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辛夷坞作品针尖蜜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卫嘉连连败退,也不便问她好好的科学实验为什么要去解剖公牛的生殖器。他安抚道:“你不脏。我是卫道士,是我的心太脏。”

“你们男人为什么会认为只凭一个器官就足以从根本上改变一个女人。”她的声音低了下来,“我当然不脏。乐乐也不脏。脏的是做坏事,起坏心的人。”

卫嘉听到她提起卫乐,缓缓放下了筷子,脸色变得阴郁,看向房门那一眼也心事重重。陈樨的话戳中了卫嘉的痛处,这痛处始终埋藏在他这几日的平静忙碌之下。

伤害卫乐的人固然可恨,卫嘉也同样怨恨自己。按卫乐的说法推算,三叔公第一次对她下手是妈妈去世前后的事。那时大家身心俱疲,没有人顾得上卫乐。三叔公夫妇愿意照顾这个傻丫头,他们都求之不得。卫林峰还为此上门感谢过邻居,卫嘉虽然觉得麻烦别人不好,但他从未往别处想。是他们亲手把卫乐交到畜生手里,为自己换取一点点喘息的机会。

卫乐出事后,卫嘉还迁怒过陈樨。他对陈樨的埋怨其实是在回避自己身为兄长的失职。一个短暂相处的旁人都能看出卫乐的不对劲,他和妹妹朝夕相处,竟然什么也没发觉。他在看似尽心尽力的照顾中忽略了卫乐。以至于卫乐收到伤害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向他求助,而是要在他面前隐瞒。这难道不是因为他平日待她太过严厉和冷漠的恶果?

“我爸骂得没错,我没有把卫乐照看好,我有什么资格说她脏?”

陈樨的筷子敲击在卫嘉碗沿,声音清脆。她“啧”了一声:“你垂头丧气干什么?你没听懂我的话。老王八蛋该死,监狱不收他,老天也会收他!比起什么脏不脏的说法,乐乐更在意的是你。你笑了,她才能踏实高兴起来。她的心比谁都干净,只要你今后保护好她,对她而言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过不去的是你。”

“我能怎么办,难道用根绳子把她栓在我身上?”卫嘉黯然道。

“你不能盯着她一辈子,得让她学会自我保护。你知道吗,乐乐对男女那点事的认识还停留在背心、内裤里的身体不能让人摸。幼儿园的女孩懂的都比她多。我妈要是在这里,会批评你们做家长的不负责任。性教育很重要!”

“她跟孩子有什么两样?”

“孩子不会怀孕,她会!”陈樨不管卫嘉一脸尴尬,继续道:“她现在还以为自己每个月流血是生病了。你不能光给她买卫生用品,你要让她明白,她的身体是一个即将成年的女性身体!”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说了她也不明白。”卫嘉又难堪又为难,他和卫乐一母同胞,可毕竟男女有别,有些女孩子的事他也一知半解。他忽然灵光一闪,陈樨那个擅长性教育的妈不在这,可女儿得了真传。“你给卫乐说说这些事行吗?”

“我有什么好处?”

“你要什么好处?”

“这样吧,我想到会告诉你的。”陈樨的眼睛眯了起来,心情大好。她忽对房间里的卫乐叫道:“乐乐,先别看电视了。樨樨姐这几天要你记住什么事,你过来告诉嘉嘉。他还不会呢!”

卫乐一听嘉嘉还没学会重要的事也急了,立刻抛弃了还珠格格冲了出来。她想了想,又追求完美地跑到厨房拿出一根茄子。

卫嘉只听到一串磕磕巴巴的器官名称和关于生命的起源的大奥秘,通俗易懂,深入浅出,其直白程度足以让他坐立难安,更无法直视卫乐手里茄子的演示动作。

“可以了,可以了。这也太……”他扶额道。

“太什么?我妈就是这么教我的。只不过当时给我演示用的是一根黄瓜。”

“我谢谢你……卫乐,我说可以了!”

卫乐迅速抛弃了茄子,重新飞回还珠格格的世界。

“那么大声干什么?”陈樨白了卫嘉一眼:“你要尊重科学。”

她看卫嘉还是闷闷不乐地,眼睛转了道:“对了,我问你,你有没有对我起过邪念?”

卫嘉为了掩饰尴尬而喝进嘴里的鸡汤差点从鼻腔里呛出来。他一边咳嗽一边摆手,“你瞎说什么。我没有!那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为什么不可能!”陈樨闻言竟有点生气。“三叔公今年78,他看到我换背上的纱布都起了色心。你比他小60岁,我通身的纱布都让你换了,你居然半点邪念都没有,还说你不需要性教育!”

