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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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再‘嗯’一次,等我上去你就完了。”

“我不是告诉你了?月亮进了云里,我想走也走不了。”

“我有点冷。”

“呃……我身上也只穿了一件。要不我把我的包扔下去让你抱着?”

“不用了。其实我不想说这么多废话的,我只是有些尴尬。我,我有点想上厕所。”

“什么?”

“我说我快要尿裤子了!你不要看、不要听、不许想像……也不能走!”

卫嘉被她这一嗓子吼得有点懵。他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脚下差点打滑,带出更多的小泥块落在陈樨身上。

“对不起啊!我没在看。”卫嘉转过身去,虽然他不转身也看不清坑底的风光。恼人的是这夜晚实在宁静,虫鸣、风声和心跳都掩盖不了坑底传来的衣料摩擦声。卫嘉干咳了几下,大声哼起歌来。

他干巴巴地唱了好一会,直到听见陈樨说:“行了,别把狼招来。”

卫嘉知道她已经解决了问题,才又僵硬地坐回了原来的地方。她不说话了,他刚才还嫌她太吵,现在又觉得这样的安静太过别扭。

本章完

第29章 坐坑观天2

“嗯……你饿不饿?”他好心问坑里的人。

“你是处女座?”陈樨的声音透着幽怨:“非要让我在下面实现吃喝拉撒的大圆满?”

卫嘉说:“你还是吃点吧,保存体力。来,接住了!”

一个胡萝卜顺着坑壁掉落下来。

“这胡萝卜是不是用来喂马的?”

“咳……人也能吃!你接住了吗?”

“放心,我知道你的意思,它没有掉进尿里。”

卫嘉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了。过了一会,他听到牙齿咬在胡萝卜上的清脆声音。

陈樨接受了她的命运。喂马的胡萝卜算什么?她人生中的第一次怦然心动,刚苏醒的少女情怀,她的小白杨……被她用尿浇灌了!

天亮以后,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坎是迈过不去的?

她在卫嘉面前的羞耻心也是从这时开始骤降到前所未有的低点,再也没有回弹过。

沾了泥的胡萝卜被陈樨随意地擦了擦就送入口中,意想不到的清甜可口。

“你刚才哼的什么歌?”她边吃边问。

“不是什么歌,是用来哄我妹妹睡觉的调子——我妈就是这么哼的。”卫嘉的声音还有些紧绷。

“你妹妹喜欢听你唱歌?”

“她没说过……怎么了?”

“她听了你的哼的‘歌’还能睡着,一定是亲妹妹。“陈樨点评道:”你唱歌不好听,跟你表哥比差远了。“

“嗯。”

这次陈樨没有计较卫嘉让她恼火的一字回答。她有点窃喜,终于让她找到一项卫嘉不如孙见川的地方。尽管川子又混又怂,可毕竟是她的发小。他呢,他是一个用喂马的胡萝卜堵她嘴的家伙。

“马鞭也是你妈妈送的?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没什么意义。只不过是我刚学骑马的时候她给我做的,用习惯了。”

卫嘉的口气十分平淡。陈樨发现了,他拒绝给任何事物赋予意义,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地。歌声只是用来哄睡的工具,马鞭也很平常,陪坐在坑边是因为月亮没了他走不了。

陈樨上初中的时候在书上看过一句话:“人是悬挂在自我编织的意义之网上的动物。”当时她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捧着书去问爸爸。她爸爸说:“只有你给事物赋予了意义,它们才与你有关,你才会渴望、争取或怀念。”她对此也有浅显的解读——她的家庭算不上完整,但她清楚地记得很多快乐的细节:她掉第一颗乳牙时他们讲的有趣故事、一家三口留在游乐场的笑声、每一年她生日父母放下芥蒂一起为她吹蜡烛时被烛光照亮的脸……纵然她爸妈早就别过,各自重新寻找他们的下一个“意义”,她也没有因此而怀疑过他们对她的爱,更不曾怀疑过爱本身的价值。

“你妈妈一定很喜欢马。”陈樨说。

卫嘉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陈樨无声地嗤笑。不然呢?这破马场为什么一直勉力维持着。如果用他的话解释,一定又有另一番不得不那么做的道理了。

“卫嘉,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她忽然问道。

卫嘉有些无语。他明明叫过她的名字,她也听见了。

“我叫陈樨,陈酒的‘陈’,木樨的‘樨’。”

她希望在卫嘉的记忆里,她不是孙见川的附属品,不是与金主表哥关联出现的存在。陈樨就是陈樨,最好每次他看到与她名字相关的事物都能想起她来。

谁料卫嘉竟茫然地问:“木樨是什么‘xi’?”

