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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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宝不喜欢她,但也不敢当着老太太的面给沈晴没脸,不说话便算是应了。

傅容前世进京晚,没见过沈晴,只知道沈晴嫁了傅宝青梅竹马的林家表兄,后来傅宝进太子府不无赌气的成分。对于傅宝这段感情,傅容还是挺好奇的,乐得靠近了瞧热闹。

见她跟傅宣都应了,傅宓有些局促地点点头。

五个小姑娘便挪到了沈晴的玉雪轩。

傅容挨了傅宣坐,她们在家也编过五彩线,进京前还提前替官哥儿系上了,乔氏傅宛编的套在官哥儿手腕上,傅容傅宣编的系在脚腕上。五彩线又叫长命缕,保佑小家伙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三姐姐,为何二舅母喊你浓浓啊?”大家都安安静静的,沈晴身为主人,有意活跃气氛。

傅容抬头看她。

沈晴十二了,长傅宝傅宓一岁,柳眉杏眼,雪肌玉肤,模样瞧着是有点老太太的影子。

“因为我小时候咬字不清,总把容说成浓,便得了这样的小名。”傅容轻声解释道,随手挑了一颗红玛瑙珠子串到五彩线上。

“真好听。”沈晴由衷地道,又问她头上的簪子是不是从凤来仪买的。女儿家凑到一起,最常说的也就是首饰衣着,五女里面除了傅容,其他四个都还小,没到盛装打扮的时候,所以沈晴只能继续从傅容身上下手。

傅容摸摸头上发簪,不无自得地道:“不是,信都有家如意斋,我这些都是从那儿买的。妹妹说的凤来仪很好吗?那我改日可要去瞧瞧。”

傅宝忍不住呛她:“凤来仪当然好,岂是区区信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铺子可比。”

傅容仿佛没听到,拿了自己针线筐里仅有的一颗黑珍珠给妹妹:“你喜欢黑色的,这个给你。”黑珍珠很少见,老太太肯拿出来几颗给她们编五彩线玩,也算大方了。

傅宣大方地接了:“正好,配成五色的送给祖母。”

小丫头看着呆板,其实心里门清,奉承起人来自然无比,傅容凑到妹妹耳边笑着夸了一句。

她声音小,只有傅宣听见了,对面傅宝见了,瞅瞅五人面前的针线筐,再联想傅容送黑珍珠的举动,总觉得傅容是在笑话侯府没有好东西,不由将手里快要串好的五彩丝解了,吩咐贴身丫鬟:“去我屋里把我那盒五色玉珠拿过来!”

小丫鬟慌了,“姑娘,那可是大姑娘……”

“叫你去你就去!”傅宝瞪着眼睛训斥道。太子殿下喜欢姐姐,姐姐那里什么好东西没有,不时送她几样,一盒玉珠而已,有何舍不得拿出来分的?正好让傅容瞧瞧京城侯府的富贵。

小丫鬟无奈地去了。

傅宝得意洋洋地瞅了傅容一眼,像只骄傲的小公鸡。

傅容故意哄她:“红白青三色玉易得,黑玉跟黄玉就没怎么见过了,特别是颜色纯正的。”

傅宝越发得意,等丫鬟将雕花木匣放到桌子上,大方地请她们拿。

沈晴瞅瞅匣子里面,看着似乎只能串四串,笑道:“我就不要了,我喜欢串一串红玛瑙。”

傅宓眼里有羡慕渴望,但也用类似的理由拒绝了。

傅宣举起手里已经串好的五彩线,淡淡笑道:“多谢四姐姐好意,只是我已经配好了。”

只有傅容,毫不客气地挑了五颗玉珠出来,“她们不要我要,这珠子真好看。”

偏偏傅宝最不想给她,气得直用小手挠大腿,幸好有桌子挡着,旁人都瞧不见。

傅容哪会真贪她的东西呢,串好一串,伸手递给傅宝,诚心地道:“祝四妹妹以后事事如意,长命百岁,一生无忧。”其实跟沈晴齐竺这种圆滑世故轻易不得罪人的性子比,她更喜欢梁映芳傅宝这样的,简简单单,相处起来也容易。

傅宝没想到傅容会送给她,愣了愣才茫然地去接。

傅容没再从匣子里拿玉珠,低头认真编了起来,偶尔扭头跟傅宣说几句话,容貌如花,音如黄莺,美得像幅画,特别是她柔声细语指点傅宣如何编更好看时,那温柔的语气,让傅宝想起了去年出嫁的大姐姐。

看看手里套着五色珠的五彩丝,傅宝突然发现,傅容好像也不是那么讨人厌。

从五福堂离开的时候,傅宝故意等傅宓走了才邀请傅容姐妹:“初五定河边上赛龙舟,咱们侯府的游船已经安排好了,三姐姐六妹妹要一起去吗?”