本章完

第46章 宜室宜家1

卫乐睡了,她睡前过足了扮演小燕子的瘾,红扑扑的脸蛋上还挂着笑意,呼吸悠长而均匀。这时的她更像个逼真的娃娃,甜美安静,因为心里缺了一块儿,反而更不会被世界的疾苦所侵染。

陈樨扯下头上的假花——她和卫嘉被迫加入卫乐的游戏。她以为他们可以成为紫薇和尔康,谁知道卫乐说他们一个是萧剑,一个是容嬷嬷。萧剑还好,大多数时候只用抱着一把剑担忧地看着小燕子,容嬷嬷却需要反复给挣扎的小燕子扎针,差点儿把她累死。

卫嘉急着哄睡卫乐,他说晚上还有别的事要做。陈樨洗澡出来,卫嘉暂时栖身的房间是黑的,屋后的马厩反而亮着灯。她想知道他究竟在忙什么要紧事,轻手轻脚走过去,发现他正背对着她,站在平时用来摆放小工具的木案板前。

陈樨存心恶作剧,靠近了才忽然伸出手拍他一下。卫嘉头也不回地说:“轻一点儿……你是要吓唬我,不是打垮我。”

“没劲。你在干什么?”陈樨看清了他正在做的事,不由笑出声来,“你的要紧事是暑假作业?马房苦读,这种精神太感人了。”

卫嘉把书从她手里抽回来,说:“昨天我们高中的化学老师找到我,说开学后有个市里的化学竞赛,希望我能准备准备。大半个假期我都没摸过书本,就当临阵磨枪好了。”

“为什么要在这‘磨枪’?”陈樨说完才想起这个家里唯一的书桌貌似在他的房间。她有些过意不去:“你可以回房看书的,我也不困,正要去院子里乘凉。”

“没事儿。”卫嘉看了看不远处卧着的枣红马说:“我今天刚给它加大了针剂的剂量,在这儿能观察一下它注射后的反应。”

陈樨知道还有一句他们都心知肚明的潜台词——临时在这儿将就将就也无妨,反正鸠占鹊巢的人明天就要走了。

陈樨翻看着他手边的笔记,有些是她非常熟悉的内容,有些她一时半会儿看不明白。她也是理科生,她爸还是高校里的化学系材料与化工方向的博导,她亲姑姑学的是生物医学,说句她出自化工世家也不算吹牛。但陈樨现在看着这些学习资料有一种特别新鲜奇妙的感觉:如果不是它们的提醒,她几乎忘了卫嘉也是个跟她一样将要踏入高三的学生。在此之前,她心中的卫嘉属于马儿,属于草场和生计,属于依赖他的妹妹。只有这些布满他字迹的习题册和笔记是属于他自己的,它们让他重新回归到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的身份。

听杨哥说,卫嘉以前是在市里上的学,后来才因为家里的事转到了镇上的高中。他的字写得非常漂亮,笔记工整而有条理,用不着问成绩,陈樨也知道他不会是个太差劲的学生。

“我爸应该会很喜欢你。唉,你以后可以考虑报考他现在那所大学,他们化工系在国内也是数得着的。我会让他收你做关门弟子。”陈樨半开玩笑道。

卫嘉也笑着没有说话。未来因为它的渺茫和虚妄,反而可以让想象随意挥洒。

陈樨坐在马厩栅栏前的小石墩上,卫嘉在哪里都可以看书,她乘凉也不必非得在院子里。卫嘉没有赶她的意思,他只问她不觉得这里气味冲鼻吗?

陈樨不讨厌马的味道,她身上香皂味儿里带来的麝香和白花气息混合了动物的腥臊,让她想起了妈妈化妆台上一瓶据说颇为昂贵的香水。有一次她在手腕上试了试,瞬间对成年人的品味充满了怀疑。宋明明女士说那是原始的荷尔蒙气味,她还不懂。

他们都没有说话,陈樨驱赶着小虫子,在马儿偶尔的响鼻和笔尖的沙沙声中坠入了夜晚的薄雾里。她看到了马背上的人拨开雾向她走来,垂首俯视她,眼睛黑漆漆的,墨水濡湿他手中马鞭,汗打在她鼻尖,她颤栗着等待那温暖、喜悦又肮脏的气味将她包裹,可一伸手,他淡化在雾里。

“还说你不困。”

陈樨睁开眼睛,卫嘉的脸就在眼前。她一激灵,背抵在木栅栏上,才发现他只是俯身把某样东西放在她身旁。

“我眯了一会儿。你复习好了?”

“嗯。只是完成今天的进度。”

卫嘉的书和资料都已收好,她脚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张矮凳,上面放着个圆盘,里面有切好的胡萝卜、黄瓜和梨。

“这是什么?”陈樨问。

“你可以把它当做一个果盘。”卫嘉坐在她和枣红马之间的草堆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给马儿梳理鬃毛。

陈樨从没见过这样的果盘,她谨慎地指着枣红马问:“是给我的,还是给它的?”

