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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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泰王在今日之前,是否常做登临帝位的美梦?是否觉得一切唾手可得?他将要执掌大权,从此龙袍加身,春风得意,总揽天下事?

  兔死狐悲,在这一刹那,聆音望着身边俊美如神祇的男子,一时间全身上下彻骨冰冷,连交握的那只手都僵硬了起来。

  她在想,她此刻是不是也陷入了身边男子给她的迷幻梦境中?会不会这一刻的温柔也不过是温水煮青蛙,是他为她备好的瓮?

  他算计人的时候悄无声息,慢慢给人甜头,让人不由自主地深陷其中。

  也许不久的将来,他会慢慢给她放权,渐渐看着权力将自己给迷失,最后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聆音知道她的情况和泰王不一样,她拥有他的孩子,她和他有过肌肤之亲。可仍万分害怕此刻的柔情,不过是过眼云烟,害怕自己的小心思,在他的眼里无法遁形,害怕有朝一日,会从云端瞬间跌落到尘埃。即便有时候,他流露出的温柔,并非是刻意。

  然而,她在他的心里,本来就是一个“心思叵测”的人。

  聆音始终不能忘记那一晚,他说出这四个字的样子。即便可能只是一时气话,但有时候,气话也反映了他心中的真实想法。

  她有绝世武功,她的旁边有身份神秘的淮姨,她还是传说中与“诡门”有千丝万缕关系的虞则琬的孩子……

  无论是哪一点,都代表着她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背后拥有大秘密。然而,萧洛隽却是听之任之,每次都只点到为止不深究。

  也许,她在他的心里,也是一个欲拔的毒瘤?假意让她放松心防,实际上,是为了迷惑好让她放松警戒,从而……

  聆音不敢再往下想,越细思,心里越是冰凉一片。

  萧洛隽感受到聆音手心的凉意,微微侧目,瞳孔漆黑如浓墨:“皇后?”

  “风太大,有点儿冷。”聆音道。

  他将外袍褪下,披在她的身上,露出精壮的身躯,淡淡道:“皇后和他不同。”

  不同吗?

  那带着男性温热气息的外袍拢在她的身上,给她带来了些许的温暖。也许,她的确不同,因为她有一个他的孩子?也许,是因为她的那些阴谋算计,只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打小闹,不会影响大局?因为尽在掌握中,所以只是他忙里偷闲的娱乐游戏?

  所以,假如有一日,她要伤害他的母亲,他会不假思索地割舍掉她?甚至她以为大仇得报的时候,只会换来岳太后鄙夷的目光,说一句不自量力?

  聆音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她并不希望自己是处于这样被动的局面,她不应该被皇宫束缚,更不能被萧洛隽缚住。

  “皇上何出此意?”聆音难以忽略萧洛隽的这句话。为什么不同,因为拿过来比较过。即便萧洛隽的这句话是为了让她安心,可还是让她各种多想。

  他顿了顿,续道:“别多想,安心养胎。”

  他显然是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聆音自然也顺其意思,道:“那皇上是知道泰王今夜定会谋反,所以才带着臣妾出来的?”

  “嗯。”萧洛隽微微颔首,“你在朕的身边,朕才更安心一点儿。”

  如果是在刚才那场对话之前,萧洛隽对她这样说,聆音心里肯定会暗自欢喜。为什么只带她,而不带段晨岫?或者不带其他人一起出来?但是现在,聆音听来,却觉得这句话带了别样的意思。为什么安心,因为怕她会趁乱浑水摸鱼吗……

  聆音浅浅一笑。

  此刻,观景台下的刺客已经被尽数拿下。那些黑衣刺客早就抱着必死之心,在被擒拿的那一刻,就咬破了藏在牙缝中的毒囊自尽。

  那穿着摊贩衣服的禁军军副统领,已经上观景台来禀告,道:“反贼们大多数伏诛,不过还有一个人逃走了。已经如皇上的吩咐,派人扮成黑衣人,告诉泰王这边已经事成。皇宫那边传来消息,泰王已经带着大军包围了各大宫殿,此刻泰王正在晋宁宫外。他的那些亲兵已经在暗中被换成了我们的人马,就等着皇上发号施令了。”

  萧洛隽冷目一扫,皇宫那边,有信号烟火悄然地燃了起来,道:“该收网了。”

  似是顾虑着什么,他沉吟了下,道:“那些碍路的,便清理开,再调查下他们身上有没有其他线索,泰王是否借用了其他势力。”

  “是。”

  副统领应道,而后干脆利落地下了观景台。

  隔了一会儿,萧洛隽才眉眼温和地对聆音道:“皇后,我们回宫吧。”

  晋宁宫外,泰王的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对那个华服的太后道:“岳太后,你还不折下你的傲骨吗?皇城已尽在我的掌握之中。皇宫中已经围满了我的人马,而你的儿子,最不应该的是在这个时候出宫。此刻,他如同丧家之犬,被我的人追杀。等他回来便会发现,他已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乱臣贼子。”岳太后高昂着头颅,冷冷地看着泰王。

