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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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曲闻言皱了皱眉,对于侯爷来说,住在这个帝王钦赐的行宫中,绝对比住在侯府里好,可是就因为福乐郡主住不太习惯,就从行宫中搬出去?
什么住不习惯,明明是想离自己娘家近一些。一个出嫁女,不想着好好照顾自己的夫君,日日惦记着娘家像什么个样子?还蛊惑着侯爷陪她去娘家过年,这若是传出去,外面会说什么?
说侯爷惧内,还是说侯爷忌惮班家势力,抬不起头?
马车里,班婳趴在容瑕的膝盖上闭目养神,容瑕给她讲江湖女侠大战年兽的故事。
“后来怎样了?”班婳听到女侠救了年兽以后,忍不住抬起头道,“年兽变成人了,要以身相许,还是恩将仇报,杀了女侠?”
容瑕指了指自己的唇:“你亲一口,我就告诉你。”
为了听到故事后面,班婳毫不犹豫地牺牲了自己的色相。
容瑕顿时满足了,他继续讲了下来,一边讲一边观察班婳的神情,不根据班婳的神情变化,来决定下面的故事剧情走向。
“侯爷,”外面赶车的马夫轻轻敲了一下马车的车窗,“国公府到了?”
班婳脸上一喜,掀开帘子便跳了出去,她身后的容瑕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露出无奈的苦笑。
静亭公府里,班淮与班恒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父子两互相看了一眼,齐齐叹息一声。
“大过年的,你们叹什么气?”阴氏穿着紫色裙衫进来,见父子二人这般模样,忍不住道,“瞧着晦气。”
“母亲,”班恒坐直身体,“今天是姐姐出嫁的第三天,按规矩这是回门的日子,也许成安侯会送姐姐回来也不一定。”
“这事你就别想了,”阴氏面色微黯,“容家虽然没有长辈,但也没有女婿陪女儿回娘家过年的道理,你……”
“侯爷,夫人,世子!”一个管事满脸喜色地跑了进来,“郡主与姑爷回来了。”
“你说什么?”阴氏喜出望外,“你没看错?”
“是真的,这会儿人都快要到二门了。”
“我去看看!”班恒从凳子上一跃而起,眨眼便跑出了门。
班淮不敢置信地看着阴氏:“回、回来了?”
阴氏抹了抹眼角,转身匆匆走了出去,班淮忙不迭跟上,仿佛走迟一步女儿就会飞走似的。
“姐!姐!”
班婳在荷花池这边,就听到了班恒的声音,她踮起脚一看,对面的假山后面,班恒正又蹦又跳地对她挥手。
“恒弟。”班婳脸上顿时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伸出手对班恒晃着。
班恒转头就朝这边跑,脚下一个踉跄,人趴在了地上,不过他很快就从地上爬了起来,快步跑到了班婳面前。
“姐!”班恒围着班婳转了几圈,见她姐头上的首饰不像是从班家给她带过去的,而且样样精致,便转头对容瑕行了一个礼,“姐夫。”
“恒弟。”容瑕微笑着回了一个礼。
“你怎么不小心一点,”班婳拍了拍班恒沾上雪的袍子,“摔疼了没有?”
