错觉,有一只硕大无匹的夜莺被尖刺扎透心房,血淌了满地。
江韬重新出现在房子里,他朝陈樨走来,单膝跪下。
“我还是想把你栽在我的院子,我来做你的土壤……”
他后面还说了好些话,陈樨记不清了。戒指盒里的大石头熠熠生光,陈樨在心里解析着主副石和戒托的化学成分。陈教授的话说得不尽然全对,这世界上仍有化学和哲学解释不了的存在,一如试管里无法提炼出悲伤这种物质,也无法解释碳元素组成的单质晶体在某种时刻闪耀的意义。
陈樨第一次觉得——大宝石真美!
江海树流下了感动的泪水,他对陈樨说:“您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您的未来我奉、奉,呜呜呜……”
陈樨捏住他的嘴,骂了声“呆货”。她就是从这时起成了这呆货嘴里的“妈”!
陈樨和江韬在一个小海岛办的婚礼,双方邀请的亲朋不多。宋女士还在治疗中,她的身体对新药的反应很大,吴思程代替她出席。婚礼没有邀请媒体列席,但陈樨穿着白纱与江韬拥吻的照片还是传遍了全网。
陈樨主演的小成本女性题材电影曾与国内大奖擦肩而过,不料墙内开花墙外香,爆冷拿下了国外a类电影节的最佳女演员奖。获奖消息与她的婚讯同时传来,那时电视剧《月神》也正在热播,它是当年的现象级大热剧。陈樨和苗淼饰演的律政情侣赚尽了观众热泪和点播率,苗淼凭借此剧正式成为一线男演员,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陈樨那个具备悲剧人格的冷面女法医角色也被赞形神具备。抛开陈樨的私生活,很多观众都是从这时认可了她身上有种折堕的美感。江韬为博美人一笑的玩票之作意外大赚满钵,从此开始在影视圈玩起了资本的游戏。
可惜这也是陈樨最后一部有影响力的作品。婚后的她性格收敛了许多,虚虚实实的绯闻都消失了,演戏也不再是她生活的重心。
江海树真的把《莫生气》裱成扇面当作新婚礼物送给了陈樨。只有那一次他管陈樨叫“妈”,陈樨没有用眼睛斜他。
那天,陈樨的手机还收到一个备注为“死了的人”发来的信息——“对不起,我把你的陈圆圆养死了。只活下来一只小猫。”
陈樨有些醉了,她一下下摇着《莫生气》的扇子,回复来自幽冥的他:“从今往后,你就是那只小猫的亲爹!”
某一分某一秒,或许就是在马桶的冲水声中,陈樨想通了,没有意义本身也是一种意义!人生还长着呢,她仍会继续寻找。今后她要做一个好人,快乐的人,自洽的人。热爱生活,双眼向前,不敢说对社会多有大用处,至少不给他人添麻烦。
作为回报,后来江海树摔断腿躺在床上动弹不得,陈樨给她悟道路上的引路人讲了一个简短的睡前故事。
她说在干燥的非洲沙漠有一种蜜罐蚁,可以用身体储存大量花蜜。当食物不足时,同伴只需轻轻触动蜜罐蚁,它就能吐出蜜来哺喂对方。以此为代价的是,蜜罐蚁需要终身吊挂在巢穴深处。有一只彩袄凤蝶无意中飞进了蜜罐蚁的洞穴。彩袄凤蝶是世界上最美的蝴蝶,蜜罐蚁被它迷住了。彩袄凤蝶让蜜罐蚁带她离开黑洞。蜜罐蚁说:“我动不了,但我可以喂你一口蜜。”彩袄凤蝶说:“你真好,可惜我的食物是屎!”
