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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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从来不管牧休言的这些,只是担心他今晚熬到这个点,明天又早起,会很累,时春还是决定去喊一下。
轻轻的叩门声让牧休言整个人一怔,这还是时春第一次催他早点睡,这样看似亲密被人管着的感觉其实挺好,只是……
他看了看手上的手机,就在刚才,他接到一通电话,沈柔问他能不能陪着一块过去,说是担心弟弟冲撞别人,惹出事来。他没有问为什么是他而不是她丈夫,他想就当作是最后一次帮忙,总归要尽心尽力的。
时春轻手轻脚地进来,大概是怕吓着他。
瞧着时春既期待又欣喜的样子,想到另一边可能正在担忧焦虑的沈柔,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对于他的情绪,时春向来敏感,不过片刻,便看出了牧休言的煎熬。
“怎么,是不是有什么突发事情?”见牧休言不知如何作答,她只得大胆猜测,“难不成是爷爷……”
“没有,爷爷很好。”牧休言有些急切地打断她,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
“时春,明天我可能不能陪你过去,这边临时有些事要处理,如果快的话,我晚上再过去找你。”牧休言犹豫着,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因为他受不了时春为他担忧的眼神,他怕再拖下去,就真的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了。
时春的眸光不过是有一瞬间的黯淡,很快便恢复过来,大概是不想让牧休言因为这个事情而内疚,遂故作轻松:“没关系的,我结束后直接和林一一道回来也可以。”
牧休言张了张口,想上前安慰,虽知这样内心的愧疚感并不会减少,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向来不会安慰人,如此做,反而会让时春装出一副更加不在乎的样子找理由来宽慰他,还不如就此打住。
如此,时春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提醒了他早点睡,便转身回了房间。面对牧休言的忽然食言,她并没往深处想。
05
次日一早,时春早早起来,牧休言昨晚并没有回卧室,看来是在书房忙事情忙到很晚。离开前她轻轻叩了叩门,让牧休言回房间睡,听到里面答应之后,才离开。
牧休言在时春离开后不久便从书房出来,面容憔悴,一看就是一夜未睡,像是故意在惩罚自己。
牧休言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洗了把脸,便端坐在餐厅,这个时候时春应该在赶往机场的路上。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大事,可他的心就像是跟着时春一块飞走似的,牵挂着她。
这个姿势一直保持到沈柔的电话打来。
“休言,时间是下午一点,我们要不要早点出来一块吃个中饭?”沈柔软绵绵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牧休言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点头答应,既然已经同意帮沈柔,就应该帮到底,不管出于什么,到底还是朋友,至于时春那边,先暂时放下吧。
林一比时春早过去,一接到时春的电话,欣喜的同时嘴里却还是不满地讽刺:“怎么,牧老师居然没有陪你一块过来,不会是和哪个美女约会去了吧?”
自从上次画室的事情之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过,最近几次见面也全是因为上课或者被老师一起叫到办公室,要不是一出机场整个人就茫然到不知道怎么走,她断然不会找林一来受这份罪。
听说林一这次的成绩也不错,二等奖。
与她比是差了点,但是对于一个大二的学生来说能够取得这个成绩,着实有些实力。
颁奖安排在下午,从机场过去时间上刚刚好,不至于在会场等上很久,结束后还可以好好吃一顿,看看千江的夜景,最后回酒店睡一觉,然后第二天再走,不至于太着急。
车祸发生得很意外,正好在颁奖结束,准备去吃饭的路上,当时时春和林一坐在一辆车上,另一辆车上还有设计院的几个老师。
时春正想着等下空下来就给牧休言打通电话,今天一整天都在忙,好不容易才闲下来。
在路口的时候,明明正常的转弯路口,忽然闯出一辆轿车,两车相撞,虽然都及时地刹住了车,但是高速冲撞的力量,车里的人免不了还是受了些伤。
整个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根本来不及做过多的准备,时春只记得被人猛地拉入怀中,之后的事她就全然没了印象。
……
醒过来的时春头还是有些疼,护士告诉她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倒不是什么大事,好好休息几天就会没事的。
对于卞和的到来,时春倒是没有多意外,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在桑大遍布消息网的邵学长恐怕早就将事情告诉关薇了吧。
“谢谢。”时春接过他递来的热粥,小口小口地喝着,没有做任何的解释,她知道卞和并不需要那些。
本来还说看看千江的夜景,现在看来是没有可能的了。
“林一还好吧?”时春担忧地问。
“自己都这样了,还有精力管别人?”卞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却还是将知道的情况复述了一遍,“因为保护你,导致右手骨折,刚从手术室出来,由于麻醉的关系还在昏迷中,不过手术很成功,你可以放心了。”
时春这才舒了一口气,看着一旁的卞和,看似闲谈地问:“特意从桑中赶过来?”
