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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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哪怕很辛苦也很努力地长大,虽然很孤单但也没有放弃过自己。辛苦你啦。”
耳朵腾地就烧红了,他有些不自在地移开目光:“你还真挺会安慰人的……”
周怀若点点头,手背在身后,有些犹豫又有些故作神秘地说道:“还有,我觉得小龚想要的好像不只是姐姐。”
庄鹤鸣递过去一个疑问的眼神,周怀若莞尔,在门后听完了所有对话的小龚心领神会般喊道:“想要嫂嫂!”
向来波澜不惊的庄老板微一怔忪,一张俊脸被彻底蒸红。
第六章 “最让我高兴的事就是你来了。”
(1)
周怀若坐在电脑前,看着自己刚注册不到十二个小时就破万的微博粉丝数,不得不认真回想一番,事情究竟是怎么发展到当下这个地步的。
首先,正如她对庄鹤鸣所言,她带小龚去拍了片子。借了庄鹤鸣玩剩下的一些摄影装备,拖上正摸鱼打盹的薯仔,三人一起开车跑到莞城东南边的海滩,就着大自然最原生态的布景建模构图,拍了数组照片。直到黑天墨地时分才回到家,模特儿小龚累得话都说不出,潦草洗漱后便睡下了,只剩周怀若独自坐在电脑前导片、修图,忙到不知东方竟已泛白。
原本她是盘算着尽早修完第二天好正经去找工作,结果修片工程量比想象中大太多,成片导进小龚手机时她也耗尽了最后一点精力。回房后调了个八点的闹钟,惊醒时她听到小龚的尖叫,音量直逼海豚音:“我上热搜了!”
然后就是小龚旋风般冲上来的脚步声,半梦半醒的周怀若感觉自己像只小猫一样被她从被窝里拎起来,耳边是她欣喜若狂的声音,喊道:“姐姐,我上热搜啦,你拍的片子上热搜啦!”
紧闭的双眼蓦地睁圆,小龚把手机凑到周怀若眼前,她看到实时热搜榜上排名第六位的话题,小龚的名字和其扮演的动漫角色名赫然在目。点进去一看,小龚的原微博点赞数已经超过五十万,下面还有动漫电影导演的亲自转发,开玩笑地写了一句:我什么时候发布的真人版海报?
“你知道上一次热搜能引多少流量吗?我这个月要赚爆了!”小龚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一把搂过还在发蒙的周怀若,“你真的是我的锦鲤!”
周怀若任小龚抱着,大脑还在处理着眼前的信息。她拿过小龚的手机开始翻看相关评论,除了对小龚优越外貌和仿妆技术的称赞外,对摄影师技术的赞叹也不在少数。她突然福至心灵般抬头,说:“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喜欢这些照片的人来找我拍照?我现在还没找到工作,接些约拍赚点儿外快,也好付房租给你哥。”
小龚一拍脑袋,对啊,流量变现才是硬道理。她想了想,说:“要不我趁热度帮你发条广告?附上你的简历和联系方式?”
不管是电话号码还是邮箱,大大咧咧地附在广告后面似乎都显得鲁莽,周怀若思忖片刻,决定入乡随俗:“我注册个微博吧,想拍照的可以通过私信预约。”
小龚连连点头赞成,忽而又按住她的手,说:“姐姐,你别用真名。”
周怀若心领神会,这些日子来骚扰的记者是没见到了,但网上谩骂周氏集团的声音可还没见少,以真实身份示人只会带来更多的麻烦。于是她歪歪脑袋开始琢磨:“那叫什么好?”
小龚现身说法,道:“我的是把姓拿掉了,就叫鹿吟。”
周怀若想了想,她的名字据说是外公起的,取自“虚怀若谷,上善若水”,当初家里人盘算如果是男孩儿就叫善若,女孩儿就叫怀若。
“要不就‘虚怀若谷’去掉我的本名吧?虚谷?”