本章完
第157章 朋友如手足
三十三岁的小卫医生因为出诊错过了回家吃晚饭的时间,陈樨在电话里说江海树下厨随便糊弄了一顿,让他好好干活不要瞎操心。尽管如此,他回来时还是给她带了外食——今天那位付了高昂出诊费,请他上门给家中五只布偶猫打疫苗的贵妇人就住在陈樨以前的家附近。那一带卫嘉很熟,陈樨常去的一家糖水铺竟然还开着,他买了她喜欢的姜汁撞奶。
餐桌上留着今晚剩下的菜,卫嘉有些好奇她吃了什么,那里有品相不佳的番茄炒蛋,还有一盘煎藕饼。藕饼的存在令卫嘉皱起了眉,他正想去找陈樨,忽然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江海树从尤淸芬房里冲出来,手里捧着一条扑腾的金鱼,满屋子找装水的容器。
卫嘉给了江海树一个汤碗,鱼侥幸捡回小命。江海树红着眼睛说:“我傍晚下去扔垃圾,在市场里的水族店给芬姨买了条‘红水泡’。她整天不是躺床上就是坐着发呆,观赏鱼可以让她活动活动眼睛。可她发了好大的脾气……嘉哥,芬姨她是不是讨厌鱼类?”
江海树的沮丧如此强烈,他还以为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尤淸芬已感受到他的善意,想不到她说翻脸就翻脸,他辛辛苦苦挑选的鱼缸造景全毁了。
卫嘉心里有数,多半这缸中金鱼让尤淸芬联想到了困在残缺身体里的自己,所以她才会如此愤怒。
“当心别被碎玻璃渣划伤。”他若无其事地把打包盒放在桌上,问江海树,“绿豆糖水你喝不喝?”
江海树点头,又屁颠颠地给尤淸芬端了一碗。
“我妈在你们房里打电话。”
卫嘉推门进去,陈樨果然拿着手机站在窗前。听她的语气,对方多半是宋女士。
宋明明五年前赴美进行抗癌治疗,熬过了几次强烈的药物反应期,病情大致稳定下来后就长居于墨尔本,那边除了有她一干亲朋好友,吴思程演出之余的时间也都会陪着她。听陈樨说,去年底宋女士的病情又有过一次反复,由于手术及时暂无生命危险,她的生存期已超过了原本的预期,现在每日看看书,静坐冥想,依然活得十分顽强。
不知宋女士问起了什么,陈樨反复地强调自己好得很,媒体都是一通瞎写,还嘲笑她妈妈在“墨村”消息滞后。她回头看了卫嘉一眼,没多久就挂了电话。
“酒醒了?去喝几口姜汁奶暖暖胃。”卫嘉说。
陈樨轻哼一声:“昨晚说好陪我喝酒,结果让我一个人醉算什么?喜欢听胡说八道还是想占我便宜?”
“你都赌咒要把骨灰撒我床头,做鬼也躺我上铺,我敢占你便宜?”卫嘉笑道。他眼角的笑纹是舒展的,看来醉鬼的洋相令他心情愉悦。
陈樨回以一个白眼。
“我看到桌上的藕饼了,尤淸芬教江海树做的?”
“知道还问。”
“嗯,我会去跟尤淸芬说的,让她以后不要挑事。”
“我才不会把她放在眼里。再说一道菜而已,江海树煎糊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樨一语揭过,卫嘉自然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段记忆也是他想抹除的,可她摔那一跤弄瘸的餐桌,他动过很多回扔了的念头,最终还是修好留了下来。他走近她,看到摆放在下铺显眼位置的灰色衬衫。
“这是要干什么?”卫嘉把衬衫拿在手里,它被熨平了每一道褶皱,精心折叠得像刚拆封的礼物,他差点认不出这是自己穿了两年的旧衣裳。
“你不会用眼睛看吗?”陈樨盘腿坐在床沿。
卫嘉发现了,衬衣上一颗松动的扣子被人重新钉过,痕迹十分明显。他问:“你做的?”
“除了我还能有谁?”
“为什么要用红色的线?”
陈樨说:“这样才能把它和其它平庸的扣子区分开来啊!是不是钉得特别完美?”
他的手在扣子上拨动两下,是牢靠的,位置也勉强对准了,虽然针脚看上去有些繁复。
“想不到我会变得如此贤惠吧?”她脸上写着“快夸夸我”。
然而卫嘉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他平淡地说了声“谢谢”,过了一会又道:“这是结婚的必备技能?”
陈樨一愣,中午那口藕饼仿佛在胃里翻腾,。
她不由坐直了,语气轻飘飘地:“江韬用不着我做这些,只是增加生活情趣罢了。”
陈樨很少在卫嘉面前主动提起江韬,即使分开这几年里她不时抽风打电话来臭骂卫嘉一顿,宣泄自己的不痛快,但基本不涉及她的婚姻生活。奇怪的是,江海树也很少提他爸。
可那毕竟是和她做了四年多夫妻的男人。假如江韬没有因急病仓促离世,他们兴许会过一辈子。卫嘉把衬衫往衣柜里放,背对她问道:“他对你好吗?”