“‘丛深木樨多,激烈香成阵’听过吗……算了,不跟你文绉绉地,木樨就是桂花!我出生正赶上爷爷家院子里桂花开得最好的时候。“

“哦,桂花我听说过,没见过。”

陈樨不太相信有人没见过桂花,不过转念一想,自己也太想当然了。

”没关系,你只要不是一辈子守在这个马场,总有一天会见到的。桂花可以用来酿酒的,也可以酿蜜,都是一股甜丝丝的味道。“

卫嘉忽然轻轻笑了起来:”所以你本来应该叫陈桂花?“

陈樨也笑:“我爸说奶奶差点给我起名叫‘金桂’。”

“我知道《红楼梦》里有个‘夏金桂’。”

卫嘉说的“夏金桂”陈樨有印象——薛蟠那个呆霸王的老婆,外号“河东狮”,最爱啃炸焦了的骨头。她“哼”了一声:“我跟夏金桂唯一的共同点只有长相,她怎么说也是个大美人!”

“你是说自己很美?”卫嘉更觉得好笑,他从没见过有人这样明目张胆地自夸。

“你觉得我不美?”陈樨惊了。她是从小美到大的,没有出现过尴尬期。她并不把这当成自己唯一的武器,然而如同所有天生长得好看的人一样,他们对此有种莫名地笃定,自己和寻常人是有区别的。这也是她自信卫嘉可以不欣赏她,至少很难忘记她的底气。就好比一个人不爱吃糖,但不能否认糖是甜的。

“我哪里不美?”她不服气地追问。“如果你不是说违心的话,一定是刚才那件‘小事’摧毁了我在你心中的美好!可是人有三急,天仙也不能例外啊。你要学会透过现象看本质!”

卫嘉只是笑,却不肯回答了。

陈樨沮丧了一分钟。她是特别容易想通的那一类人,很快又自我开解。反正四天后她就走了。他日后若能偶尔想起她,是因为她的美貌还是她的窘态,本质上没什么不同。

陈樨把头依偎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笑声真的能够缓解疼痛,她身上的擦伤不再疼得那么火烧火燎地,心也慢慢安定下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认识不过一天,她此刻也看不见卫嘉的脸,却能够凭借刚才的笑声清晰勾描出他笑起来的模样。

卫嘉不是川子那种张扬醒目,让人见之不忘的帅气。他面部轮廓要更柔和一些,除了漂亮的眉骨和鼻梁,他五官的其它部分拆分来看都算不上惊艳,组合在那张脸上却十分舒展耐看。这张仿佛为陈樨的审美而生的面孔上若能流露出延伸至眼底的笑意,那该有多好。

她像井底的一面镜子,静静倒影着他。

天亮还有多久才到来?好像,也没有那么难熬。

本章完

第30章 月亮和太阳1

陈樨朦胧间听到吵吵嚷嚷的声音,她在一种极不舒适的姿势下睁开了眼睛,才发现自己还在坑底。坑还是昨晚那个坑,只是清晨的阳光远比月色直白,她看清了四壁泥土的颜色,还有身子底下碎石子中混杂的腐烂植物和疑是小动物骨骼的碎块。她有轻微择床的毛病,对气味也敏感,不敢想竟在这里睡着了,醒来时还能捕捉到残梦的痕迹。

“樨樨,樨樨!你在不在下面。你可千万别吓我,快回答我一声,樨樨……”顶上是孙见川的声音,他的痛哭来得比陈樨预想中更快更惨烈。

“我在,川子我在这里!“陈樨扶着坑壁缓缓站起来,浑身的酸痛让她不知道该先揉哪里。

“她说她在下面,是这儿没错了!快,快!”与孙见川惊喜的呼喊声同时传来的还有凌乱的脚步声,看来这一回来的不止他一个。陈樨想象中的营救场面终于出现了。

一根粗绳从顶上垂下。孙见川闹着要第一个跳进坑里救人,陈樨听见杨哥正在极力劝说他不要冒险。

”川子,你好好在上面待着,底下有蜗牛。“陈樨有气无力地喊道。孙见川害怕一切软体动物,其中又以蜗牛为最。果然,孙见川安静了片刻,在他犹豫的间隙,一个身形瘦小的中年男子腰部系着绳子被人放了下来。陈樨认出这就是被孙见川捅伤了腰的大哥,他昨晚喝的两瓶药酒疗效不错。

男子麻利地给陈樨系好绳子。上面的人在拽,下面的人托了一把,不消两分钟,陈樨得以重见天日。她跪坐在厚厚的草叶之上,眼睛对阳光还有些敏感,众人七手八脚地想要把她扶起来,她那一刻脑子里只能想到——原来这上边的马莲花是蓝紫色的。身旁大片的野花野草倒伏着,或许其中有某人坐了一整夜留下的痕迹。

孙见川冲过来紧紧搂着陈樨,力道之大差点没把她再次撞回了坑里。陈樨拍着他的背连说了许多次“我没事”才勉强将他的情绪安抚下来,让他暂且松了手。还是杨哥想得周到,第一时间把他们带离这片危险地带,又招来一辆马拉着的平板拖车,将陈樨送往最近的村卫生所检查伤势。