  “乱臣贼子又如何?这天下,向来是成王败寇。经过今晚,本王便将龙袍加身。而你,本王会体面地赏你一条白绫。”

  岳太后的目光一凝。正想开口,却听到站在她旁边的岳留思开口道:“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我相信皇上一定会回来拨乱反正的。”

  岳留思虽看上去是个少不更事的少女,但遇到这种局面,心里虽犯怵,却丝毫没有像那些胆小的女人一样哭哭啼啼,脸上始终带着不屈的表情,更难得的是居然在这种时候还会出言反驳。

  岳留思这话,泰王自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个小孩子天真的想法罢了。

  泰王盯着岳留思的眼神,就如同一条毒蛇一样阴冷。他缓缓一笑,道:“岳太后的亲侄女,不错,这样的身份地位……今后,我封你一个岳才人如何?”

  这简直就是屈辱!岳留思心高气傲,又何时被这样侮辱过,刹那间,浑身的血液涌入了脸上,跺脚道:“你……”

  一个黑衣人上前,对泰王耳语了一句。听到黑衣人的禀告,泰王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而这时,邵贵妃匆匆赶来。显然是已经歇下,听到这外头的动静跑出来的。她穿着一件水蓝色的裙子,头上仅仅用了一支素钗将头发挽起。因为知道她的身份,士兵也不拦住。看到泰王,她道:“父亲……你好好地做个王爷不行吗?为什么……为什么要逆谋造反?”

  “不是叫你们拦着她在瀛心宫吗?怎么还让她到这儿来了?”泰王看到自己向来宠爱的大女儿此刻的样子,皱了下眉头。

  那些士兵低着头,不说话。

  邵贵妃眼睛里带着泪光,像是随时会流泪的样子。她向来心高气傲,知道父亲拥兵自重,却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竟然会来逼宫。

  逼宫,若是失败……那就成了败寇,丧失功名利禄,甚至连性命都保不住。

  邵贵妃摇了摇头,道:“父亲……那是我的丈夫啊。父亲,你……住手吧。”

  “丈夫?”泰王的嘴角露出了诡异的笑容,道,“萱儿,等明儿个,你便会是尊贵的公主。到时候,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又为什么要在皇宫中受气,看着萧洛隽宠幸他人?到时候,你的丈夫会对你一心一意,也会是举世无双的儿郎。”

  “不……那都不是他。”萧洛隽俊美如神,又是少年帝王,谋略过人,待她又不薄……这样的男人,又怎么能让人不动心。

  “更何况……”泰王说的话如同一块巨石,砸入了湖中,掀起了波澜,“如今你称为丈夫的人,你们称为皇上的人,已经不在了。岳太后,你可知道,你英明一世的儿子,最后留恋美人窝,同他的皇后,在宫外遭遇刺客,已经命丧黄泉了。”

  饶是岳太后早有心理准备,此刻听到这话,也是心神大乱。她身躯一颤,所幸旁边的岳留思扶了一下,才没有倒地。

  “不……不可能,父亲,你怎么可以这样做!”邵贵妃听到这话,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邵贵妃向来自持,何曾有过这样失态的时候,就像是向来傲骨的梅花,被霜雪打得七零八落。

  “萧洛隽他错不应该为博美人一笑,带皇后去看花灯,以身涉险。萱儿,你这样还不死心吗?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你。”泰王道,“来人啦,拿下岳氏。”

  泰王话音刚落,便有人闻声而动。那站在一旁的黑衣人拔出剑,却非剑指岳太后,而是对泰王扎了过去。泰王一时没有防备,避之不及,让那长剑将他的衣袍给割破,划出了伤口。

  随着黑衣人这个动作,那原本对着晋宁宫的连弩,此刻一并对准了泰王。泰王亦觉出了异常,怒瞪双目:“来人啊,拿下他!拿下!拿下!”

  见旁边的人他都使唤不动,一时气急败坏,道:“你们……你们都反了吗?”

  “反的人不是你吗?”

  低沉的声音响起,明明只是最平常的语气,此刻听在泰王的耳里,就好像是索命的修罗。他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朝着那个方向看去,便看到萧洛隽一身单薄的黑衣,旁边跟着神色平静、披着他的外袍的聆音。

  “你……你怎么会出现,你不是已经被那些人给杀了吗?不可能……”

  泰王心头不好的预感越来越盛,心里也越来越凉,刚刚自以为逼宫成功的喜悦,此刻还没有彻底地凉下去。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这一定,是他眼花,是他看错了吗?