卫嘉闷声笑,他说:“都可以啊……你不是说看月亮的时候应该有果盘。”

陈樨吃了一片梨,又拿了一小截黄瓜。梨是他家院子里种的,一共也没结几个,陈樨难得见到挂在树梢的果子,老想摘下来尝一尝,卫嘉推说还没熟。梨吃在嘴里有些涩,他原来不是骗她的。

马厩的白炽灯下,削了皮的梨洁白莹润,没有氧化成黄色,兴许是用淡盐水浸泡过了。胡萝卜和黄瓜也被切成了漂亮的形状,落错有致地摆放在盘里。陈樨想的是,天呐,她究竟睡过去多久?他是一个大清早去马场带游客,下午赶回来做饭、洗碗,晚上哄睡妹妹还的人,在她打个盹的时间里他就地取材弄了个“人马共用”的果盘,居然还有摆盘!

“你真是蕙质兰心!”陈樨由衷感叹道。

“能不能换个词?”卫嘉也不客套。

“嘉嘉,嘉嘉,宜室宜家!”陈樨朝他伸出大拇指,“像你这样的人无论在哪儿都能活得很好,以后把你弄到手的那个人一定很幸运。”

卫嘉笑道:“我很久没觉得‘幸运’这个词跟我有关了。”

他说得很轻松,陈樨低下头。他让别人幸福的能力是献祭自己换来的,与他自己的幸福并无关联。

然而陈樨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她很快又打起了精神,说:“此处还应该有酒!”

“我家没酒。”

“骗人。我明明在厨房角落里看到有好几瓶呢。”

“……那是我爸的酒。别喝了,家里有沱茶,你要是口渴我去给你泡一壶。”

“杨哥说你会喝酒的。”陈樨似笑非笑地问:“卫道士,你是不是讨厌任何与放纵有关的行为?”

“没有,我只是不喜欢像我爸一样把酒当成逃避现实的工具。把它留到开心时再喝不好吗?醉也要开心地醉。”

“哦……”陈樨拖长了声音,“原来还没到时候。明天我这个混吃混喝的人要走了,对你来说这不算喜事一桩?”

卫嘉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

陈樨悻悻道:“你和你爸不一样。你是不是像妈妈?她一定是特别特别好的人。

“她是个活得很窝囊的人。”

卫嘉的回答简直让人没法接话。

陈樨怒道:“跟你聊天人会抑郁,我怎么说都不对。”

卫嘉笑着轻轻推了一下她的后脑勺。这是他第一次主动与陈樨身体接触,她抿嘴偷笑。照例卫嘉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收住了,从来都是陈樨打开话题,他顺着往下说,点到即止。就像杨哥说的,嘉嘉见谁都是客客气气的,让人挑不出错处,旁人也很难与他深交。

没想到这回他缓了缓,又继续道:“我妈从小聪明刻苦,人也长得拔尖。那个年代生活不易,我外公外婆去世得早,家里兄弟姐妹多,她是老大,都说长姐为母,她也尽心尽力照顾弟弟妹妹,从无怨言。家里供不起几个孩子一起上学,弟妹一哭,她心就软了,主动从高中辍学,哪怕她是家里成绩最好的那一个。她在家务农养活一大家子人,弟弟妹妹后来也没有学出名堂,她倒把自己最好的年华耽误了,到了乡下人眼里老姑娘的年纪才嫁给了我爸。”

“我听说你爸以前也是很有能力的人,你妈妈眼光不错的。”

本章完

第47章 宜室宜家2

“可能吧……我爸比我妈小五岁,别人都笑话他娶个老姑娘,他只看得上我妈。我爸年轻时是很有想法,也有干大事的野心,他做什么我妈都支持。他承包山林我妈一起开荒,跑运输我妈做后勤。他筹建马场,我妈帮着养马,一边带孩子一边啃下兽医的专业书,喂养、治病、给马接生样样都行。我爸干成的事里少不了我妈背后的功劳。可她一天福也没享过。我爸赚了钱在市里买房买车做生意,她留在家照看马场。她自己把卫乐带在身边,要我跟着我爸在市里上学。卫乐是什么样的你也看到了,我妈为她把心都操碎了,还觉得自己对不起她。我妈一直后悔当年光顾着着干活忽略了我们,让卫乐生病烧坏了脑子。卫乐一年级上了五年,在学校被人欺负嘲笑,我妈把她领回家自己教她。你现在看到的卫乐能正常跟人对话,基本生活自理,还认识几个字,这些不知道花费了我妈多少心血,我常听到她夜里搂着卫乐偷偷地哭……后来我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比她年轻,也比她有活力。她那些年老得太快了,四十多岁头发全白,跟我爸站一块就像两代人似的。”

“你爸你妈的经历可以投稿知音杂志了,标题我都能想象出来!你爸他怎么能那样对待自己的妻子?”陈樨听得义愤填膺。

卫嘉低头搓着手里的干草,说:“我问过我爸差不多的问题。他后来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和那个女人分开了。没过多久,我妈身体查出了毛病。她是活活把自己熬干了。我爸那几年特别不顺,做什么都状况百出,早年攒下的家当差不多都赔了进去,为了给我妈治病,房子和车都卖了。我妈从医生那里听说手术的预后效果也未必理想,花大笔钱最多也只是拖上几年,她不想让我爸为难,死活不肯再继续医治,也拒绝手术,求着我爸把她带回家吃草药静养,其实就是回家等死。结果她死了,我爸也垮了。他离开马场也好,留下来迟早把自己喝死。”