陈樨半躺在拖车上,感谢的话已经说过了,她恍如隔世般接受那些热心人的围观。都是熟面孔,马场的人来了大半,还真有一条狗,不过是黄色的,伸着舌头,摇着尾巴看她的热闹。她头发凌乱,上面还挂着草屑,衣服被蹭破了几个口子,牛仔裤和鞋子上满是污泥,手和脸上都有擦伤。这大概是陈樨活到现在最窘迫的时刻。四下不见她要找的那个身影。他在没有月亮的时候来了,太阳出来时走了。她不知自己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陈樨被救起来后的游离状态在孙见川看来不奇怪,任谁掉进那样一个坑里独自待了一夜都会心有余悸。去往村卫生所的路上,一同上了拖车的孙见川反复为昨晚的任性向陈樨道歉,就差没扇自己几个耳光。他说自己被受惊的黑栗马带进了小树林,又急又怕地在马背上狂颠了一阵,魂都被颠没了一半,自己也想不起来是怎么被撅下马的。所幸马儿进了林子后速度减慢,他落地之处腐叶厚积,除了脸上被枯枝划了一道之外没受什么伤,却因为颠簸和酒劲上来的缘故趴在落叶堆上吐了一轮,接着就浑身虚脱地没了意识。等他醒来人已经在射箭场库房的木板床上了。

把孙见川捞回来的郭老头告诉他,跟他一起来的小姑娘已经找到。小姑娘掉进了窟窿滩边缘的一个实心坑里,人还活着,只是受了伤。那会天刚刷白,马场的人得了消息,正急着赶去把搭救。孙见川没经历过这样的意外,一想到对方嘴里的小姑娘是陈樨,她一个人在不知道什么坑里待了一晚上,他觉得天都塌了,背上起了一层白毛汗,顾不上自己还头昏目眩,鞋没穿好就让郭老头带着他冲往出事地点,正赶上杨哥一伙人。

“是谁最早发现我在坑底的?”陈樨说。

“啊?这个我忘了问。”孙见川还没顾得上去想这个。

正给他们赶车的杨哥回头说:“是嘉嘉发。今早他先找到了马,顺着马走过的痕迹又找着了人。他自己一个人没办法,赶紧回来找人帮忙,顺便把两匹马都带了回来。我们都是照着他指的路才没有耽搁时间。”

“还是嘉嘉能干,不愧是我表弟。”孙见川腆着脸对陈樨说:“但我可是第一个赶过去救你的人!樨樨,我错了,别生我的气了!”

陈樨又问杨哥:“卫嘉现在在哪?“

“他应该回家了,平时他也不住在马场。”杨哥说。孙见川又一次追问卫生所什么时候才能到,杨哥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村子里卫生所的医生给陈樨做了大致的检查,她后背、下肢都有不同程度的挫伤,手臂由于少了衣物的遮盖伤得最为严重,但如她自己所料,都是皮外伤。医生对伤口进行了清创和包扎,说是让她好好休息,24小时内没有出现剧烈头痛、呕吐的症状,基本上就无大碍了。

为保险起见,杨哥让医生为看上去什么事也没有的孙见川也检查了一通。陈樨在里间挂着消炎药和葡萄糖吊瓶,杨哥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留下来不太方面,正要出去看看孙见川的情况,掀开了帘子,又停下来看了陈樨一眼。

陈樨虽然在天快亮的时候睡了一会,可这时身心放松下来,还是昏昏沉沉地。她看出杨哥藏着话,心里一转明白了几分。

“没事杨哥,我带了钱,够付医药费的。”她对着忙前忙后操持的汉子说。

“你说的是什么话,哪能让你付医药费呐!”杨哥连连摆手。“嘉嘉一早跟我说了,你们摔了马场也有责任。费用全由我们出,一分钱也不能让你们掏!”

“他还真是周到。”陈樨抠着卫生所病床上的被单,怏怏地问:“他早上给你们指路的时候还说了什么?”

杨哥往外看了一眼,放下帘子压低声音道:“嘉嘉跟我说了,要我别跟其他人提起他昨晚在坑边守了你一夜的事,也不许把你们摔下马的事往外传。”

陈樨看着浓眉大眼、满脸胡子的杨哥做出这样鬼祟的神态,不由想笑。他竟然还朝她眨了眨眼睛,仿佛窥破了了不得的秘辛。

“嘉嘉这孩子心思重,他是怕给你添麻烦。毕竟你一个小姑娘家家,说出去不好听。”杨哥不以为然道:“我说他想太多了。这不是顶好的事吗?他昨晚守着你是对的,难得长了一回心,有什么可害羞的?”