  “多年前,朕的皇叔多般部署,大权在握,朕在夹缝中求存,那样的情况下皇叔尚且败在朕的手下,何况是你?”萧洛隽颔首,平静地陈述着。

  “不……不可能。”泰王口中叫唤了几个名字,却没有一个人出列。此刻的他,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他一同带进来逼宫的那些人马,尽数倒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属于他。

  萧洛隽冷眼看着他,一身白衣,没有穿着龙袍时的锐利,像是菱角被抹平的贵公子,仿佛谈笑间,樯橹便能灰飞烟灭。

  他朝着泰王一步步走来,而四周的士兵随着萧洛隽的脚步,朝着泰王这个方向涌了过来。轻缓的脚步声就像是鼓点一样敲击在泰王的心上,那种压迫感让泰王瞬间有些喘不过气来。

  泰王望向那些跟着他一起来的人,那盔甲之下的面容,此刻看起来变得那么陌生,每一个都是面容冷肃地看着他。

  泰王意识到是被萧洛隽算计了,仰头大笑起来,道:“是呵,我终究是小看了你。”

  泰王的目光转向了聆音,目光盯着聆音身上的外袍,笑道:“皇上真是好兴致,一边算计着让臣入皇上的圈套,另一边又同皇后花前月下,好不快意。真是江山和美人共掌手中,只不过……小心榻边美人有毒,有朝一日,毒发身亡。”

  那声音中带着怨毒,笑声令人心里发毛。

  聆音站在不远处,万万没想到泰王居然在这时候胡乱攀咬她。在这件事情上,她可真是无辜得很。

  萧洛隽却丝毫不以为然,眸光浅淡,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遗言可是说一句少一句。”

  “萧洛隽……哈哈哈,萧洛隽。”泰王念着他的名字,原本还意气风发的样子,此刻颓唐得如同一个老叟,转瞬之间整个人憔悴得不成样子。他的目光投向被几个侍卫粗鲁地拦着,发髻凌乱,满脸泪痕的邵贵妃,心如刀割。他何曾看过她骄傲的女儿这副模样,都怪他一时不慎,落入那萧洛隽的手里,道:“邵尚萱同此事无关,若皇上还有点儿容人的量,便放过她。其余的……我无话可说。”

  “父亲!”远处的邵贵妃瞪大了眼睛,疾呼道,阻拦不住泰王。

  没想到泰王傲骨铮铮,见大势已去,竟直接拔剑自尽。那鲜血喷薄而出,染红了晋宁宫前的青砖。泰王怒瞪着双眼,转瞬间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拦着邵贵妃的那些士兵也放开了,邵贵妃跑到泰王的面前,最终忍不住,失声痛哭。

  聆音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自刎,即便转过身子,捂住了嘴巴。但那浓郁的血腥味仍然刺激了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萧洛隽似是叹了一口气,淡淡道:“厚葬了吧。”

  而后,他走到岳太后的跟前,道:“儿臣让母后受惊了。”

  岳太后此刻已经恢复了雍容淡雅,道:“你没事便好。”

  萧洛隽看了她身旁的岳留思一眼。岳留思适才还镇定无比,此刻事情平息,便像是回过神来,手脚开始瘫软无力。旁边的宫女搀扶了她一把,她才稳住,见到萧洛隽看过来,正想说上几句话,萧洛隽的目光就移开了。他走向聆音,道:“皇后,我们回宫吧。”

  明明他的手干净,不染纤尘,然而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这样平静的样子,她的脑海里却浮现出了泰王的脖颈间溅出鲜血的画面,让她一阵不适。

  但最后,她还是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让他陪同自己一起回宫。

  远处岳留思神情不甘,低声地叫了一声:“姑姑。”

  岳太后却恍若未闻,看着帝后离去的方向,眼底极冷。

第21章 等鱼上钩

  萧洛隽送聆音回宫后,并没有多留,泰王一事还有很多的后续事要解决。

  他看到聆音的反应,最后不放心还是让太医前来诊断,并开了剂安神的药。

  萧洛隽走后不久,聆音躺在榻上闭目养神。隔了许久,等到她喝完安神的药,准备睡去的时候,淮姨才出现。

  聆音的鼻子现在十分敏锐,闻不得半点血腥气。淮姨一进来,她便皱了皱眉头。她身上新增加的伤口就算经过处理,但那浓重的血腥味还是透出了衣裳。

  淮姨道:“在宫外应该没有出什么事吧?我听说泰王派了人在宫外去刺杀你和皇帝,怕你有危险,又顾及孩子会束手束脚。不过我叫人预警过了,你应当有看到吧。”

  “他早已有准备,无碍。”聆音看向淮姨的目光淡淡地道,“淮姨,泰王谋反一事,你可有参与进去?”

  淮姨心里一惊,笑道:“我怎么会参与进去呢。”

  “是发现泰王没有胜算才抽身而出的吧。淮姨,我不想有朝一日,连你也不能信任。”聆音冷冷道。淮姨这样的性格,本来就唯恐天下不乱。更何况,她的身世复杂,有时候行踪也成迷。本来淮姨是她的长辈,从前也不太过问一些淮姨不想告诉她的事情。但聆音也不喜欢,淮姨会有对她刻意隐瞒的一日。

  “阿止……”淮姨叹道。没想到当年一步一步看着长大的小女孩,如今对她用着这样一副神情,也有几分怒气,“泰王谋反,那些派到宫外的刺客,用了我们的一些势力。泰王……”

  “淮姨也不必说了,我并非责怪你,只是担心你。淮姨莫要引火烧身。萧洛隽并非好相与之人,莫要让他揪出来。”聆音凝了凝神色,“与狼谋皮,就要当心被狼咬。”

