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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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朕是真是假?”皇上吩咐道,“一模一样的脸,你分辨得出来吗?”他甚至连龙袍也没穿,一身的白,同样的瘦。
“皇上吉祥。”她确认,辫子剧的台词冲口而出。不过,算是明确回答了上面那位的问题。
韩谋抬了抬眉,奇怪于春荼蘼新鲜的说法。他听说她创造了很多新词,都古怪得很,偏偏细咂摸起来都很贴切。这女子,到底是什么人物?看起来,不过是普通的小家碧玉,只浑身的气度天成,倒似大家闺秀。
“你怎么确定的?就连朕,见到那冒牌货,都觉得像照镜子一样。”他半真半假地说,“有那么一瞬,甚至分不清是身处镜中还是镜外。”
“回皇上,其实很简单。民女得见天颜,立即感觉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说的是真话,见到韩影子时,虽然他顶着皇上的身份,但她没有害怕。可现在,她真有些肝颤。
“朕很凶?”有一丝不悦。
“不是凶,是令人油然而生的尊敬、崇拜、臣服、敬畏之心……反正是……一切美好的词汇都无法形容的。”
她这马屁拍得别致,韩谋不禁笑起来,“不愧是状师,果然巧言能辩。”
“回皇上,这是民女的真实感受,与做状师无关。”春荼蘼忍不住为律师这一行辩解,“状师是以律法为武器,保护自己的委托人的。很多状师在现实生活中甚至是木讷、寡言少语,只有上了公堂,才会侃侃而谈。其实,这和大将军上战场是一样的道理。”
“哦,怎么一样呢?不妨说来听听。”韩谋来了兴致,“你打过的官司,朕倒是都知道。”
春荼蘼心头凛然。
如果说她和康正源北行巡狱的事皇上听过,正常。毕竟康正源直接向皇上汇报情况,若皇上有兴趣,打听打听细节,当成话本故事听,也是可能。但他是一国之主,应该不会注意到她这种小人物才对啊。说什么她打的每一场官司都知道,难道她一直被暗探跟踪了?还是各地会把案件的情况报上来,冒牌皇帝案后,皇上注意了自己,于是调来案卷研究了下?希望是后者吧,否则她的太多秘密都会暴露的,特别是到洛阳后的事,还有夜叉……
而到现在她还有个巨大的疑问,皇上为什么钦定她为影子大叔的辩护状师?
只是现在不是分析和询问的时候,她定了定心,正色道,“民女以为,两者最大的相同之处是,都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打仗要关注敌军队的人数、阵型、敌方的优点缺点、目的、当时天气如何、敌人主帅的习惯。而打官司,天时是详细的案件调查,地利是律法的运用,人和是考虑法官的性情。还有舆论、民众的同情,法官以往对这种事的态度等等。”她才进大殿时是有些害怕,可说着说着,却坦然了起来。
“嗯,说得有点道理。”韩谋点头道,“律法是武器……”他又重复了一句,“朕曾听闻你说过,律法是保护人的,可惜所有人都觉得律法是悬在脖子上的刀,是惩罚人的。说说,你为什么想得与别人不同。”
春荼蘼斟酌了一下,才说,“民女除了唐律之外,读书不多,但曾听祖父讲诸子。祖父讲道,韩非子在《五蠹》中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以民女的浅薄理解,应该是说文人们以手中笔扰乱法制,侠士们总是用暴力触犯律例。也许,那些文人和侠士是出于好意,想保护别人,追求正义,可好意与恶意谁能判定?而,一个稳定的社会秩序应该是高于一切的。律法,却正是规制秩序的。若无秩序,失去律法的规范,无人能独善其身。”
她一说法律的事就有些兴奋,话一说完,她觉得自己有些忘乎所以了,连忙请罪道,“民女一时胡言乱语,望皇上恕罪。”
她低着头,没看到韩谋有些动容。略沉默了片刻,听到韩谋又说,“你说得有理,又何罪之有呢?只是,你胆子不小,一介民女,却敢在朕面前说出这番与众不同的言论。”
“在皇上面前,哪有胆大的人?”春荼蘼补上一记马屁,“就算所谓的死谏之臣,也只敢在有容人雅量的皇上面前说道,即骂了皇上,还全了忠名、清名,简直是占皇上便宜。换个暴君、昏君试试,有人还敢直谏就怪了。”魏征怎么样?厉害吧?那是因为他遇到了唐太宗李世民。换成杨广,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而她这样说,那意思是:您是个有肚量胸襟的皇帝,不会和我小女子一般见识。
她这个吹捧,显然比刚才那个强多了,说得韩谋心里分外熨帖,明知道她是捧自己,心里偏偏就忍不住高兴,竟然还有点知己感。可对方还是个小姑娘,若没有记错,还有半个月才及笈。这姑娘生就什么样的心肝,怎么于律法一道,看得比那些老臣还透彻呢?