“好啊,怎么不好!”陈樨毫不犹豫地回答,“最起码我没有为嫁给他这件事后悔过。”
“说得也是,要不你不会在他死后那么照顾江海树。”
“江海树很烦人,可他是个好孩子。”
卫嘉不知道的是,尽管陈樨平时不爱搭理江海树,但婚后这几年她与江海树相处的时间要远胜于江韬。江韬是个商人,成功的商人。他看重陈樨,也有自己的事业版图和前四十几年习惯的生活轨迹。陈樨更不是什么黏人的小妖精。他们和谐地相融,保留自己的角落。
江韬偶尔会出去玩,热爱美的人从不会放弃对美的追逐,只不过他有分寸,该回家时回家,在他们那个圈子里算得上“好男人”。用江韬的话来说,最美的他已收藏妥当。他尊重陈樨,呵护陈樨,从未要求过她什么。他是令她感到舒适的房子,她像他收藏的一副油画——江韬把最珍爱的油画悬于房子的显要处,他不在意这幅画由谁描绘,曾经挂在谁的心口,也不曾让她沾染了尘埃。
陈樨在婚后变得更平和圆融,有江韬的功劳。
遗憾的是江韬赶上了影视行业最好也最坏的几年。《月神》和后来他参与投资的几部大剧接连让他尝到了热钱的滋味,使得他过于乐观冒进,最终陷入了杠杆游戏与对赌协议的深沼。可他在举步维艰之时也没有开口让陈樨出演她不喜欢的角色。如果不是心梗走得急,以他的能力未必不能度过难关。
“既然夫妻情深,还白捡一个好儿子。你在他死后还不到一年就坐在别的男人床上,这合适吗?”卫嘉漠然道。
“你说的是什么话。”陈樨被逗笑了,“他活着我没亏欠他,死了我也得对得起自己。我还有大半辈子好活,眼睛得往前看。”
“这确实是你的风格。”她还是那个轻松摆脱前尘,永不放弃寻找新意义的陈樨。
昨夜所积攒的欢欣余醉散于无形。卫嘉去找烟,发现仅有的存货已经被陈樨私吞了。他重重关上抽屉,回头问:“这次你打算什么时候从我这里走人?”
“生气了就赶人,不怕我伤心吗?我刚给你钉了纽扣,尤淸芬我都忍了……”
“我不要你做这些。你不是小孩了,我这里没有糖。给我个期限,什么时候你才会走?”
陈樨跳下床直奔卫嘉。她凑得太近,他有个下意识的回避动作,可她只是探身从他身后某个衣柜角落掏出了半包烟,叼着点着一根,猛吸一口再递给他。
“嘉嘉,你问我要期限,到底是盼我走,还是怕我走?”陈樨被烟雾笼着的脸看上去很认真。
卫嘉扭头避开这阵烟雾,顺手把烟扔进了她浇花的水壶:“不许在房里抽。”
陈樨笑了,微眯着眼轻声道:“你对我也好。我们对不同人的期待是不一样的。”
“说话就说话,站直了。”卫嘉也缓过了那口气,下巴点向客厅,“吃点东西,等会儿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还打算出门,所以没有换下外面穿回来的衣裳。陈樨依言站直了,看到他身上粘了不少猫毛,裤子还有一块污迹。她伸手在污迹上抹了一把:“这是什么?”
卫嘉及时抓住她的手,低头看了看说:“哦,有只猫吐我身上了。”
“猫吐身上你紧张什么?你今天上哪去了?”陈樨转动手腕,非要蹭下污迹的残留物闻闻是什么味道。他身上有香水味,刚进来她就发现了,越不让摸越证明有猫腻!
“你抓着我的伤口了。”
卫嘉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我去一个女顾客家给猫打针……别动不动就往那里摸。唉!”