“不疼,”班恒拍了拍沾上雪花的手,转身想要替班婳提裙摆,没有想到裙摆早被容瑕提在了手里,他只好与班婳并肩走着,“姐,父亲与母亲都在主院等你,家里做了你爱吃的菜,等会一定要多吃些。”
“好,”班婳点头,想了想又道,“再加一道酸笋汤,你姐夫喜欢这个。”
班恒点头:“哦。”他转头看了容瑕一眼,容瑕对他温和一笑。
走进主院,阴氏与班淮早已经站在门口等待。看到班婳以后,班淮也不等班婳给自己行礼,上前便问班婳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带过去的下人用得称不称心。
“岳父,岳母。”容瑕上前给两人行礼。
“外面正下着雪,进屋说话,”阴氏眼眶发红,脸上却还笑着,她对容瑕连连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院子里还挂着没有撤去的红灯笼与红绫,一如班婳出嫁的那一天。
容瑕走进屋,与班恒相邻而坐,他看了眼正与岳父说话的班婳,脸上露出温柔的笑。
阴氏看到他的神情,心里安心了许多,“贤婿用茶。”
“多谢岳母。”容瑕喝着茶,与班家人聊着天,聊着聊着便提到了后面的安排。
“你是说从行宫中搬出来?”阴氏略思索片刻,“你考虑着很周到,行宫虽然是陛下赐给你的,但是久住在里面也不太合适,至少现在不太合适。”
“小婿也是这个意思,”容瑕笑看了班婳一眼,班婳也回头对他笑了笑,“婳婳也很支持我这个决定。”
阴氏闻言便笑道:“婳婳是个小孩性格,大事上糊涂着,你若是有什么决定,跟她说明白就好,万不可事事都依着她。”
“婳婳挺好的,”容瑕当即便反驳道,“并不糊涂。”
阴氏没有想到女婿第一次反驳自己,竟是因为她批评了女儿。她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你与她相处时间不长,日后便知道了。”
“有些人即使相处一百年,我也弄不明白,但是婳婳不一样,”容瑕缓缓摇头,神情前所未有地认真,“我只是看她一眼,就知道她是世间最好的女人。”
班淮拉着女儿的手,见她钗环首饰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衣服也是女儿喜欢的式样,便小声道:“嫁到了容家,也不要委屈自己,想穿就穿,想吃就吃。我看容瑕也是个不错的儿郎,所以你吃的时候,把他也惦记着,这才是夫妻相处之道。”
这话看起来有些幼稚,但是理却是那个理。
当一个人把另外一个人挂在心上以后,就算吃到某个好吃的东西,看到某个有意思的玩意儿,都会想让心爱的人与他一起分享。
这与东西的价值无关,只与心意有关。
“他这人什么都好,就是穿衣风格不太随我,”班婳道,“衣服都太素了些。”
所以当他穿上大红新郎袍的时候,整个人俊美得都想在发光,以至于她忍不住把人拆吃入腹。那红衣白肤的盛景,现在想起来都是美味。
“读书人嘛,穿衣服都讲究一个雅字,”班淮劝道,“做人要宽容一些,你不可在这些事情上与他有矛盾。”
“放心吧,父亲,”班婳失笑,“我哪会是这么小气的人。”
她顶多会让绣娘多做几件其他色的衣服,想办法让容瑕给换上而已。
午饭准备得很丰盛,班家不仅准备了班婳喜欢吃的东西,还准备了一堆“传言中”容瑕喜欢的,或者说那些受读书人推崇的菜式。容瑕虽然不见得真喜欢这些,但是班家人待他的这份心意,却是让他的心软成了一片。
“我们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班淮与容瑕碰了杯,翁婿两人小啄一口,“日后你跟婳婳再过来,先派人通报一声,说说想吃的饭菜,我们便让厨房里的人准备好。家里人不多,也不讲究外面那些规矩,饭要吃开心才好。”
“谢岳父。”容瑕知道班淮说的不是客气话,于是应了下来。
一顿和谐开心的午饭吃完,容瑕与班婳走到班家二老面前,对着他们跪了下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班淮想要去扶容瑕,但是做了几十年纨绔的他,哪能扶起容瑕这个年青人。
“岳父,岳母,”容瑕对着两人磕了头后,语气认真道,“小婿双亲兄长早逝,家中除了小婿以外,便再无其他家人。现在我做了班家的女婿,婳婳的父母就是我的父母,这个礼是小婿必须行的。”
说完,他把茶举到了班淮面前。
“你这孩子。”班淮接过茶杯,仰着头咕咚咕咚把整杯茶喝得干干净净,然后在怀中一掏,摸出一叠银票,全部塞进了容瑕手里,“我没有准备红包,你别嫌弃。”
班恒偷偷瞅了一眼,最上面的一张银票是五百两的面额,这一叠银票少说也有三五千两,他跟容瑕究竟谁才是班家亲儿子?
“谢岳父。”容瑕没有推辞,把银票全部塞进了怀中。
“岳母,请喝茶。”
阴氏也没有想到容瑕会按照亲生的儿子孙辈给她行跪拜大礼,她接过容瑕敬的茶,也喝了干净,然后掏出两个红封放到了容瑕手里。这原本是给班婳与班恒准备的,不过女婿这么讨人喜欢,就先把红封给他了。
“我的呢?”班婳跪坐在软垫上,看着父亲与母亲把银票与红封都给了容瑕,唯有自己双手还是空空的,当下便撇嘴道,“做父母的不能这么偏心。”
“你都拿了十几年的压岁钱了,”阴氏伸手虚扶了一把容瑕,“今年先给君珀,等下再给你们姐弟俩补上。”
班婳与班恒:……
他们俩都是捡来的?
