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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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家告诉妈妈。曾妈妈却一脸平淡地说:“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吧。”
仅仅一句话。
也许是因为父母的个性都太张扬的缘故,曾鲤从小就极其安静胆小。他们住在城边的拆迁安置房里。楼下有个四个院,院子里本来是车库,却被租给别人专门办丧事。
当地的习俗人去世后,亲朋好友要守三天孝,然后才能送去火化。
一般人不在家里摆,有些忌讳,而城里做这个生意的地方不多,于是一年到头楼下院子都很忙。有些迷信一点的家属,还会请人来吹拉弹唱做道场,无论白天黑夜。邻居们有意见,闹也闹过,吵也吵过,但是没辙。
而曾鲤的烦恼却是停在那里的尸体。
十多年前,还没有流行起殡仪馆里的那种冰棺。而是简陋地两根凳子,上面放一木板,尸体盖着一白布就放面上了。不知为何,尸体下面的地方会燃一盏油灯。
后来她才听邻居说,油灯就是魂,那三天是不能灭的,灭了不太好。具体这个不太好指的是什么,曾鲤不敢继续打探下去。
她每天回家要路过几次,都绕得远远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白布和那油灯,待一绕过去撒腿就跑上楼。
初三最后一期,没有上晚自习,但是老师偶尔会补习。因为家近,因为爸妈很忙,因为治安还不错,反正各种原因,曾鲤补习后是自己回家的。她一般到家九点多一点,正是办丧事最热闹的时候,那些来守灵的有的打牌、有的吹牛聊天、有的剥花生吃瓜子,反正人很多,反倒显得热闹喜庆。
可是,最令她恐惧的不是晚上,而是早晨。
曾鲤早上六点半起床,七点就要出门。冬天的时候,七点天还没亮,而楼下守灵的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刻。昨夜熬夜的估计已经回去睡了,而第二天来接班的没来。偶尔会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白布下的尸体和颤颤巍巍的油灯。
有时候周边的一点响动,都吓得她只想尖叫。
后来曾鲤忍不住把这感受告诉给爸妈听,没想到爸妈直接拉着她去找那老板,“你们做生意把我女儿吓着了!怎么办?怎么陪?”然后邻居们一起围过来,又是漫无止境的拉扯和吵闹。
没多久寒假来临,于易又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艾医生的日子……
还是大家眼尖啊,初恋就是于易呀。
艾老师成小鱼心中的炮灰了
☆、6——2
那天,四桌人在大伯家吃团圆饭。大概是奶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觉得撑不了多久,反而爱热闹,这一年大伯就把奶奶娘家能来的亲戚全部都请了来。曾鲤坐在奶奶身边听她唠叨,在一堆来客里看到了于易。
她忍不住叫了他。
他听到后走过来,和曾鲤奶奶先打了招呼。
“诶,我还说曾鲤在喊谁呢,怎么这么没礼貌,教你的都忘了?”奶奶略带疼爱的责骂着孙女儿。
曾鲤尴尬地张开嘴又合上,最后又张开嘴叫了一声:“小表叔。”
于易一边答应着,一边笑嘻嘻地朝她眨眼睛。
堂妹也凑了过来,她比曾鲤小不了几个月,却在奶奶的吩咐下大大方方地喊了一声:“小表叔。”
可是,她却没曾鲤这么好打发,伶牙俐齿地扑过去:“小表叔!小辈给您拜年了!恭喜发财,红包拿来!”
