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素光同作品不可方思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卫凌风不知他想到了什么。总之,老黄的脸色也变得很难看。

老黄明明要坐在椅子上,半靠着屏风才能舒坦些。但是他听完卫凌风的告诫,绕着厅堂走了几圈,才说:“我会写信给知县大人。”

“写信来不及,”卫凌风催促道,“最好现在就去官府吧。”

老黄点头,吩咐他的管家备马。

管家扶稳他:“老爷……”

老黄摆一摆手:“无碍,你去备马吧。知县只信我一人,我的儿子们,排不上说话的辈分。”

*

老黄离开之后,卫凌风拽着两位师弟,从库房里挑拣药材。

他们三人配合默契,干活麻利,尤其处理药材的方法,均是黄半夏此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沈尧还把用过的药材、分量、配方全部记录下来,留给黄半夏:“就算是知县大人,也不能白用你家的东西。这次瘟疫结束之后,你拿着这张纸,抄录一份,上交给官府的人……少说也能从朝廷讨来几两赏银。”

黄半夏连声称是。

他蹲在一旁帮忙。没过一会儿,他问:“大哥,你还怨我那天的话么?”

“你别找揍了,”沈尧抱着一捆连翘和苦参,不耐烦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人命关天,自身难保。”

沈尧说得很对。

全城上下,所有人都在想:瘟疫突发,自身难保。

曾经门庭若市的花街柳巷,也在短短几日内变得无人问津。

美人们寂寞难耐,倚在高楼边唱歌。她们抚琴唱道:“盼长生,盼功名,盼富贵,盼能日日寻欢。笑红尘,笑春.梦,笑情痴,笑人夜夜独醉……”

其中最出挑的那一个,莫过于头牌绮兰姑娘。绮兰扶着栏杆,往下扔了一条纱绢手帕,恰好被路过的男人捡到。

那人眉目清俊,身量挺拔修长,腰间佩一把重剑。他抬头望向了绮兰。

绮兰拔下发间的金步摇,唇角碰上了步摇钗。眸中笑意褪去,她微蹙着双眉,闷声咳嗽。

周围的姐妹们散开一片。某位姑娘谨慎地询问道:“绮兰,你有心悸吗?”

绮兰故意吓唬她:“我心跳好快啊。”

四处皆是欢声笑语。绮兰往脸上蒙了一块棉布,便和众人追逐嬉戏:“你们跑啊,都跑快一点!谁被我逮到了,谁就要小心了。”

视野黑寂无边,如同夜色降临。

绮兰行步不稳,即将跌倒在地面,快要落地时,她胡乱地抓过去,拽住了一截冰凉衣袖。然后,她如愿以偿,听见男人的声音:“在下,凉州段家,段无痕。”

段无痕把手帕塞进她的怀里:“姑娘的手绢,别再乱扔了。”

作者有话要说:师父的诗,和美人的歌,都是我瞎写的……见谅

☆、仇杀

段无痕年纪轻轻,风雅俊逸,出身于武林名门世家,也是一位声名远扬的侠士。

传说,段无痕的父亲将削铁如泥的“无痕剑”传给了他。但他天性内敛,行事低调,从不在别人面前出手……所以,段无痕的剑术究竟达到了何种境界,至今仍是江湖上的一个未解之谜。

绮兰久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一尝所愿,她眼底藏不住羞意,便以纱巾遮面,不像是欢场的风流花魁,更像是窥见情郎的邻家小妹。

段无痕却没看她,只问:“楚公子在吗?”

绮兰垂首道:“请随我来。”

绮兰挥开双袖,衣袂连风。段无痕跟在她的身后,通过一扇侧门,走向愈加偏僻的内室。

室内无窗,亦无天光。

唯有一盏灯笼悬挂于房梁之上,茕茕孑立,孤影成双。那灯笼非同一般,也值得细察,似乎是由一张黄皮制成,皮色薄透,软硬适中。

段无痕左手搭上腰间佩剑,问道:“人皮?楚公子好兴致。”

楚开容抚着一本书的扉页,笑说:“我有胆子杀人,也没胆子剥皮。”

段无痕坐在他对面:“你找我来,所为何事?”