“……”
“那你今晚会回去吗?”
卞和定定地看着她,过了半晌后,才不慌不忙地开口:“明天一块回去。”
“嗯。”时春没有再问下去,翻了个身将背对着卞和,他能够赶来,她心里是感激的,在这种时候,在她惊慌失措之后,可是她也知道,即便如此,她也回应不了什么。
因为……不能。
车祸发生的那一瞬间,她脑海中唯一闪过的人是牧休言,也许是这段时间养成的某种特定习惯,那一刻她真的就是这样认为,如果牧休言在就好了。
醒来后的第一通电话打给了牧休言,听到里面的关机提醒,即便知道牧休言可能有事在忙,可心里说不出的失落似滂沱大雨浇在她的心,她呆愣愣地坐在床头,直到卞和的到来。
她忽然意识到,牧休言已经不声不响地融入她的人生,会担忧、会心疼、会需要,甚至会在出事后第一个想到他。
这种发现,像是干涸土地涌现的一条暗河,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不声不响地奔流汇集,壮大扩散。
该欣喜吗?她不确定。
但是她知道,从此以后,卞和便只能是卞和,再无其他可能。
第八章 ///
是什么东西,在长久的岁月中开始发酵、繁衍,直至势不可当。
01
林一的情况比较严重,需要在千江多留几天。时春倒是在第二天就顺利出院,临走时去看了眼林一,聊表谢意,顺便答应回桑中后一定好好报答他的救命恩情。
虽然不太情愿,但是林一还是面色不善地领了这份情。
刚到桑中,就接到关薇的电话,让她立刻过去见一面。出了这么大的事,时春并不打算躲着,何况关薇也不是想躲就躲得掉的。
果然,一到约定地点,就远远地看见等在那儿的邵南行和关薇,两人好像因为什么事情而在闹脾气,脸色好不到哪里去。
时春看了出来,同时不留情面地点破:“邵学长这是犯了什么错,弄得我们关大美女脸黑成这样?”
“到底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你?出去一趟,倒是学会了颠倒黑白。”关薇冷哼一声,狠狠地剜了时春一眼。
不等关薇教训,时春赶紧率先认错:“我保证,这次的事情绝对只是一个意外,何况是旁边的车子撞向我,车也不是我开的,我就是一个活生生的受害者。”
“还得意上了?”
“这不是等着你来安慰我吗?”时春撇着嘴,一脸委屈的样子,弄得关薇也不好继续责备下去。
虽然出了一场小车祸,但总归是去拿奖的,自然也该庆祝一下,关薇已经提前在饭店订好了位置。
一顿饭下来,中途除了闻讯打电话来慰问的戚卫礼,还顺便给时春安排了一些任务外,并没有别的事情发生。
饭后,几人各自分开,临走前,关薇忽然冒出一句:“你老公那边想好怎么交代了吗?”