于易顺势将茶几上摆的桔子扔在堂妹怀里,“给。”
“这是我们家的桔子,算哪门子红包。”
然后,一群半大的孩子就嬉闹了起来。
曾鲤静静地在旁边看着,不知怎么的,有点失落,原来他不是她一个人的“小表叔”。
直到开饭,曾妈妈都还没有出现,曾爸爸烦躁地说:“估计她有事不来了,大家吃吧,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在座的人面面相窥。
饭后,奶奶又开始拉着人话家常,一时间又说起曾鲤的学习来。
“你爸说人家于易给你补了一个暑假的课,有效果吗?”奶奶问。
“有的。”曾鲤答。
于易笑:“那么,我要下月底才回学校呢,过几天继续上你家补习去。不过初三要考些什么,我都忘了,回头得看看书。”
“还不谢谢人家?”奶奶又说。
曾鲤看了于易一眼,“谢谢小表叔。”
“这孩子说话跟挤牙膏似的,教一句说一句。”奶奶叹气。
过了两三天,于易又开始上门服务了。这一回他去借了好些复习题,有计划地替曾鲤布置起任务来。
隔三岔五也会遇见曾鲤父母吵架。
于易几乎已经习以为常,而且他脑子里总是有那么多无厘头的笑话讲给曾鲤听。
父母吵架最厉害的那次,曾爸爸把所有的碗都砸了,然后两个人留下一片狼藉,各自离开。
于易问:“你中午吃什么?”
“冰箱里有剩饭剩菜热一热就好了。”
“晚上呢?”
曾鲤想了想,“再热一热。”
于易叹了口气,替她把那些碎片收拾起来。
“别担心。其实我妈放不下我,每次都折回来做饭给我吃的。”曾鲤说。
于易不太相信地瞅着她。
曾鲤急了,“真的,真的,真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过了会儿,他又说:“要是以后想要撒谎,你别着急也别慌,不然一下子就被识破了。你就笑嘻嘻对别人说;‘真的,比珍珠还真。’”
曾鲤愣愣地看着他。
“小鱼。”于易叫她。
“嗯?”
“你要快点长大,等你长大了,离开家可以独立了,会发现爸爸妈妈其实也挺好。”于易说。
“嗯。”曾鲤埋下头,然后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出来。
曾鲤中考的时候,顺利考上了市里的中学,比老师替她预想的县高中高了一个档次。而父母的婚姻却没有那么顺利。在吵闹了十多年后,两人终于不欢而散。
分家的那天,正好是曾鲤拿到高中通知书的第二天,却是曾鲤至今一生中最难熬羞耻的日子。
在奶奶家,所有的亲戚齐聚一堂,看似是在评理其实好像是在看她的父母表演。所有东西一件一件地分清楚归谁,存折,现金,股票甚至电器、家具,其次是曾鲤,最后是房子。每每说不下去的时候,两家人包括大伯二伯甚至奶奶也会参与其中,各说各有理。
分割到曾鲤的时候,曾妈妈一口就说:“女儿归我。”曾爸爸这一回却没有说话,他很少待在家带过孩子,对抚养女儿不太懂,于是心里没底。
曾奶奶是打心里舍不得孙女,便说:“曾鲤是曾家的孩子,你以后改嫁找个给她后爸,那她怎么办?”
“你们养过吗?后爸怎么了?她亲爸还不管呢!做作业管过吗?开家长会去过一次吗?”
“我怎么没管了?”曾爸爸来气了。
于是,又开始吵了。
曾鲤站在众人前面,有人在劝架,有人在打量她,那些眼神里似乎都是在叹息:这孩子真可怜。以至于,曾鲤无数个夜里总是梦见她走在大街上或者人群里,然后走着走着直到很多人看她,她才发现自己居然忘记穿衣服。
然后,她看到坐最外围的于易。
她的小表叔,有着和她完全不一样的家庭。
他是家里最幼的儿子,最小的那个姐姐都比他大十岁,如今早就出嫁。无论他的姐姐哥哥还是表舅公夫妇,全家人所有的重心都在他一个人身上,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而且,他也很争气,一大家子人谁出去提到他都是一脸喜气。
打断她思绪的是大伯的话,大伯突然对她说:“让曾鲤自己选,你愿意跟着谁。”
曾鲤的眼泪一滚就出来了,“我……我两个都要。”