他不知道春荼蘼内心里千年后的灵魂,只道是天纵奇才。因为,之前调查了春家祖宗十八代,绝没有任何异常,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一家。除了春大山的出色,以及和一个神秘女子的姻缘,和随后出生的这个女儿。
他本来对这个姑娘没有多少好感,虽然她在律法上有独到之处,可身为女子却以做讼棍为业,令他不能理解。重要的是,和那个影子相交甚密,还猜出了某个秘密,算是不能留的那类人。所以,他态度冷淡,一直让她跪在那儿,如今看来真是失了为君的风度。只是……
“那么朕的行事与律法冲突,又当如何?”他抛出这个问题。
春荼蘼的心肝颤了三颤,知道这问题必须回答得讲究。
她刚才之所以这么锋芒毕露,不是她看不清形势,或者是穷得瑟,臭显摆,而是她敏锐地觉出上面那位对她有恶意,若不说出点子丑寅卯来,就得不到好感。在上位者眼里,人,有用才能活得久。
因此,她这时候示弱、说软话,就与刚才那番理论相悖相驳。皇上如此精明,会猜出她说了谎。所谓伴君如伴虎,半分错不得。现如今,她骑虎难下,倒不如赌一把,光棍这一次!反正,她的小命只在皇上的一念之间。
“皇上,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她硬着头皮说。这是《史记?商君列传》中记载,秦商鞅变法时提出的。
“哦?”听不出喜怒。
春荼蘼把心一横道,“皇上,《大唐律》是您下旨制订、颁布和施行的,若您都不遵守,如何立信于民?取信于世?”
“你这是死谏?”韩谋的声音还是很软,但凉凉的。
其实,影子真的很像他啊,声音与举止,容貌与气质。他不像想象中的皇帝那么威严和正经,与影子一样,外表温雅,但骨子里……外人就不知道了。
“皇上,您何必吓唬民女?”春荼蘼豁出去了,大大方方地说,“唐律中有很多减免罪罚的条例。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若非谋逆叛国等大罪,对国家栋梁之才,处罚其实很轻的,那是皇上仁爱。而皇上怎么可能反自己,所以与庶民同罪什么的,还不就是个说法。但说法就是原则,是态度。而态度,决定一切。所以该让百姓看到的,也应该让他们看呀。”其实她想说,唐律是对贵族权臣太宽容了,这是她对唐律不满的地方。
但,到底不敢。
她有时是很凶猛,可是鸡蛋碰石头这种事,能不做还是不要做。
第十四章 保护皇上
“态度决定一切,说得好!”韩谋赞了一句。
那是一个外国足球教练说的!春荼蘼暗暗抹把汗。可本以为算是过关了,哪想到皇大叔的思维转换之快令她应接不暇,下一刻就懵了。
“既然说得好,做为奖励,朕给你讲个笑话。很绕,但以你的聪明,必定猜得出来。
可以拒绝吗?皇上,小小民女不敢听讲笑话,就算可笑也笑不出来!她暗想,却无力阻止这位大唐天子说下去。而且,皇上还没开始说笑话就开始夸她,绝对不是好事!
“有个人叫马一。”韩谋慢悠悠的开口。
他才一出声,春荼蘼的脸就绿了。幸好她一直低着头,别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这笑话是美国大作家马克吐温说的,当时她就是突然有些恶作剧之心,才略改了改,讲了出来,没想到影子大叔会转述给皇上。而皇上听到这个故事,就肯定会知道她怀疑皇上和影子是双生子的事,若皇上想保守这个秘密,她就是该灭口的那类人。
她太大意了!她以为,她对这个异时空适应良好,但其实远远没有。不经意间,她时常会不注意言行。另外,自从她开始打官司,就保持着一平全胜的战绩,这让她有点忘乎所以,所以犯下错误。而在这个人权比纸还轻的时代,任何一个疏忽都会带来大麻烦!