容瑕扶起班婳,把手里的银票与红封都交给班婳:“我的就是你的。”
班婳拍了拍他的胸口:“乖。”
班恒:呵呵,这个家里,只有他不是亲生的。
来了班家,容瑕才知道,原来除夕可以过成这样。
不用花时间在接受下人的跪拜上,也不用跪着听长辈训诫,一家人坐在一起,吃着瓜果点心看府里养着的琴师、歌姬、说书人、舞姬等表演。不用讲究尊卑规矩,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玩笑,甚至子女越过父母给舞姬赏赐银两,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夜晚来临,当烟火照亮整个京城后,班婳看着烟火下父母慈祥的脸,不舍地收回视线:“走吧。”
今天容瑕能陪她来静亭公过除夕,已经是打破俗规了,她不好再让他陪着在班家留一夜。好在今晚没有宵禁,就算晚些出门,也没有关系。
“走去哪儿?”容瑕牵住她的手,笑着道,“我们还要一起守岁。”
班婳指尖轻颤:“你……”
“今晚就住在你的院子里,”容瑕笑着道,“迎娶你的时候,我都来不及看一眼你的院子是什么模样。”
班婳扬起嘴角笑了:“好。”
眼花绽放,照亮了容瑕的脸庞,班婳眨了眨眼,指尖一点点弯曲,任由容瑕把她的手全部包裹在掌心中。
“国公爷,陛下赏福菜与福字了。”
“快端去给列祖列宗,这是陛下的心意,可不能浪费。”班淮看了眼那两盘凉飕飕的菜,毫不犹豫地开口了。
“这是……”阴氏看着两张福字,这两个福字的字迹不同,一个有些像是陛下的字迹,另外一个却是太子的字,“太子的字?”
太子不是被软禁在东宫?
容瑕拿起其中一张福字看了两眼:“确实是太子的笔迹。”
“太子被放出来了?”班婳觉得,还是太子比较靠谱。
“我也不清楚,”容瑕笑了笑,“应该是这样,都除夕了,陛下不会一直关着太子。”
陛下也忍不下宁王了。
第111章
“郡主,姑爷,请往这边走。”
提着灯笼的婢女在前方引路,容瑕牵着班婳的手,绕过九曲回廊,就来到了班婳的院子。
院子修得很精致,尽管有大雪覆盖,仍旧可以看出,房屋主人在设计这个院子的时候,废了不少精力。
婢女推开房门,屋子里打扫得很干净,红色纱帐上绣着石榴等各色寓意吉祥的图案,班婳转头看着身后的丫鬟:“留几个人伺候,其他人都退下。”
“是。”
婢女们点燃屋里的烛火,对班婳于容瑕行了一个礼,躬身退了出去。
“我第一次进女子的闺房,”容瑕走到床边看了看,发现床头做了小格子,拉开就看到里面放着一些零嘴,他扭头对班婳道,“挺有意思,回去我让他们按着这个做。”
“没事,我陪嫁过去的鸳鸯床,上面做了小格子,”班婳洗去脸上的妆容,换上了宽容舒适的睡袍,“洗洗睡觉吧。”
容瑕见她在泡脚,凑过去把自己的脚挤到了同一个大盆里。
“你别跟我挤,”班婳踩他的脚,“家里不缺水。”
“节约用水,”容瑕理直气壮道,“这么冷的天,伺候的人跑来跑去也不容易。”
“姑爷,厢房里的炉子上还温着热水。”一个小丫鬟诚实的开口,“不麻烦的。”
“没事,我跟你们家郡主挤着用就成。”借口被戳穿,容瑕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反而用脚趾轻轻的挠着班婳脚掌心。惹得班婳忍不住又踩了他两脚。
泡好脚,容瑕打横把班婳抱到床上。床上已经被汤婆子熏得暖烘烘的,班婳缩在被窝里,打了个哈欠:“都已经过子时了,睡吧。”
容瑕把她揽进怀里,见她真的困了,在她眉间轻轻一吻:“做个好梦。”
班婳在他胸口拱了拱,听着他的心跳声,沉沉地睡了过去。
“你即便貌若天仙,颠倒众生,但是感情不可勉强。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
“你算什么东西,值得我放过还是不放过?”红衣的女子骑在马背上,骄傲的下巴微微上扬,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再看一个无关的路人甲,“要滚就滚,别在我面前道衷肠,述哭情。当初我愿意与你谢临定下婚约,不过看你有几分姿色。今日你与他人私奔,我不拦你,但愿你们二人没有后悔的一日。”
“多谢郡主宽宏,谢某不会后悔。”
“嗤,”马背上的女子笑了一声,眼中满是嘲讽,“你这样的男人,我在话本里见多了。”
她把一个小包袱扔给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这个东西,算是我给你的谢礼。若不是你,我也不能知道这个男人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晨曦的微光中,她面色红润,唇角带笑,一双灿烂的双眸,却满是寒意。
“二公子,二公子,大公子又发热了,大夫说情况不大好,您快去瞧瞧吧。”
谢启临睁开眼,窗外的天色还未亮,他听到小厮急切的声音,匆匆披上一件大氅,连外袍都来不及穿,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大哥怎么样了?”