地上铺了一张绒毯,楚开容左腿伸直,右腿屈膝,手腕搁在膝头,姿态放松而闲适。他自饮半壶美酒,突然笑出声道:“段兄,打从进门起,你一直握着剑柄。难道我楚某人在你眼中,就是一个背后使诈的小人吗?”

段无痕的脊背如青竹般挺直。他气息沉稳,心脉难测,果然是高手中的高手,单论内功,他远远强于楚开容。

所以,他说:“我昨日守在城外,等到深夜,翻过了安江城的城墙,只为……见楚兄一面。哪怕是和楚兄切磋武功,这一趟,我也没有白来。”

楚开容望向绮兰,抬起手臂。

绮兰明白了楚开容的意思。她垂眸敛眉,臣服地跪在他身侧,为他磨墨。

楚开容满意道:“红袖添香。”

他一手揽紧绮兰的杨柳细腰,另一只手微微转过了酒杯,又道:“我娘听说,上一任迦蓝派掌门隐居在安江城……”

楚开容一句话还没说完,绮兰磨墨的手指蓦地一颤。

绮兰的一条丝绢手帕放在桌上,沾了墨水。她连忙圆场道:“手帕不能要了。”

话音未落,段无痕拔剑出鞘。

他将长剑摆在桌上,借来绮兰的手帕,擦拭剑身。绮兰这才注意到,段无痕的剑上染了两滴血。

楚开容浑不在意道:“哪儿来的血?”

段无痕略低了头,如实回答:“我来时,见到街边一对兄妹,正在卧地咳血。妹妹扶墙啜泣,她的哥哥求我拔剑,给他们一个痛快,也好让他们早点儿追上父母。”

楚开容击掌赞叹:“你杀两个人,剑上只有两滴血。”

段无痕颔首道:“我杀十个人,剑上可以不沾血。”

最开始,绮兰没听懂段无痕的意思。而后,她又灵光一闪,想起内室的侧门之外,还有她的八个姐妹。那八位姑娘,再加上绮兰和楚开容,正好是十个人。

绮兰越细想,就越惶恐。初见段无痕时,心中暗生的旖旎春情,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楚开容笑意未减:“我晓得你武功强悍,本事通天,你是剑仙的儿子,绝顶的高手,行了么?说回我刚才的话,上一任迦蓝派掌门,隐居在安江城。他身怀藏经阁的《天霄金刚诀》,这是我娘想要的东西。”

段无痕收剑回鞘,反问道:“与我何干?”

楚开容郑重其事,摊平了双掌:“迦蓝派的老掌门有两件宝贝,一个是《天霄金刚诀》,另一个,是他的广冰剑。”

段无痕缓慢站起身:“我虽是剑痴,但不抢人心头所好。”

楚开容在纸上画下广冰剑的剑鞘:“战国时,天降异象,坠下怪石。那石头坚硬无比,泛着黑光,诸侯命人用石头磨剑,足足二十年,剑成,名为广冰。 ”

段无痕背对着楚开容。眨眼间,他已经走到了角落,还问:“楚一斩,你邀我前来,是为了偷袭迦蓝派的老掌门,盗取他的宝物?”

“非君子所为,”楚开容摇头叹息,“我邀你前来,想让你帮我找到老人家,我亲自和他谈条件,结个善缘。”

楚开容怀抱着绮兰,抚过她的一头柔顺青丝,低声道:“城中恶疾横行,不过我有三位医术卓绝的朋友。这场瘟疫,快要闹到头了。”

*

楚开容如此信赖卫凌风等人,却是他们所不知道的。

沈尧和卫凌风轮流煎药,彻夜未眠。许兴修困乏得不行,抽空去打了个盹,等他醒来,天色大亮,官府的几位衙役站在药铺门前,温声客气道:“卫大夫在吗?”

