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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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叔公看到了陈樨手上缠着的纱布,以为她只是手不方便,也没往心里去:“你三叔婆在家里蒸了鲜肉包子,乐乐最爱吃了。要不然两个女娃都到我家吃午饭去,也省得卫嘉跑来跑去。”

“我要吃肉包子……”卫乐从屋里跑出来,嘴里还塞着半个油饼,她扯着陈樨的衣角说:“樨樨姐也去,我带你看大黄。”

“谢谢三叔公。她身上有伤,走动不方便。中午胖姐会送饭回来,卫乐也留在家跟她做个伴,前天把她丢给你们照看一整晚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卫嘉婉言谢绝。

卫乐听说不能去隔壁家吃包子,扁着嘴眼看就要哭出来。陈樨拉着手哄她:“我俩留在家继续扮仙女玩儿不好吗……乖,肉包子我也很喜欢,可是仙女才不会为了肉包子哭呢。”

本章完

第40章 短暂的一场雨

三叔公走后,陈樨旁敲侧击地问了不少关于他的事。她说自己爷爷过世得早,奶奶跟着姑姑生活,外婆、外公都在国外,所以对慈眉善目的长辈特别有好感。

她说得十分在理,卫嘉一个字都不信。但他无暇细问,正赶上周末,马场的游客比平时多,他还有很多事要做。

“三叔公是不是常给你们送吃的?”陈樨问:“他看上去很疼乐乐的样子,待会儿该不会又跑一趟送肉包子来吧?”

卫嘉不明白陈樨对三叔公和肉包子的执念从何而来,他在离家去马场前又一次提醒她:尽管三叔公和他们家只是房上的远亲,但他爸妈还在家时就跟这户邻居处得不错,两家人常来常往。他妈因病从城里搬回来后,她和卫乐更是受了三叔公夫妇俩不少照拂,他爸这才能放心离家打拼,他也得以喘口气去做自己的事。三叔公年纪大了,但他为人忠厚、明事理,不但在卫姓家族中说得上话,在整个村里也是受人尊重的长者——最重要的是,他生了五个儿子,孙辈也长大了,这一任的村支书就是由他其中一个孙子担任的。

陈樨听得很认真,说出的话却带着戏谑:“放心吧,我不给你惹麻烦。你怕我吃光了三叔公的肉包子?

“我是怕你吃了三叔公。”卫嘉笑着说完,赶在陈樨把腿踢到他耳朵上之前闪出了门外。

这个上午果然来了好几拨游客,卫嘉忙得不可开交。可他骑马带游客在草场穿梭时,眼前总是会浮现陈樨盯着三叔公看的眼神。她和三叔公最多有过一面之缘,两人八竿子打不着,能有什么交集?大概是他太多疑了。

胖姐中午送饭回来,卫嘉问起家里的情况。胖姐“咯咯”地笑,说两个女孩儿都好端端地在家,处得不知道有多好,卫乐被陈樨打扮得跟个妖精似的。她还顺嘴提到自己进屋时赶上送包子过来的邻居离开,早知道她们饿不着,她也不必跑这一趟了。

卫嘉的不安又在心里冒头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饭也顾不上吃匆匆回了家,一进院子便听到了卫乐的哭声。

“你们在做什么?”卫嘉刚把卫乐房间的门推开一条缝,陈樨立即过来将他推出了门外。

她满头汗珠,脸上的神色也不太好看,重新关上门说:“你先在外面待一会儿,最好别进来。我不会把她怎么样的。”

“樨樨姐,好了吗?别看了行不行,我不舒服!”卫乐听到哥哥的声音哭得更加放肆,“嘉嘉,你快来救我,坏嫂子欺负我,她扒我裤子!”

卫嘉方才从门缝里看到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卫乐横躺在床上,腿是光溜溜的。

陈樨放柔了声音哄劝道:“乐乐乖,别闹了,让姐姐看看就好,不会疼的。”

“我不喜欢这样。嘉嘉,嘉嘉你快来!你有了坏嫂子就不管我了吗?”卫乐的哭声一阵高过一阵。

卫嘉不知道陈樨到底要干什么。他现在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卫乐的哭声已不是平时孩子般的撒泼耍赖,她好像被吓坏了,而耐心将要耗尽的陈樨还在锲而不舍地吓唬她。

“你别动来动去好不好!唉……别踢我呀!再动我揍你了!”

卫嘉深知妹妹失控后有可能会发病,有些沉不住气了,他说:“陈樨,她不是你的洋娃娃。”

陈樨没有搭理他,就在卫嘉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的时候,门开了。陈樨喘着粗气对他说:“你妹很可能被隔壁那个老王八蛋欺负了!”

卫嘉拨开陈樨往房里走,又蓦然退了出来。

“先把裤子穿上。”他沉声对里面的卫乐说,然后又把脸转向了陈樨,“你说的什么意思?”