知道关薇说的是车祸的事,不过她并不打算再说,到时候免不了要扯上卞和,她并不希望和牧休言吵起来。
“你就不能让我休息一下,我现在想多了问题会头疼。”时春下意识地看了眼卞和,委屈兮兮地说,随即快步离开。
她没有撒谎,虽然已经躺了一个晚上,但头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关薇无奈地叹了口气,瞪了一眼不愿陪她一块去千江的邵南行,却还是冲时春挥了挥手。
时春没有再和卞和同行,毕竟两人并不住在同一个方向,倒是没必要那么麻烦,何况牧休言已经打来电话说过来接她。
这个时节的桑中,天气已经渐渐转暖,虽然不至于到立马穿短袖短裙的地步,但披件外套出门倒是异常舒适,牧休言没有让时春等很久,很快便出现在了约定地点。
时春一上车连和牧休言客套几句的精力都没有,枕着座椅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对于时春整整二十几个小时没有联系他,牧休言多少有些生气,但看她这副筋疲力尽的样子,也就不好再追问什么。
他昨天将沈柔那边的事情处理好,才从沈柔弟弟的口中隐约地听说沈柔已经和丈夫分居的事情,也想通了沈柔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来找他。
沈柔提出去吃点什么的时候,他没有拒绝,看着沈柔一杯杯地喝酒,也没有拦着,只是当有些醉意的沈柔终于说出她还喜欢他的时候,他免不了有些惊愕。
他们之间的这些情意彼此之间早就清楚,只是没有一个人戳破那层窗户纸,可如今戳破了,却已然不是当时的心境。
将沈柔送回去后,他一路开着窗户,任由深夜凉凉的风拍打在脸上,在楼下抽完了仅剩的几根烟,他忽然想知道时春现在在做什么。
才想起时春已经有一整天都没有和他联系,拿出手机,才发现手机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关机,等回去充好电,才发现除了仅有的一通未接来电,再无其他。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有些焦躁,一直折腾到后半夜都没有睡着,本打算见到她的时候好好问一下,可如今看她这样,却又不忍心了。
时春电话响起的时候,牧休言拿过来下意识地接起来:“她现在在休息,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联系她吧。”说话间尽量降低音量,观察着时春的变化。
“嗯,那你让她好好休息吧,也该是累了。”
对方没有等牧休言发问就直接挂了电话,牧休言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几条通话记录,前几条全是同一个号码,虽然没有备注,不过刚才的声音已经足够他判断是谁。
看了看还在睡着的时春,没有联系他是因为陪着另一个人?牧休言敛了敛眸,最终什么都没问,将手机放回了原处。
02
就当是她拿了大奖摆摆架子吧,总之时春这两天并不想去学校,虽然只是一个小车祸,也没出多大的事,但头总归还是有些晕乎乎的,又担心牧休言看出来,还不如直接装懒。
何况,这种时候请假,学校并不会多说什么。
对于这些,牧休言向来不会主动去问,就连去千江的事情,他都没有问上半句,而且也不知他是为了什么,时春总觉得他好像一个人在生闷气,她主动问起,他却又什么都不说。
中午,时春叫了外卖,正准备吃的时候,牧休言忽然从外面回来,看上去有些匆忙,连衬衫领子乱了也没有注意到。
时春仔细想了想,没有记错的话,牧休言今天下午应该还有一节课,不可能在中午特意回来,除非……
“怎么突然回来了?”虽然已经怀疑,但她也并不想主动提起。
牧休言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核实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宿时春,我们俩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她不明白牧休言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却还是老实地回答。
“领过证的……夫妻。”
“只是领过证?”牧休言眉心微皱在一起,面色一沉,“就算只是领过证的夫妻,你在千江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也不需要从别的老师那里听说吧!”
设计院学生在领完奖回来的路上出车祸这样的事情,不到一天就在老师之间传开了,自然而然也不会避开牧休言。
时春本来强装镇定的脸色一惊,她没有想到那件事会让牧休言有这么大的怒气,差点连脸都变得狰狞起来,要不是看她身体虚弱,她真觉得他可能会随时动手。
“我打过电话给你的,是你没有接。”她略带委屈地解释。
“那你就不会继续打,打到我接为止,回来这么久,就不能跟我提一句?”