小龚听后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问:“你不觉得有点儿耳熟吗?”
周怀若这才反应过来:“香舍的名字?这么巧?”
小龚坏笑地反问:“你觉得这会是巧合?”
“那不然呢?”
看小龚那八卦的表情就知道她又要开始乱脑补些什么了,周怀若立马点开手机浏览器,搜索“虚谷”二字,然后逐条念道:“一、虚谷,清代著名画家,海上四大家之一,有‘晚清画苑第一家’之誉。二、宋代诗人张炜诗作,名曰《虚谷》:虚室既生白,空谷亦传声。山翁抱高标,借为虚谷名……”
“行了,行了。”小龚出声制止她,表情却还是那副嗑到上头的样子,只随意地敷衍她道,“你说是就是吧。”
周怀若又问:“但我叫这名字你哥会不会生气?”
小龚笑得直捂嘴,道:“我觉得他只会心虚吧。”
周怀若赏她一个略无奈的白眼,思量一番后在昵称处认真地输入“摄影师若谷”几个字,点下注册键。和小龚互关后,她用以前拍过的一些照片作为物料发了几条微博。小龚也写了介绍她的博文,并将她的新物料一一转发。
再然后就到了现在,短短几个小时,粉丝从实时热搜榜和小龚的微博不断拥来,数量轻松突破了五位数。
周怀若坐在电脑前,脑海里蓦然回想起从前物理课上屡次被提到的平行宇宙理论。如果世上真的存在与这个宇宙既相似又不同的其他宇宙,从前的她曾多次幻想,也许有一个宇宙里的周怀若在大学的时候顺利读了摄影专业,成了一名出色的独立女摄影师。平行宇宙论最温柔的地方就在于这里,它让人们相信自己经历的所有事在另一个宇宙都能如愿以偿,自己和很多人之间都能有圆满的结局。而在这个宇宙中,人们所需要做的就是找到其中之一,坚持下去,快乐地生活,这就够了。
但是眼下,命运巨变,她失去了所有家产。多年来在妈妈的要求下学习的那些经商技能毫无用武之地,兜兜转转,她居然又站到了自己当初最想走的那条路前。
天意真不可谓不弄人。
庄鹤鸣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周怀若身后,清朗的声音带些戏谑,但直达心底。他问:“连微博上打个广告,都要写上你是耶鲁大学毕业的?”
她蓦然回头,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
“写上去又不丢人……”她边说边转回头。
“的确。逃避生活,自暴自弃才丢人。你已经做得很好。”
难得他这么开诚布公,周怀若听得心里微微一跳,再次回头去看他,浓眉深目的脸、下巴利落的线条尤其漂亮。他和她距离半米,穿着白衣黑裤的居家服,平静无波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二十五岁的人了,还嫩得跟个大学生一样。
她跟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屏幕,忽然反应过来,问:“你怎么知道我写上了耶鲁?”电脑上明明没有显示她那条微博的具体内容!
“我看到了。”
“你有微博?”