可陈樨知道卫嘉已经听懂了她的话。他整个人仿佛瞬间绷紧的弓弦,眼角却悄然泛红。

卫乐还在床上抽抽噎噎,身上的衣裤已在陈樨的帮助下整理停当。卫嘉下意识地抗拒着陈樨的结论,陈樨让他自己去问卫乐。卫乐一开始还支支吾吾,说三叔公对她很好,自己什么事都没有,被卫嘉厉声吼了两句,顿时吓得痛哭流涕,什么都说出来了。

按照卫乐的说法,早在一两年前,三叔公就常趁独处的时候给她带好吃好玩儿的,一开始只是隔着衣服摸摸她,后来就把手伸进了衣服里。卫乐脑子虽不灵光,但从小妈妈和哥哥叮嘱她绝对不许人碰的禁忌部位她是记得的。当时她也表示过不喜和害怕,但三叔公威胁她,如果把这件事说出去就会用拐杖打死她,还要她在外人面前保密,一个字都不许提,尤其是在她哥哥面前。万一这件事被卫嘉知道了,卫嘉会讨厌她、嫌弃她,还会把她赶出家去,再也不认她这个妹妹。

这是卫乐最恐惧的事之一。除了妈妈以外,嘉嘉是她最亲近,也是照顾她最多的人。妈妈死后,爸爸长期离家,她除了嘉嘉以外一无所有。她对卫嘉除了依赖,还有敬畏。越是知道这件事要让嘉嘉发火的,她的嘴就闭得越紧。卫乐听话地把这件事瞒了下来,三叔公夸她是乖宝贝,给了她更多好吃的,还让她经常去跟大黄玩儿。只要卫嘉不在,又避开了三叔婆,他就会对卫乐亲亲抱抱。

卫乐下身的伤是新的。那晚卫嘉没有回来,她在三叔公家过的夜,三叔婆去村头跟人打字牌。三叔公把她弄得很疼,事后还流了血。不管三叔公怎么安慰说姑娘长大了,这种事很平常,卫乐还是哭着偷偷跑回了家,独自藏在草垛里过了一夜。等到第二天早上陈樨找上门来,被新鲜的人和事吸引了的卫乐不知不觉把自己的遭遇抛到了脑后。如果不是那天学陈樨压腿牵动了内里的痛处让她不小心说漏了嘴,随着痛楚的消失,这件事也许会彻底地风过无痕。

卫嘉把脸埋在掌心,在卫乐颠三倒四的叙述和自己的推断下逐渐拼凑出事情的经过。他将这个动作维持了许久,久到卫乐的抽噎也消停了下来,她在旁人的沉默中忘记了自己经受过什么,关切地问一动不动的哥哥:“嘉嘉,你是不是睡着了?是今天骑马太累了吗?”

嘉嘉没有睡着,他抬起来的脸湿湿的。妈妈说顶天立地的男人不会掉眼泪,所以卫乐怀疑在她哭得发昏的时候,外面短暂地下了一场雨。

被雨打湿了脸的嘉嘉并没有骂她,他抓着她的手说:“没事儿,我在呢。”嘉嘉的力气有点大,手心也有雨滴。

卫乐又高兴了起来,她想吃肉包子了。可嘉嘉要她留在家里,以后再也不许上隔壁家去。说完他端起那盘包子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陈樨在院子里追上卫嘉,拽住他的胳膊。他带着她往前趔趄了几步才止住脚步。陈樨说:“你别急啊。现在应该去找卫生所的医生,让他好好给卫乐做个检查。要不然光凭卫乐的话,谁肯信你?那个老王八蛋会承认才怪!”

离了卫乐的房间,卫嘉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忽然扭头问:“你信吗?你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樨把早上自己和卫乐的对话细细对卫嘉说了。起初她也只是怀疑,卫乐毕竟和普通人不一样,话不可全信;再者无论是她看到的三叔公还是卫嘉嘴里年迈善良的老邻居,都让人不敢轻易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禽兽的事。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嫩了,没有见识过真正的恶,把一切想得太过美好。卫嘉走后,三叔公果然给两个女孩送来了热腾腾的肉包子。陈樨留了个心眼儿,借故避开了一会儿,亲眼看到三叔公端着包子进了卫乐的房间,两个人拉拉扯扯。她依稀在门外听到三叔公安慰卫乐,说什么血止住就没事儿了,过几天就不疼了……她才确信妈妈常说的那句话没有错,长得慈眉善目的不一定都是好人,老态龙钟的男人也依然会有色心。

卫嘉没有让陈樨再往下说,他的语气冷得像冰:“你早上就该告诉我。谁让你自作主张了?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樨没想到卫嘉会这样说,她有些委屈。刚听到卫乐那些让人感觉不妙的话时,她确实有一股冲动要把这些龌龊事对卫嘉和盘托出,然后一起冲到隔壁家里把那老王八蛋揪出来问个清楚。可是她有什么证据呢?