曾妈妈一咬牙说:“不行!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最后,曾鲤是跟着妈妈的。
一来是曾妈妈执意要女儿的抚养权,甚至可以不要房子。二来,她对于易说的是真话,曾妈妈放心不下女儿,嘴上那么说,还是会回来做饭给她吃。所以她从心底认为,也许跟着妈妈好一些吧。
曾妈妈是个很有本事的人,百货公司倒闭后,她上夜大学了财会,后来在一个小厂里做会计。她个子高挑皮肤又白,显得年轻,虽然对着曾爸爸脾气不好,但是在外面总是笑脸相迎。所以,离异后不到一年,又再婚了。对方叫邓刚,在银行里上班,条件不知道比曾爸爸好多少倍。
终于,曾鲤离开了那个四合院,离开小县城,搬到几十公里外的市区里去。
邓刚是个很好的人,妻子去世了,没有儿女,所以很疼曾鲤。可是曾鲤从心理上,没法这么快接受他,不太爱和他说话,一直叫他邓叔叔。
曾鲤到了高中之后,选择了住校,曾妈妈也未曾反对。
而十五岁的曾鲤,整个身体都在迅速地发育着,胸脯渐渐突起,个子速度地往上串,嘴唇也变得丰润了起来。时不时有高年级的男生来搭讪,可是她除了对同班同室的女生嘻嘻哈哈以外,在陌生人面前特别拘谨小心,反而给人一种冷淡的感觉。
熄灯后的寝室,正是女孩子们谈论知心话的时候。
大家的话题无非是班上谁和谁好像有一腿,谁肯定喜欢谁,又或者高三的某个男生如何如何得帅,篮球队排球队的那个谁又换了个女朋友。
话题深入后,大家开始相互坦白了起来。
问起曾鲤的时候,曾鲤答,“没有,我妈会打死我的。”
到了放寒假,曾奶奶让人带信说要孙女回去住几天。
离婚后,曾爸爸因为曾鲤在最后关键时刻没有选择他,心存芥蒂。其实是他先不要她的抚养权,最后却反过来埋怨曾鲤不知孝道。而曾妈妈也禁止她和爸爸那边的人来往。于是,曾鲤半年里从未见过奶奶,在曾妈妈应允下曾鲤才得以再一次回到小县城里。
吃团年饭的时候,又是那些人,只是曾爸爸不怎么搭理她,甚至没有留座,叫她坐旁边。奶奶身边早就被其他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挤满了,哪还有她的空隙。
就在她不知所措地杵着的那一刻,于易走来一只手牵着她的胳膊朝他那桌走去,另一手还拿着根塑料凳子。
他示意道:“你坐我这儿。”说完,他将手里的那根凳子安置在旁边桌角,自己坐了下去。
他坐的那一桌全是年纪和他差不多的男孩或者说年轻人,辈分不同,大家却其乐融融。刚刚坐下去的时候,曾鲤还想有礼貌地一一打招呼,可是亲戚实在太多,有的几乎没走动,她只是有印象却叫不出来。等她好不容易想起一个,以下的人却不依,硬要她也喊他们。
这让曾鲤窘极了。
于易说:“小鱼儿,你搭理他们做什么。除了我,其他都是哥哥得了。再说了,人家凭什么叫你们啊。”这后一句是于易对其他人说的,“大过年,人家能白叫啊?”
于易是个调皮且又能说善道的人,无论在哪儿都能是主角,他能一下子吸引人的目光,也能瞬时替人解围。
旁边的那位四表哥却较起劲来:“哟,于易,大不了你叫我一声,我陪你喝杯酒。”
于易说,“你倒是得了便宜又卖乖,人家费力叫你一声,你还能讨到酒喝。”
“那你要怎么着?”
“看着——”于易站起来,转身笑盈盈问曾鲤:“你叫我什么?”
曾鲤不明白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对面着一大桌亲戚,不敢直呼其名只好老老实实地喊了一声:“小表叔。”
“哎!哎!哎!”于易应着,随即从兜里摸出一个红包来,递给曾鲤:“喏,小表叔给你的压岁钱。”
曾鲤接过红包之后,其他人倏地猛然全扔了碗筷,朝于易扑了过去,小表叔三个字此起彼伏。曾鲤也被这阵仗逗笑了。
后来才知道,那红包是于易从攒的奖学金里抽出来的。
开学之后,曾鲤从同桌那里看到一本杂志,上面写着她初二暑假在《云上的日子》里看到的那句台词。
——如果我说我爱你又会怎样?