“你妈妈,她是太为别人着想了。她是个好人,但我绝对不想像她一样活着。”陈樨悚然道:“你也不要走她的老路。”

“她死之前总是哭,不是为了自己,是担心卫乐。断气前,她已经流不出眼泪了,还要拼命掰我的手,把卫乐的手塞给我。我说过我做不来的,我不是她,我没有办法彻底为另一个人活。她总说对不起我,但是除了我还有谁能无条件地守着卫乐?我只比卫乐大一斗烟的时间,可这辈子我都是她哥哥,我们都没有选择。

“你做得还不够吗?”

“不,我把事情搞砸了。”

卫嘉的话轻飘飘地,陈樨的心里却很沉。他从一开始漠视她,到愿意搭理她,现在终于开口对一个即将离开,也许再也不会见面的过客倾诉一二。然而以她浅薄的人生经历,她能说什么呢?说“我们都不是神,只能问心无愧,不能强求事事如意”?这话固然漂亮超脱,可落在他和卫乐身上的苦楚是真真切切的,不会因为这完美的废话而减轻半分。

她尽到最大的善意也只是做好一个倾听者,跟他的枣红马一样。陈樨不再多言,默默嚼着手上的黄瓜。她忽然有个冲动,很想在自己偷拍过很多次的那个后脑勺上摸一下。当她这么想时,她的手已经先一步执行了这个动作。

陈樨摸第一回 时,卫嘉侧头看了看她,她摸第二回时他把头撇开了,笑着说:“你吃东西洗手了吗?”

“一身马骚味的人还瞎讲究!”陈樨收回手,她已经忘了那个悲惨的故事,满脑子都是:哇塞,他的头发为什么那么软,摸起来手感真不赖!

卫嘉给枣红马喂了块星星形状的胡萝卜。陈樨想起第一次见面她把“嘉嘉”误认为马的名字闹的乌龙,说道:“现在看来这马跟你有点像。”

“我……的脸有那么长吗?”

“不是!我说的是眼睛,你们长着一样的眼睛。”

卫嘉掰过马头,与它的眼睛两两对望。“像吗?哪里像?”

陈樨觉得有点儿犯傻的他也十分有趣,他应该多一些这样的时刻。卫嘉和枣红马都有着瞳仁清亮的眼睛,看人时沉静又悲悯,透着股逆来顺受的通透。这样的眼睛是美的,可陈樨并不喜欢看。

“它到底叫什么名字?”

“秧秧,我妈是这么叫它的。”

“哦,卫秧秧。是怏怏不乐的意思吗,这名字也跟你很搭。”

“一匹马哪来的姓。”

“马怎么了?”陈樨理直气壮道:“既然你不让它姓卫,我把我的姓赐给它。从今往后它叫‘陈秧秧’。沾了我的福气,它一定会好起来的。对吧,陈秧秧?”

她的自来熟连马都不放过。卫嘉怕再说下去她要给万事万物都冠上陈姓。他主动问:“你为什么会学骑马?还骑得那么好。”

“我也不知道呀。大概是我有天赋吧,说来真奇怪,无论我做什么都能随随便便成功。”

“吹牛也吹得很成功!”

陈樨锤了他一下:“你别不信,我爸妈给我报过好多兴趣班,尤其是我妈。什么舞蹈啊,马术啊,游泳啊,只要我不是特别讨厌的事,我都能做得像模像样。我成绩也还行……你笑什么,你也觉得我成绩好很奇怪吗?”

陈樨从小学到高中上的都是昂贵的私立学校,混迹在各种富二代的圈子里。她漂亮,有性格,别人玩的她都会,别人有的她也有,该疯该浪一点也没耽误。在这种氛围下她还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似乎与她给人的印象格格不入。大部分见过她成绩单的人第一反应都是意外。

“嗯……觉得奇怪的人大概是认为你没有努力的必要。”

“你的意思是,我美得已经不需要智慧了?”

卫嘉对她的自恋已有些习惯,她说是就是吧。他随口道:“骑马、跳舞,把学习也算上……这些事里你最喜欢什么?”

“我什么都不喜欢。”陈樨说:“只不过付出了时间,我就希望能有回报。”

“那你讨厌什么?”

“好像也没有。”她说着自己被逗笑了:“哎呀,我忽然觉得自己活得好糊涂。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讨厌什么。我妈想让我今后学表演,她认定了我有天赋。我爸呢,他希望我参加普通高考,不要进入我妈那个圈子。他们谁也说服不了谁,干脆让我自己选。其实我根本没想过未来的事,真让我选,我什么都不想做,每天这样看着月亮发呆就很好。”

卫嘉笑笑。一样的月亮也照着不一样的人。有人苦苦寻找意义,有人拼命摆脱意义。寻找意义的人有太多选择,才敢放肆地什么都不要。摆脱意义的人什么都想要,却无从选择。

最后果盘都被陈樨和陈秧秧吃干净了,夜晚也过去了一半。陈樨脑子里晕乎乎的,说不清是吃撑了还是困倦使然。她趁着这股劲儿敲了敲卫嘉的膝盖说:“将来带着乐乐离开这里吧,去一个讲理的地方。”

“没有哪个地方的道理是为弱者准备的。”

“你不是弱者,你只是被困住了。我不知道能做什么,如果孙见川可以帮助你,我也可以!有需要的时候,你记得来找我!”