  她叹了一口气,道:“那废后诏书……还是尽早派上用场吧。”

  清晏十二年秋,泰王造反落下帷幕,泰王当场伏诛。今上宽宏,并没有株连邵家九族。仅是罚没家产,男丁流放,贬为奴籍;五代之内,不许参与科举,除非立了大功,才能脱贱籍。女性为官家奴婢,又念在宫中的邵贵妃并不知情,仅是被连坐褫夺了贵妃封号,贬为邵妃。

  世人赞萧洛隽宅心仁厚,不过聆音知道,此刻以他的身份地位,早已不需要像数年前处置他的皇叔那样,通过杀戮来立威了。饶过一些无关紧要又引不起风浪的人性命,反而会换来人们的称赞。

  聆音去探望邵妃时,只见邵妃往日那冷傲的神情已经不见了。她的脸上,表情淡漠,看上去整个人都显得更加冷冰冰,没有生气。

  邵妃和邵贵妃一字之差,地位天差地别。往日的天之骄女,如今虽然仍是一宫之主,但毕竟支撑着腰杆子的底气已经没有了。往日越是飞扬跋扈,风光无限,如今就越是门庭冷落,人人嘲笑。

  彼时,聆音的禁足令已经被解了。她悄声潜到瀛心宫的时候,亲眼看到一个嘴巴刻薄的宫女,笑着说:“那瀛心宫的罪妃,还有何颜面活下去。从前从鼻孔里看人,现在,她怎么不傲气了?傲气点儿的话就该随她父亲一起自刎谢罪。”

  邵妃只是在旁边看着,嘴角勾起讥诮的笑意:“本宫是该随我的父亲去了。只是,本宫这一条命,是他最后求的,本宫为什么又要挥霍呢?”

  邵妃这样黯然,聆音却忍不下去,当即斥责那目无尊上的宫女,道:“来人啊,将这嘴碎的宫女,带到掖庭去,按以下犯上的罪名论处。”

  “皇后。”邵妃动了动嘴角,却也仅是如此。如今的她就像是行尸走肉一般,也懒得应付这些人。

  “宫里也有上下尊卑,邵妃你从前的傲气去哪儿了?”

  “傲气?在那夜晋宁宫之前……就丢了。”邵尚萱笑了起来,“我要傲气,又有什么用?能换回我的父亲吗?如今我甚至连晋宁宫,都不敢去。我宁可皇上将我贬去冷宫。”

  “就如同你说的,你这一条命,是你父亲最后求皇上保下来的,你更不应该如此自暴自弃。”聆音道。

  说来聆音倒是挺同情邵尚萱的,甚至觉得她们此刻的处境,有异曲同工之妙。萧洛隽的母亲,是她的杀母仇人。而现在,萧洛隽又成了邵尚萱的间接杀父仇人。

  “那我在这宫中还有什么意义呢?我虽然不怪皇上,我父亲是败寇,又是自刎,他是咎由自取。然而,看到皇上,我总是会想到那天晚上的画面。他当初为什么要送我进宫呢?我和妹妹,从来就不需要更煊赫的地位,他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邵尚萱略有些失神的眼睛里隐隐有水光浮动。如今的她打扮甚为简单,因为想着给泰王守孝,穿的是一身白衣,头上也是钗环未施,仅戴着一朵细碎的小白花。虽然素淡,比起从前浓艳得有侵略性的美貌来说,这样子的她,更是美得惊人,增加了一股柔弱之美。

  “人为利往,鸟为食来。权势这东西,对男人来说,一旦沾染上,便难戒去了。”聆音的眸光淡淡,兀自叹了一口气道,“邵妃,你现在还有个妹妹。”

  “阿白,她怎样了……”邵妃的神情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而是透露出了紧张。泰王虽然家大业大,不过子嗣倒是不多,同邵贵妃一母同胞的仅有她和邵姜白。余下的,便只有关系不那么紧密的庶子庶女了。

  “被罚没为官婢,景王萧览瑜将她领了回去。”

  邵妃听到这,一时沉默,隔了一会儿,道:“阿白向来仰慕景王,只是如今这种局面……”她摇了摇头,“景王对她到底只是同情而没有爱。”

  “你现在应当要振作起来,邵家此刻并非只有你一个人。那些流放或者罚没为奴的弟弟妹妹,有朝一日,还都需要邵妃你来照拂。皇上并非是非不分之人,不会因为你父亲的事情迁怒你。”聆音点到即止。

  自此之后,邵妃在宫中虽然门庭冷落,但因为有聆音的照拂,在宫中的日子过得并不艰难。聆音时常去邵妃的宫中,同她闲聊,倒发现有些兴趣爱好相投,彼此也算有了交情。用邵妃的话说:“我这才明白什么叫患难见真情,冲着娘娘这些日子的照拂,我以后定然会承娘娘的情。”

  她的眸光中,有看破世事的淡然:“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过,段晨岫这人,你一定要小心。”

  聆音凝了凝目光,想到前阵子给邵妃的那个消息,神色一怔:“虎毒尚且不食子……”