卫凌风提着木桶,踏出台阶:“走吧。”

木桶之内,装了数不清的药丸。沈尧、许兴修、卫凌风,以及那几位衙役,皆是身负行囊,兵分多路,挨家挨户地送药。

按照官府规定,凡是家中死了人的,必须上缴尸首,统一由官府处理。

然而,沈尧发现,老百姓多以“死者为大”,讲究一个“入土为安”。他们不愿交出亲属的尸身,在家偷偷举行了丧礼,白布缟素,哭声凄凉。

这不行啊,沈尧心想。倘若活人无法避免与死者接触,那他们丹医派的一堆药丸都白做了。

好在,沈尧也遇到了几户人家,发病不久,急需就诊。沈尧对他们望闻问切,留下药丸,深藏功与名地离开了。

众人都是千恩万谢,甚至有一位老妪说:“少年仁善,菩萨心肠,积德攒了福报,当有好运。”

沈尧一笑置之。

到了傍晚,他又累又饿,歇在街边啃了一个馒头,复又踏上漫漫长路。

夕阳薄暮,天色将晚。

沈尧推开一户人家的房门,闻见一股子腥臭味。院中躺着一位老者,仰面朝天,已无鼻息。

那位老者白发苍苍,死不瞑目,双眼瞪大,恰如铜铃般骇人。他穿着一身粗布麻衣,手腕和手掌长满了厚茧,唇边与齿颊残留血迹,应该是身染疫病……但他的致命之伤,来源于脖颈处的一条纵深刀痕。

沈尧半跪在老者身侧。

少顷,他听见房屋内的脚步声。

屋内出来一个人。

沈尧知道他是谁——东街霸王,吴久义。

那天在药铺门前,卫凌风的铜钱被洒到了街上,吴久义不仅捡了钱,还把沈尧毒打了一顿。

沈尧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三天后,你急病发作,我绝不救你。

唉,做个好人吧,沈尧心想。

言出必行的那种好人。

于是,沈尧双手负后,假装没看到吴久义,转身就要走出院门。然而他背着一副行囊,还挂着郎中的布袋,周身一股浓烈的药香味,根本逃不过吴久义的鼻子。

吴久义大声喊他:“站住!”

沈尧嗤笑道:“你爷爷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算个屁,还敢让我站住?”

一把飞刀从沈尧的肩头划过,切断了他的一小撮头发。他屏气凝神,回头望向了吴久义。

吴久义坐在石凳上,铺开剩余的三把刀,唇边带血,血中含笑道:“你人走了,我便留下你的命。”

沈尧收手入袖,握住匕首。

他缓步靠近吴久义,吞咽一口唾沫,又问:“院中老人,是你杀的?”

“是。”吴久义承认。

沈尧皱眉:“他和你有仇吗?你要杀人?”

吴久义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口:“废话少说。你过来给我诊脉,止血,治伤,否则我立刻取你小命。”

说着,吴久义抓起刀柄,威胁般地甩了甩。

沈尧连忙弯腰:“你息怒。”

他解开行囊,放在石桌上。而后,他站在吴久义的旁边,随意搭了一下脉——果然不出沈尧所料,吴久义伤势严重,渗血不止,五脏六腑受震碎裂。

吴久义观察沈尧的神情,心下顿感不妙。

他提着一口气,抬手要去摸刀。沈尧注意到他的细微动作,挥袖拂开了所有刀具,一脚踹在吴久义的腹部。

吴久义吐血不止,嘴中恨恨道:“好,我现在就带走你这条狗命……”