“刚注册的。”
她故意捂嘴,讶异道:“你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为了小龚。”
“小龚玩微博都多久了。”
此刻庄鹤鸣心中有无数句能够反驳得她哑口无言的话,但都在心头盘旋半晌,无法说出口。最后他选了一句最没杀伤力的,佯作要拂袖离去的样子,闷闷道:“多个粉丝你还不乐意了。”
“我乐意啊!”周怀若急忙抓住他的衣角,仰着脑袋看他时眼睛亮得犹如一片湖水,“你来我特别高兴,真的。”
无论是现在还是认识你以来的数年间,尽管我一直都在太空中漫无目的地飘浮,但永远都会让我感到期待和快乐的事,便是你来了。
(2)
周怀若深谙打铁趁热的道理,在以相当优惠的价格接下各种摄影预约的同时,铆足了劲儿向小龚取经,学她大范围地注册各平台账号、储备引流物料,雄心勃勃地准备全面发展她的摄影事业。
要说她在耶鲁大学经济学系的四年里学会了什么,那一定是——当机会来临,一定要不择手段地把握住,倾尽全力将它变成现实。
小龚虽然不懂摄影,但当模特儿这么多年,一眼就看得出周怀若作品里的才气。用她一个专业摄影师朋友的话来说,在给小龚拍的那组电影写真里,周怀若“没有对电影场景进行一比一的还原,而是拓宽了视角,将重心放在人物和现实场景的融合上,通过色彩对比与焦点变换来营造作品的情感,但又始终紧扣电影本身的基调,做到了在角色模仿上的二次艺术创新”。小龚没这专业眼光,只觉得有几张柔焦的镜头拍得实在一绝,她头一次觉得自己真的像是诗中人、画中仙,飘飘然的仙气几乎要溢出屏幕来。
因此她愿意无偿地帮周怀若养号,手把手教她写段子、义务帮她剪视频、客串给客户化妆、当她新作品的模特儿,勤奋得公司同事都要以为那个神秘兮兮的“摄影师若谷”其实是她的新男友,她兢兢业业地把若谷带起来就是为了某天能凑一起,过一把公费恋爱的瘾。
宠是没错,但周怀若要是个男的,单凭那人格魅力都不知道要勾走多少小女生的魂儿,更遑论那张漂亮得超越了性别的脸。届时情敌排山倒海,她实在没多少能脱颖而出的信心。眼下她只是觉得,有些人又坚强又努力,她的好理应要让全世界看到。
所幸周怀若在商业运营方面确实很有天赋,无论是人像还是静物、宣传照还是写真,全都来者不拒地接单,每天起早贪黑地出门工作不说,拍完片修完图还能很好地兼顾各大平台的上传更新,将账号的热度一直维持在一个不错的水平,专业得完全看不出是个自媒体新手。
用她的话说就是:“让一个财团的未来继承人运营一个摄影师个人IP,不就等于用高射炮打蚊子嘛。”
“嘚瑟得呀。”小龚宠溺地戳戳周怀若的脑门,转身趿拉着拖鞋走进厨房,再出来时递过来一个装在环保袋里的便当盒。一打开,饭盒里是整齐码好的饭团与颜色鲜亮的各种配菜,一看就费了不少功夫,也不知道是多早起来做的便当。
周怀若心下感动,这些天她全身心投入新工作,经常是回到家准备休息的时候才发觉自己一天没进食,那时已饿得饥肠辘辘。正要道谢,发觉小龚的目光相当明显地往庄鹤鸣的卧室那边飘,她顺着暗示望过去,这才注意到开了一条缝的卧室门,还有那张察觉她的目光后迅速躲回门后的脸。小龚呵欠连天地叹道:“哎,有的人啊,就是太傲娇,担心人家饿肚子又不敢自己送,非要折磨通宵直播的妹妹……”说罢又懒洋洋地回房。
周怀若放下背上的装备,走到庄鹤鸣房门前,轻轻地敲门。
虚掩着的门很快打开,显然卧室主人一直站在门后。他佯装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问:“有事?”
周怀若忍住笑,说:“你别装了。”
他尴尬地轻咳,揉揉眼睛继续演下去,装不知情道:“什么?”
周怀若直接把便当盒塞回他手里,庄老板被她这个动作一下激得睡意全无,愣愣地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素色的盒子,这是拒绝他了?