  这后宫中的女人,还真是没一个简单的。

  如今在宫中,邵妃彻底失势,姝妃后起之秀,更兼诞下了皇帝的第一个孩子,身份更是水涨船高,如今在宫中也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只不过公主的身体柔弱,她的注意力基本都放在公主的身上。而怡妃一改平日的形象,作风变得雷厉风行起来。在邵妃倒台之后,顺利地抓紧了后宫的权柄。

  许是因为离宫的时日将近,后宫的这些事情,就算有时候轻微地影响到她,她也撒手不管了。

  晋宁宫内,岳太后同萧洛隽闲谈时,状似无意提起,道:“说来皇后许是对哀家有些误解,以至于行事有些偏颇。不过皇后到底还是小女儿心性,哀家也不想计较那么多。”

  岳太后鲜少在他的面前议论人的不是,萧洛隽本饮着茶,闻言,手中的动作顿了顿。岳太后向来是同聆音“和睦”相处,至少从表面上看是如此,何来因误解而生的罅隙呢?

  他想到岳太后寿宴当晚受惊之事。那件事瞒不过他的眼线。当夜岳太后假借上次的名义彻查后宫之时,便有人将探知的事情起因经过报告给他了。

  毕竟晋宁宫中居住着位处尊位的太后,居然能让人闯进去,装神弄鬼了一番而无人发现,让太后受惊。宫中的防备舒散至此,实在是令人担忧。

  谈起这事,岳太后向来顾左右而言他,主张息事宁人。萧洛隽便隐隐有所猜测,也藏在心里,只当作不知。如今岳太后却突然提起了皇后。

  他的目光盯着碧绿透彻的茶水,意兴懒散,道:“真的是误解吗?”

  岳太后便有些拿不准他的意思了。虽然皇帝是她从小带大的,但从沉默寡言的小皇子,到如今君心莫测的帝王,有时候甚至连她说话也要斟酌再三,心里打好腹稿才能诉之于口。

  她自嘲道:“不然呢。皇后是长极公主的亲女,皇帝你是早就知道的。当年传言先帝心慕长极公主,求而不得才封其为公主。这些事情并非空穴来风,而是确有其事。当年哀家守着你的父皇,各种酸苦只能独自承受。哀家如今身处这样的位置,是你父皇的正妻,皇后怕是觉得,当年是哀家横刀夺爱。也罢,哀家已经是这把老骨头,行将就木的人了,皇帝爱信不信吧。”

  “母后何时对朕也有了隐瞒?”萧洛隽的声音里听着倒有些失望之意,“寿宴当日,万安侯所进献的凤箫,乃是凤兮宫中流出之物吧。母后窃人东西在前,也不怪皇后妄自揣度。”

  岳太后心里一惊,也明白这时候要以势压人,怒道:“窃人东西在前?皇帝为了一个女人这样评价你的母后?万安侯也说了,乃是宫中有人窃取了凤箫拿到宫外去变卖的,怎么到了皇帝的眼里,变成了这凤箫是哀家盗窃皇后之物?”

  萧洛隽的声音里听着像是没有什么情绪,道:“那是朕误会母后了。”

  越是这样不温不火的态度,便越是让岳太后心里来气。岳太后冷笑道:“皇帝这是什么态度?皇帝可是忘了,当年是如何历经千辛万难,才从反王的手中重夺江山?又忘了你母后为了你如何委曲求全……如今为了一个皇后,就敢质疑哀家,怨愤哀家,今后难道好要为了皇后颠覆江山吗?”

  萧洛隽神情冷淡,道:“母后慎言。”

  岳太后也知道自己这话是逾越了,心里满溢着凉意,怎么也消散不去:“也罢,皇帝长大了,哀家若要指手画脚,只会遭你嫌弃。有句话哀家本不想说,只是如今看着你的心偏到皇后那里了,哀家才想说一句。岫儿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膝下无女,她又聪敏懂事,哀家也一直是拿她当女儿看待。她苦苦等了你这么多年,虽不说,哀家也知道她心里的苦。如今泰王也倒台了,皇上再无顾忌,皇上是不是该考虑考虑,如何补偿她那些年无怨无悔的付出了。”

  萧洛隽淡淡地道:“母后放心,朕从前不会为了女人而乱了江山社稷,现在更不会。”

  岳太后见萧洛隽眉眼间隐隐有些不耐,最后叹了口气,道:“那哀家便放心了。”

  眨眼间,夏去秋来,便是秋高气爽的季节。淮姨负伤了,聆音暗自推测,这伤恐怕跟那次她和萧洛隽在宫外遭遇刺客脱不了关系。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那天的刺客可是有一个仍逃离在外。若是淮姨被萧洛隽抓到,她恐怕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故而这些日子,她让淮姨借着去宫外准备给崇安侯送贺礼的机会,到宫外去避避风头,毕竟厨娘玄想名义上是崇安侯府中派来的人。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那玄想其实是萧洛隽的人,怕是她这边漏了口风。