“昨儿晚上用了一点粥,精神头还好,哪知道这会儿便发起热来。”小厮提着灯笼,深一脚浅一脚的在雪地上走着,现在天还没有亮,府里洒扫下人也都在睡梦中,这些雪便没有人来铲走。
“大夫呢?”
“几位太医与外面请来的大夫都在,”小厮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说话时还带着喘气声,“就是他们说情况不太好。”
谢启临面色一变,步子迈得更快。走进大哥的院子他听到了母亲的哭声以及父亲盛怒下的骂声。
“我们花重金聘请你们,你们就是这样回报的吗?你们还自诩神医,为什么连吾儿还治不好?!”
“父亲!”谢启临担心父亲伤心过度,说话的时候冲动不计后果,把这些大夫得罪了,对大哥并没有任何好处。现在大哥还要靠他们救治,他们得罪不起这些人。
“忠平伯,”两个大夫站了出来,一个人面色冷淡道,“我们二人虽医术不精,但也是福乐郡主养着的大夫,不是你们忠平伯府的人。俗话说,打狗要看主人,我等二人在伯爷眼中或许连狗都不如,但也只有福乐郡主骂我们的份,而不是伯爷。”
“伯爷在郡主大婚之日求上门,郡主心软让我二人前来替贵公子诊治,但并不代表我二人要任你责骂,”另外一个大夫补充道,“既然忠平伯瞧不上我二人的医术,那我们现在就告辞。”
“二位大夫,请留步,”谢启临走到两人面前,对他们作揖道,“家父一时情急,言语上多有冒犯,请二位谅解。”
“抱歉,谢二公子,我们兄弟二人都不是好性子的人,忠平伯骂我们,就等于不把我们家郡主放在心上,俗话说,君辱臣死,主辱仆羞。谢二公子不必多说,告辞!”
两个大夫说完这番话,也不管谢启临如何哭求,甩袖便走。
谢启临怔怔地看着这两人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班家的人向来这样,好言好语还会给几分面子,但若是有人打了他们的脸,他们会把这个人的脸往地上踩,就连下人也都十分维护主人,颇有武将家族的作风。
“父亲,”谢启临走到忠平伯面前,“大哥怎么样了?”
忠平伯满脸沧桑地摇头,半晌才道:“启临,为父这辈子最后悔的便是让你妹妹嫁给宁王,让我们一家子绑在了宁王的船上。”
谢启临看着床上生死未卜的谢重锦,忽然道:“那我们家就下了他这条船。”
忠平伯面色大变,他颤抖着唇,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暮色沉沉,毫无活力。
一夜无梦,容瑕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他见班婳还在睡,小心的抽出自己的胳膊,穿好外袍后,轻手轻脚走到外间,才让丫鬟们伺候着洗漱。
班恒进来,见容瑕穿戴整齐坐在外间的椅子上,压低嗓子问:“姐夫,我姐还在睡?”
容瑕点了点头,起身走到门外,“恒弟,可否带我在院子里走一走?”
班恒点了点头,“外面还下着雪,用完早膳以后,我在带你去四处看看。”
“有劳。”
班恒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手背:“那什么,你别跟我这么客气。咱们家不讲究这些,你以后跟我们相处久了,就明白了。规矩是做给别人看的,自家人私底下,怎么自在怎么来。”
容瑕闻言笑出声:“难怪婳婳会这么可爱。”
班恒抖了抖肩膀,这要什么样的眼神儿,才能觉得他姐可爱。夸他姐美,这是事实,可要说可爱……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反正他这个亲弟弟都说不出这么违心的话,总觉得良心这道坎过不去。
到了用早膳的时间,班婳还没有起床,阴氏有些不好意思道:“贤婿,让你看笑话了。”
“岳母,能睡是福气,”容瑕对阴氏道,“让婳婳多睡一会儿也无妨。”
阴氏干笑两声,不好再多说什么了。若容瑕这话是客套,她还能顺势教训班婳几句,可偏偏看容瑕这模样,是真的不觉得婳婳睡懒觉的,这样下去,那丫头会懒成什么模样?