卫嘉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谢谢你。”

他的语气让陈樨忽然明白过来,他此刻的感激和友善是真的,可他永远不会来找她,也是真的。

本章完

第48章 至少是朋友1

陈樨的父亲陈澍是个瘦高个子,陈樨的眉眼原来是遗传自他,父女俩长着一样的修长剑眉,丹凤眼。陈澍不似他的大学同窗、现在的合作伙伴孙长鸣那么八面玲珑,见谁都三分笑脸,他身上的学者气更浓,看上去略显冷淡,与人打招呼通常只是点一点头,话不多说。可这样一个人却能让女儿腻在身上撒娇耍赖。

看过陈樨的伤情之后,陈澍只说了一句话:“你骗了你妈,这不是平地上摔的。”

陈樨挽着爸爸的胳膊谄笑:“我在坡上滚了几下。”

“胡说,什么坡滚下来只伤了后背?”

“反正我就是滚了,坡的问题不归我管。”

“不好好学习,谎都撒不好。小伙子,麻烦去给我拿一张能写字的纸。”

他们此时正站在卫家的院子里,陈樨的行李已收拾好搁在脚边。孙长鸣父子和杨哥都在场。卫嘉本想请他们进屋稍坐喝口茶,陈澍礼貌回绝了。他对卫嘉这几日的照料表达了感谢之意,经前妻电话里提醒,他还特意询问了陈樨的医药费和住宿、饮食的费用。孙长鸣说这事他会处理好,陈澍听后便打算接了女儿就走。

这会忽然被点到的“小伙子”愣了愣,回屋取了个本子交给陈澍。陈澍掏出笔在本子的空白处画了个示意图。“我看你是从与地面夹角在65°至85°之间的凹型斜面跌落的。还好跌落位置高度有限,落点地质松软,你的背部多次摩擦斜面上的障碍物,臀部先着地,才有没有造成更大的损伤,手上的伤也是跌落途中试图缓冲留下的……”

卫嘉扫了一眼陈教授手上的示意图,寥寥几笔,那夜害惨了陈樨的土陷坑跃然纸上。他不禁汗颜。替陈樨打马虎眼的孙长鸣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打着哈哈笑道:“人没事就好!”

孙见川探头看了一眼,激动道:“陈叔叔你太厉害了。那天是我第一个发现樨樨在坑里的……哎哟,陈樨你干嘛踹我屁股?”

陈樨翻了个白眼,多年前她妈妈从排练舞台上摔下来,要是她爸没有执著于舞台设计缺陷,而是多费些唇舌与柔情安慰受伤的妻子,说不定他们的女儿现在就不是出自单亲家庭了,

她对陈樹抱怨道:“有你这么当爸的吗?还有闲心在人家本子上乱涂乱画。你的女儿受伤了,这才是重点!”

“人没瘦,脸圆了。”陈樹客观评价。

陈樨气死了。“我要去告诉我妈,你不关心我……我伤口又开始疼了!”

陈澍果然不再纠结于女儿的“事故原因”,他扭头看向站在几步开外的卫嘉,指着本子上旧笔迹问:“这是你写的?”

“是的。”卫嘉点头。陈澍临时向他索要能写字的纸,仓促间他拿来的是自己的草稿本,上面满是化学竞赛题的解题过程。他听说陈樨的父亲是国内材料化学领域的大牛,心中也很是敬仰。

“这是关于反应平衡最基础的内容,你学过高中化学吗?整个数理推导过程都有问题,明显走了弯路。压强对这个反应没有任何影响……”

陈澍皱着眉头的样子让卫嘉恍然觉得自己的本子上写的全是垃圾,他老老实实走近了虚心听教。在这个被降维打击的过程中卫嘉发现了,陈樨嫌弃某样东西的表情和她爸如出一辙。这父女俩还有一个共同的特质,他们似乎对某样事物越不满意,越揪着不放,宁可耗费自己的时间精力也要让对方明白自己制造的“垃圾”究竟包含了哪些成分。

陈樨的执着有胡搅蛮缠的嫌疑,但是对于陈澍教授,卫嘉是彻底服气的。他一开始还有些惭愧,很快就被对方简明清晰的讲解带入了题意之中。陈澍指出他的错误虽不留情面,在他鼓起勇气提问时,却也能给予有效回应。两人站着说了几分钟,陈澍由这道题延伸着讲到了卫嘉日常解题思路的误区,自己先一步走进了屋子里,头也不回地对这屋子的主人说:“你过来听我说。”

陈樨面对这两人的背影无力道:“喂,我们不是正在依依惜别吗?”