沈尧分不清他是虚张声势,还是杀意已决。

沈尧提起石凳,砸中吴久义的脑门,那人还在骂骂咧咧。

污血沾染了泥土,沈尧趁他翻身之际,掏出匕首就往他的颈部一刺,刀柄向下,深深割开吴久义的皮肉。白骨森森,藏匿在模糊的血脉里。

吴久义连一声痛呼都没有,睁着双眼,当场断气。

沈尧拔出匕首,掌心沾了血。

他第一次杀人。

他暗忖:吴久义不死,便是他死,江湖规则,不分对错。

沈尧背起行囊,正欲出门,又忽然想起,他应该检查一遍院落,防止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被官府的衙役追查为杀人凶手。

沈尧来回走了一趟,在墙边找到一个狭长的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本《天霄金刚诀》,和一把剑鞘漆黑、通体寒凉的长剑。

他将这些东西尽数收入囊中,还决定回去偷偷研习一遍,也不枉今日死里逃生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大家留个评……古耽真的太冷了QAQ

截止到下章更新前,每条2分评论送双倍红包

☆、预知

夜里下了一场小雨,雾气氤氲,雨丝朦胧。

黄半夏守在父亲的房间门口,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卫凌风推门而出。

走廊上的灯笼都熄灭了,整座宅邸潜伏于黑暗。黄半夏心跳渐快,暗自压抑着苦闷。

“我父亲怎样了?”黄半夏急切地问道。

卫凌风往前走了几步,方才回答:“不见好。”

黄半夏紧紧跟着他:“不见好?你是丹医派的大弟子,你一定有办法的吧?”

卫凌风连续几日没睡觉,眼底隐有淡淡乌青。但他容形俊美,举止洒脱,昏暗月色下白衣飘渺,好似世外清净之人。

若说他超脱俗世,无欲无求,黄半夏也是相信的。

偏偏卫凌风就像个束手无策的凡人一样怅然道:“爱莫能助。”

黄半夏喉咙发酸,扯住他的衣襟:“你说什么?”

卫凌风一句一顿地回答:“令尊心疾未愈,染上疫病,肝肠梗阻……我甚至不能给他开药。他自知大限将至,托我转告你,潜心学医,惠泽百姓。”

院中雨打芭蕉,敲出一阵窸窣声响。

黄半夏冲进雨中。水滴浇落在他的头上,他缓了好久都没缓过来,只能喃喃自语:“卫大夫,你是不是在骗我啊?你们耍我玩的吧?”

卫凌风见他眼中含泪,额头青筋暴起,也只是随口宽慰道:“黄兄,节哀顺变。”

卫凌风从医十余年,看惯了生死。他见过难产的少妇一尸两命,深爱她的丈夫嚎啕大哭,咳出了心头血。他也见过壮年夫妻突发恶疾,撒手人寰,撇下了无依无靠的幼龄儿女。

他虽然将“仁善”挂在嘴边,悉心教导沈尧,但他本质上有些麻木。生老病死都是世间常事,仅靠一人之力,无法逆天改命。

卫凌风没再开口,转身直接走了。

黄半夏冒着寒风,淋着雨,最终颓然脱力,一屁股跌坐在了泥地上。

厢房之外,许兴修喊他:“黄半夏,你有空闲吗?出来帮忙吧。”

雨水灌进了耳朵。黄半夏衣衫湿透,紧贴着身体。少年的躯骨瘦削,寒夜里微微打着颤,他不曾发出任何声音,于是许兴修也没进门,绕路穿过了门口。

许兴修念叨道:“沈尧怎么还没回来?”

药铺的门外排起了长队。不少人举着一把油纸伞,或者穿着一身蓑衣,专程从北城赶过来。

但是药铺内的药丸告罄了。卫凌风和许兴修等人一边忙碌,一边等待着沈尧。又过了半个时辰,沈尧终于抱着一个包裹出现在他们眼前。

卫凌风抬起左手,干净的衣袖揩拭着沈尧头上的雨水:“小师弟,你那儿还有药丸吗?”