  哎,也不知为何,淮姨居然亲自出动去刺杀萧洛隽。

  虽然淮姨离开了宫中,但这正是聆音将要产子以及离宫需要部署的关键时候,故而淮姨还是将宫外的人手派了进来,安插在凤兮宫中。

  此人便是灯会那晚,同岳太后的侄子岳承霖在一起的、那个穿着绿衣的绝色女子沈绿衣。沈绿衣的轻功翩若惊鸿,出神入化,在皇宫之中如入无人之境,正适合宫内外传递消息。毕竟,此刻的凤兮宫并不适合突然增加一个大家都陌生的人。

  沈绿衣出身青楼,是个卖艺不卖身的青倌,后来凭借自己的能力赎身,并买下了一栋花楼,转为幕后做东家。

  毕竟是名噪一时的花魁,风情万种,姿色过人,勾引起岳承霖不费吹灰之力。不过半旬时间,岳承霖就为她魂牵梦绕。沈绿衣自然不会那么快就让岳承霖得手,待其态度向来是若即若离,甚至有些冷落冰霜,但既没有拒绝岳承霖,也没有接受他。倒是将这惯来游历花丛的岳承霖弄得心痒痒,差点儿就跑去和万安侯说要娶一个青楼女为正妻了。只不过理智尚在,怕被万安侯打断腿,才歇了这心思。

  沈绿衣到宫中没多久,便同岳留思那边搭上了。

  岳留思自持美貌,向来是眼高于顶。她的父亲虽然只是一个富贵侯爷,但是耐不住她有一个皇帝表哥,有一个太后姑姑。这样优渥的身世,举国上下也找不到几个身份比她还贵重的了。她以为到了宫中,皇帝看上她,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再加上太后的撮合,她必然是具有优势的。然而,明明她比宫里的诸多妃嫔都长得好看很多,皇帝却丝毫没有把目光多放在她身上一眼,甚至连那样貌稀松平常的皇后,都能够得到萧洛隽的那般宠爱,心里早已沉不住气了。更何况,拥有天底下最尊贵身份的男人又长得如此的俊美,气度不凡,比起那些自诩清贵的侯门贵公子不知道好上多少。那些人同皇帝一比,都成了烂泥一样的人了,而且,越是对她冷淡的男人,就越容易激起她的好胜之心。

  沈绿衣同她分析得头头是道,说:“为什么皇上此刻看不上姑娘你?因为你不是皇后,在皇上的眼里,你只是她的表妹,自然需要避嫌。只有成为皇后,成了皇上的妻子,那么你在他的心目中,地位自然会变得不同。何况以姑娘你的美貌还有家世,完全能够将如今的皇后虞氏比下去。若姑娘成为皇后,哪里还有后宫那些莺莺燕燕的位置。”

  岳留思显然心动了,就算不心动,也经不起沈绿衣三番两次在她的面前提起。

  她虽然性子还算沉稳,但同太后之间的关系和睦,有时候也忍不住同岳太后抱怨几句。姑姑给她的答案是什么?姑姑说,因为皇后是皇后,所以皇帝才待她不同。

  但是从目前来看,皇后的地位牢不可破。崇安侯虽然是世家之首,但毕竟是文臣,肯定不会像泰王那样造反。岳留思摇了摇头,道:“现在的皇后,还是虞家的那位。”

  “机会都是由人创造的,若是姑娘愿意……我可以助姑娘一臂之力。”沈绿衣妖娆地笑着。

  “你为什么要帮我?”岳留思显然不相信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她明白沈绿衣的手段,家里那位流连花丛的弟弟,一颗心全拴在了沈绿衣的身上,让她家里的人也是头疼不已。却偏偏这沈绿衣出身风尘,一路摸爬滚打下来,也拥有了一定的产业,轻易动不得。要不然,他们家早就让沈绿衣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姑娘现在也该知道,你的弟弟在追求我吧,我也并非对他没有感觉,但我只能三番两次地拒绝他。我虽心向明月,奈何我的身份同他有云泥之别,岳家这样的门第……”沈绿衣摇了摇头,精致得不像话的容貌中流露出了令人心折的哀伤,又流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坚定,道:“实不相瞒,我虽身份卑贱,但也算薄有资产。以我的本事,嫁个普通门第的家族为宗妇也是绰绰有余的。所以,我并不想只做他的妾室。”

  “你又能怎样助我?”

  沈绿衣道:“自然是有办法。我爬到如今这地位,出入皇宫中如无人之境。”她比了个手势,“恰巧我背后那位主子看虞家也非常不顺眼。”

  岳留思冰雪聪明,自然领会了沈绿衣的意思。崇安侯在朝中并非是老好人的角色,怎么可能没有树敌。而他在朝上的最大的死对头,不就是一直被他压了一头的永宁候?