卫嘉仿佛能够看穿她的心思,他自嘲道:“我一上午都在想,你怎么会对肉包子那么感兴趣,原来卫乐才是你的肉包子。难怪你那么盼着三叔公上门来,你只是想证明你自己罢了。”

陈樨怔了怔,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下巴却微微扬起。

“你这样对我,心里就会好受一点儿?”

卫嘉回避了她的眼神,沉默着继续往门外走,人刚到院门处,未上锁的门便从外面被人用力推开。头发还湿着的孙见川跳了进来,眉飞色舞地说:“哈哈,你们都在啊。我跟你们说,峡谷漂流太好玩儿了,我明天还要再去漂一回……樨樨怎么不去躺着,你的伤还疼不疼?”

“你来得正好。”卫嘉说:“我这里不适合她养伤,你把她带走吧。”

本章完

第41章 祖德流芳1

卫嘉去了隔壁三叔公家,陈樨怕他出事也想跟着,被他严词拒绝。

孙见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问陈樨:“你们说的三叔公是我那个舅老太爷?他家有什么热闹?我也想去看!”

“看你的头!别瞎起哄。”陈樨把他推进了屋,“你在里面好好待着,要不立刻回马场去……不许问我问题,我现在头疼得很。”

“脑震荡发作了?”孙见川着急地问。

陈樨默默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对哦,这也是个问题。我不问!”孙见川会意,“乐乐在家吗?我好久没见过她了。”

他去找了卫乐,卫乐在房间里发出一声惊喜地欢呼。看来这两人关系相当不错,很快就你一句我一句聊得热火朝天。

陈樨如热锅上的蚂蚁般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她不敢想象卫嘉到了三叔公家里会发生什么事,那老王八蛋拼命抵赖又该怎么办?

她正烦心时,原本还在跟卫乐说着上午漂流趣事的孙见川突然冲了出来,满脸涨红地问:“乐乐说隔壁的糟老头子欺负了她,把她那,那里弄出了血!卫嘉就是为了这件事儿去找他的?你怎么不告诉我?”

他说完就往外面冲去,手里提着借给陈樨做拐杖的木棍。陈樨怕孙见川惹事,双手并用拖住了他,“卫嘉自己会解决的,你别去……”

平时孙见川都让着陈樨,现在人在气头上哪里是她能拦住的,何况她一只手上还有伤。孙见川摆脱了陈樨,怒道:“竟然会有这种事,乐乐什么都不懂……他还是人吗?我要大义灭亲!”

陈樨暗叫糟糕,这是个不嫌事大的家伙。她跺了跺脚,回屋安抚了卫乐两句,把脖子上的项链摘下来给她玩着,让她好好在家等哥哥回来,自己尾随孙见川跑了出去。

三叔公家就在卫家斜对面,隔着一小片桃树林,是座气派的大房子。院门大敞着,陈樨跑进去时,一只瘦骨嶙峋的老黄猫正受了惊吓从屋里窜出来,擦着她的脚边跑过。她看到正屋里肉包子洒了一地,卫嘉在镶着“祖德流芳”的神龛前揪住了三叔公的衣领。缩在衣服里的三叔公犹如披着画皮的干瘪老尸,平时的庄重体面荡然无存,人是瑟瑟发抖的,嘴里却依然强硬,说什么卫嘉目无尊长,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小子胆敢往他身上泼脏水,他要让他们全家在村子里没有立足之地……一个胖大老妪畏缩在旁不敢上前,一个劲儿地让他们有话好好说。

卫嘉低头问那老妪,前天晚上她是不是出去打了大半夜的字牌,家里只留三叔公和卫乐两人。如果不是三叔公干的,卫乐为什么会偷跑回家躲着,她身上的伤是从哪里的来?

三叔公颤颤巍巍地喊道:“你家的女娃是个傻子,她懂什么?整个村那么多男人,谁不可以摸她两把?赖到我一个老人家头上算什么本事?”

“老不死的,乐乐说是你干的就是你干的!还敢在这里狡辩,看我怎么收拾你!”卫嘉还没来得及发话,气得浑身发抖的孙见川冲上前去,一棍打在了三叔公肩膀上。

三叔公当即软倒在卫嘉跟前,三叔婆跌跌撞撞冲出门外发出尖利的嚎叫:“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

孙见川没用全力,他哪里知道这老东西这么不经打,高举着“大义灭亲”的棍子回不了神。门外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两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冲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年轻人。

来的都是三叔公的儿孙,他们喝问了几句,就和卫嘉、孙见川推搡着动起手来。三叔婆伏在老头身边哭得如同号丧,陈樨凑过去看三叔公的伤情,顺道夺下三叔婆要砸向卫嘉的香炉,撒了揪住孙见川的年轻人一头烟灰。

卫嘉和孙见川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可对方人多势众,很快就落了下风。陈樨急得不行,这样下去他们得吃大亏!她想不出别的法子,躲到一旁打电话报警。这时,杨哥也带着马场的五六个同伴赶到,二话不说加入了战局。原本敞亮的正屋人头攒动,两拨人吆喝怒骂打成一团,场面混乱至极。