刚才还想着尽快出发的老父亲进屋坐下了,茶也喝了……陈樨在他们身旁来回走了几圈,陈澍责备她挡住了光线。卫嘉还算有良心,让她在院子里自己玩一会,仿佛她是一条穷极无聊的小狗。

孙长鸣对这个场面倒是见怪不怪,一时半会走不了,他索性跟杨哥去后头的马厩大谈养马经。孙见川在梨树下不断跳起来,想要摘下树顶最高处的果子。

陈樨也不再理会他们,自己托腮坐在门槛上看着这个她走后或许再也无缘重见的院落——被阳光晒得蓬松的干草垛、果子生涩的梨树、不久前还晾着她内衣的晾衣绳,还有红砖砌的洗澡房和厕所。

她曾被跳入洗澡房的蟾蜍吓得差点裸奔,也生平第一回 在洗澡时抬头看见了星星。身后那个年轻的屋主担心她夜里不习惯屋外厕所的黑暗,每回她起夜,他不是起来找东西,就是借故去屋后看马,既亮起了四处灯光,让她感觉到人声的存在,又不会离得太近令她尴尬,哪怕她跟他赌气的那两天也不例外。现在他正在身后与她爸爸面对面坐着,两人有问有答。陈樨有些埋怨他们冷落了她,却不想开口催促。

“你的知识储备太薄弱了,好在脑子清楚。如果你对化学感兴趣,我给你写在纸上的入门书单你照着买就是,先从普化原理开始,一次一本认真读懂,不要贪多……”

“谢谢陈教授。”

屋内的人终于意识到学海无涯,暂时中止了在化学元素里的遨游。

“老陈,在你眼里有知识不薄弱的年轻人吗?”陈樨也活动着发麻的小腿站了起来,迎上去对陈澍说:“他还不算太蠢的话,以后让他报考你们学校好不好。你看在他收容过你女儿的份上,给他补补,好让他薄弱的部位变得强壮起来。”

陈澍觉得这丫头可笑。“你替人家填志愿?他明年考上也只是本科生,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准今后就有关系了,到时可别怪我没打招呼!陈樨在心里嘀咕。

陈澍把自己邮箱留给了卫嘉,让他看完了那长长的一串书单之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再向他提问。

陈樨趁机在邮箱后刷刷写上自己的手机号码、家里固定电话和qq号,边写边道:“没看完书单也可以找我。”

“你的化学成绩很好吗?找你有什么用?”陈澍怀疑地看着女儿。“你写家里的地址干什么?”

“为了表达我知恩图报的诚意。”陈樨从卫嘉的本子上撕下一页,示意他写上他的联系方式,美其名曰:“也方便我向你提问……我爸说的,年轻人应该相互学习!”

卫嘉没有手机,他只给陈樨留了马场服务点的联系电话。陈樨收好纸条对陈澍说:“爸,你跟孙叔叔说一声,我们可以出发了。”

本章完

第49章 至少是朋友2

她在爸爸转身之际上前抱了一下卫嘉。该说的话昨晚已经说完,没说出口的那部分都属于“不应该”的范畴。此时的卫嘉和昨晚判若两人,他的身体是紧绷的,像个石像般一动也不动。

“我数到了二十下,你还没有回应我。我有一点点尴尬。”陈樨在他耳边说:“我们至少是朋友吧。”

“其实……也不算。”

陈樨将他推开到一臂之外,抿着嘴审视他说这句话的意图。卫嘉眼帘低垂,面孔如初见时那样平静温淡。

“很好,我现在不尴尬了。”陈樨点头。“你就欺负我吧,以后也难有机会了。”

孙见川没有摘到梨,反而弄折了不少枝叶。他被这边离别的场面感动了,吸了吸鼻子走过来。“要走了,是挺舍不得的。我也要抱一下。”说完他一把搂住了卫嘉,另一只揽过陈樨,三人“友爱”地拢成团。正游移在各自世界中的陈樨和卫嘉毫无防备,两人被迫撞在了一起。

陈樨火冒三丈,用力摆脱孙见川的桎梏,骂道:“白痴,快放开我……还有你,大混蛋!你们俩抱到天长地久好了!”

陈樨愤怒地出了院子。孙见川难得感性一把却遭遇滑铁卢,莫名其妙地问卫嘉:“她怎么了?刚才她是在骂你还是骂我?”

卫嘉胸口有处地方被陈樨撞得隐隐作痛,他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被胖姐带到村口去买油饼的卫乐提前回来了,一看到家门口发呆的陈樨就飞奔着跑近,红扑扑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开心。“樨樨姐,我们又有油饼吃了。你一个,我一个,剩下的晚上我们等嘉嘉回来一块吃。”

“乐乐给我吃一个行吗?”孙见川闻声跟出来逗卫乐。卫乐拒绝,他笑着道:“你樨樨姐待会就走了,她晚上那个油饼让给我不是正好?”