  永宁侯府虽然没有崇安侯府兴盛,毕竟也是一方豪强,也并非表面上看去那么无害,且同崇安侯早年有宿怨。据说当年永宁侯放在心尖上的小世子,因为被崇安侯的女儿虞则琬拒绝,从而郁郁寡欢。陪人去郊外散心的时候,不慎从马上堕落,从此落得半身不遂,甚至损伤了子孙根,性情也变得阴冷,喜怒无常。他越是痛恨自己窝囊的样子,他的心里头就越恨虞则琬的拒绝。当年的他有多痴狂,如今就有多疯狂。

  虽然永宁侯世子的遭遇,同虞则琬没有直接关系,但爱子心切的永宁侯仍将这笔账记在了崇安侯的头上。每次看到自己儿子的样子,永宁侯就在心里将崇安侯恨得咬牙。

  “届时……我还希望岳姑娘和我家的主子能好好合作。”沈绿衣的衣袍中浮现出了明黄色的布。岳留思看到那上面的字时,刹那间瞪大了眼睛,觉得心跳都加快起来了。

  沈绿衣笑道:“这就是我的诚意。”

  “这……密诏是哪儿来的?”岳留思竭力维持着淡定,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若是能够将皇后拉下马,按照姑姑对她的宠爱,以及她的身份地位,这皇后之位,对她来说是唾手可得!尤其是,她现在在宫中并没有名分,正适合一飞冲天!

  “密诏从何而来恕我无可奉告,不过我能保证,这份密诏是真迹无疑。”沈绿衣道,“而姑娘要做的,便是将这份密诏流入我主子的手中。由我主子出面,将此密诏公之于众。”

  岳留思认真地看着那密诏下面加盖的印玺,虽然心中已万分确认是真迹,心里仍然有丝疑问没有打消,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这份密诏不是由你亲自送给你的主子,而是辗转迂回地找到我,还要多此一举地获取我的信任,同你的主子谈条件?并且……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永宁侯膝下也有一个适龄的孙女吧?只不过去年选妃的时候年岁尚轻,才没有选入宫中来。”

  “这便是我的私心了。”在岳留思的面前塑造成对岳承霖求而不得,有野心女子的沈绿衣道,“若是我将这份废后诏书交到主子手里,他会觉得我拿到这纸废后诏书是我的本分,是我应该做的事情。我并没有资格谈条件,我自然不愿意如此。将废后诏书交给你,你我各取所需,不是更好吗?并且,在这世间,能够促使我和霖郎在一起,成为霖郎的正妻,说服那些的人……怕是只有姑娘你了。”

  岳留思嘴角一勾,沈绿衣的形象在她眼里,便成了得到了巨大的财富而不知道如何花销的人。被爱情迷惑的女人啊,就是这样不可理喻,岳留思在心里嗤笑。

  沈绿衣见今天的成效差不多了,便慢慢鸣鼓收兵。反正她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道:“姑娘且慢慢想,早点定下主意,也好作下一步的部署……”

  沈绿衣身形一掠,像是往宫外的方向离去,实际上却是拐了个弯到凤兮宫。

第22章 帝王无家事

  聆音正饮着一杯花露,听到鱼儿要上钩了,眼神略微暗了暗,道:“绿衣,你做得极好。”

  沈绿衣的名字因她喜绿得名,身上一直是件绿衣。她听到聆音的话,目光有些飘忽,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若不是主子之前救我一命,这世上,哪里还有沈绿衣呢?”

  自从沈绿衣将废后诏书的事情,透露给了岳留思后,这件事果然在岳留思的脑海里不停地打转。甚至梦到自己凤袍加身,萧洛隽对她露出迷恋的表情,而被废的虞聆音在一旁默默垂泪的样子。

  岳留思主动约见了沈绿衣。沈绿衣亦“满心信任”地将废后诏书,交到了岳留思的手上,就像是溺水的人抓到浮木一般。岳留思在心里暗骂了沈绿衣一声愚蠢,便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将这事情同岳太后商议。岳太后问清楚细节之后,便借着万安侯身体染疾为名,让岳留思出宫去侍疾。

  岳留思在万安侯府中受宠,又带着岳太后的旨意,借着万安侯的名义,同永宁侯开始酝酿起了阴谋。

  而万万不能暴露出身后真正主子到底是谁的沈绿衣,自然也不适合留在宫中。这段时间便跟着岳留思出宫,找准机会,混入永宁侯府中,坐实她是永宁侯府的人。

  伴随着晚秋的一场急雨,黄河泛滥,闹起了水患,西北地方又是干旱。

  而后,先是一个地方的山谷里突然出现了一块巨石,上头用红色字写着“天下大乱,妖星作乱”;后又从东海捞出一条巨鱼,巨鱼的身体里含着布帛,上头写了一个虞字。

  为什么黄河泛滥,造就百年未遇的水患?

  为什么西北干旱,土地龟裂,开始闹起了饥荒?

  因为这是上头有人失德,上天降至的祸患。当然,失德的人不可能是如今英明神武、睿智勤勉的君王,因为上天也降下来了告示!

  是有妖星作乱!那妖星在紫晨星的旁边,乃是虞姓之人!于是同时,一纸有前朝无尽纠葛的废后诏书,渐渐浮出了世人的眼帘。

  那废后诏书上直指皇后失德,当废除,才能免去上天降下来的这些祸患!