“你确定他是害羞?”陈樨对卫嘉有了一点粗浅的了解,益发怀疑杨哥的判断。

“不是害羞是什么?你杨哥我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都是大小伙子和大姑娘了,我和你胖姐在你们这个岁数已经滚了几回……”

陈樨重重咳了几声,避免了杨哥发挥想象力把话题往少儿不宜的方面引去。她还以为杨哥留下来是有什么事要跟她说,就这个?

杨哥及时打住,不好意思地说:“哎呀你看我这张嘴!嘉嘉也总怪我话多。我是粗人,平时玩笑开惯了,你别往心里去。”

陈樨噗嗤一笑。

杨哥还站在原地,搓着一双大手,见她笑了才见机道:“杨哥跟你商量个事呗……你们骑马出去出了点小意外,你还受了伤,是我们大意了。你看,这医药费嘉嘉也付了,杨哥代表马场向你们赔礼道歉。还好人没什么事,这是你福大命大!能不能看在杨哥的面子上,别把这事闹大了……”

本章完

第31章 月亮和太阳2

“把事闹大了?你指什么?”

“我知道你们都是城里好家庭的独苗苗,家里人当心肝眼珠子看待,自家孩子出来玩一趟出了事,肯定急得不行!我今早听说这事都急坏了。可是吧,我们这儿大小算个景区,本来就没多少游客,万一事故传开更没人来了。另外孙老板答应这个月底再给我们投一笔钱,我们也同意把马场冠上他公司的名头,他寄养在这的几匹马我们会好好给他养着。他要是知道你们出了意外,保不准一生气就反悔了,你能不能……”

陈樨懂了。刚过去的那个夜晚,她在坑底,卫嘉在坑边。对于坐坑观天的她来说,唯一的出口狭隘又明亮,整个世界只剩下隐没的月亮和头顶的人。然而他沉默不语的大多数时候都在想着这些事吗?

“本来嘉嘉不让我跟你说的。可我寻思着你是个明事理的姑娘,人大度,这才厚着脸皮跟你开这个口。”

“其实我心眼特别小!”陈樨抓起身旁的枕头捂在自己脸上,那股霉味瞬间充斥在她空荡荡感知之中,她的声音嗡嗡地从枕头下传来:“杨哥,谢谢你。我有点困了。”

杨哥不知所措,不好再说什么,留下句“好好休息”,便回去张罗让胖姐送饭的事。

孙见川百般不耐地让医生给他通身检查了一遍,又回到陈樨病床边。

“樨樨你睡着了?陪我说几句话好不好,现在一看到你闭着眼睛我心里慌!”

“医生检查完了怎么说,你没事吧?“

陈樨话里带着关切,同时一把拍落孙见川不安分地玩着输液管的手。她烦孙见川也是自家人的那种嫌弃,并不想看到他受伤。

“我好着呢!杨哥刚才说中午要给我们送羊肉汤,我现在已经饿了。”孙见川没心没肺地笑,他总是很容易就开心起来,这时也不计较自己的心在不久前刚被她“骑马践踏”过。跟她的安危相比,被拒绝这件事并没那么重要。

陈樨看起来有些心烦意乱,她问:“你今天给家里打电话了?”

“还没呢!“孙见川经提醒才想起还有打电话这一茬,忙掏出手机说:“要不我这就打电话给我爸,让他派司机接我们回去?”

陈樨从孙见川手里抽出了手机。“川子,别急着跟你爸说昨晚的事。”

“可是你都受伤了!”

陈樨知道孙见川在担心什么。是他拉上陈樨出来玩的,他爸也在陈樨妈妈面前拍着胸口说会照看好两个孩子。这才一天,人躺乡村医务室里了!孙叔叔听说这件事会作何反应,能不能继续给马场投钱,陈樨不好断言,但她确定她妈妈会在第一时间找孙家算账,她爸也没好果子吃。宋明明女士是个烈火脾气,发起飙来谁的面子都不卖。孙叔叔年轻的时候就怵她,陈樨都能想象那个惨烈的画面。

“我自己会打电话跟我妈说的。也没多大的事,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你爸万一问起,你也这么说,千万别露馅了。”陈樨看了孙见川一眼。“还可是什么?你别怕,有事都算我头上。”

孙见川忙不迭点头。陈樨的主意正中他下怀,这样一来他不用担心被他爸揍了。他也压根不会费神去思考陈樨为什么要这么做。从小到大他们的事都是陈樨说了算,小到买冰棍的口味,大到他太出风头在学校被别的男生挤兑,统统都由她拿主意。孙见川没有大男子主义那一套,陈樨又不是别人。除了不喜欢他,她做什么都是对的,听樨樨的话准没错!