院子里渐渐有了闻声赶来看热闹的乡亲,大家挤在一起议论纷纷,也有胆大的上来劝阻,可根本起不了作用。直到三叔公那个在村子里做支书的孙子领着村委的干部姗姗赶来,这才勉强将打红了眼的两拨人分开。两边的人暂且停止动手,然而事情却不能这样作罢。双方对峙着,一边以杨哥为首的人听孙见川说了动手的原因,自然是怒不可遏,大骂三叔公是老淫虫、没人性,该用马拖出去游街示众。三叔公那边的家人高声喊冤,指责他们含血喷人,欺负个半截都要入土的老人,还把人活生生打死了。

“人没死,还有气呢!你们别光顾着咒他,把人送医院去啊!”年轻女孩子的声音在角落里传出来。这才有人想起了倒地不起的三叔公和哭瘫了的三叔婆,七手八脚地将他们抬了出去。屋里剩余的人依旧骂战不休。

大半个小时后,镇上的民警终于赶到,拨开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村民问:“是谁报的警?”

“我!”

“是我……”

不约而同发声的卫嘉和陈樨分别在屋子的两个角落看了对方一眼。

由于涉事者众多,双方各执一词,民警将人带到村委会了解情况。参与斗殴的人大多都挂了彩,孙见川的面颊红肿着,卫嘉的牙齿里也带了血,就连没有动手的陈樨也在混乱中被人踢了一脚,背上印着老大一个脚印。

除了陈樨和孙见川这两个外乡人,其他人都乡里乡亲的,平时也没有龃龉,矛盾的关键还是在于三叔公是否对卫乐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三叔公人在卫生所吸氧,卫乐被胖姐带了过来。可无论民警怎么问她,她都只是哭。卫嘉在旁安慰引导,她也只能含糊不清地说三叔公把她弄疼了。

可民警办案要的是证据。

乡里卫生院赶来的女医生给卫乐做了检查,得出的结论是处女膜破损,外阴轻度裂伤并伴随炎症。这意味着她确实受到了性侵害,然而距离卫乐阐述的最近一次受害时间已过去四十多小时,她事后还洗了澡,体内未能提取到任何侵害人的体液。

本章完

第42章 祖德流芳2

陈樨眼睁睁看着三叔公那个担任村支书的孙子对人耳语了几句,很快他们那边被霜打过一般的家人都提起了精神。没有证据,也就是说谁也不知道卫乐那傻姑娘是被谁占了便宜。她说是三叔公,可她的话没有任何说服力。

又有消息从卫生所传来,三叔公醒了,人无大碍,只是肩膀红肿了一片,更多的是惊吓引发的身体老毛病。

三叔公一时半会死不了,陈樨松了口气。可是去卫生所问话的民警回来说,老人痛哭赌咒,否认自己对卫乐做过任何一件不道德的事。他还说自己和老伴一直把卫乐当做孙女疼爱,照顾她也是受了她家人的托付。极有可能是卫乐前天向他索要家里的老黄猫不成,心里恨上了他,才咬他一口。陈樨听了这话,又恨不得他在医院一命呜呼,不要再活下来遗害人间了。

她悄然站到距离卫嘉只有几步的地方,心里想着万一他要做什么傻事,她还能赶在民警反应过来之前拦下他。是该扑上去抱他大腿还是充当人肉缓冲垫她都暗暗计划过了,可卫嘉仿佛已出离愤怒,除了陪伴卫乐接受闻讯之外,他一直很沉默,脸上也无多余表情。周围人声鼎沸,大家都情绪激烈,他的安静反而有种格格不入的妖异。

有个三叔公家的女眷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自言自语”,说什么:“卫乐那傻子长得跟狐狸精似的,鱼臭怪不得猫馋。想赖到我们家老头子身上,没门儿!要我说他们家里成日只有兄妹俩,年轻人不懂事,说不定关起门来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

“你去死吧!”刚才还盼着卫嘉冷静的陈樨先爆发了,抓起村干部给民警倒的热茶朝声音传来的地方泼去。她长那么大还没听过这样无耻下流的话,气得眼泪都要迸了出来。那边一片惊叫声伴随瓷器破碎的清响,又有人要冲过来找她算账,被民警喝止了。陈樨的肩膀也不知是被谁重重按了下去,她忍着疼大声咒骂:“你们这样胡说是要下地狱拔舌抽筋的!”