周怀若说:“我一直都觉得,话是要人亲口说出来,才能留在心里。食物也一样。既然是你准备的,要送给我,那就应该由你亲手给我,它的意义才会经由你的手,留在我心里。”言毕,再伸手过去。
庄鹤鸣呆滞地将饭盒放回她手上,周怀若接过后,轻一迈步就靠进了他怀里。
“谢谢。”她环着庄鹤鸣的腰,将侧脸贴到他胸前,尽量在两秒内结束这个“单纯”想表达谢意的拥抱。离开前她大着胆子抬头和他对视一眼,发觉他绯红的两颊不比此刻的自己淡多少,赶紧背起装备逃出这个暧昧的气泡,只留下一句,“等我回家。”
一身睡衣站在门后的庄老板望着周怀若消失在楼梯口的身影,半晌后才关上门,抿住唇想克制住即将溢出来的笑意。
她说,他在的这个地方是“家”。
(3)
周怀若怀疑自己得了个田螺姑娘。
十二月末,元旦前夜,新年将近。难得空闲的周末早上,天气预报从三天前就开始预言的初雪一拖再拖,气温却相当不负期待地降到了零度,风大得似乎随时要将行人吹走。周怀若的房间没通地暖,冻人的室温中她在三床棉被里睡得正香,风声和光线都吵不到她。昨晚给客户修片修到凌晨五点,她才刚睡下不久,这会儿雷打不动。
庄鹤鸣起床营业,小龚出门赶跨年活动,楼内各扇房门开关了几茬,也没能将周怀若吵醒。
她做了个梦,梦到自己仍然家财万贯,和小龚坐在她的私人飞机上,准备飞去开普敦度假。空姐如常为她准备好高级香槟和一些自助食物,以往她都懒得看一眼的欧式甜品如今却无比诱人,她吃得不愿醒来。一旁的小龚也馋得不行,抓起一只马卡龙往嘴里一塞,嚼了几口甜得五官都皱成一团,她捧腹大笑,说:“马卡龙是法国贵妇的下午茶甜品,配着茶吃,一次也就咬一小口,吃一个下午也才吃一个。你这一口一个的,不齁才怪呢!”
而后两人笑成一团。不用担心房租和工作,不用几十几百地攒钱,不用小心翼翼地看客户眼色,那种无忧无虑、逍遥自在的快乐。
吃着吃着,她忽然嗅到一股麻辣小龙虾的香味,浓郁的香气盖过甜品的奶香,像要游进她身上的每个毛孔。她放下手里精致的慕斯蛋糕去寻找麻辣小龙虾,可那香味忽远忽近,像长了腿一般,每每在她觉得自己就要抓住的时候,又一溜烟地跑远了。
她恼了,毅然放弃香槟和甜品,强迫自己睁开眼,一瞬间就从私人飞机的世界穿越回了没暖气的巴掌房的世界。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将近傍晚了,今晚是跨年夜。
她揉着眼起床正要出去,看到小房间内的景象时却停止脚步。床头旁的小桌上,原本凌乱的物品全部被归置整齐,她的相机、打光设备被挪到边角,插着电源正在充电,其余零零碎碎的东西全部按照高低顺序排列好,甚至连昨晚她熬夜时喝的速溶咖啡的杯子、吃泡面剩下的垃圾,都已清理干净。
乖乖,她昨儿确实到海边出外景了,还和客户小姐姐一起捡了几只海螺壳当道具,难不成神话成真了?
不对,不只是今天,她晃晃脑袋开始仔细回想。自打她开始接约拍以来,都是回家忙完就倒头大睡,从来没给器材插过电源。但第二天起来收拾,就会发现器材都充满了电,安安稳稳地放在她的包里。
还有,因着她那组成名作的原因,客人大多要求外景拍摄,但冬季海边哪怕没有太阳,紫外线也格外毒辣,跑了几趟后她整个人晒黑了好几个度,却在某天从包里摸出一瓶没开封的防晒霜和一副防晒冰袖。
还有一天她出外景忙到很晚,回家时恰好手机没电,独自等在一楼的庄鹤鸣还挤对她,说她不遵守承诺害他找不到她,要罚她扔一礼拜的垃圾。结果第二天开始,她包里永远有一个充满电的黑色充电宝,小小巧巧的,刚好能握在手心里,每次手机“濒临死亡”时都能救它一命。
前些日子她忙得昏天黑地,连好好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压根儿没精力想这些事情。现在空下来了,她细细回想,只觉得她捡的这田螺姑娘,心细如发不说,是怎么做到来去无踪的?