“昨晚上我说的话过分了,对不起啊,川子。”

陈樨指的是她发飙时撂的狠话。其实孙见川也并非每一件事都让她看不上。他心思单纯,完全没有弯弯道道,跟某些圆滑世故、小小年纪心已老朽的人相比更显出了他的可爱。陈樨在他面前不需要设防。

但她很快就后悔自己说出了这句话。

孙见川惊喜地抓着她的手,眼里亮起星星。“那么说你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他激动的手落在陈樨手背,打针的部位已开始回血。陈樨懊恼,还是低估了孙见川的脑回路啊!她一个枕头拍在孙见川脸上,冷酷地说:“我和你这辈子没戏!”

本章完

第32章 皆大欢喜1

卫嘉照着《马的常见病例与防治指南》上的说明配齐了一副针剂,给那匹频繁大躺的枣红蒙古马进行肌肉注射。镇上的兽医给的治疗方案迟迟不见效果,枣红马精神一日比一日不济,他只能硬着头皮自己来。这匹枣红马是他妈妈亲手接生的最后一匹马驹,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死。书上阐述的适应症都是吻合的,下针后他长久地蹲坐在马儿的身边,抚弄着它的鬃毛,心里却忐忑得很,不知它是否还能好起来。

他昨晚一夜没睡,这时守在自家的马厩里感到眼皮发沉,刚有些意识模糊,忽听门外有人叫他名字。卫嘉走出院子,眼前的一幕让他摸不着头脑。

杨哥架着那辆马场日常拉货的平板拖车停在他家大门口,车上有副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人。这场景很是眼熟,去年邻居家80岁的老太在家里摔坏了盆骨,就是这样从卫生所拉回家里等死的。

孙见川矫健地从车斗上跳下来,笑着说:“你家还是老样子。我把陈樨给你送来了。”

他见卫嘉露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又忙着解释:“是这样的,她不是摔伤了嘛,卫生所的医生说需要观察二十四小时。卫生所的条件实在太差,总不能在让她在那里过夜。我想来想去,还是让她住你家比较方便。她和卫乐都是女孩子,互相也有个照应。”

卫嘉在想,孙见川说这些话有没有经过脑子?抛开一切的不合情理不说,卫乐的情况他是清楚的,相互照应个鬼!果然不出他所料,孙见川说完之后又偷偷地朝担架上的人看了一眼。

“医生让观察什么?”卫嘉面无表情地问。

孙见川忘了医生是怎么说的,求助地看向杨哥。杨哥脸上也出现了努力思考的表情。担架上一动不动的人终于沉不住气了,掀开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的毯子提醒道:“脑震荡!”

“你不是屁股先着地的?”卫嘉走到拖车边上俯视陈樨,那眼神仿佛在质疑她脑子长屁股上。

陈樨的脸被毯子捂得红扑扑地,她抹了把汗反问道:“难道你看着我掉下去的?”

卫嘉一时无言,掀开毯子一角,想想不妥,又立即给她盖了回去,问:“伤哪了?”

陈樨坐起来给他展示被包扎过的伤口。“还有些伤不方便给你看。医生说了,我今晚没有出现恶化症状才能排除内伤的可能性。你家离卫生所不远,出了问题你也好及时把我送过去。再说这村里我只认识你!”

“我家不方便。”卫嘉为难道:“要不杨哥你……”

“我和你胖姐吃住都在马场,家里不知道多久没住人了。本来还能让你胖姐打扫打扫今晚陪着,可她娘家哥哥家生了个小子,她一早屁颠颠地赶去了,不到明天回不来。”杨哥好像料到卫嘉会这么说,应答得十分顺溜。

卫嘉不说话了。陈樨鼻子里“哼”了一声,轻声道:“既然你们都不方便,我只能拜托孙叔叔马上来接我回去了。万一他也不方便,我爸妈是一定能赶过来的。本来我还想着等伤好了一些再跟他们说,免得他们大惊小怪!”

“嘉嘉,你可不像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孙见川揽着卫嘉的肩膀将他带离几步说话。“她这副惨样回去让我爸看到了,非扒了我一层皮不可,没准还会怪到你们马场头上。”

“所以呢?”卫嘉垂着眼问。

“我跟陈樨都商量好了,只要没有脑震荡什么的,她身上的伤养几天就差不多了。即使到时候伤口没好彻底,我爸看到她活蹦乱跳的样子,也好相信她是自己摔了一跤。你就行行好吧!”

孙见川的愁眉苦脸中饱含着诚挚,让卫嘉不得不相信他这番话是发自内心地。

他叹口气问:“你们打算住多久?”

“你同意了?樨樨,他同意让你住下了!”孙见川差点蹦了起来,脸上一扫愁容地对卫嘉说:“不会住太久的,等她活动方便了我们就回去。陈樨我可就交给你了。”

卫嘉再次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她一个人住我家?”