“我……”
“还是说,因为有别的人在,你根本就不需要我,也就没必要跟我说起这些。”
还未等时春斟酌完该怎么说,牧休言已经打断了她。
什么?!时春错愕地看着牧休言,这么明显,话里的意思已经用不着明明白白地说出来,她没有想到牧休言连这个都知道,并且如她料想般地误会了。
知道现在怎么解释都是苍白的,可时春一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牧休言说这些,说到底,她始终没办法做到全然信任牧休言,在她眼里,他是不确定的。
虽是如此,但在这种情况下,不说什么也说不过去,时春解释:“他只是从关薇那儿听说,才……”
“宿时春,以为你不说我就看不出来吗?你其实从来都不愿意承认我们这段婚姻,哪怕是我强行公开了,你也不过是出于长辈的原因而没有追究。睡在一张床上,你总是缩在最边上,我不给你压力,可你呢,疏远得好像随时都可以拎着东西从这个家里离开。”
“这些事情……”
“我下午还有课。”
看着他甩上房门离开,时春只是呆愣愣地站在那儿,半天再没有别的动作。
是的,她确实有随时收拾东西离开的觉悟。这段婚姻里,有太多的不确定,任何一条都可以让他们之间的协议关系彻底瓦解,她必须收紧羽翼,至少保证能够全身而退。
离开后的牧休言一路开车回了学校,下午还有一节课,他断然不会为了这些事情而影响工作,哪怕他现在的心情确实糟糕透了。
听隔壁办公室老师说起的时候,他担忧、心疼、后怕,不是害怕爷爷的压力,而是出于本能。
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出了意外,可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这次只是一个小车祸,那万一换作别的呢,他想都不敢想。
伴随着担忧而来的还有愤怒,他什么都不知道,而那个不过是朋友的卞和,不仅知道,甚至可能照顾了她一个晚上,带着她一起回来,可他居然还像个白痴一样替她回了电话。
这样的揣测让他胸口隐隐有些闷,像是被什么揪在了一团,扯得四处都疼得慌。
他气愤得快要疯掉,一整节课,底下的学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下课后,他马不停蹄地去找她,明明知道已成事实,他还是抱有侥幸地希望她说出的事实不是他想的那样。
只是他忘记了,时春根本不会撒谎。
牧休言烦躁地将点燃烟的打火机往车座上一扔,车门被他摔得震天响。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这么火大,是因为先前就知道了他们私下联系,觉得遭遇背叛,又或者仅仅只是嫉妒,嫉妒时春难受的时候找的是卞和,就连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找的还是卞和。
是什么东西,在长久的岁月中开始发酵,开始繁衍,开始势不可当,那份在意,透过时间的长河,刻在了意识里,会因为一点点小事而生气,会因为她的忽视而失落,会开始嫉妒她挂念的人。
03
时春喜欢这个时候的桑中,不冷不热,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可以用尽全力。
只是,这一晚的台风来得猝不及防,虽然早前的天气预报已经说过,但总归是提前了。
晚上十点多,天空阴雷阵阵,闪电像是会把天空炸开条缝似的,豆大的雨拍打着房间的窗户,啪啪作响。
那天牧休言吵完之后,虽然后来他又主动道歉,但两人还是僵持着。这两天,虽然还是会一起上下课,会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却没有一个人再主动开口。
这样的晚上,不管怎么睡应该都不会太安生,好不容易睡着的时春,被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惊醒,想也没想地接起电话。
“时春,我想你了。”卞和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进时春的耳朵,让她心里一怔。她和卞和通话的次数并不多,最近那次还是除夕那晚,她从不打过去,而卞和也并不会打来,这样大半夜喝醉打来找她说这些的,更是没有过。
“你喝醉了。”时春略过卞和的那句话。
“我想你,想你了……”卞和好像真的喝醉了,锲而不舍地重复着这句话,仿佛听不到时春在说什么。
听着电话里卞和一遍遍地重复着那句话,时春心里泛起一层似有若无的忧愁,这句迟来的我想你,已然不是当初的那份心动。
“嗯,我也是。”不知道听卞和重复了多少遍之后,时春终于接了这句话。
没错,她是有想过他,在每一次觉得自己撑不下去的时候,在每一次欣喜之时,她都想找个人分享这些,可那时他在遥远的异国他乡,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足够把那些情绪冲淡。
怎么会不想他呢?