陈樨把手放到鼻下,没错,是一股猫罐头腐败的味道。
“公猫母猫?还挺会挑地方吐。”陈樨悠悠地说。污迹的位置大概在卫嘉大腿内侧的中段,他穿的又是牛仔裤,其实陈樨伸出手那一刻纯粹出于对污迹的好奇,毫无歪念。是他的反应让她回过神来。他们对彼此身体过于烂熟,虽说很长一段日子未见,但肢体接触的界限感约等于不存在,很多行为举止是不假思索的。
卫嘉也没比她好上多少。他看到她低胸吊带上缀着一根落发也会自然而然地捻走;她在洗手间里让他递东西,他常常推门就进,进去才觉得不妥。昨晚上她洗澡上厕所都没有关门,他守在门外不也没说什么?
陈樨嘲笑道:“又不是毛头小子,一点就着。看看你都憋成什么样子了!”说完还颇有深意地凝视一眼。
卫嘉不理她,找了条裤子打算换上。江海树正在外面的卫浴间洗澡,房间里的另一个人显然没有主动回避的意图。他犹豫了一下,陈樨笑出声:“差不多得了!说你是毛头小子你还真当自己是纯情少年了!你身上哪那块肉跟我不熟?”
话糙理不糙,只许她夜里穿着清凉地在房里走动,不许他在自己房间换裤子?卫嘉木然转身解皮带,脱到一半又忍无可忍地说:“你不让开也用不着盯着看吧!”
陈樨不以为然:“嘁!你怎么知道我盯着你看?屁股上长着眼睛?”
这回她倒没有上下其手,卫嘉顺利地将新换的裤子提起来。陈樨替他抽出不小心掖在后腰的上衣下摆,趁机用他的衣裳擦了擦手,赞许道:“腰腹线条练得不错嘛!你以前瘦了点,这样比较好看。”
卫嘉扭头拍落她的手:“别他妈瞎撩!”
陈樨捂着手说:“嘉嘉你比以前暴躁太多了。这说明你阴阳失调,火气太旺。朋友如手足,自己勤劳的双手解决不了问题,我这个手足可以帮你呀!”
本章完
第158章 还是你最好
卫嘉带陈樨去了他的诊所。那是巷子转角处临街的二层老楼房,位于通往金光市场的必经之路上,白天人流量想必不小。眼下已过了九点,楼里还亮着灯,隔着玻璃门陈樨已闻到了动物的腥臊和消毒水混杂的味道。
房子从外面瞧着不大,里头还算整洁开阔,空间规划合理。一楼是前台分诊处和摆放着宠物用品的货架,后头似乎还有几间治疗室和宠物美容区域。四下无人,卫嘉没有领着陈樨参观的意思,直接上了楼。
二楼热闹多了,除了手术室、x光室就是不同动物的留院观察区域。分别关在小隔间里的猫猫狗狗听到人的动静,叫声、抓挠声四起。卫嘉把陈樨带到了走道尽处不起眼的一扇门前,陈樨止步笑道:“你要把我关进笼子里?”
“如果是你的话,我得去找一条牢固的拴绳。”卫嘉不咸不淡地回应。
其实陈樨的真实想法是卫嘉良心发现带她打狂犬疫苗来了,所以她推门进去看到两台跑步机有些傻眼。这里似乎是个休息室,有一张折叠床,角落里摆放着简易的健身器械,墙上挂满了各种锦旗,其中一面写着——“感谢医生,救我屁股”。
什么鬼!
卫嘉解释道:“有只金毛有肛门腺病变,主人刚接它出院。”
“等我度过难关也让江海树给你送面锦旗……说吧,你让我来这儿干嘛?”
“让你活动活动。”
陈樨看到健身器械,浑身透出拒绝:“我昨天喝了酒,现在还浑身无力……改天,改天好不好!”
她在家无事瞎撩拨时可谓精力十足。卫嘉没好气地说:“跑步机上快走半小时也好,整天憋在家里,不怕憋住病来?”
“我没带装备,这鞋子跑不了。”
卫嘉默默从收纳柜里拿出了一套训练服,还有一双死亡玫红色的女士跑鞋,显然早有预谋:“鞋子是新买的,衣服穿我的就好。”
鞋子颜色虽一言难尽,但尺码陈樨一眼看去就知道是准确的。大晚上两个成年人在猫狗环伺下跑步,这叫什么事!
陈樨垂死挣扎:“你总不会有运动内衣吧,没有运动内衣胸部会下垂的。打死我也不跑!”