她心念急转,额头迅速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耳边皇上的声音仍然不急不缓、不高不低的响着,“这个马一,常常向人说起他小时候的一段伤心事。据说,他出生时是双生子,他和他的兄弟长得一模一样,连他们的母亲也分辨不出来。有一天,丫鬟为他们洗澡时,不慎将其中一个孩子掉进了浴盆里,淹死了。每个人都以为哥哥是活下来的人,其实不是的,活下来的是弟弟。于是他总是说:那个淹死的人是我!”
说到这儿,韩谋顿了顿,“朕开始听这个故事时,半天没回过味儿来,后来才明白……原来是名字和身份发生了错乱。以名份论,兄生弟死,以事实论,兄死弟生。可是因为别人的误会,弟弟用了哥哥的身份和姓名,以哥哥的名义活着,还继承了哥哥的一切。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马一,其实,他是马二!”
春荼蘼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就抬头望着韩谋的脸。
这只是个笑话,能绕得人晕乎的笑话,但居然就让皇大叔找出了“名不符实”四个字的寓意。只怕,还联想到了自身,于是拿话来试探她。
“春荼蘼,你怎么不笑?”连空气都变得紧绷的沉默后,韩谋冷笑着问。
明知仲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干脆咬了咬道,“回皇上,恕民女斗胆说一句,您说的笑话很冷,根本不可笑,民女笑不出来。若强笑,就是欺君。”
“哦,为什么不可笑?”
“因为马一就是马二,马二就是马一。能活下来就是幸运,马一和马二,只是个名字,有什么关系吗?”没说出的是:皇上,您都坐稳了龙椅了,其他的不必计较了吧?若真是非要弄出个子丑寅卯来,当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影子大叔,何必留到现在成祸患?
不是她狠毒,是深知帝王无情的道理。而当今圣上又素有英名,出了这个昏招,必须特别特殊的缘故。总之,这桩诈骗案,表面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但内里却有无数秘密和让人猜不透的地方。对此,她有些本能的好奇,但理智告诉她不要深入去想,更不能深入去了解。只是她是倒霉体质,到现在有些不好脱身了。
“世间本无事,只怕有心人哪。”韩谋轻声道,听不出喜怒,倒似有些感慨。
而正当春荼蘼暗中感叹天心难测,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话题和情绪都转变得特别快速,令人无所适从时,韩谋突然从书案后站起来,倒负着双手,大步向门口走,“跟着朕,去看看马家另一个兄弟去。”
说出这话,是承认与影子大叔是双生子了?但为什么当着她的面儿说?这不是恩宠,是在她脖子上又架了一把刀。但,已经知道这位皇上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所以尽管心中扑通扑通乱跳,却只能一溜儿小跑着跟在后面。
皇上和影子大叔之间有古怪,似乎在角力。皇上当初为什么没有斩草除根,影子大叔的生活经历是怎样的?他有什么筹码?他似乎从来没有存在过,却又突然出现在洛阳。他一番作为似乎是故意,用韩无畏的话来说是找死。而皇上知情后并没有一怒之下杀掉影子,而是居然要公审!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太多问题想不通,到底皇家有多么深沉而黑暗的秘密啊!只是她觉得皇上有杀她的可能,说不定可以借影子大叔的力量保住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出了大殿的门,夜风徐徐吹来,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这才知道身上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在秋季的天气中,连衣服都被浸湿了。
不会害怕吗?哈。多少穿越女,在帝王面前侃侃而谈,举止大方又淡定。假的,那些全都是假的!真正来一回试试!当有个人随时能把你大卸八块,而你连一点抗衡的能力也没有,还能从容不迫的吗?这里不是公堂,不是讲理的地方。而不讲理,她就没有半点力量。所以没吓死,还保持冷静和理智,能应对过去,不客气地讲她很佩服自己。
古龙说得好:不怕死,是因为不知道死的可怕。自从面圣,就一直是对话,但其中的刀光剑影、惊心动魄……她似在生死边缘滚了好几回。若只关乎她自己倒也罢了,她还有至爱的家人,怎能不怕?