用了饭,班恒便带容瑕在班家的院子闲逛。
“这几个小院子都没有住人,我们家的女眷少,这些小院都用不上,所以有两个院子被修成了书房与果园,其他院子都锁了起来。”班恒带容瑕进了果园,里面种的是桔子树,树枝上零星挂着几个桔子。这些桔子长得不算太好,只是红橙橙的看着喜人。这些果子没人摘,所以大部分已经熟透掉在了地上,其余几个就算挂在枝头上,但是走近了看,这些果子都不太好,恹恹地没有活力。
“祖母的公主府有一个果园,据说是因为祖父喜欢。后来我们家搬进侯府以后,也按照公主府的样子,弄了这么一个园子,可惜祖母很少来过这个园子。”班恒从枝头上摘了一个桔子下来,剥开外皮,桔子肉已经没有多少水分,变成了干白色。
“本来还想给你尝尝,看来是没法吃了。”班恒可惜地把桔子扔进雪地里,转头道,“我姐快要醒了,我们回去。”
容瑕看着这片桔子林,“婳婳喜欢这片林子吗?”
“她以前老带我来林子玩,还捉树上的夏蝉来吓我,”班恒带着容瑕走出果园,脸上露出笑意,“我姐性格有些直,不懂得温婉迂回,不过心眼很好。”
班恒三两句话就拐到了班婳身上,中心思想就是“虽然我姐有很多缺点,但她是个好姑娘”,一句话不提容瑕要好好对他姐,但是每一句话的意思,都是不想让容瑕辜负班婳。
“真羡慕你们。”容瑕回忆着自己的童年,竟是找不到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
唯一还有些印象的就是十一岁那年,他带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偷偷在结冰的冰面上玩,后来被母亲发现他的袍子打湿了,气得好几日没有理他。
后来他才知道,结了冰的冰面很危险,幸好那日没有出事,不然他跟那个小孩都会被淹死在水里。
犹记得那个小孩还找了一块木板,在冰上坐着要他拉着走,他没有同意。他不记得那个小孩长什么样了,但是对方嘟嘴的模样,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这个动作,母亲是从不允许他来做的,因为不够风雅。
班恒摆了摆手:“有什么好羡慕的。”
容瑕笑:“有人陪伴着一起长大,挺好。”
“你不也有兄长,怎么会没有人陪?”这话说出口以后,班恒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容家大郎早就在几年前病逝了,他旧事重提,岂不是往人家伤心事上戳刀子。
“抱歉……”班恒觉得自己嘴有些欠。
“无碍,”容瑕摇了摇头,“都是陈年旧事,没什么不能提的。”
他与他的大哥感情并没有太好,他们虽是亲兄弟,可是因为容家的家风,所以他们并不亲密,敬爱多于亲昵,一言一行都不能脱离规矩二字。
“这么大的雪,你们跑这来干什么?”班婳抱着暖手炉站在回廊下,对着两人招手,“快过来。”
班恒跑到班恒面前:“姐,你可算起来了。”
班婳脸颊上带着起床后的红晕:“昨晚睡得太香,所以起得晚了。”
“冷不冷?”容瑕摸了摸她的脸,软柔滑嫩,他忍不住又多摸了一下。
“手冷捧这个,”班婳把暖手炉塞进容瑕手里,双手捂脸道,“别乱摸,把我的脸摸方了怎么办?”
容瑕捏住她的手,把暖手炉放回她手里:“好好,我不摸。”
“郡主,”如意匆匆过来,“您借到忠平伯府的两位大夫回来了,他们想要见您。”
“谢家大郎不用大夫了?”班婳挑了挑眉,“让他们在前厅见我。”
谢重锦被人捅了刀子,这才过了几天,就不用大夫了?
难道是……人没了?