孙见川理所当然地说:“我可不想住在村子里,否则我爸肯定会怪我不去看望他舅姥爷。刚才在村口遇见老爷子,非让我上他家住去。我早就想好了,我就住马场。杨哥说了要带我坐皮划艇去漂流,还可以去逮兔子、抓地鼠。”

陈樨感受到卫嘉投射过来的不可思议的目光,镇定地点了点头,仿佛在肯定他耳朵没出毛病。那个兴高采烈的人是真的计划好了要上山下河,在广阔天地里大有作为。

卫嘉不落痕迹领着孙见川又走远了几步,困惑地问:“你不是说你对陈樨……”

“樨樨怎么了?”还沉浸在喜悦中的孙见川完全没反应过来,嗓门也丝毫没有拘着。

卫嘉吸口气道:“你不是才要对她表白。现在把她单独丢给我,这不合适。”

“怎么会,我觉得很合适啊!”孙见川终于也压低了声音,说:“我跟你说了没,昨晚我表白失败了……你不用安慰我,看她的样子也知道,她不是那么好追的。这个不着急,来日方长。你只用保护我不必在情伤未愈的情况下再受到我爸的伤害就好。樨樨对你印象还不错。她脾气不太好,但也不是很难相处。大家年纪差不多,你们说不定还能成为朋友呢!”

“……”

孙见川坐着杨哥的马拉车扬长而去。他本来还想进去看看卫乐,陪她玩一会。可是卫嘉说他这样来了逗逗她就走,她会哭闹得厉害。孙见川这才悻悻作罢。

陈樨还在担架上,卫嘉走过去问:“用不用抬你下来?”近距离看着他那双眼睛,陈樨无耻的话没好意思说出口,强撑着自己从车上挪了下来,换来了川子临别前一通“我们樨樨真坚强”的赞美。

此刻只剩陈樨与卫嘉大眼瞪小眼,她手里还拄着孙见川送给她的拐杖——没错,正是他昨天刚到马场没多久就捅出了篓子的那根木棍。陈樨更相信冥冥中早有注定了。

本章完

第33章 皆大欢喜2

她打量着卫嘉的家。这栋带独立院落的二层小楼比她想象中要体面得多,看得出在若干年前是被人精心修缮过的,即使曾经贴满了墙的瓷砖掉落了不少,红色的铁门也脱漆了,但放眼整个村落仍然不显得寒碜,仿佛昭示着这屋子的主人是风光过的。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对住着卫嘉的房子那么感兴趣,就这么看着,竟然对这陌生的房子也生出了几分亲切感。从昨天坐车从卫嘉的马队旁经过那时起,她就不曾停下来细想自己想要干什么,单凭一股本能驱动着自己往前再往前。

还在卫生所的时候,陈樨私下跟妈妈宋明明通了个电话。她怕妈妈担心,绝口不提受伤的事,只告诉妈妈自己昨天遇见了一个仿佛比照着她的心意生出来的男孩子。宋明明女士在电话里叮咛女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自己、注意安全,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云云。陈樨自嘲地说:“什么呀,人家都不爱搭理我。我好几次主动搭讪,他恨不得当场跟我划清界限。”宋明明女士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还有没有天理!什么双目残障的年轻人才会面对她女儿的示好无动于衷?这简直不可容忍!

宋女士如今是话剧界不老女神,德艺双馨的人民艺术家,年轻时也是数得着的风流人士。用她自己的话说,她在陈樨这个年纪时,那怕受到时代限制,又因为有海外关系成分一般,但身边仍有数不清的追随者。她麻花辫要扎最巧的,裙子要穿最掐腰的,男孩子也要挑最心仪的,一个不行再换一个。反观自己亲生的女儿,到了花一样的年纪,好像情窦闭塞了一样。明明遗传了妈妈的身材脸蛋,思考和行为方式却受了不少她那学究爸爸的影响。作为未来的表演艺术家,她需要更感性,更丰富,人生的体验十分重要,绝不该像她爸主张的那样,把所有的精力放在学习上。

现在陈樨的心好不容易开了一窍,而且还不是近水楼台的孙见川,宋女士表示很欣慰。她看不上孙家的儿子,如同她年轻时看不上孙长鸣。在她的圈子里,男孩子的青春和容貌是最不稀罕的东西,而孙见川值得一提的只有这个。宋明明女士相信女儿不会喜欢上孙见川,她怕的是陈樨不解心动而做出最不费劲的选择。

陈樨只是跟妈妈抱怨几句,没想到被宋女士上了长达四十分钟的“人生第一课”。宋女士重在加油鼓劲,还顺道给她指明了方向:就是要迎难而上,攻克难关!这中心思想概括起来其实跟杨哥说的话没多大区别。两个人生经历截然不同的给出了相差无几的结论,这无疑在身后推了陈樨一把。她现在也由衷觉得除了这里她无处可去。

“来的路上我听杨哥说,孙叔叔的舅姥爷是你房上叔公。这么算起来,你比孙见川大一辈,他怎么能是你表哥呢?得叫你表叔才对!”陈樨用尽量自然的语气开启与卫嘉的闲聊。

卫嘉说:“这重要吗?叫什么都行。”

陈樨被他不咸不淡的态度弄得下不了台,撇了撇嘴道:“是不是只要他爸爸给马场投钱,让你叫他叔叔也行?”