傅容看看妹妹,爽朗一笑:“好啊,我早就向往京城的龙舟赛了,四妹妹真好。对了,你们这边可有赌彩头的?我们在苏州住过三年,每次赛龙舟几个好姐妹都会聚在一起猜着玩……”

说到玩,她妙趣横生,正好对了傅宝的性子,兴奋地拉着傅容的手叽叽喳喳说了起来。

关系一好,下午傅宝就跑到东院这边来玩了,乔氏见女儿这么快就跟堂姐妹打成一片,晚饭后又跟傅容商量:“看你跟傅宝玩得那么好,要不就在京城住下来,等你姐姐成亲了再回去?”

傅容不假思索道:“不了,我跟娘一起回去,多陪姐姐几个月。”

女儿恋家,乔氏欣慰之极,从兰香手里接过梳子亲自替女儿通发,哄女儿躺下才走了。

目送母亲出门,看着兰香提着灯退了出去,傅容转个身,望着床顶沉思。

这次来京城,会见到安王吗?

她 盼着见到安王,盼望安王会喜欢上她,那样凭安王的手段,想娶她就一定有办法。曾经傅容以为安王跟看起来一样超凡脱俗不问世事,可徐晋死后京城接连而起的变 动,让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安王才是最老谋深算的那个。至于徐晋,两人只是私下约定,回头她哭诉一番情不得已,应该能哄得他死心吧?

但这一切都那么难以把握,最难的便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遇见安王。

谁叫她是女子呢,轻易出不得门,又不能主动去安王府找他,只能赌一场。如果她跟安王注定无缘,嫁给徐晋也不是那么难受,徐晋现在宠她,成亲后她可以隐晦地提醒他……

可那样太累了,那些官场的事,那些阴谋算计提防,若非必须,傅容真不想掺合。

所以还是嫁给安王最轻松。

想到前世第一次遇见安王时安王视线在她脸上的停顿,傅容隐隐觉得,只要能遇见,安王会喜欢她的,痴情如徐晏,霸道如徐晋,第一眼看中的,不都是她这张脸吗?

胡思乱想中,外面竟然传来了二更梆子响,傅容惊讶极了,连忙打断那些念头,翻身睡觉。

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唤她。

浓浓浓浓,温柔得不像话。

傅容睁开眼睛,对上徐晋含笑的凤眼。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次打算让肃王君子一回,玩点小浪漫,嘿嘿,猜猜他给浓浓带了什么礼物?

☆、第55章

对于徐晋的夜袭,傅容已经习惯了,怔愣片刻,只拉起被子遮住身子,皱眉看坐在床边的男人。

一月不见,徐晋明显瘦了,看着也似乎黑了些。

小姑娘没有训斥自己,反而用那双雾蒙蒙的大眼睛打量他,徐晋心中一软,“在看什么?”

傅容明白,想让徐晋真心喜欢她,喜欢到她做了错事他也不忍心惩罚的地步,她就不能一直冷淡对他。没有人是傻子,她若不表现出心动,将来她跟安王真成了,徐晋怎么会信她的虚情假意,信她的身不由己?