而直到此时,她才敢偷摸着向四周看看,发现刚才只有她和皇上在殿内,连个侍候的内侍都没有。康正源站在殿外两丈处,保证听不到里面的对话声,见皇上出来,连忙迎上。
“皇上,您这是……”
“你继续等在这儿,叫高福带着他徒弟跟着朕。”他是皇上,不必解释,只命令就行了。
于是康正源尽管心中纳闷,却不敢多问,只给了春荼蘼一个安抚的眼神,之后挥挥手。立即,一个中年太监带着两个小太监快步上来,呈品字型微微错后两步,把春荼蘼甩在最后。
皇上没用灯笼,三个太监也是。所以,尽管皇宫内处处有灯火,月光也还好,但在乌漆麻黑,四处花木扶疏,影影绰绰的夜里,因没有武功而目力不佳的春荼蘼,也跌跌撞撞的,好几次差点摔跟头。
她发现了,皇上不是个怜香惜玉的,半点没有放缓脚步或者停下的意思,仗着自己是马上皇帝,有武功,身体好,一路大步流星,而且越走越偏,越走越黑。这样,令她甚至怀疑,皇上要把她带到变态的房间,亲手虐杀了。
“什么人?”在一座黑暗破旧的宫院前,不知打哪儿蹿出来几名黑衣侍卫。
高公公上前,手里拿什么东西晃了晃,那几个侍卫立即弯身退后,不知又隐到何处去了。
到这儿,春荼蘼已经能猜出,这偏偏角落的宫院是关押韩影子的地方,平时必定是不许任何人靠近的,还在四周布罩了武功极厉害的大量暗卫。
进了院门,春荼蘼看到此院相当深广,屋子大得出奇,到处是荒草,半点灯光和人气也欠奉,令她有夜探聊斋的感觉。而到了最尽头宫室的门外,登上数级台阶,韩谋吩咐高福和春荼蘼跟进去,那两个小太监就留在外头守着。
春荼蘼没发现此地有其他守卫,想必皇上有其他方法叫影子大叔动弹不得,省得看守的人多,会被人利用,或者增加知情人数吧。
想着,就跟了进去。可是,宫室内仍然是空的,并没见到什么人,只高福上前,在左边墙上摸了几摸,地面上就出现了暗道,也有闪闪的灯光穿透黑暗,虚弱的散开。
原来,皇宫中也有地牢啊。怪不得,从外面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沿阶而下才到底,韩谋忽然停下脚步。春荼蘼跟得急,差点撞上龙背,而高公公则立时警惕。接着,忽然地牢内看不到的地方,传来“叮”的一声响。
韩谋身子一抖,闷哼,手按左肩,露出痛苦的神色。可是他只停顿片刻,眨眼间就冲了进去,看样子武功很高的样子。高公公,紧随其后。
春荼蘼不明就理,也拼命跑过去,但还没拐过甬道,就看到灯光映在墙壁上的身影。乱成一团的、来回交错的、手中有武器的……接着是韩谋喝道,“来者何人?!”
回答他的是刀剑声。还有影子大叔喊,“你快走!”
韩谋和高公公没有退出来,走的是春荼蘼。她反应超快,转身就跑。
太显然了,有刺客!不管是要杀皇上还是冒牌皇上,里面打得正热闹。她帮不上手,就必须去搬救兵。否则,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她再智计无双,也得全家给这对倒霉的双胞胎中年大叔陪葬!
“有刺客!”
“护驾!”
“保护皇上!”她一连气儿的大声叫!
第十五章 幽闭
人在逃命的时候,能焕发出无限的潜能。此时,春荼蘼就是如此。
她从不知道自己能跑得这样快,大约三四十级的台阶,她很快就爬到了顶。而且在这种昏暗的光线条件下,居然没有摔倒。
可惜,好不容易跑出地牢,却在平地绊了一跤。
似乎是踩到什么软软的东西,在倒地的瞬间,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接着,她感觉撑地的双手沾染了尚且温热的粘稠液体。
血!她肯定!她并看不清楚,但却仍然肯定的知道,死在地上的,是那两个守门的小太监。
外头也埋伏了刺客!