如她所料,她的骂声和愤怒并不能激起半点波澜。他们没有证据,这也不是个说理的地方。陈樨通体发凉,她现在知道为什么卫嘉即使听到那么脏的污蔑也只是撇过头去冷笑了一声。她第一次真实感受到了他经历着的无力和绝望。

事情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蜷缩在卫嘉身边的卫乐已接近崩溃的边缘,连哭都不会了,浑身哆嗦着,整张脸是呆滞的。有民警过来跟卫嘉沟通,这事儿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他最好先带着妹妹回家去。只要他们双方承诺不再动手,打架斗殴的事过后再处理。参与了这件事的人这几日都不得离家,随时等候传唤。

“嘉嘉,我要走,我不要留在这里了。”卫乐发出蚊吟般的哀求,“哥,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妈妈下葬至今,卫乐头一回喊他“哥”。卫嘉喉结滚动,对她点了点头。

“你们家没大人?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只有你们两个孩子出面?”民警也有些同情这对兄妹。有些事公道自在人心,但他们没有办法。

“我妈死了,我爸不在家。”卫嘉说。他刚才在村委会给他爸打过电话,一直无人接听。

“好好照顾你妹妹,让她缓一缓,回头还会再找她问话。”民警送他们出了门,压低声音道:“卫昆贤,也就是你们指控的侵害人在卫生所让医生开具了他不具备性侵害能力的说明。他今年78岁,确实年纪比较大了,我们也很为难。如果拿不出更直接的证据,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有准备。”

“我有证据!”

沉默须臾后,卫嘉和陈樨再度同时开口。

民警把目光投向了那个长得漂亮但脾气火爆的女孩儿。

“我也说不准那算不算证据,或许会有点用处吧。”陈樨瞥了卫嘉一眼,将民警带到了十几步开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民警接过去翻看了一会,脸上明显流露出惊愕的表情,抬头看了看陈樨,又定睛去看照片。

“照片是你拍的?你是他们什么人?”

“朋……”陈樨话说到一半有些泄气。她想起了卫嘉去找三叔公前对她的质问。拉倒吧,他们算哪门子朋友!她怏怏地说:“我啊,我是他们表侄子的发小,暂时借住在他们家。照片是我早上偷拍的,如假包换!”

本章完

第43章 我们“三口子”

陈樨与卫嘉兄妹一同回了家,被刚才那比电视剧还夸张的场面吓到的孙见川也回过神来,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后头。

陈樨到了院门口便不再往前。这也是卫嘉所期望的,她继续留在他家没有任何好处。已经率先进了院里的孙见川又退回来,站在陈樨身旁说:“咦,不进去吗?”

陈樨反问他:“这是你家?”

“你等我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卫嘉说完,把恍恍惚惚的卫乐带进了屋。陈樨“哼”声道:“你是谁呀,你让我等我就等?”

然而她只是充分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人却没有走开。过了将近十分钟卫嘉才从屋里出来,陈樨脚下的硬土地已被她的脚尖踢出一个规整的圆。孙见川早就按捺不住跑到附近的桃树林溜达去了。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你给民警看的是什么?”

陈樨如鲠在喉。她强压着心中的不耐在这里等他,就是为了这个?哪怕他说一句“对不起”或者“谢谢”也行啊!

“你是这样教卫乐讲礼貌的?”

“‘请’你告诉我,你给民警看了什么?”

“很抱歉地回答您,那只是我用来证明自己的东西。”陈樨用卫嘉说过的话把他堵了回去。她又等了一会,他既没有追问,看样子也无别的话要说,只是克制而疏远地望着她。她觉得没劲透了,吁了口气道:“照片民警会酌情处理的,你看了也没用。”

陈樨说完掉头就走,卫嘉在她身后提醒道:“你们暂时先回马场。杨哥的马栓在村口,可以把你们捎回去。”

到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思管这些。换了段妍飞姐妹俩,或是别的游客在这里,他也会说出同样的话,客客气气拒人于千里之外。陈樨现在觉得不止自己没劲,他也没劲,这几天的时间仿佛喂了狗。

孙见川从桃树林里跑出来与陈樨会合,递给她几个一看就没熟的青桃子。

“樨樨我们要去哪儿?”

“去村口等你爸,他的车快到了。”

“我爸来了?”孙见川愣住了,摸摸自己还红肿着的面颊,“你跟他说了我们打架的事?”

“打架的是‘你’,不是‘我们’。”陈樨残忍提醒,“要不是你‘大义灭亲’,后面的事儿闹不了那么大。”

“我是好心!完了……我爸不会放过我的。”孙见川一想到这事儿都惊动了警察,还有人进了医院,心里就阵阵发憷,用力地把他这几天最心爱的木棍扔进了草丛里,仿佛这样就可以销毁他惹事的证据。

陈樨好气又好笑,说:“放心,你爸不是来收拾你的。你不会以为光凭我们几个能应付今天的事儿吧?”

“你说得对,我爸会把事情解决的。樨樨你真厉害,还知道搬救兵了。”孙见川又盲目地高兴了起来,“对了,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卫嘉的表侄子到底是谁?”