所以她咬咬唇,垂眸道:“王爷好像瘦了。”

短短六个字,无关情.爱或想念,却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人心动。

而这也是她第一次关心他。

徐晋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有终于哄得她喜欢自己的得意,也有一种陌生的悸动,不是亲吻她时的兴奋快活,不是看她撒娇时的喜欢宠溺,像是奔波一路口干舌燥时有人体贴地递上一盏温茶,温温柔柔的,叫人从内到外的舒坦。

他情不自禁伸手,想要握住她的。

傅容倏地将手缩回被窝,抬眼瞪他:“王爷答应过我的,就算过来,也要以礼相待。”

这一眼含嗔带怨,眼波潋滟漾得徐晋心跳加快,老老实实将手搭在她被褥上,感受锦被上残留的余温,望着她脸庞解释道:“连续二十多日都在黄河边上跑,能不瘦吗?好不容易忙完,料到你应该进京了,又连夜往回赶,今晚悄悄进的京,没进宫回话先来看你。”

前面半句傅容信了,徐晋要是没有亲力亲为,他不会瘦下来,后面那话她懒得分辨真假,只小声劝他:“王爷这么辛苦,快回府歇歇吧,我在家待着,没什么需要王爷担心的。”

徐晋不怎么信她,“你们一家十几年没进京了,侯府没人欺负你们?”

傅 品川傅品言兄弟俩都有本事,将全府上下管得井井有条,他跟许嘉功夫好,夜里进来没问题,那些盯梢的手下若是混进两家府邸,很容易被人发现,因此徐晋只让他 们盯着傅容在外面的行踪。其实如果不是冀州那边出了太多意外,徐晋都没打算盯这么紧,一个爱慕虚荣的小姑娘,他哪料到哄她答应嫁他这么不容易?

傅容也没意外徐晋会这么问,他既然要娶她,定将景阳侯府的大体情况摸了清楚,笑道:“为何有人要欺负我们啊,王爷真会瞎说,顶多姐妹间拌个嘴罢了。”跟其他勋贵之家相比,景阳侯府真的算安宁了,如果后来傅宝姐妹没有先后暴毙的话。

徐晋见她气色红润,不像受了委屈的,便道:“没有最好,若是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

他目光温柔语气霸道,好像将她当成了自己人一样,傅容往被子里缩了缩脖子,见徐晋还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索性抓起被子遮住红红脸,闷闷地劝他:“王爷快走吧,王爷不困,我还困了呢。”

那羞答答娇怯怯的可爱模样,看得徐晋险些忍不住扑上去!

但他生生忍住了,咽咽口水道:“浓浓别困,咱们多说会儿,我在山东得了一样好东西,你见了肯定喜欢。”

傅容好奇了,“什么东西?”

徐晋笑她:“你把脑袋露出来,我就告诉你。”

能让一个王爷看入眼并自信满满拿来讨好女人的,那肯定不一般。

傅容只好慢慢放下被子,羞恼地瞪他一眼。

徐晋喜欢被她这样瞪,俯身凑近了些,“是只鹦鹉,名字挺好听的,叫翡翠桃面鹦鹉,身上羽毛鲜绿如翡翠,脑顶跟脖子上的羽毛是桃红色的,我一看见,就知道会合你意。”

傅容小时候有个伙伴养鹦鹉,白色的,头顶是黄毛,特别好看,但现在听徐晋这样一说,她就更想要这种翡翠桃面的,不由往徐晋身后张望:“你带来了?会不会叫啊?”

徐晋笑容越大,忍不住捏住她一缕头发放到手中把玩,他摸那只鹦鹉脑顶红毛时,想的就是这样对她,“没有,我回来的急,怕路上将它颠簸病了,就让下面的人带着慢慢过来。大概初八那日到京城,你找机会出门,我悄悄送给你?回头你就说在外面买的。”

傅容气他吊人胃口,抢过头发不给他碰:“怎么悄悄给啊?我出门身边也跟着丫鬟,我可不想让身边人知道咱们的事。”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徐晋自然是有备而来,“你与家人去永泰寺进香,我会派人假装卖鹦鹉,你当着众人的面买下,这样就没人怀疑了。”

傅容撇撇嘴:“那样好看的鸟,想买的人肯定特别多,单单卖我……”

徐晋笑着打断她:“所以说卖东西也讲究缘分,你只管去,其他不用多想。”

男人信誓旦旦,傅容只好信他,说了几句后又催他走。

徐晋却在此时从身后拿出一个六角的紫檀嵌八宝首饰盒,轻轻朝傅容晃了晃,起身道:“这是今晚要送你的礼,我去外面,你收拾好后叫我。”

傅容急了:“你等等,先告诉我里面是什么啊?”