一边想一边下楼,看到那位一点儿都不神秘的“田螺姑娘”正在客厅翻找着什么,她便打趣他道:“怎么啦,找不到你的海螺壳啦?”
庄鹤鸣回头看她一眼,没理会她的玩笑,只说:“找手机。”
“我给你打个电话响一下铃不就好了。”说罢,她摸出手机。
“我没开铃声。”
“振动也有声儿的,大哥。”
电话顺利拨通,闷闷的振动声在屋内响起,两个人竖起耳朵边听边找。最终是周怀若在沙发缝里把他的手机找出来,那时电话还没有自动挂断,她看到来电显示上他给她的备注,是“Miss.Tomato”。
西红柿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她直接问庄鹤鸣:“我怎么就成了Miss.Tomato啊?”
庄鹤鸣顿了一下,接过手机,搪塞道:“随手存的。”
“扯呢?弗洛伊德说人的任何行为都跟潜意识有关,而潜意识是最能体现人类最真实想法的!”
他显然懒得跟她扯心理学,只反问一句:“那你觉得是什么意思?”
这一下把周怀若给问住了,脑海中千回百转,最后疑惑道:“暗示我是软柿子?你就挑中我这只软柿子捏?”
庄鹤鸣险些被这个无厘头的答案逗笑,他问:“Tomato是软柿子吗?”
“Tomato是西红柿,软柿子也是柿啊,难道软柿子不是软了的西红柿?”
他的嘴角浮起些许笑痕,说:“我知道你常识匮乏,但没想到能到这种程度。”
周怀若决定直接耍赖,要挟他道:“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嘛,有胆子存,没胆子说?”
“这和有没有胆子是两回事。我也没问你给我的备注是什么意思不是吗?”
周怀若愣了,问:“你看过我给你的备注?”
“没。”
她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说:“那我们交换?我告诉你,你告诉我。”
换作别人,哪怕这说的是银行卡密码,他都只有一句冷冰冰的“没兴趣”。偏偏这人是周怀若,偏偏他就是有点儿好奇自己在她手机里会是个什么样的名字,在她世界里自己又是什么样的存在。几经挣扎,抵不住诱惑,庄老板说:“你先给我看。”
“那你不许耍赖。”
“我从不耍赖。”
“你最好是。”周怀若噘嘴,将手机屏幕转向庄鹤鸣。
原本带些期待的俊脸在看到屏幕上赫然的“房东”二字后瞬间黑下来,他扭开脸冷冷道:“不喜欢。”
她又不是问他喜不喜欢!
周怀若得了逞,坏笑着收起手机,说:“快点儿,到你说了。”
庄鹤鸣气得抱臂,说:“改了再告诉你。”
“刚才的协议里可没有这条!”
“刚才我只是说‘先给我看’,意思是我先看了,再决定要不要说。”
周怀若气得眼前一黑,说:“你这还叫从不耍赖?”这要是带他去商业谈判,分分钟能把对家骗个精光还不用负任何连带责任的吗?
“快改。不许叫房东、庄先生这类,我不喜欢。”
周怀若不满地嘀咕:“这有什么好不喜欢的……”
“太生分。”
“一个备注而已嘛!”
“那你为什么纠结我给你的备注是什么意思?”
是真拿这人没辙,周怀若点击编辑键,正打算改成“鹤鸣”时,输入法自动跳出一只鹤状的小表情,她高高兴兴地选中,然后给他看,说:“满意了吧?”
庄鹤鸣气得脸都绿了,咬牙切齿道:“这是火烈鸟。”
周怀若差点笑喷,说:“我打鹤字时跳出来的!”