——就像在明亮的房间点燃了烛光。
她甚至不记得那部电影究竟讲了什么样的故事,但是眼睛却在触到这些文字的时候便想起了文易,想起了爱。
曾鲤觉得她的心“怦”地一下,有株小嫩芽萌发了。
作者有话要说:“穿越千山万水,历经磨难,不过是为了与你相见。”
呃,艾老师比于易小几个月,却比他高好几个年级,前面有提,咱们慕老师26岁遇见薛桐的时候已经是教授了,咱们就暂且这么YY一下吧,不然他还能做男主么,于易那么闪亮亮的人都成男配了。虽然美国医学院很难。
但是上次我看到有个日本孩子天野什么,19岁,美国医学院博士毕业……
偶滴神。
今天偶更了两下,求回报……~~~~(>_<)~~~~
另外,下一更也许要等几天,因为初恋暂时到此中断一下,下一章是艾老师和曾鲤。
艾老师撞车之后有没有没被监控拍到呢,有没有被新交规扣十二分呢,
☆、7——1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曾鲤起床后,一边刷牙一边对着镜子回忆了下。
五年前?
因为艾景初,她找到了于易。但是和于易分手后,她却遇见了现实中的艾景初。不是只有声音,而是实实在在立于她的跟前,在图书馆冷冷地对她说:“幸好喷的不是脸。”
然而,无论其他人怎么评价艾景初,无论他看起来有着一层多么坚韧冰冷的外壳,曾鲤始终觉得他心中的某些地方肯定很柔软。
那天在东山山脚,守山门的大爷提醒她要有防人之心,但是她知道他肯定是个好人,毋庸置疑
那么善待着一个陌生女孩的心意。即使不是对他,即使那么卑微难堪,在他那里也得到了尊重。
一天之间,从早晨到中午,曾鲤上着班都心不在焉,就想着昨天的事情究竟有没有怎么样,她给艾景初闯了个大祸,后来那辆车上的人是不是报了警,之后有没有去找他的麻烦。
曾鲤想打个电话给他问问,可是想起马依依的预言,又生生地忍住了。
中午休息,她出去吃饭,正看到饭馆的小电视机里在播午间新闻后的《今日说法》,说是有车撞人之后肇事逃逸,警察对所有汽车修理厂进行一一排查,最后终于找到线索。
曾鲤越看越心惊,她打小没做过什么坏事,连第二天没带作业本去念书,或者忘记放学扫地这种事情都会担心受怕,何况还是故意去撞别人的车。
所以到了下午,她实在坐立不安,终于拨了艾景初的电话号码。
第一次拨过去,响了十多下之后断掉了,语音里提示说无人应答。
她只好将手机收起来开始工作。
过了几分钟,她坐回座位,又拨了一次。
这一回,和上次不同,响了三四下,然后是被人为掐断的。
她愣了下,听着听筒里的忙音,这个时候觉得有点不妙了。
于是,又拨了第三次,只响了一下,便听见艾景初的声音。
“喂——”他说。
嗓音压得很低,似乎说话的时候还有回声,好像是在很宽阔的地方。
“你有没有怎么样?你在哪儿?”曾鲤问。
艾景初听到曾鲤的声音,抬眸看了一眼台下的一百多个静悄悄地盯着自己的学生们,回答道:“我在上课。”
在院长的强烈要求和学生的呼吁下,他每周有两节专门给本科生开的大课。每逢此刻,七教一楼101教室都会座无虚席。他上课的时候会将手机关成静音,因此第一遍曾鲤打给他的时候并没有听到。
但是,他站在台上,背后是投影屏幕,前面是多媒体的设备,手机信号一进来,扩音器的音响里就会嘟嘟嘟地发出噪音。开始,他还以为是前排哪个不听话的学生在玩手机,他用视线冷冷地扫了一遍,不悦地皱了皱眉,下面顿然噤若寒蝉。
第二次又响起来之后,艾景初见他们都一脸无辜地望着自己的时候,他才发现是自己的手机有来电。他摸出来掐掉,再随手放在讲桌上。
没过多久,响了第三次。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是谁这么执着,拿起屏幕一看,是曾鲤
艾景初接了起电话,告诉她在上课时,曾鲤“啊!”了一声,再没二话,迅速地收线。
然后,过了两分钟,曾鲤来了一条短信。
“没有警察找你吧?”