徐晋只头也不回地叮嘱她打扮好看点。

这人神神秘秘的,话总说到一半让她心痒痒,傅容真是又气又好奇,等徐晋出去后,轻手轻脚地起来换衣裳。明日要穿的衣裙兰香已经搭在衣架上了,傅容穿好后对镜看看,浅红色绣缠枝花的褙子,将她睡得发红的脸蛋衬得越发娇艳,披散的长发又平添了妩媚慵懒。

傅容知道,这样垂着长发比梳起来更好看,但她为什么要给徐晋看呢?便坐到梳妆台前简简单单盘了个包包头,最后看在那只鹦鹉的份上,在髻上插了朵粉珠花,耳上戴一对儿珍珠坠子。

要哄他的心,那么他送礼物,她就先收下,将来断了,再全都还给他。

舒口气,傅容起身去请徐晋进来。

外间黑漆漆的,徐晋瞧不清楚,进屋见傅容这副打扮,清新又娇媚,目光就挪不开了。

每见一次,她好像就越美了一分,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终有一日,会绽放出世间最妖娆的花,一朵完完全全属于他的花。

“浓浓,你真美。”徐晋低低地道,凤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赞叹。

傅容转身坐到茶几旁,垂眸不语。

徐晋回神,看看那茶几,径自回到床边椅子上坐,打开手中首饰盒放到床上,然后看向傅容,含义不言而喻。今晚他不会唐突她,却想离她近一些,她想知道匣子里是什么东西,就得坐过来看。

男人如老僧坐定,傅容跟他对视片刻,终究忍不住心中强烈的好奇,咬唇朝床前走去,眼看快要看清匣子里的东西了,徐晋又伸手遮住,那么大一只手,严严实实不漏缝隙。傅容气得站住,瞪着他道:“王爷不想给就算了,我还不想要了呢!”

徐晋挑挑眉,凤眼像是看穿了她心思:“真不想要?”

傅容想要,却不愿被他戏耍,转身要走。

徐晋赶紧起身拦住她,低头哄道:“别闹了,我就是想离你近一些,今晚绝不碰你。”

傅容不信,看着他靴子问:“那你要是碰了呢?”

“这……”徐晋认真想了想,见她小手扯着袖口玩,不由笑道:“碰了就叫我翻墙时从墙头摔下去,行了吧?”

傅容轻轻“呸”了他一口,快步朝床前走去。

是满满一盒黄豆大小的珍珠珠子,在灯光里莹润透亮,波光流转。

傅容看呆了,坐到床上,捧起首饰盒置于膝盖,伸手去碰那珠子。

珍珠当然没什么稀奇的,白珍珠,黑珍珠,甚至是粉珍珠,傅容都见过,但徐晋送的这盒珍珠,除了黑白两色,还有炽热如火的红珍珠,湛蓝如天的蓝珍珠,以及夕光灿烂的金黄珍珠,五种颜色混在一起,自己的光芒,在半空交汇的光芒,真正是五光十色。

“真的有这种颜色的珍珠?”傅容捏起一颗蓝色的,不可置信地问徐晋。

徐晋已经坐到了椅子上,笑着看她:“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她这样的美人,自然有配得上她的珍珠。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明艳脸庞,傅容却半点心思都不肯给他,一颗颗摸过那些珍珠,爱不释手。

徐晋盯了她多久,她就看了珍珠多久。

徐晋吃味儿了,从怀里摸出早就备好的五彩丝线给她:“要过端午了,你给我编一个长命缕。”

傅容舍不得将珍珠分他,一边盖上首饰盒一边嗔道:“王爷一个大男人戴什么长命缕啊,被人看见了笑话。”都是小孩子跟姑娘们戴,哪有男人往手腕上戴五彩丝的。

徐晋将她的吝啬看在眼里,哭笑不得:“这么一盒子,你分我五颗都舍不得?别藏着了,夜色已深,你快点替我编一个,我马上走了,以后我睡觉时戴,白日贴身收好,不用担心被人瞧见。”