“你还不至于。”卫嘉推着她去换衣服。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看到拉拉扯扯的两人愣了愣,随即吹了声口哨:“我说怎么今天跟我换了班,原来早有安排。”
陈樨看清那人,他的样貌很有记忆点,尽管头发长了不少,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你呀,coco小姐的男人!”
“那我要叫你——雨夜女杀神。”
对方身上还没脱去白大褂,陈樨问卫嘉:“他就是你的合伙人?”
卫嘉点了点头:“崔霆——陈樨。你们见过的。”
那一面可谓记忆深刻!
崔霆给自己翻出一瓶水,边喝边说:“大明星,你回来导致我的工作量增加了,连着值了好几个夜班。”
“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回的金光巷?”
“你的事我不清楚,但卫嘉我是清楚得很……”
卫嘉打断了他们的“闲聊”,对崔霆说:“你不是说今晚会早点回家?”
“那只肾衰竭的蓝猫状况不妙。它的主人前天就联系不上了,看来猫和治疗费都悬!”说到这里,崔霆骂了一声。
卫嘉笑了笑:“你跟它主人那场架白吵了。被骂没同情心的是你,往猫身上贴钱还加班的也是你。”
崔霆臭着脸转移了话题,他对陈樨道:“我们这儿不错吧?
“凑合!”并非陈樨苛刻,猪场姐妹花摇身一变成了兽医双美,但这也只是一间开在菜市场附近还凑活的小诊所。
“这一带本来有两家宠物诊所,其中一家是连锁门店,一家是开了十几年的兽医站。你是不知道我们店能存活下来还把它们都挤走了有多不容易。”
陈樨相信崔霆说的“不容易”只会比她想象中更艰难,但她并不吃惊。卫嘉十七岁能维持偌大的一个马场,成年后撑起一家小小的宠物诊所也不在话下,再说,他的合伙人看上去也不是省油的灯。聪明人只会越活越通透,像水沉淀杂质。
“我都说到这儿了,你还不问问我们靠什么把诊所经营得有声有色?”崔霆双手环抱胸前,那张不带笑意的帅脸还挺唬人的,好像陈樨不问便是逆天而行。
陈樨懒洋洋接道:“还用说吗,当然是技术和美色。”
“答对了!”崔霆点头,“我负责技术,卫嘉负责美色。”
陈樨嗤笑,这一听就是胡说八道。嘉嘉是师奶杀手她信,但在小姑娘面前,怎么说都是崔霆这小模样更容易撩动春心——不过,话又说回来,金光巷附近的中老年女性确实远多于小姑娘。
“看到这两台跑步机了吗?卫嘉给附近健身房的老板娘家的狗看过牙,健身房停业,老板娘把最好的两台跑步机折价卖给了他。他在新开的健身房办的卡也比别人便宜,但他不敢常去,烂桃花太多。”
“我不常去健身房难道不是因为你认出它的大股东是你爸以前的手下?”卫嘉受不了这聊天方向,示意崔霆道,“那只猫我给你看着,你先下班!”
崔霆揽住卫嘉的肩膀:“每回都赶我,每回都那么心急。我替你说几句话不好吗?人留住了,今后哪里用得上争分夺秒?
“你肯把这瞎扯淡的心思放在和顾客沟通上,我们诊所的生意还能再上一层楼。”
“生意好不好的无所谓,我老婆比我有钱,她不介意养我。”崔霆一脸坦荡,这话配上他那张脸偏又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说着他朝陈樨笑了起来:“现在的阿姨大姐们开明得很,能介绍的女人都介绍过了,你再不回来,她们要给卫嘉安排靠谱的小伙子了……上回让一个斯斯文文的技术员和他互加联系方式,小伙子对卫嘉很满意,卫嘉非说自己配不上人家。”
陈樨由衷道:“我看你们就很配。耽美剧听说过吧,你们一个沉稳攻,一个傲娇受,编剧能给你们写一百集。”
“封澜看的那个泰剧是不是也这么回事?”崔霆撞撞卫嘉的手,“她还跟你聊过剧情,说我长得像其中一个男主。”
“滚不滚?不滚看猫去。”
“你能跟我老婆聊,我不能跟陈樨聊?”
陈樨恍然道:“你说的那部泰剧我知道。两个男主我都见过本尊,你的轮廓确实和那个小受有点像!”