陈樨想,孙见川和卫嘉怎么可能是表亲呢。他们分明是两个物种,关系遥远到足以产生生殖隔离的那种。要不是孙叔叔揍孙见川的方式像足了亲父子,她也不能相信他是孙叔叔亲生的。

孙见川的父亲孙长鸣天黑前赶到了村子里。他是个成功的生意人,头脑清醒,手段灵活,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陈樨和孙见川有了主心骨,卫嘉也跟他见了面。如陈樨所言,孙长鸣完全没有顾得上儿子那点儿鸡毛蒜皮的事儿,他弄清了事情原委后,默默拍了拍卫嘉的肩膀,安慰、心疼和对晚辈的照拂尽在不言中。他说他们都还是孩子,事情不是他们的错。卫嘉他爸工地上出了点状况,人一时半会回不来,剩下的事他会解决。

孙长鸣在三叔公家和马场两边都说得上话,他的出现让两边水火不容的局面有所改观。在他连夜斡旋之下,至少双方不会在民警走后重操家伙打个头破血流。但卫乐的事必须有个说法,三叔公那边打死不肯承认是他干的。

陈樨拍的照片孙长鸣也看了,他私下里把陈樨训了一通,然后和民警一同带着照片去“探望”了卧床不起的三叔公。那些不堪入目照片里只有三叔公一个人,确实无法构成他强奸卫乐的证据。但是在孙长鸣威胁公开照片和承认自己罪行之间,三叔公痛苦挣扎了一日一夜,几乎熬干半条老命,最终选择了后者。

三叔公说他前两年轻微中风后出现了脑萎缩,时常行为混乱,管不住自己。他承认自己出于对卫乐的喜爱,做过几次糊涂事,但也仅限于动手动脚,他说卫乐下身的伤是他用手造成的。

松口认罪的当晚,三叔公就被民警以“强制猥亵”为由传唤并拘留了,可是他只在拘留所待了不到两天,就因为年龄和身体原因被遣回家中监视居住。村子里一片哗然,那些天田间巷道里人人都在议论这桩丑事。三叔公名声尽毁,一蹶不振,连床都下不来了,由他的儿孙出面向卫乐赔了不是,也象征性地提出一些物质补偿。

卫嘉没让他们接触卫乐。他并不认可这个结果,可他清楚自己唯有接受一途。孙长鸣掏心掏肺地分析了利弊——他们以后还要在村子里继续生活,三叔公家人丁兴旺,而他们只有兄妹俩。即使逼死了那个老淫棍,他们又能得到什么?为了卫乐他也必须忍耐再忍耐。

村子里还悄悄流传着一种说法,卫乐因为嘴馋整日往隔壁家钻,还趁三叔婆不在,主动脱得光溜溜在三叔公面前晃荡,怪不得正经了一辈子的老头子也把持不住自己。他们传得绘声绘色,还有不怀好意的光棍说自己也见过卫乐的光身子,这样的疯丫头不趁早嫁了男人,迟早祸害更多人。

卫嘉兄妹俩的父亲卫林峰也来了消息。他告诉儿子,自己遇上了黑心的开发商,被拖欠大笔工程款项。手底下的工人找他讨要工钱,他也得四处追着小开放商付款。卫乐的事木已成舟,他回来只是让人多了份谈资。卫林峰还责怪卫嘉没有照看好妹妹,更不应该把事情闹大。现在全村人都在看他们家的笑话,卫乐名声也坏了,将来更没法子嫁给好人家,一辈子都毁了。

陈樨和孙见川都卷入了这件事里,案子定性之前他们暂时无法离开。孙见川随孙长鸣住到了镇上的宾馆,陈樨却不肯同去。她依旧和卫家兄妹住在一起。

卫嘉想不到那天下午陈樨那么有骨气地一走了之,晚上竟然又若无其事地回来了。她说自己放心不下卫乐,伤也没好经不起镇上折腾,让卫嘉当她不存在就好。这次卫嘉没说什么,默默又将自己的房间让了出来。只不过接下来几日,他人不是在马场就是为了卫乐的事奔走,总是很晚才回家,回家后也是看看卫乐就去睡了。陈樨几乎见不着他的踪影,即使见了面两人也没什么话好说,仅有的几句交谈也是关于卫乐的。

卫乐身边有陈樨在,胖姐可以继续留在马场给大伙儿做饭。陈樨也很有一套。卫乐那天被警察闻讯、医生查体之后有些呆呆愣愣的,回来后不是睡就是哭。可是在陈樨半哄半逗之下,没过两日她又恢复了笑颜,快乐地沉浸在陈樨花样百出的女孩儿游戏里,那些伤害似乎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流言和恶意被挡在了一扇院门之外,也被挡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卫嘉有天早上出门前,卫乐跑过来告诉他一个“喜讯”。她说她想结婚了,男人都是坏家伙,等到再长大一些,她要嫁给樨樨姐,做樨樨姐的新娘。

陈樨照例在院子里压腿,卫嘉疑心那老旧的院墙都快被她压得倾斜了。她听了卫乐的话“咯咯”直笑,说自己是没有问题的,卫乐样貌身材都合她心意,在她面前也乖顺得很,有这样的小娇妻何乐而不为,最好日后卫乐能带着这个院子、屋后的马儿和她的哥哥一起嫁过来……

“你陪嫁过来主要是给我做饭。”卫嘉一言难尽的神情让陈樨的少女矜持有了片刻复苏,还知道给自己找补一句,“到时你也是我的人了,我想吃什么你就得给我做什么。不许放芹菜,还得油盐具备。做不好我休了你……妹妹!”