“没啦,”沈尧冲他笑笑,“都被我分发给了病人。”

说着,沈尧还去拉扯卫凌风的手腕。

卫凌风忽而一顿。他长久凝视着沈尧的袖口,还翻过了沈尧的手掌。

顺着卫凌风的视线,沈尧注意到……自己的袖口内侧沾了血。

“谁的?”卫凌风问他。

其实卫凌风也只是说了两个字而已。但他一改往日的谦和温雅,气势陡然凌厉起来。沈尧察觉到微妙的变化,连忙说:“哦,有一位病人咳血,洒到了我的衣服上。”

卫凌风抖开他的包裹:“你的脉象忽然浮沉有力,急促无节律。在我的面前,阿尧,你还要撒谎?”

沈尧握拳,喊道:“大师兄……”

卫凌风稍显黯然:“莫叫我大师兄。同门师兄弟,本该为一体,哪怕你有话不便直说,也不用借故欺瞒我。”

这一下,沈尧是真的着急了。他左手拎起包裹,右手拽紧卫凌风,将他拖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尧点燃一根蜡烛。火光明灭跳跃时,沈尧打开布袋,取出那一本装帧完好的《天霄金刚诀》,端正摆在卫凌风的面前。另一把宝剑尚未取出,卫凌风就发问道:“广冰剑怎么会在你的手上?”

沈尧与他低语:“今日捡来的。”

卫凌风摊平左掌,轻轻抚在桌面上:“《天霄金刚诀》和广冰剑都是武林藏经阁的宝贝,八大派高手日夜守护,那是你想捡就能捡来的?”

沈尧纳闷:“我也不知道啊。我今天路过一处偏僻的宅子,正想进门送药呢,只见一个老头趴在地上,死了半个多时辰了。”

卫凌风翻阅《天霄金刚诀》,又问他:“老头的相貌,你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沈尧描述道,“白眉长发,右脸一道疤,左眼角有一颗黑痣。”

卫凌风闻言,颔首道:“这就说得通了。”

沈尧惊异道:“大师兄,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卫凌风略作猜测,“他大抵是戴了一张人皮.面具。”

沈尧颇为感慨:“原来江湖上还真有人皮.面具啊?你亲眼见过吗?”

卫凌风竟然反问他:“那位老者的身边有没有其他人?”

沈尧坐在一张竹床上,压得床架“嘎吱”摇晃:“院子里还有一人,像个入室盗窃的小偷,他叫吴久义。那天在街上,吴久义抢走你的铜钱,我找他讨公道,立刻被他打了一顿。”

卫凌风像是在沉思,一时没有答话。

沈尧见他那样,也不避讳道:“吴久义被我杀了。”

卫凌风蓦地抬起头来:“你学会杀人了?”

沈尧重重向后躺倒:“别骂我,大师兄。从我进门起,吴久义就扬言要取走我的狗命,我和他有旧怨在先,治不好他的恶疾,他必然会对我下手。再说了,院子里原本就躺着一个老头,吴久义又身负重伤。吴久义要是跑去衙门,状告我杀了那个老头,再声称他自己如何虚弱,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其实,沈尧动手杀人的那一瞬,内心并不是毫无恐惧。

他们丹医派的祖传密训只有五个字:医者父母心。

多年来,沈尧时刻谨记。

如果不是吴久义三番四次威胁他,沈尧断不能一刀毙命。他感到说不上来的困倦,只能打开被子,盖在腰部,又道:“师兄,我先睡一刻钟,你有事喊我。”

卫凌风坐在他的床头,嗓音低沉得让人听不清:“江湖险恶,人心难测。吴久义作恶惯了,今日气数已尽,无论如何,他活不到明天。”

沈尧打了个哈欠:“他杀了那个老头,我代老头杀了他,公平吗?”