“骗人,她才不会走!”卫乐嘴上这么说,她看看院子里摆放着的行李,又看看沉默不语的陈樨,举着油饼的手垂下,嘴角也垮了下来,怯怯地问:“樨樨姐,你要去哪里?”

卫嘉听出她的声音已带上了哭腔,这是他不想看到的场景。胖姐走到他身边抱怨道:“一买了油饼她非要马上回来,说是她樨樨姐喜欢刚炸出来又焦又脆的饼,我拉都拉不住。都这会儿了,我以为人也出门了……”

陈樨不知跟卫乐说了什么,卫乐的哭声爆发了。“我不要你的漂亮裙子了,你说过要留下来娶我的。”

孙见川哈哈大笑,“什么,谁娶谁?乐乐你太逗了!”

卫乐一点也没觉得好笑,她哭得仿佛一下秒心肺都要呕了出来。卫嘉出来安慰她,她也抗拒得很,嚎啕道:“你也骗我。你最坏了,为什么不留住她,我讨厌你们!”

准备出发的人齐聚在门口,大家都被卫乐的哭泣震住了。卫嘉哄着卫乐,把她带回院子里,让胖姐和杨哥暂时陪伴她,自己与门外的人道别。

“你们快出发吧,别耽误了下午的飞机。我就不送你们了,一路平安!”

陈樨背对着卫嘉,听孙叔叔跟他互道珍重。这个大混蛋,他真的连一句礼节性的“再见”也不想说。

这时还在哭泣着的卫乐摆脱胖姐和杨哥追了出来,抽抽搭搭说:“真的要走吗?他们说我不能嫁给你的。我不骂你坏嫂子了,等你下次回来,我让嘉嘉嫁给你好吗?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在场的人都笑了。

“小丫头精得很,那样的话你哥哥可算捡到了宝。”孙长鸣开玩笑地拍着好友的肩膀,又对陈澍说道:“恭喜啊,你多了个上门女婿。”

陈教授恍若未闻,回头叮嘱卫嘉:“《无机化学》一定要买蓝皮的,三校合编那一版。”

“好吗?樨樨姐……樨樨嫂!”只有卫乐还在盯着陈樨,苦苦等待她的答复。

“卫乐,不许胡闹,快回去!”卫嘉脸色沉了下来。以往得知嘉嘉要不高兴了,卫乐会有所收敛,可这回她仍不依不饶地问陈樨:“好不好?樨樨嫂。”

那声“樨樨嫂”的魔力太强,陈樨恍然觉得自己和祥林嫂有得一拼,都是心被掏空的悲惨人儿。她趁大家都在笑,偷偷用小指蹭了一下眼角,也微笑着对卫乐道:“那你可要乖乖听话,替我把嘉嘉看好了!”

本章完

第50章 不存在的答案1

陈澍把陈樨送回了北京,让她在宋明明身边养伤。宋明明看到女儿脸上只有轻微划伤,稍稍松了口气。尽管陈樨这次回来后做出了决定,她对当演员没什么兴趣,想趁高三努力一把,争取考上一所不错的综合性大学。可宋明明还是认为女儿这张脸蛋是她最好的作品,是老天赏饭吃的凭据,不该留下任何瑕疵。接下来的日子只要宋明明没有工作,就想会着法子给陈樨脸上、身上敷各种祛疤淡痕的美容产品,仪器也用上了。陈樨伤得最严重的的后腰伤口脱痂后,印记果真消退无痕,一如她在西北度过的那几日,当时自以为跌宕激烈,最后也没留下什么。

两周后开学,陈樨重回了爸爸身边正式开始两眼一抹黑的高三冲刺。有时她从书堆题海中抬起头喘息,也会产生自我怀疑——如果听了妈妈的话参加艺考,只要能通过专业考试,以她的文化课底子现在会轻松很多吧。可她如今知道了世上还有许多更艰难的路,她已在父辈铺设的康庄大道上选择了相对喜欢的方向,实在没有什么资格抱怨。

每当这种时候陈樨会想,那个不把她当朋友的倒霉家伙现在又在做什么呢?

陈樨给马场打过三次电话,两次是胖姐接的,一次是她不熟悉的声音。他们的口径如出一辙——真“不巧”,卫嘉不在附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陈樨不是不识趣的人,既然他那么忙,她也不好屡屡打扰。她偶尔从孙叔叔那里听说关于他的一些事。比如说卫嘉兄妹俩搬离了村庄,去了马场生活。孙叔叔又给马场投了钱,他现在是马场的大股东了。在孙叔叔的活动下,市区通往马场的破路正在施工,日后交通更为便利,马场的生意没准会兴旺起来。

孙见川对卫嘉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分别那天,卫乐哭着说要让卫嘉“嫁”给陈樨,大家都觉得有趣,孙见川也笑了。可他事后回想,陈樨竟然没有反驳,还附和了两句。同样的玩笑话若是换成孙见川,陈樨是要生气的。他爸不止一次在家庭聚餐时喝多了,戏言要把他送去陈叔叔家做女婿。当着两家长辈的面,陈樨每次都明确表示自己不喜欢这种玩笑。他妈妈因此颇有些下不来台,认为陈樨性子太傲。孙见川还替陈樨辩护,说她只是面皮薄。其实他很清楚,陈樨胆子大得很,面皮也不薄,不情愿就是不情愿。他接受陈樨还没喜欢上他这个事实,但她怎么能在面对卫嘉时使出了另一套标准。他们才认识几天?