班婳来到前厅,听两个大夫说完事情经过以后,点头道:“你们做得对,让两位先生受委屈了,请到后院休息。”
“郡主言重了,谢家无礼,万没有责怪郡主的道理,”两位大夫道,“属下先告退。”
等两个大夫离开以后,班婳冷哼一声:“谢家人真是不识抬举,以后管他家谁要死要活,就算跪在地上给我磕头,我也不借大夫给他了。”
“好,咱们不借。”容瑕在旁边点头应和。
白首园外,登门致歉的谢启临在门外站了片刻,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厮走出来,朝他行礼道:“谢公子,真是不巧,我们家侯爷与夫人不在园子里。”
“不在这里,是回了成安侯府?”谢启临拍了拍肩膀上的雪花,呼出一口热气。
小厮摇头:“昨日是夫人回门的日子,昨儿我们家侯爷与夫人便去了静亭公府,今天还没回来呢。”
“静亭公府?”谢启临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的是昨日回去的?”
“正是,”小厮笑着道,“您若是要见两位主子,只怕是要去夫人的娘家静亭公府了。”
“多谢。”
“不敢。”
谢启临骑上马背,接过小厮递来的大氅系好,容瑕竟是在除夕当天陪班婳回了静亭公府,他压根没有想到这一点。
“公子,我们要去静亭公府吗?”牵马绳的小厮看着谢重锦,他其实不太想去静亭公府,因为他们两家不仅主子之间互相看不顺眼,就连下人也要互别苗头。
“不用了,”谢启临缓缓摇头,“今日是正月初一,不好多去打扰。把我们的赚欠礼与帖子留在这里就好。”
“是。”
谢启临心神有些恍惚,他怎么也想不到,容瑕为了班婳竟然会做到这个地步。在女眷娘家过年,甚至连正月初一也待在岳家,这跟上门女婿又有什么差别?
容瑕与班婳在班家待到正月初三以后,才收拾着大包小包回到了行宫。
“对了,”班婳趴在桌上,歪着头看容瑕,“我们要去给公公婆婆上香吗?”
容瑕端给她一杯兑了蜜的水:“什么时候去都可以。”
班婳见他神情疏淡,似乎对他的父母感情并不深,便不再提这事。
三日后,雪停了,容瑕带她来了后院的一个屋子里,里面摆着容家二老还有容家大郎的牌位,容瑕把点燃的香递给班婳:“天冷,不需要去墓前祭拜,我们就在这里行礼吧。”
这个屋子有些冷清,屋子里空荡荡的,除了贡着的两个牌位以外,便再没有其他摆件。牌位后面,挂着两幅画,左男右女,可能是容瑕的父母。
班婳不知道对着冷冰冰地牌位能说什么,她拿着香鞠了三个躬,把香插进香炉后,撩起裙摆准备行跪拜礼,被容瑕一手拉住。
“不必,地上凉,”容瑕面无表情地看着牌位,“就这样吧。”
“哦,”班婳牵住他的手,轻轻地拉了拉,“你心情不好?”
“没事,我很好。”容瑕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意。
“不想笑就别笑了,”班婳拖着他就往外走,“走,我们在园子逛一逛。”这座行宫虽然已经是他们的了,但她还没有好好欣赏过呢。
“王妃,王爷喝醉了,现在起不来。”
谢宛谕站在床边,看着床上睡得死沉的男人,转头见屋子里几个宫人都惊惧的看着她,忍不住冷笑一声,难不成这些人以为她会趁着这个机会杀了蒋洛?
她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离开了这间屋子。
她与蒋洛虽名为夫妻,但却没有半分夫妻的情分,当初她自以为嫁给蒋洛以后,就能压班婳一头,让她对自己低头弯腰,没有想到自己竟是嫁给了一个火坑。
她回到自己的屋子,从梳妆台上取出一盒看起来很普通的面脂,这盒面脂味道幽香扑鼻,就像八月盛开的桂花香味。
“王妃,”一个宫女上前,“您要梳洗吗?”
“不用了,”谢宛谕把这盒已经用了三分之一的面脂放回梳妆台,似笑非笑道,“叫人好好伺候着王爷,听说酒醉的人,有时候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被噎死了。”
宫女肩膀吓得抖了抖,不敢说话。
见宫女吓成这个模样,谢宛谕冷笑一声,“怎么,我说这么一句话,你们也要害怕?”
宫人们齐齐噤声不言。
王妃与王爷现在用“形同陌路”来形容,已经是客气的说法,不如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仇人”更贴切。王爷害得王妃的兄长命悬一线,这种仇怨,又该如何化解?
要他们说,王爷做得也确实太过了些,谢家大郎好歹是他的舅兄,两人之间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动刀子才能解恨呢?
“你们都退下,”谢宛谕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我想一个人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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