“我不管。我不喜欢。”
“那你来改,想改什么改什么。”
“我不要。我就要你想的。”
周怀若气得作势要揍他,这人不是冷面冰山吗?怎么为了个备注闹得跟个小孩儿似的?
后面又想了好多个称呼都被他一一否决,周怀若正气得想直接写“真是个浑蛋”之际,倏忽想起庄鹤鸣手机里给小龚的备注,便打了一颗一模一样的粉色爱心给他,问:“这样满意了吧?”
气鼓鼓的庄先生转头过来扫一眼,周怀若眼看着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弯起,却还是故作冷淡地问她:“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怎么知道他想的是什么意思?
周怀若的耐心已然见底,便故意推拉,反问:“你说呢?”
“这还差不多。”庄老板终于满意了。
周怀若收起手机,说:“该你了。”
庄鹤鸣微微侧脸,勾起的嘴角有点撩人的笑意。他慢条斯理地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就是发现,你每次看到我都会脸红。”他顿了顿,加深了笑意,一字一句地道,“每一次都会。”
仿佛被人戳破了心事,周怀若的心跳就如同被人打翻的骰盅,乱成一团。她失了语,连忙心虚地撇开视线,整个人却还是非常诚实地瞬间从头红到了脚。
“对,就像现在这样。”
庄鹤鸣存心逗她,一双眼睛微微弯起,看着原本傲然和他斗嘴的小孔雀羞成一个粉色的糯米团子,最终爽朗地笑出声来。
八年了,她一点儿都没变呢。
二排五座,最喜欢脸红的西红柿小姐。
(4)
刺骨的寒风拂起落地窗浅色的帘子,暮色渐深,庄鹤鸣颀长的身影在帘子后若隐若现。他抱进来一张刚洗晒好的床单,关上落地窗时对正坐在地毯上等开饭的周怀若说:“今晚开始,你睡客厅吧。”
周怀若一副要扑过去抱他大腿的样子,倒在沙发上声泪俱下地开演大戏,道:“别啊,不要分房睡,我知道错了!”
庄鹤鸣抱着床单瞥她一眼,相当配合地问:“错哪儿了?”
“哪儿都错了!”
“下次还敢吗?”
“不敢了!”
他继续抬杠:“你的意思是还会有下次?”
“不不不,不可能有下次!”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语毕,擅自出戏,庄鹤鸣将床单丢到周怀若身上,无情地转身,只留下一句:“再演你就回那个没暖气的房间过冬去吧。”
他刚才演得不比她起劲吗?
转眼入夜,周怀若洗好澡,搓着湿发开门出来,一缕香气钻入她鼻中,搅得她的肚子咕咕作响。
香辣诱人,是她在梦里都为之神魂颠倒的麻辣小龙虾!
她循着香味走入饭厅,看到饭桌上已经摆好碗筷和满桌佳肴。
正盛饭的庄鹤鸣听到声音,淡淡地招呼她一声:“吃饭。”
“厉害,小龙虾都会做?”周怀若惊叹一句,凑近一看,饭桌最中央的那锅小龙虾在零星葱花的点缀下显得越发色泽红亮,白嫩的虾肉看起来质地滑嫩,叫人食指大动。
她赶紧坐到饭桌前,把庄鹤鸣递过来的一次性手套戴好,拿过一只小龙虾就开始剥。庄鹤鸣盛好饭,瞧她的湿发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将她的睡衣领子都打湿了一片,便伸手拿起被她随意搭在椅背上的毛巾,走到她身侧一把将她的头发包住,轻声道:“把头发吹干再吃,免得感冒,馋嘴猫。”
周怀若哀怨地回头看他,说:“这辈子还没人敢这么叫我呢,我以前很挑食的好不好?”
他面无表情地摇头,说:“没看出来。”
“这不是给你面子吗?你辛辛苦苦给我做的,我不得认真吃,你才会高兴呀?”