卫凌风拍拍他的脑门:“符合江湖的规矩。”

沈尧躺到竹床的最里面,余留出一大片的空位:“师兄,你也来,我们一起睡会儿。你几天没合眼了?这药铺的房间,可比客栈好多了。许兴修还说,县令大人答应了黄家,瘟疫结束之后……会发给他们一笔赏银。”

卫凌风躺在沈尧的左侧,两人手臂相贴,肩膀并着肩膀。隔着一层单薄的衣料,沈尧的困意逐渐消退,整个人又精神起来,就跟吃了什么提神醒脑的草药一样。

卫凌风倒是真的乏了,缓缓道:“那把广冰剑,我先替你收着。这把剑是天底下数一数二的邪物,当年祭剑时,死了千百来号人,剑一出鞘,便要见血。”

沈尧揽住他:“大师兄,那真的是广冰剑?你怎能确定呢?”

卫凌风只是一再告诫他:“三流的剑客,拿到了广冰剑,都能跻身为一流。江湖上想得到它的人太多。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除了我,你切莫告诉第二个人,包括你的许兴修师兄。”

沈尧翻身坐起,刚要讲话,卫凌风就一手按住了他的头:“躺下。”

沈尧没听他的话。

卫凌风使力,将他重新按回去:“让你躺下,你不是喊累吗?姑且歇一会儿。”

沈尧却说:“大师兄,我想瞧瞧那一本《天霄金刚诀》。”

卫凌风将书册塞回他的手中:“我刚看完了第一章。以你的武学根基,贸然开始,必定会走火入魔。”

沈尧嬉笑道:“呦,我哪有武学根基啊?我连扎马步都不会。”

卫凌风闭上双目:“高手的武学根基也不是一日之功。你只需勤加练习,有朝一日,等你练成了天霄金刚诀,放到江湖上哪个门派,都算是第一流的人物。”

沈尧蹙眉思索:“大师兄?”

卫凌风应话:“又有何事?你但说无妨。”

沈尧双手抱臂:“你对江湖上的那些小道消息……为何如此了解?”

卫凌风吹灭床头的油灯。黑暗中,他心无旁骛地回答:“我了解越多,你吃亏越少。门中那么多师弟,唯独你最让我操心。”

☆、送葬

沈尧侧身半卧,应道:“你对别的师弟,从没有这般上心吗?”

卫凌风半梦半醒,含混不清道:“他们……他们和你不同。”

沈尧笑问:“哪里不同?我们不都是男人吗?”

他挺腰坐了起来。竹床不够牢固结实,随着他的动作,整张床架轻微地晃荡。

晚风寂静,雨声未停。

沈尧没等到卫凌风的回音。他望见窗外颀长人影,连忙下床,喊道:“许师兄?”

许兴修推开他的房门:“我刚才还在问,沈尧去哪儿了?原来是跑回房间偷懒了?”

沈尧合起桌上的布包,挡住了广冰剑与《天霄金刚诀》。

他双手握住许兴修的肩膀,肃然道:“对不住师兄,我给你赔个不是。今天跑遍几条街,我双腿发软,躺下睡了一刻钟……”

许兴修看向墙角的床铺,揶揄道:“你竟然把大师兄也拽到了床上?”

卫凌风披衣而起,步履款款向他走来。他们三人刚一汇合,就自然而然地聊到了白天的见闻。沈尧一个劲地说,城中百姓不愿交出亲属的遗体。他们必须想个办法,解决这一桩难题。

怎么办呢?

卫凌风思索道:“挑一个人,做表率吧。”

许兴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你是说,找一具暴毙的尸体,当着老百姓的面,风风光光地火葬?”

“这具尸体,不能是普通的尸体,”沈尧摆手,插嘴道,“最好是安江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

  如果觉得不可方思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素光同小说全集不可方思望九重烟火倾永世酌墨浮生相尽欢星辰锦年浮光掠影藏在回忆里的风景百岁之好,一言为定,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