他再三坚持,傅容说不过他,不大情愿地挑出五颗珠子放到床上,再低头为他编五彩丝,也就是所谓的长命缕。

她十指纤细白皙,指甲是淡淡的粉色,编起五彩丝来动作熟练又好看。徐晋开始只盯着她手,慢慢地目光上移。

青纱帐下,小姑娘神色认真,乖巧娴静,因为长发都束在脑顶,此时一低头,后脖颈那里便弯出美丽柔和的弧度,那么一大片玉白,直叫人想在上面留下点什么,更想顺着她领口,去窥视里面被衣裳遮掩的地方。

锦帐轻轻,随风起落。女儿娇娇,绕指成柔。

徐晋情难自已,握住她手承诺:“浓浓,咱们成亲后,我一定会对你好。”

傅容挣扎的动作顿了顿,目光从他脸上收回,低声道:“你先让我把它编完……”

徐晋笑着放开手,等傅容编好了,厚着脸皮将手伸过去,提起袖子道:“你帮我戴上。”

他的手腕跟手背一样细白,美中又蕴含一种力量,傅容多看了一眼,这才轻轻帮他系。

“系长命缕不是都要说几句吉祥话吗?”感受着她轻柔的动作,徐晋温柔提醒。

傅容看看这根她亲手编的长命缕,沉默片刻,才如他所愿:“愿王爷四季安康,长命富贵。”

☆、第56章

徐晋走后,傅容有点失眠。

其实她跟徐晋之间没有深仇大恨。

两辈子加起来,傅容恼徐晋的无非三件 事,一恼他上辈子性子冷淡不懂怜香惜玉,但她身份摆在那儿,徐晋看不上她也正常。二恼他非要看她的小坑,这也不算大错,其实如果徐晋不是冷冰冰的,傅容反 而觉得他有点像年少时候的哥哥,处处捉弄她,讨厌却说不上恨。三恼他这辈子胡搅蛮缠非要娶她,但徐晋是喜欢她的容貌才如此的啊,况且徐晋没有真正强迫她, 勉勉强强也算小半个君子。

不喜欢,也不恨。

所以除了气急败坏时暗暗诅咒过他死,傅容没有真盼望徐晋早死,一夜夫妻还百日恩呢,她最希望的是徐晋能当个闲散王爷,富贵清闲,长命百岁,跟徐晏一样,过得好好的。

但她只是个困于后院的女子,外面的事,特别是皇子间的争夺,父亲都不敢冒然掺合,她更无能为力了。如果将来她嫁了徐晋,自然会竭力保住他命,否则,她也只能盼望那根长命缕灵验吧。

翻来覆去,半夜三更才睡着。

醒来时下面感觉有些不对,伸手摸摸,果然沾了红。

傅容哀声叹气,难得母亲答应带她去凤来仪逛,这下去不成了,她月事规律,但第一天肚子都不太舒服,怎么调理也不见效。

傅宣早上过来,想同姐姐一起去前院与母亲汇合,得知傅容身体不舒服,傅宣让她在床上歇着,自己去了前院,“娘,姐姐月事来了,今早就不用去那边请安了吧?”

乔氏有些惊讶,算算日子,确实是这几天,便笑道:“不用,你祖母疼咱们呢,不会介意的,那吃完饭娘带宣宣去逛。”总不能因为一个女儿不便出门便冷落了另一个女儿。

傅宣拒了:“等姐姐好了再去吧,我年纪小,本来就不需要添什么。”

小女儿爱书不爱美,乔氏笑着捏捏她脸:“行,娘让你哥哥去书坊挑些好书回来给你看。”

听到这话,傅宣眼里终于多了一分十岁小姑娘应有的兴奋光彩。

饭后傅宣去陪傅容说话,乔氏忙着帮女儿女婿选宅子的事,大房那边不用她帮忙,她也不主动过去凑热闹。

傅容在家休息的时候,徐晋风尘仆仆进了宫。

早朝已散,他直接去崇政殿复命。

嘉和帝正在同太子说话,听大太监万全报肃王求见,龙颜大悦:“快叫他进来!”