“我都可以的。”卫嘉扭头走进院子里。

陈樨忙跟了上去,她的伤用上担架稍稍夸张了,但走动起来确实是疼的。“你不抬我,扶我一把总可以吧!”她冲卫嘉的背影喊道。

卫嘉果然“什么都可以”。他站定了,又默默折返回来,一开始还有些无从下手,陈樨毅然将手伸给了他,于是他就像太后身边的红人一样搀扶着她前行。

“我得替孙见川谢谢你,是你故意让他先找到我的对吗?”陈樨边走边说,努力让自己心跳加速的症状没那么明显。

卫嘉看了她一眼,她正视前方。其实陈樨是想听他否认的,狡辩几句也没问题。卫嘉却说:“这不是皆大欢喜?”

陈樨猛地将手抽了回来。她心里明明有答案,听他这么毫不避讳地承认,怨愤来得还是比想象中更强烈,还有隐隐惆怅。他们是陌生人吗?从认识的时间上来说确实是的。然而昨晚他在坑边坐着陪了她一夜,在她心里他们之间已经建立了某种关联。天亮后,她得救了,他却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比杨哥更像个局外客。这就是他想要的?

“我一点都没有感到欢喜!孙见川也不会因为这个感激你。”

卫嘉想到亲自把心上人送过来的孙见川,不禁笑了。“我知道。”

“虚伪!”陈樨恨恨道:“我讨厌你笑起来的样子。”

“你是谁?为什么要讨厌嘉嘉?”

一个细声细气的声音忽然加入进来。陈樨愣住了。他们已经走进了院子里,宽大的院落铺着不是很平整的水泥地,角落有两棵陈樨认不出来的树,另一侧码着高高的干草垛,内屋的正门上还贴着褪色的门神和对联。这一切看起来那么整洁而富有生活气息,一点也不像没有成年人在家的屋子。

四下除了他俩没有别人,声音是从草垛的方向传出来的。陈樨扫了卫嘉一眼,他看来镇定得很,她也不害怕,走过去用木棍轻轻拨弄了一下草垛。忽然,一张花猫似的脸从干草堆里探了出来。

本章完

第34章 重口味患者1

陈樨坐在卫家堂屋的小凳子上,接过“花猫”倒给她的一杯白开水。“花猫”噘着嘴,很不情愿的样子,陈樨也没回过神来。

卫嘉有个妹妹叫“卫乐”她是知道的。杨哥和川子也委婉地告诉过她这个妹妹的脑子不太好使。可是在陈樨的设想中,妹妹应该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她万万没有想到,从干草堆里现身的卫乐竟然是这样一个大姑娘。假如忽略那张脏兮兮的脸蛋,光看那粉红色裙子下发育得青春而饱满的身材,陈樨都自叹不如。

卫乐脸上的脏污被泪水冲刷出数道新鲜的痕迹,她刚刚在院子里哭闹了一场,对这个用棍子“打”她,又口口声声讨厌嘉嘉的陌生人充满了敌意。卫嘉花了好大工夫才把她哄住,指着陈樨说这个“姐姐”是家里来的客人,也是她很喜欢的”川子哥哥”的朋友,还带了礼物。卫乐这才看在后两个理由的份上勉强同意让陈樨进屋,同时抢走了她的拐杖。

支使卫乐去厨房倒水的空隙,卫嘉回答了陈樨的疑问:他和卫乐是双胞胎,卫乐出娘胎的时间比他晚了二十分钟,所以卫乐当然是他妹妹。

卫乐把水递给陈樨的同时,麻利地用手蹭掉了一条长鼻涕。陈樨端着搪瓷水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碍于礼貌,在卫乐的注视下抿了一口。也许是心理作用,她觉得这白开水有点儿咸。卫乐脸上的脏污就是由鼻涕、眼泪、泥巴、草屑调和而成的。

“快去洗洗手,把脸也擦干净。”卫嘉也看不下去了。马场来了客人,他提前跟邻居老夫妇俩打过招呼,万一他晚上赶不回来得麻烦他们帮忙照看卫乐。今天他一大早回来并没有见到卫乐,那时她多半在邻居家。他忙着给枣红马配药,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躲到了草垛里玩儿,还弄得整张脸没个人样儿。

卫乐正好奇地盯着陈樨看,卫嘉催了一次,她听话地去洗手洗脸。他们都听到了厨房一阵“哗哗”的水声,等到她“洗干净”回来,除了衣服和头发湿了一大片,脸上并无多大改变。

卫嘉默默拧了一条湿毛巾,动作娴熟地给卫乐擦脸。卫乐像个小孩儿一样扭动着身子和头脸抗拒他的动作,嘴里不停地问:“行了吗,别擦了……你把我的脸弄疼了,怎么还没擦干净?“

她的脸在卫嘉的湿毛巾下慢慢露出本来的底色。陈樨早就发现卫乐的五官长得不错,“小白杨”的亲妹妹,怎么着也是朵水灵灵的“小白花”,丑不到哪里去。可是当卫嘉收拢卫乐乱蓬蓬的头发,随意地扎起来后,陈樨心里暗想:这岂止是“小白花”,这脸蛋,这身材,就算搁到她妈妈挣外快的表演系艺考培训班里也是毫不逊色的!