“啊——我不要被休掉!嘉嘉做饭很好吃的,你要相信我!”卫乐哀切道。

她们一个是真敢说,一个是真敢信。卫嘉忍俊不禁,这是近几日来他难得的一次露出笑意。陈樨先前憋着一口气,也始终没给他好脸。现在两人都笑了,卫乐更是开心得跟小鸟一般。方寸院落上空,天色也仿佛明净了许多。

想到最近她们不是吃他留在锅里的粥和馒头就是等着胖姐得闲时送来马场的饭菜,有时陈樨会单手下个鸡蛋面,每一顿都是凑活着解决……卫嘉心里颇不是滋味。他对卫乐说:“下午我早点回来,给你们两口子做顿好的。”

卫乐不解:“什么是‘两口子’?”

陈樨说:“你要是嫁给我,我们就是两口子。”

“你把嘉嘉忘了吗?嘉嘉不会离开我的,他一定也会嫁给你的。我们是‘三口子’才对!”

陈樨仰天大笑,欣慰地看到家里的第三口人满脸通红。如果这是一个比谁脸皮更厚的游戏,尴尬的人先输了。最后一局她还是占据了上风,她是赢着离场的,这很好!

她对“小三”眨了眨眼睛,提醒道:“你得做丰盛一些,这可是为我送行的一顿饭。”

本章完

第44章 迂回而简单1

卫嘉说话算数,早早从马场回来做了四菜一汤。他没说这顿饭是为陈樨做的,但是家门口的小菜园里长得正好的芹菜从餐桌上消失了,多了她指明要喝的老鸡汤,还有仿佛为调侃她而准备的爆炒肥肠。

陈樨开开心心坐享其成,她说:“我住进来七天了,终于吃到一顿像样的饭菜。”

她说完后发现卫嘉面露惊讶。他该不会和她想的一样吧?一转眼竟已过去七天了。可是……也才七天而已。

陈樨再三拜托孙叔叔不要把这边“无关的事”告诉她爸妈,只说她玩得愉快就好。然而孙长鸣没有替她隐瞒摔伤的事。陈樨爸妈急坏了,宋明明有剧场演出实在走不开,在外地参加研讨会的陈澍排开了手头的工作特意飞过来接女儿,明天一早就能赶到。

“你行李收拾好了?”饭前卫嘉把一套叠好的衣服交给陈樨。“衣服不要了?”

陈樨一看,这不是她掉坑里那天身上穿的吗?

“我让你扔了,怎么还留着?我不穿破衣服。”

“补好了。”

她翻出磨破的部位,果然已被人仔细缝补过。

“你补的?”

“不是什么难事。”

“我也不穿补过的破衣服。”陈樨笑道:“舍不得扔,你可以把它们留下来。想起我的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我没你想的那么变态。”卫嘉面无表情地给她盛饭。

“你们不要,我要。我喜欢穿樨樨姐的衣服。”

卫乐像捡了宝贝似地伸手讨要。陈樨却抱着衣服往后一缩,摸了摸缝补的位置说:“我还是留下好了,勤俭节约是美德。我就是不明白,友情的纪念怎么变态了?”

他夹菜的筷子一抖:“好好吃饭!”?“这个做得很棒,火候、调味都恰恰好。”陈樨吃着还不忘点评。其实她端坐时的模样极具欺骗性,把卫嘉知晓的所有赞颂少女美好的词汇用上都不过分。谁会知道她此刻细嚼慢咽的是一块肥肠呢?

“幸好没吃出食物的本味。”她笑道。

卫嘉说:“以前我妈病着,饮食的油盐都有严格限制,久而久之我们都习惯了——你真的不打算让我看看你拍的照片?”

他的转折太突兀,陈樨的筷子滞留在半空。卫乐并不在场,她正端着碗在房间里看《还珠格格》,不时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这个坏毛病是最近才养成的,因为心疼她经历的那些事,卫嘉也不忍心太过苛责,只盼着她高兴就好。

“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陈樨压低声音问:“如果那老王八蛋始终不肯认罪,你要做什么?”

卫嘉想到三叔公被传讯之前陈樨亦步亦趋跟着他、盯着他的情形,不由勾起嘴角:“你都猜到了何必还要问呢。”

“你简直是……”陈樨心中可怕的想法被印证了,一时竟想不到合适的词汇来骂他。“疯子、蠢货、神经病!他的命能跟你比?值得吗!你不能有这种念头,以后遇到任何事都不能那么想,绝对不行!”

“我不是什么都没做吗?”卫嘉说:“所以让我看看你到底拍了什么。”

陈樨把兜里的手机抛给了他。手机是这个暑假妈妈新给她买的,在这破地方也没打通过几回,幸而拍照的像素还凑活,误打误撞派上了用场。

卫嘉点开她手机的图像文件夹就看到了一张模糊失焦的照片。拍照的人像是在行进中的车里,窗外是绿油油的草地和好几匹马,马背上那个扭曲的人影很是眼熟。陈樨凑过去看,用不自然的语速数落道:“不是这一张。哎哎,你别瞎翻,里面有我的隐私!”