万全弯腰退了出去。

太子脸上一片惊喜:“四弟此去一月有余,风吹日晒,着实辛苦了。”

嘉和帝毫不吝啬地夸赞四子:“你们几个,你贵为储君,不宜出门,老二只会吃,朕都怀疑他还能不能骑马,老五老六还小,朕也就指望老四出去办事了。”

太子笑着应是,心里却发苦。

他 是正宫所出的嫡长子,周岁便册封世子,父皇登基后顺理成章当了太子,看似享受万千宠爱,但只有宫里少数几个人知道,老四才是父皇最宠爱的儿子。因为老四是 父皇登基后诞生的第一个皇子,因为他容貌最酷似父皇,因为他是小小年纪便在战场上替大魏皇室立威的少年将军……

脚步声响,有人大步走了进来。

太子含笑望了过去。

徐晋目不斜视,进来后朝嘉和帝单膝跪下:“儿臣拜见父皇,见过太子。”

嘉和帝笑着叫他起来,认真打量两眼,道:“黑了,瘦了,这一路辛苦了吧?”

徐晋正色道:“能为父皇解忧,儿臣何苦之有?”

他总是一本正经,轻易不露个笑,嘉和帝便也不再寒暄,直接问结果如何。

提到这个,徐晋脸色严肃下来,递过早就拟好的折子道:“共查出五县贪污,儿臣遵父皇之命,两个超过一千两的直接斩首,不足千两的压入大牢,命五县县丞暂行知县职务,知县人选等吏部再行安排。”

嘉和帝接过折子看了看,叹道:“每年都有官吏贪污修堤的银两,全都是抱了侥幸心思,他们怎么不想想,万一黄河决堤,那是多少条性命?一个个蛀虫!”

太子道:“父皇莫气,惩治贪官污吏不是一时之功,父皇颁行考满,贪污之风已大有收敛。”

“那是你们皇祖父的功劳,朕只是继续奉行而已。”嘉和帝并非好大喜功之人,自身功过很清楚,拍拍手中折子,对二人道:“朕还有事,你们先下去吧,老四别忘了去看看你母妃。”

徐晋应是,与太子一起出了崇政殿。

太子领头走,徐晋落后两步,走着走着太子侧头夸道:“刚刚父皇还在夸你,说咱们兄弟几个属你最有本事。你差事办得确实不错,往后多替父皇分分忧吧,你二哥好吃懒做,咱们是指望不上他了。”

徐晋苦笑:“我怎敢跟太子比本事,若不是太子不便出门,这些差事定会做的比我好。其实我能不负父皇厚望,也是太子从小指点的缘故,没有太子提点,我恐怕早就被父皇责骂了,倒不如二哥逍遥。”

太子轻笑:“老四啊老四,出门一趟越来越会说话了,好了,我先回东宫,你去探望淑妃娘娘吧。”说完转身,下了殿外的台阶,杏黄色的太子锦袍在阳光下灿烂夺目。

徐晋多看了两眼,这才去了昭宁宫。

淑妃已经得知儿子进宫的消息了,早早派人备好儿子爱吃的茶果,那边徐晋才进宫门,她便迎了出去。

徐晋脚步一顿,看向自己的母亲。

除 了皇后,淑妃是宫里唯一诞下两位皇子的妃子,也是嘉和帝的宠妃。宫里三年一选秀,不管有多少十五六岁的美人进来,嘉和帝每月都会有三四晚歇在昭宁宫。三四 晚看似不多,但嘉和帝非常注重身体保养,坚持隔一日才会招人侍寝,也就是说嘉和帝每月只有半月时间宠幸后宫妃子,包括皇后在内,淑妃是承宠次数最多的潜邸 老人,后面选进来的端妃贤妃都不如她。

这样的身份,确实当得起宠妃二字,但淑妃行事低调,平时除了赴席,打扮得跟普通勋贵之家的夫人没什么两样,好比今日,她就只穿了一件绣淡紫木槿花的家常褙子,头上也无过多首饰,站在那里温温柔柔地笑,像是一团春水。

徐晋心头酸涩。

母亲这样好,七岁之后,他却再也没能亲近过她,不是不想,是不能,而母亲也是宫里唯一知晓他身患怪病的人,是她第一个察觉出来的,并告诉他一定要保密,连父皇都不能告知。

“娘。”他低低地唤了声。

淑妃笑着打量他,主动站在三步外,边请他进去边问:“早上才回的京城吗?吃过饭了没有?我已经吩咐厨房给你煮面去了,你奔波一路,估计也不想吃饭,喝点汤水开开胃吧。”