  这时候的百姓是十分相信天降下来的告示的,一时群情激昂。原本上头有人失德的声音在民间只是发酵,但奈何雪球越滚越大。到了京城,随着那一纸废后诏书的出现,陡然间如同瘟疫一样,传遍了大江南北。

  各种各样的奏折,如雪花一般地砸向了御案。

  这次事件,永宁侯和万安侯并没有直接出面,却不妨碍他们在背后指挥,掀起舆论的狂潮!便连背后没有靠着任何派系的一些迂腐大臣,也相信这是因为后宫中皇后失德!

  在朝中,唯有崇安侯一派力挺此事同宫中的皇后娘娘没有分毫的关系,乃是有人故意造谣混淆视线。

  那些早已被永宁侯收买的大臣,哪里会那么容易就让崇安侯撇清关系。可别忘了,崇安侯也是姓虞!难保这妖星不会是崇安侯!

  崇安侯也只能为了避嫌,不敢正面出现引起争端。他想到在宫中尚有身孕的孙女,面色冷沉,朝廷上下难得声音一致,要求废后。

  萧洛隽虽然将奏折留中不发,不予置否。但那些奏折的势头,却丝毫没有缓下去,朝堂上废后的声音甚嚣尘上。萧洛隽冷沉着脸,道:“这是朕的家事,于尔等何干?”

  却被迂腐的老臣反驳道:“帝王无家事。”

  话毕,哀嚎着国之不保,那拉长的凄惨之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触柱明志。

  朝臣们见萧洛隽不为那些怪象所动,又集中火力地道:“皇上难道是想违背先帝旨意吗?我朝向来以忠孝治天下,皇上是想要动摇国本吗?”

  法不责众。

  对此,萧洛隽亦是焦头烂额。

  这件事情疑点颇多,他明白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一环扣着一环,让他颇有些措手不及。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他是不信的,但是百姓们相信,那些朝臣们相信。

  在那些人中,永宁侯的嫌疑最大。永宁侯同崇安侯向来不和,就算不是永宁侯主使,他必然也是促使这件事的人。

  这两个人有陈年旧怨他也是知道的,只不过出于帝王的制衡之术,他并不希望这两个人握手言和,也不希望世家之间拧成一股绳牢不可破。

  萧洛隽的眉头渐渐皱起,最让他感到意外的,便是那一纸密诏,到底是从何而来?

  他在朝堂上,虽然顶着巨大的压力,然而到后宫的时候,表情恢复了素来的冷淡,仿佛一切成竹在胸,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

  他踏入凤兮宫。消息他有意压着,虽然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但凤兮宫依然是一派宁静祥和。

  如今已经慢慢地进入了冬季,聆音的肚子也越来越大,眼看就要临盆。在这样关键的时候,他并不希望这件事情让聆音糟心。他相信,等到聆音平安地产下孩子,事情也能被他安稳地解决。

  但亲自策划这一出事情的她,是最清楚不过的。岳留思他们比她想象中更会利用这一纸废后诏书,虽然那制造舆论的方式有些粗劣,不过百姓们还是最信这些的。

  萧洛隽踏足凤兮宫的时候,聆音正在寝殿中做着孩子的衣服。抬头的时候,便看到萧洛隽立在她面前,神色淡然,泰山崩于前而不改其色一样。

  看着萧洛隽淡然的神情,若非清楚知道外头的动静有多大,她都要以为事情被萧洛隽成功解决了。出乎聆音意料之外的事情,便是萧洛隽的态度。他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打算顺势废后。

  这种在背后帮忙遮风挡雨,不让外界的风霜影响到这里的感觉,让聆音心生感动之余,越发感叹造化弄人。

  但永宁侯他们蛰伏了那么久,难得发难,这一次的发难必然不会那么快就平息。更何况,无论怎样都可能被帝王秋后算账,更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定要将崇安侯府给拖下水去。

  “皇上……”她想要给他行礼,却被他扶了起来。

  聆音终于看出他心情沉闷了。

  他在凤兮宫一言不发,甚至她同他说话,都是爱答不理的。

  只是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做着小孩子的衣服,瞳孔浓黑似黑沉的夜色。

  萧洛隽不提外头的事情,不代表她不提。隔了一会儿,她便低声道:“外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皇上不必在意我的心情。”

  “皇后,朕并非懦夫。若是朕连怀孕的妻子也护不住,朕也愧为人夫,愧为人君了。”他的神情这才变了变,眼里染上几分讥讽,似蕴藏着疾风骤雨,下一秒就要山雨满楼,让人有些不寒而栗,“阿止,朕必然不会妥协。朕真是许久没有体会过这样被人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觉了。”

  聆音的心跳一滞,感受到了他澎湃的怒意,手下一时没有留意,被针扎破了手指,一滴血珠落入了衣袍之中。

  聆音将手指放在嘴里吮吸,而他看到这,原先冷肃的表情瞬间变成有着几分生硬的温柔,许是关心则乱,道:“传太医。”

  “这点小伤口,不用那么小题大做。”聆音道。

  萧洛隽意识到自己实在是有些精神紧绷,这才松懈了下来,却是将聆音的手给放置自己的手上,查看着伤口。不过只是被针扎的伤口能有多大呢,眨眼间,就寻不到踪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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