“谁说是给你做的?”
“这里还有别人吗?”
庄鹤鸣一时语塞,只得催她:“快去吹头发,虾我给你剥。”
还有这等好事?周怀若立马摘下手套,扶着脑袋上的毛巾欢欢快快就去吹头发了。再回来时果然看到碗里堆成小山的虾肉,庄鹤鸣安静地坐在她原本坐的椅子旁,侧脸的线条漂亮得不像话。
太完美了,这个男人,不仅会做麻辣小龙虾,还能在剥虾的时候,抵挡得住虾肉的诱惑……
周怀若坐回原位,戴上手套后抓了一把虾肉塞进嘴里,鼓起腮帮子吃得那叫心满意足。
庄鹤鸣失笑地看她一口就解决掉自己努力了这么久的成果,猴急得连发丝都吃进嘴里也没发现,便逗她,问:“头发好吃吗?”
周怀若举手想撩开那几根不听话的发丝,又碍于满是油腻的一次性手套,只得求助庄鹤鸣道:“帮我弄开……”
庄鹤鸣对她向来无计可施,只得慢吞吞地摘下手套,伸出一根手指去帮她撩头发。他指尖触到她温热的肌肤,掠过眉尾,滑过耳尖,他感受到吹风机热气残留在她耳朵上的温度,灼热不已,令他整个人呆住。
周怀若感觉气氛不对劲,抬眸看他,被他眼神中铺满的深情击中。时光匆促,当初只留给她一个清瘦背影的少年眨眼成熟,他的温柔契合着命运的脚步,贴着心涌来,潮水般将她包围。他英气的脸庞慢慢在她眼中放大,棱角分明的薄唇,唇珠饱满,吻起来一定很软……她开始胡思乱想,一颗心怦怦直跳,忘记了自己原本想要做什么,只觉得他若是就这样吻上来的话,她大约难以抵抗。他指尖摩挲过她肌肤的触感,他怀抱的宽阔与温暖,还有萦绕在鼻尖令人安心的檀香,似乎都萦绕在她脑中,幻化成一只无形的手推着她向他靠近,靠近,再靠近……
嘭!
冬风猛地撞到窗上,玻璃发出一声抗议的声响,吵醒桌前暧昧的空气。周怀若猛地回过神,发觉彼此之间的距离近得只能用厘米作计量单位,惊得往后一闪。庄鹤鸣也迅速清醒,恢复正常。
心脏突突地跳,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意乱神迷的做法,紧张得不敢看她。明明抱着一颗正人君子之心靠近,却鬼迷心窍,险些功亏一篑。只不过是近距离接触的一个小动作,就撩拨得他仿佛有千只猫爪挠心般,恨不得……
不能想,想了要出大事。
二人难得地沉默起来,气氛越发诡异。庄鹤鸣故意轻咳几声,看了一眼那扇不懂事的玻璃窗,眼尖地发觉漆黑的夜幕中有纷飞的白色碎屑。
他说:“下雪了。”
周怀若随即也抬头望去,叹道:“真的。今年的初雪。”
“你和我的初雪。”
身侧的人低声更正,周怀若回头,发觉那双向来清冷旁观、不落烟火的眼睛此刻只映照着她一人。
她意识到这点,方才还剧烈跳动的心脏忽然融化,温温热热的,像陷落在堆叠的柔软云层里。
是啊,即便她已经单方面地认识了他很多年,但这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他们可以共同度过的冬天。
她笑得灿若星辰。共鸣被回应,宇宙中最饱满的一个梦境终于成真。
“嗯,属于你和我的冬天。”
(5)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时,周怀若正窝在沙发上,裹着庄鹤鸣给她洗好的新棉被在修片。她点开微信对话框,给庄鹤鸣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在卧室的他睡眼惺忪地回一句:“差点儿就睡着了。”
周怀若发了个大笑的表情包,故意打趣地问他:“给喜欢的人发新年快乐了吗?”