他是会在她遇到任何事情都站在她身后的人,会保护她、爱护她、关心她,同时尊重她。就在前不久她出车祸之时,还赶到千江照顾了她一个晚上。
说完这句话的时春便挂了电话,她知道卞和醉了,也知道自己那句话卞和不一定会记得,不过不重要,因为这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通话而已。
外面的雷声还在继续,时春苦笑着,如果不是卞和喝醉,他们又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聊这么久。
从刚才接到电话的那一刻,她就离开了房间,大概是本能地想避开牧休言,毕竟两人还在因为卞和僵持着,虽然做好了随时拎包走人的打算,但不代表非要火上浇油。
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她还特意留意了一下牧休言有没有被吵醒,才小心翼翼地在一旁躺下。
究竟是因为外面的雷声太大,又或者是因为卞和那通电话打得太过奇怪,总之随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时春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好不容易睡下还被噩梦惊醒,猛地坐起来,还惊动了旁边的牧休言。
不等时春说什么,一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她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来,听着电话里的人略显焦急的声音。
“时春,是这样的,卞和他……吞安眠药,现在正在医院洗胃……”
“什么?”时春心里一凉,“你再说一遍?”
戚卫礼没想到时春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只得出言安慰:“你先不要着急,已经在抢救中,我发现得还算及时,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只是觉得这件事你应该知道一下。”
“地点,告诉我地点。”时春急切地追问。
“桑中市第一人民医院。”
这样慌张的时春并不多见,除却当时听说爷爷病发,牧休言就没有再见过她这样。忽视了身边还有一个他,忘记了外面电闪雷鸣还在下雨,她匆忙地随便套了件外套,甚至连身上的睡衣都忘了换。
“你去哪儿?”眼见着时春就要一个人出门,牧休言终于开口问道。
“卞和现在在医院,我得过去一趟。”时春急切地说,不等他再说话,人已经离开了房间,冲向玄关处。
又是卞和。
牧休言眸光一沉,却还是快步跟上,挡在她面前:“我送你过去。”
嗯?时春疑惑地回过头,她没有记错的话,两人前几天还因为卞和而吵过一架,如果不是因为刚刚太紧张,她大概不会提起,她不想为了这些再和牧休言争吵。
“外面在下雨,又是大半夜,换身衣服,我送你过去。”牧休言看着她的眼神坚决而笃定。
她这才反应过来,这个时间很难打到车,听说卞和自杀的那一刻,她整个脑子一片混乱,只想着快点过去,忘记了现在是大半夜,忘了外面还在下雨。
“谢谢。”时春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窘迫地抿着唇,转身回去换衣服。
车上,时春纠结半天,还是主动解释了:“戚总说卞和吞了好多安眠药,正在医院洗胃。”
“嗯。”
“他在这边只认识我们几个。”
“哦。”
知道牧休言还在生气,时春也就没有继续说,将头转向一边,看着如注的雨水划过车窗,虽然心里焦急,却也不好开口让牧休言快一点。
到医院后,不等牧休言一起,时春就率先冲进了医院大楼,问到卞和的情况之后,片刻不停地赶了过去。
等牧休言停好车,再找过去时,时春已经坐在卞和床前,看着卞和的眼神忧愁而自责,即便什么都不说,其中的深意连站在门外的他都能体会。
在门外站了好一会儿,终是转身离开,他,并没有进去的必要。
04
时春回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看了看在书房的牧休言,犹豫着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轻手轻脚地走进房间。
卞和已经醒了,不知道是不是吃了太多安眠药,还是一下没有恢复过来,除了记得时春之外,对别的人都印象模糊。
昨天的情况时春已经大致了解,由于台风,戚卫礼就打算过去看看卞和的情况。对于卞和的病情,他是唯一知情的一个,也受卞和之托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他过去的时候,敲了半天不见卞和出来,最后用备用钥匙打开后,发现卞和躺在地上,地上散乱地丢着几个空酒瓶以及没吃完的安眠药。