回来后没多久,孙见川替朋友向陈樨借相机一用。陈樨外出上英语课,他自己在她房间找到了相机,一打开里面全是卫嘉的照片。孙见川心里堵得慌,等到陈樨回来,他当面问了她和卫嘉是怎么回事?陈樨却因为他擅自删光了卫嘉的照片勃然大怒。更让孙见川气不过的是,陈樨毫不避讳自己对卫嘉有好感,她说没能和卫嘉关系更进一步,只因卫嘉对她没有兴趣。

孙见川气得跳脚。这个世界是疯了吗?她怎么能……他怎么敢!

陈樨收回相机,要孙见川滚出去,从此不许单独出现在她家里。孙见川回到自己家,声泪俱下地向爹妈控诉这件事给他带来的伤害,恨不得在地上打滚哀求他爸不要再施舍卫嘉,让卫嘉和他的破马场一起去死。趁着怒意未消,他还给卫嘉打了个电话,在电话里表达了同样激烈的情绪。

卫嘉极有耐心地听完了孙见川的宣泄。孙见川痛骂完毕,也威胁过了,便紧逼着一言未发的卫嘉表态。

卫嘉问他:“我做了什么?我要怎么做?”

孙见川被问住了。

是他把陈樨带到了马场,月夜非要与她去骑马谈心。陈樨摔进了坑里受了伤,杨哥顾忌卫嘉家里情况特殊,一时不敢应承把她带过去,也是他主动说自己认识路,二话没说把她交到了卫嘉手里。要不是卫嘉对她没兴趣,他简直是他们俩的大媒人。

“你应该告诉我!只有我像傻子蒙在鼓里!”

“告诉你什么?”

“陈樨喜欢你。她亲口对我说的!”

“可她没对我说过。”

“我……”

陈樨对他有好感,卫嘉隐约感觉到了,但她从未开过这个口。她把一切藏在了戏谑之下,有时卫嘉也分不清她是在意他,还是存心逗弄。这件事第一次得到印证竟然是透过孙见川的哭诉。

孙见川打电话给卫嘉讨了个没趣。在孙长鸣那里,事情就更简单了。孙长鸣直接给了没出息的儿子两脚,说他熊成这样是因为补习班上得太少了,但凡多写两张卷子,他也不会有闲心做出这样的蠢事。

这件事后,陈樨将近半年没搭理孙见川。寒假时孙见川终于憋不住了,主动把自己备份在u盘里的卫嘉的照片还给陈樨,还在她的盘问下交待了与卫嘉的通话全部细节,两人才慢慢恢复正常邦交。

那年春节,陈樨接到了一个意外的电话。起初那头是各种杂音和呼吸声,有人怯怯地喊了声“樨樨嫂”。要不是她记得卫乐的声音,这个称谓又太令人印象深刻,陈樨会误以为自己接到了骚扰电话。

卫乐对打电话这件事很不熟练,不习惯向看不见的人讲话,她的声音忽大忽小,陈樨听得很费劲。只知道卫乐说了马场的叔叔阿姨今天炸油饼的事,还有村口的谁谁谁搬走了,没有人卖油饼了。

人在奶奶家等着吃年夜饭的陈樨耐着性子听卫乐毫无头绪的絮语。她并没有很喜欢吃炸油饼,那些日子里她会为了一块油饼而欣喜,或许是存了别的期待。她发现自己快要不记得油饼的味道了。

有人在卫乐旁边小声提醒,卫乐这才打住了关于油饼的话题。卫乐说:“嘉嘉说你不想再听油饼的事了。可是村口没有油饼,我们又搬去了马场。你还会回来吗?”

陈樨心里涌起一阵酸涩和怜惜,她承诺有时间会去找卫乐玩。卫乐高兴了起来,在身边人的提示下乖乖地给陈樨和她的家人拜年。

陈樨也表达问候之意,这时电话那头传出了“霹雳吧啦”的响声。卫乐欢呼道:“放鞭炮喽……我要去看杨叔叔放鞭炮,你跟嘉嘉说吧。”

  如果觉得针尖蜜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辛夷坞小说全集针尖蜜原来你还在这里小说致青春小说再青春致青春2原来你还在这里时间背后抚生·白乌幽明抚生孤暮朝夕应许之日原来致我们终将腐朽的青春不离不弃我们致我们终将逝去的青春蚀心者许我向你看山月不知心底事浮世浮城我在回忆里等你原来你还在这里晨昏,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