徐晋本来没觉得饿,这样一说肚子竟不争气地叫了两下,面色微赧:“还是娘想的周到。”

母子俩进了正屋,说了几句差事,很快宫女便端着托盘上来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牛肉切成片,面上洒了碧绿的葱丁芫荽,香气扑鼻。大碗旁边还有个小碗,淑妃笑着将小碗端到自己面前:“光看你吃我肯定犯馋,景行别笑话娘啊。”

徐晋低头掩饰眼中酸涩:“娘肯陪我吃,我吃得更香。”

也不知前世他们兄弟死后,母亲在宫里过得是什么日子。皇后不喜欢母亲,太子向来视他为眼中钉,他们兄弟没了,父皇死后,母亲还不是任人揉捏?

“六弟呢?”吃了几口面,徐晋抬头问,“六弟最近可有闯祸?”

淑妃摇摇头:“没,前几天你父皇考校功课时还夸了他一句,就是总想往宫外跑。”

徐 晋知道弟弟去哪儿,看看这空旷的宫殿,劝道:“娘把表妹接到宫里住阵子吧。”妹妹夭折那日,舅母顺利生了表妹,母亲从悲伤中走出来后便格外看重表妹,时常 命人抱到宫里。弟弟跟表妹青梅竹马,怪不得总想过去找她,反正早晚都要成亲的,不如将人召进宫,免得弟弟两头跑。

淑妃想了想,道:“端午过后再说吧,让她在家里过节,三天两头陪我,你舅母也舍不得。”

徐晋心中冷笑,那女人巴不得女儿能常常进来,一大家子除了外祖父对母亲有几分真心,剩下哪个不是盼着从他们母子身上捞好处?

说完话,他一个皇子也不好在后宫多呆,坐一会儿就出宫了。

想去凤来仪看看,许嘉悄声禀报道:“王爷,傅姑娘母女今日不曾出门。”

徐晋皱眉,昨晚她还洋洋得意地说要去凤来仪选更好看的珍珠,怎么没去?莫非出了什么事?

心里担忧,夜幕降临时,徐晋忍不住又去了景阳侯府。

傅容喝过暖暖的补汤,早就睡熟了。

徐晋挑起纱帐,熟悉的女儿香飘入鼻端,他习惯地深吸一口,却闻到了一点血腥气。

徐晋大惊。

他鼻子不算灵,但因为那场病,对女人的体香特别敏感,旁人的他无法忍受,对傅容这唯一让他喜欢的女儿香便记忆格外深刻。

可是看到小姑娘睡得红润的小脸,又不像出过事。

徐晋侧身坐到床边,目光扫过她露在外面的身子。现在天已经热了,傅容的被子只盖住了胸腹腰间,胳膊腿都露在外面,淡粉薄纱下雪肌玉肤隐隐若现。徐晋此时却没有花花心思,一寸寸检查,确定没有伤处,他轻轻将她被子扯了开去。

也不像是受过伤。

徐晋疑惑不已,不由凑近了分辨那气味儿来源,渐渐的目光转到她身下。

徐晋脸上一热,想到曾经有几次他去找她,她身上不舒服不能侍寝,他败兴而归。

女人真是麻烦。

隔着薄纱,徐晋轻轻亲了一口傅容大腿,再小心翼翼替她盖好被子,见她睡得熟,他静静地看了会儿,准备离去。

未料撩起纱帐时,听到嗡嗡的蚊子叫。

徐晋脸色一变,迅速放下帐子,看向那声音来源之处。

一只小小的蚊子不缓不急地飞到了床里面,险些看不清。

徐晋从来没有干过拍蚊子的活儿,只是,看看傅容露在外面的俏脸,他顿了顿,抬腿半跪到床上,仔细搜寻起来。

好一会儿,男人才掩好纱帐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蚊子:你这该死的温柔,让我吃不到一口肉……

肃王:本王还没吃,岂会让你抢先?

*

肃王:我给你拍蚊子了,感动不?

傅容:……那是你放进来的,你以为我睡着了就不知道么?

☆、第57章

但凡婚庆,必定要请亲人过来喝喜酒的。

初四这日上午,大夫人林氏的娘家弟妹终于领着一双儿女赶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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