春荼蘼蓦然打了个寒战,鸡皮疙瘩从脚底板迅速爬满全身。恐惧有如一只冰冷的鬼手,直接扼住了她的喉咙。她没有时间考虑要怎么办,一切只是本能,电光火石之间,她知道自己被堵在了这废弃的宫室之内,很快就会和那两个小太监一样下场。
她再喊人,只能是死得快点。但,也只是快下点而已。被杀死的结局是不会变的!既然如此,她也要惊动外面的暗卫,救出皇上。不是她忠君,而是她死得要有价值。如果她为救驾而死,父亲和祖父会得到嘉奖,就算救不出皇上,也算是同难牺牲者,总比她白白死了的强!
零点零一秒的时间里,她做了决定,并开始用足力气大叫,“有刺客!救架!”同时,迈开双腿,以最快的速度向右边的侧殿跑去。她并没有自主选择性,更不知道右边有什么,只是为了能拖一刻是一刻,就算要死,也会努力挣扎,绝不束手待毙!
破了嗓的声音划过夜空,惊人的响亮。如果外头的暗卫没有死绝,就一定听得到。然而最先到来的却是杀手,那黑影鬼魅般靠近,刀刃上闪着的寒光比死亡本身还要骇人。
这么紧张的时刻,春荼蘼反而豁出去了,头也不回的拼命跑。到右侧殿后,发现屋顶破了个大洞,有月光直射下来,倒比别处明亮。而显然,这里是浴房,曾经应该非常奢华,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池子,此时已经没了水,黑漆漆的,旁边堆着些杂物。
她想也不想,知道刀刃就要加身,当下抓住一把破椅子,猛然向后抡过去。啪的一声,杀手没料到她能反抗,虽然挡住这一击,脚下却一顿。而春荼蘼双手不停,也不管抓到什么,反正全部奋力向他丢。她这样,还真的阻止了杀手的逼近,但,只是暂时阻止,而且暂时得非常短暂。很快,杀手迫到她身前,因她的反抗而带了怒意,这一刀非常凶猛,从她的左肩斜斜砍下,带动得空气都发出尖锐的鸣叫。那刺目的寒光和对方眼中的狞笑,奇迹般的让春荼蘼看得很清楚。
她闭上眼睛,不想看到自己被杀的一幕。她只有在公堂上才强大,在武力比拼的时候,还真是羔羊啊。她苦笑,最后的愿望是:希望祖父和父亲不要太伤心,希望父亲赶快娶个好女人回家,生个儿子继承香火,再分淡祖父的悲痛……真遗憾哪。前世时,子欲养而亲不在。然此生,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噗!利刃入肉原来是这样的。她感觉腰上一凉,有些微的疼。是……被腰斩了吗?脸上溅上很多热血,她没想到某天会被自己的血淹没。
可是,可是,随后她不是应该倒地吗?惨烈些的话,下肢还站在地上,上半身却轰然跌倒于自己的脚下。但为什么听到明显不是自己发出的闷哼声,还有兵器相交的声音,叮叮当当的速度之快,就像连成一
惊讶的睁眼,战斗却已经结束。躺在地上的是杀手,站在她面前的……还没看清,外间就传来呼喊声和打斗声。显然,她终究呼救成功,大批侍卫们出现了。但刺杀者还有同伴,不顾生死的阻止侍卫们,于是纠缠起来。
而救她的人反应超快,不理外面的事,只是忽然逼近,一手抱起她,向角落里净房的位置飘去。他脚下很有节奏和规律的踩了几下,像舞蹈,又像是某些仪式。之后,净房后侧的墙壁突然翻转。下一刻,春荼蘼已经被抱到夹墙之中。
黑暗如潮水般,灭顶。
“夜……叉?”她轻声问,努力咬字,因为声音抖得不成形。
回答她的,是金石摩擦声和一豆火光,来自点燃的火折子。
这火折子比较精巧,直径约寸许的圆柱形火石,中空的地方塞着以特殊手法浸过灯油的火绒。套在手上,做成指环状的火镰用力一磕火石,迸出的火星就点燃了火绒,起到照明的效果。
就着那点光亮,略定下神的春荼蘼看清周围环境。夹墙空间狭小,自己此时和夜叉面对面站着,左右伸不直手臂,而两人之间的距离,最远只有一米。
火,举在他的胸口处,微弱、闪动,由于光线是自下而上,令他的脸色变幻不、阴暗而狰狞,可她却忽然不害怕了,腿一软,差点坐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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