“哦。”卫嘉依言往下翻看。她的隐私并没有出现,倒是让他欣赏到了各种不同角度的自己。

“原来我的后脑勺长这样。”他喃喃自语。

陈樨假装镇定道:“你的侧脸比较好看。”

他抬头想要看看偷拍的人是怎么做到理直气壮的。没想到她为了捍卫自己的“隐私”凑得那么近,近到气息相闻。仰脸时她的发丝蹭过他鼻尖,两人忽然大眼瞪小眼。

陈樨先怂了,身子忽后撤,伸手压下他的头。“我也没说你正脸不好看。专心看你的照片!”

难道发丝也会导热吗?她脸颊隐隐发烫,很怕被他发觉。然而卫嘉根本无暇注意这些,他终于翻到了三叔公的照片。

卫嘉仍算未成年人,所以民警和孙长鸣都没有刻意向他展示那些照片。但是只凭他们的口风和三叔公的反应,卫嘉也完全能够想象到照片的内容。

然而当三叔公满是皱纹的脸伴随着裸露在外的丑陋身体以如此直观的方式落入眼中,他还是比想象中更为愤怒,完全无法接受!

这大概就是方才陈樨用颤抖的手指着他破口大骂时的心情。

卫嘉飞快地把手机反扣在桌上,他一秒都不想再多看。“那些……你到底是怎么拍到的?”

“我没有利用卫乐,我发誓!”陈樨见他急眼了,忙为自己辩解。

卫嘉说:“我问的是你!”

没人比他更熟悉三叔公身后的背景,那是他被陈樨占领的房间。

陈樨从没听过卫嘉用这样激烈的语气说话。她并未被吓到,只是有些惊奇,甚至咂摸出一丝暖意。这是否意味着她去做那个打狗的肉包子也是会令他难过的?

“一个糟老头子想占我的便宜,做梦!我不过是对他客套了几句,‘正好’让他看到我在房间里换背上的纱布。这老王八蛋非要帮我的忙,帮着帮着就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更好笑的是我说他年纪大他还不服气,裤子都脱了非要证明自己。这能怪我吗?”

卫嘉一点也没觉得好笑。他知道陈樨不是卫乐,她一脚能要了三叔公半条老命,可这不该成为她儿戏的底气。

“你也不怕脏了你的眼睛。”他语气冷淡,将手机推回她面前。

陈樨是聪明人,她哪会听不出卫嘉的言外之意,脸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了。“你是想说我不自爱?你干脆不要叫卫嘉,改名叫‘卫道士’好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个女孩子……”

“你是男的,下回让你来出卖色相!说不定三叔公不嫌弃你。”

卫嘉被塞得哑口无言。发飙的陈樨气焰惊人。

卫乐端着碗从房间里探出头出来提醒道:“不要吵架,要讲礼貌!你们吵得我都听不见小燕子说什么了!”

若不是卫乐提醒,卫嘉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能跟陈樨吵起来。他算是个平和性子,看得多说得少。妈妈一直教育他凡事要忍耐,他也照做了,忍受不了的时候自有沉默中的爆发,可赌气斗嘴这是小孩子才做的事。他还没成为大人,也从未做过孩子。

陈樨跟他不一样,她没有那么多瞻前顾后,想到什么做了再说,只是她会选择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孙见川跟卫嘉抱怨过陈樨的心思太难捉摸。孙长鸣也开玩笑说樨樨这孩子古灵精怪,要卫嘉多担待。其实陈樨那些奇怪的弯弯道道都塞在一个直筒子里,是一种比较迂回的简单。卫嘉认识陈樨不过短短一周,实在觉得她想什么全写在脸上了。

就像现在,卫嘉知道陈樨生气了,而生气的原因是她猜到了他在想什么。他们能够相互看透,却不能彼此认可。

本章完

第45章 迂回而简单2

生气的陈樨眼睛瞪得圆圆的,气息咻咻,仿佛碰她一下就会立刻龇出尖牙亮出利爪。卫嘉给她盛了碗汤,说:“先吃饭。”

她果然怒道:“我眼睛脏了,鼻子也脏,拍照的手更脏,不配喝你的汤!”

卫嘉低下头笑,陈樨连打了他胳膊两下才消气。她说:“我想帮你,我没觉得哪里不对。那老东西太恶心了,可他也只是多长了一个器官,被我拍了下了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七岁就在科普读物里看过它长什么样了,它的横剖面、零件构造我一清二楚。初三科学实验竞赛要上交作品,我还在我姑姑的实验室解剖过公牛生殖器!我现在说出来,是不是嘴也脏了?”

陈樨咄咄逼人地朝卫嘉撅起嘴。“脏不脏,脏不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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