崔霆义正辞严地说:“你看错了——真男人不做受!”
“别聊了行吗?”卫嘉叹了口气,“我能忍你们那么久,这里最受的人是我。”
崔霆走后,陈樨嘴边还挂着笑。
“这么有趣?”卫嘉问。
“对啊。你不觉得他和苗淼有一点相像?只是没有苗淼那么愣头青。哎,你很久没见过苗淼了吧?我听说那晚过后他还给你发过道谢的信息。想不到那小子还挺讲义气,前几天主动问我需不需要钱,也不想想他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
卫嘉没有说话,陈樨抿嘴笑:“他们都结婚了,在我心里还是你最好。”
“原来是这样……”
“知道为什么你和崔霆能成为朋友,苗淼到现在还记得你的好吗?他们啊,和我都是差不多的刺头,这种人还得靠你收服。他们不但结婚了,还是男人,我比较适合你。”
卫嘉说她油嘴滑舌,没一句真话。他换上了跑步的装备,陈樨还在拖延。
“我能不跑吗?”
“活动一下对便秘有帮助。你总是霸占着厕所,江海树向我抱怨过很多回了。”
“我……回去我就让他在厕所里睡一整晚,谁也不许打扰他。”
陈樨终究没有逃过被赶上跑步机的命运。一小时后,她气喘吁吁地躺在瑜伽垫上,卫嘉给她做跑后拉伸。他把她腰部以下扳曲出各种角度,人也不时撑在她的正上方——暧昧如斯的场景,陈樨却无一丝邪念。她相信即使现在卫嘉光溜溜在她眼前,她也不会有力气抬手戳一下。
听说有的家长为了熬干熊孩子的体力,会在白天驱赶他们疯跑一通,晚上才能安然入睡。这么看来,卫嘉的目的已经达到。
“你跑死我得了,这样我就再也不会折腾你。”她气若游丝地说。
卫嘉把她的膝盖往胸口压,用以放松臀部的肌肉。
他说:“你承认你折腾人了?”
陈樨笑:“不喜欢的话,你有一百种方式拒绝我。”
卫嘉停下手里的动作,保持了那个姿势俯视着陈樨,瞳孔幽深,嘴唇紧抿,说不清是出于不赞同还是别的情绪。有一滴汗从他半干的发梢垂落在陈樨胸口,打破了静止。
她说:“这是我经历过的最累的一次体液交换。”
陈樨的体能在女性里算是比较好的,从青少年时期起没有停止过锻炼,她参加明星竞技类节目也总能取得不错的成绩。上大学那会儿,她偶尔陪卫嘉跑步,并不会像今天这样完全跟不上节奏。六公里以后她已感到很吃力,说什么也坚持不下去了,而卫嘉以远超她的配速轻松跑完十公里的预设目标,只是出了一身的汗,说话也没有大喘气,一看就知道是常跑的。
“你这个配速,是打算参加马拉松?”
“参加过两次半程的。平时没事跑一跑,打发时间。”
别人说打发时间也罢了,他这陀螺似的人也说这样的话就显得特别讽刺。
“还是单身太久了……嘶!”陈樨的总结发言来不及说完,她的腿部大腿筋健差点撕裂在卫嘉手里,“轻点!我不说了,给我留条命,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卫嘉在她身边躺了下来,两人汗津津地,并肩看顶上天花板。这场景也很玄妙,但陈樨不敢再多嘴。她安静下来听他的呼吸,忽然发现从这个角度还能以看到窗外的夜景,对街的广告灯牌闪烁变换,比天空热闹。
这瑜伽垫的摆放位置也太巧妙了。
陈樨忍不了,怀疑地问道:“你是不是跟别人在这里躺过?”
“崔霆和他老婆经常这么干,我上早班给他们收过垫子。”卫嘉说。
陈樨默然——可怜的家伙!难怪被逼着跑马拉松去了!
卫嘉坐起来拧开一瓶水递给陈樨:“你刚才说有重要的事没做。什么事?”
陈樨猛灌了几口水,说:“听好了——我要和你重新开始,今后让崔霆给你收垫子!”
卫嘉头也没抬,接过剩余的半瓶水,慢慢地喝。普普通通的矿泉水被他们喝出了烈酒的况味。
“不用了。”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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