“哇,她长得简直跟我小时候最喜欢的那个洋娃娃一模一样!”陈樨不由自主地站到卫乐身后,挤开了给女孩子梳头就像替马整理鬃毛一样的卫嘉。

“能不能给我拿把梳子?”她自然无比地将卫乐的头发拢在手中。卫乐很是戒备,扭过头去用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陈樨松了松手,避免扯疼了她的头皮,微笑着说:“我保证比你哥梳得好看,要不然你也可以弄乱我的头发。”

“我才不会那么坏,嘉嘉说不可以伤害别人。”或许是陈樨比卫嘉更轻柔的梳头动作让卫乐感觉靠谱,她居然听话地坐定了,任由陈樨慢慢地梳开她头发的结节,摘出里面的草屑,给她扎了两个俏皮的小辫。

卫乐一溜烟跑走了,过了一会屋子某个角落里传出她紧张地呼唤声:“哎呀哎呀,你们快过来!”

陈樨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忙站了起来。卫嘉慢悠悠地朝西南角的房间一指,示意陈樨自己过去。她搞不明白这兄妹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独自进了那个房间。房间不大,陈设也十分简单,但阳光很充足。从墙上贴着的满是童趣的涂鸦画和床上的粉花被单来看,这是卫乐的闺房。

卫乐正坐在床沿,手里拿着一面红色塑料包边的小镜子左右端详着自己,脸上满是喜悦和对自己的欣赏。

“你快来看!”卫乐招呼陈樨到她身边。陈樨寻思着这姑娘脑子不太正常,但看起来并无攻击性,否则卫嘉也不能放心让她们单独相处。卫乐指着镜子里的人,用做梦一般的语气对陈樨说:“这真的是我?我好看吗?”

“当然!”陈樨没说谎。以前她给家里娃娃扎的小辫里就属这种样式的最好看,搭配着卫乐那张精致的脸蛋和低幼的神态简直毫无违和感。

“你妹真好看,把你比下去了。”她对倚在房间门框上不出声的卫嘉说。卫嘉和卫乐是异卵双胞胎,他们长得并不像。卫嘉是窄脸,面部线条流畅,五官布局合理。长手长脚的,是少年人正在抽条的身材。他给人的印象是停匀和谐的,不惊人的耐看。卫乐却是极浓艳的五官攒在雪团似的脸蛋上,身材娇小但凹凸有致,搭配上她孩童一般天真的姿态,很容易给人一种强烈的冲突之感。这种冲突偏偏让人移不开眼睛,像儿童笔触勾勒的成人画,有种奇异的美感。

可惜了,就在陈樨和她的洋娃娃同时陷入陶醉之中时,一条浓鼻涕悄悄地挂在了洋娃娃的鼻子和嘴唇之间。卫乐浑然未觉,继续对着镜子摆出各种可爱的姿势。陈樨受不了,从身上翻出半包纸巾给她擦拭。鼻涕源源不断,卫乐极不配合地躲避着陈樨的纸巾,让她将鼻涕吹出来,她却只会吸溜回去。

两个女孩大呼小叫地上演着鼻涕追逐战,卫嘉人不见了。陈樨找到他时,他正在厨房里下面条。土灶的台面上摆着一碗刚煮好的芹菜木耳鸡蛋卤。

陈樨皱眉道:“我不吃芹菜的。”

卫嘉回头看她一眼。鼻孔被陈樨塞了纸巾的卫乐也挤了过来,说:“你要在我家吃饭?嘉嘉说挑食的人只能饿肚子!”

人在屋檐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陈樨想,大不了待会儿吃的时候把芹菜挑出来。刚才给卫乐擦鼻涕对体力消耗太大,受伤的地方开始隐隐作痛,于是她扶着腰找了一张小板凳坐下来。屁股才刚沾上凳子,耳边又传来了细声细气的声音:“嘉嘉说‘不劳者不得食’,你懂这是什么意思吗?这句话的意思是不干活的人要饿肚子。”

卫乐说着,把那碗鸡蛋卤郑重地放在了小板凳旁的圆桌上。

陈樨深吸口气,又扶着腰和屁股挪到灶台旁,把卫嘉刚捞起来的面条逐一端上了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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