戚卫礼赶紧给医院打了电话,最终将卞和送到医院,一直等卞和顺利进入手术室,才给她打了个电话。
他们所有人都被卞和骗了过去,他告诉她是因为喜欢国内的气候,所以才回来的,其实却是因为抑郁症,才从国外回来调养身体。
她早应该看出来的,在他第一次喝醉的时候,在关薇提醒过之后,在他这段时间略显憔悴的脸上,他们还相处过一个晚上,可她居然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她居然天真地以为卞和只是喝醉了,不曾想到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自杀的准备。
关薇的话似乎还在耳边萦绕,卞和这样,就算和她毫无关系,可既然他只记得了她,那她就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放任不管。
今天一早,关薇得知消息后,急匆匆地跑到医院,看了一眼还在睡觉的卞和,就将她叫出了病房。
清晨带着湿气的薄雾充斥着楼下的整个草坪,雨在破晓之前便停了下来,就算这样,草坪还是湿漉漉的可以拧出水来。
一夜未睡的时春眼睛熬得红通通的,不过现在关薇已经顾不上这些,卞和的事情足够让她失去理智。
“宿时春,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卞和明明好好的,怎么会忽然发生这种事?”因为消息来得突然,关薇语气里更多的是震惊与不愿相信。
这些她也想问清楚,明明从国外回来的时候,还是如沐春风般温暖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就有了抑郁症,甚至严重到了自杀的地步?
“对不起。”时春埋着头,因为熬夜嗓音变得沙哑,说出来的那一刻,喉管都似在生生地疼。
对不起,没有早些发现卞和的异常;对不起,她一直沉浸在和牧休言的事情中,而没有在意先前关薇的提醒;对不起,在明知卞和喝醉,却为了不引起牧休言误会,在他可能需要的时候,主动挂断电话。
这些都是她的原因,明明知道卞和在这边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却自私地为了自己,而将他拒之门外,应该常联系,这样或许就能发现他的异常。
坐在病床前的一个晚上,时春脑子闪过与卞和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她因为父亲离开,性格变得沉闷而谨慎时,他意外出现,身披阳光主动伸出手说要和她做朋友。
此后,不管她问任何问题,都会倾力相助,在她考差后鼓励安慰,细心地教她解题,见不得她受委屈,见不得她被欺负。他就像是三月的春风,温暖了缺失父爱的她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卞和已经这样了。我提醒过你的,你也答应我会去在意,可你呢,整个沉浸在牧休言的世界里,得意得完全不记得还有卞和这个人。”关薇布满血丝的眼里满是怨恨,“卞和就不该喜欢上你。”
时春垂眸,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关薇会说出这样的话,她完全能够理解,关薇藏在深处从不说出口的、以为无人知晓的感情,足够让她这么对她。
她只能说着对不起,除了这句,其他听上去都像是借口。
一直到关薇将所有想说的一股脑儿地全说完,时春才走过去,缓缓抱住已经蹲在地上痛哭的关薇。
喜欢都是隐瞒不了的,就像她在不知不觉中喜欢上牧休言,就像牧休言喜欢沈柔,就像邵南行喜欢关薇,又像关薇喜欢卞和。
这些若是真心想要知道,其实不难发现。
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又或者是因为看见邵南行站在不远处看向这边,发泄过后的关薇缓缓地从时春怀里挣脱开来,红着眼咬咬唇:“卞和这边,我也会过来照顾的。”
时春微微点了点头,看着关薇走向住院部的身影,良久没有动作。
05
牧休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书房回到了卧室,本来呆坐在飘窗上的时春发现后,立即从飘窗上站起来,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大概是不想从她嘴里听到那些话,所以牧休言率先开口,“我要是不允许呢?”