一楼的钟声终于停止,屋外绚烂的烟火仍在空中沸腾。
他回:“新年快乐。”
第七章 “凭我在乎,凭我就是爱吃醋。”
(1)
元旦假期在忙碌中过去,约拍客户的数量随着微博话题热度的下降而逐渐有所减少,所幸周怀若还经营了十几个大平台的个人账号,通过自制一些摄影技巧、经验分享帖,也同样可以积累流量,维持一定的流量和收入。
这天她早起准备出门拍物料,在阳台看到向来冷清的香舍前竟停满了各色小车,其中还不乏几辆公务车辆。
怎的,庄鹤鸣也犯了什么经济重罪了?
她心里一紧,迅速冲到一楼,见庄鹤鸣正和一大群西装革履人士在一楼品茶会谈,小龚抱着茶壶帮忙招呼着,而薯仔和陈立元坐在楼梯上一块儿玩手游,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局外人模样。
周怀若溜到薯仔背后蹲下,回应过陈立元的热情招呼后,问:“什么情况啊?”
薯仔点下技能键放了个大招,拿下一血,答道:“省里打算推荐老板当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今儿约了相关方一起面谈。”
周怀若对文化产业可谓一窍不通,随口问:“这国家级传承人还能说当就能当的吗?”
薯仔摇摇头,目光还在手游页面上,随口说:“这一项非遗好像只能选一到两个传承人。但目前符合条件,能够从省级传承人推选上去的,只有我们家老板。”
“庄鹤鸣这么厉害的吗?”周怀若有些小惊讶,她一直以为庄鹤鸣只是个身价高些的普通制香师。
薯仔回头扫她一眼,一脸“你太天真”的表情,说:“你知道老板家里有一片皇家香林吗?那可是经过国家认证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园,每年的融资和营收说出来都吓死人。虽然现在主要是老板的妈妈在打理,但以后传给他不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吗?不然你真以为老板就靠经营这小香舍维生?”
周怀若答:“不,我还以为他可以靠拆迁款的银行利息生活。”
薯仔:“……”
“真不是开玩笑的!虽然把钱放在银行吃利息在金融界算是个亏钱行为,但也不是没有可行性!”周怀若大剌剌地坐到楼梯上开始掰手指算账,“你看吧,二十万的本金就构成大额存款了,我保守估计他的拆迁款已经可以直接和支行行长协商利率了,大概能拿到4%,可能还会有2到4万的一次性奖励费。根据我的经验,应该会更多一点,但绝对不会少于这个数。再假设,他花一半存一半,五年下来啥事儿不干,他都能攒不少。”
因此哪怕庄鹤鸣再怎么不懂销售,她都从没担心过这小香舍会倒闭。只要他遵纪守法,不去搞什么不经大脑的高风险高金额的投资,一辈子就靠吃这拆迁款的利息过活,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薯仔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愤然道:“他一个月啥都不用干就赚这么多,却只给我开五千元工资?”
周怀若适当地安抚他:“这不还包你一顿午饭嘛。”
“那也得我去买菜回来自己做!”虽说菜钱也是老板给!
周怀若存心逗他,笑道:“那多少是有点儿剥削人了。”
薯仔的心态瞬间崩塌,收起手机开始45度角仰望天花板顺带怀疑人生。她侧脸看见一旁的陈立元像只等待被宠幸的哈士奇,实在没忍心无视那充满希冀的目光,便问了一句:“你呢?你怎么来了?”
陈立元笑嘻嘻地指指那一圈专业人士,里面有一位背对着他们、身穿名牌套装的女士,他说:“我妈妈带我来玩的。”
“你妈妈?”
“对呀,我妈妈是鹤鸣家的香林最早的一批投资方。”
薯仔从无尽的自我怀疑中抽身,忧郁地补一句:“应该说,是最早的一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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