时春眉头微皱,惊讶牧休言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看她的表情,牧休言嘲讽似的轻哼一声:“我知道了。”
他知道了?知道什么了?还是说,他真的相信她和卞和之间有了什么,才说出这样的话。
“我……”时春挣扎着,最终还是放弃,“哦。”
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管那么多,卞和现在只记得她,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去。
于静姝找她,是在家养了将近两个星期伤的林一,重新回到学校的当天。
上完课准备走的时春,刚出教室就被于静姝拦住,二话没说直接将她拖走。
知道于静姝正在为学期后的实习忙碌,看着她递过来的红枣夹核桃,时春还是忍不住调侃:“你不觉得这个送得有些晚了吗?”
“你以为我很闲吗?要不是林一回校,我都还不知道。”说着,她伸手摸了摸时春的头,“这颗聪明的脑袋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哦?”
“那你就不要随便乱动,赔不起。”时春拍下放在头上的手,接过包装袋撕开直接吃了起来。
于静姝不满地努了努嘴,随即想起自己不单单是为了这个才来的:“当时牧老师没有陪你一块去吗?”
虽然不理解她为什么忽然这么问,时春还是老实地回答:“原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后来临时有点事就没有过去。”发现于静姝表情变得有些凝重,她忽然有些不安,“怎么了?”
“我这样问可能有些不合适。”于静姝神情纠结着,“你和牧老师最近还好吗?”
时春眉心一紧:“你要说什么?”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于静姝这么较真的样子时春还是难得见到,只得配合地点了点头。
于静姝深吸了好几口气,似是在下决心:“其实那天我看见牧老师和一个女人在一起,两人在吃饭,好像很聊得来。”
时春本来往嘴里塞东西的动作一顿,眼前突然闪过沈柔的样子,想起牧休言那天晚上的欲言又止,还有在办公室忽然紧张的电话,一切好像联系在了一起。
所以当时是因为和沈柔在一起,手机才关机?
“时春,你没事吧?”于静姝担忧地看着时春,“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知道我这人就喜欢看图说话,我保证牧老师什么越矩的动作都没做。”
时春勉强一笑:“我就是忽然想起点事,有点头疼,我先回去了。”说着,不等于静姝跟上来,快步离开。
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可能闯祸了,于静姝只得怯怯地看着,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时春去了一趟医院,医生说,也许是因为卞和执念太深,才会只记得她。
她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或许什么都不记得,对他的病更好。
卞和什么时候患有抑郁症,又是什么时候开始需要药物治疗,这些现在已经都不重要了,她必须守着卞和,直到他的病情有所好转。
这段时间,她基本上就是医院、学校、家三处跑,戚卫礼偶尔会过来,关薇最开始也会天天过来,后来大概是顾虑到邵南行,次数才变少。
想到自己和牧休言都会因为这种事吵架,虽然邵南行宠着关薇,嘴上肯定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想法,关薇这么做,时春能够理解。
说起牧休言,她忽然意识到,他曾说过的那些看似承诺的话,告诉她的那些关于未来的准备,真的是他心甘情愿说出来的吗,或者仅仅只是迫于无奈?
他告诉她可以试着重新开始,一起努力尝试改变这段婚姻……然而,那些话究竟是牧休言真这么想,还是连他也不过是在麻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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