艾景初本来在叫一个学生回答问题,一边听着一边垂下脸将桌面的手机按开。他读到这几个字,顿时想起曾鲤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俊不禁。
台下第四排那个女生已经回答完了,站在位置前等着,没他的示意,她不敢坐下去,却迟迟不见艾景初说话。过了几秒钟,待艾景初敛起嘴角,又一次抬头看台下的时候,脸色已经一片清明,再无别的神色,淡淡说了一句:“答案还不够严谨。”然后,便将手机收了起来,继续专心上课。
过了半个小时,曾鲤收到艾景初的短信回复,只写了两个字——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珍惜作者劳动成果,虽然不是V文,但是若无授权也请勿随意转载。当然,我这话肯定没啥效力,%>_<%,%>_<%,如果硬要转载,请注明首发地址。————
另外,葛伊是在东山酒店里给小胖墩小盆友做救护,然后没注意还被艾医生说了一通的那个师妹啊。忘记了么。
上一章写完后,有种圆满的感觉==所以真气一泄,就卡了。
就像有的同学说的那句话,“穿越千山万水历尽万难,不过就是为了与你相见。”我写了八万字,就是为了写到艾老师说的那句我叫艾景初……
表每天来刷,我看到留言会好内疚好纠结,最后就会没勇气看留言了。
爱乃们╭(╯3╰)╮
☆、7——2
曾鲤不是个磨叽的人,既然对方都说了没事,她也懒得继续瞎操心,免得让人觉得烦。接下来的几个星期,因为工作上事情多,加上刚开学咖啡馆也很忙,她就这么匆匆忙忙地过了。
周末的时候,网站的几个朋友约好吃晚餐,曾鲤便将到她小蜗居里蹭饭的伍颖一同带了去。吃过饭,宁峰说有几张网站搞活动还剩下的电影票,伍颖最爱看电影,便一口答应着不看白不看。于是,八九个人一起去了影院。
男的和男的坐,女的跟女的坐,而曾鲤正好夹在宁峰和伍颖之间。刚看了个开头,曾妈妈就来电话。她的铃声很大,急忙接起来。
“上回的事情怎么样,你好歹跟人家回个话啊?”曾妈妈披头就问。
“什么怎么样?”电影正处于开场的小高潮,曾鲤沉溺其中对于突如其来的这句话有点摸不着头脑。
“你秦阿姨给你介绍那男的!”
“哦。”
“人家说了,对你挺满意的,说给你打过电话,但是没打通,都十来天了,不知道你是怎么个想法。”
“我在看电影,回头说。”曾鲤一脸无奈地收线。
她将手机随手捏在手里。这时,伍颖的饮料瓶子掉地上,滚到曾鲤脚下。曾鲤随手弯腰替她拾起来。她弯腰后,手里那个还没锁键盘的手机,被不小心拨了个电话出去,而号码是艾景初的。
此刻的艾景初,正堵在回家的路上,周末的晚高峰比平时要持久得多,也不知道是不是前面又出车祸了,正处于单向放行,每辆车都是以龟速缓缓前进着。
他见手机响了起来,瞄了一眼车子中控台上液晶屏显示的号码,然后按下方向盘上的接听键。
“喂——”他说。
那边没声音。
过了小半会儿,他又喂了一下,对方还是没吱声,接着他又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衣服的摩擦。
他便知道是她无意间拨出来的。这种事他不是第一次遇见,几乎可以说经常了。因为他的姓比较特殊,A字母开头,在很多人电话薄里头都是排在最前面的联系人,于是,时不时都会被随手误拨。
前面的车又挪了两三米的距离,他跟上去迟了些,旁边车道的一辆出租车见他们这边挪得快些,便想变到他这根道,卡在面前去。那司机方向盘甩得极快,本来堵车大家都挨得近,他听着电话一走神,差点磕人家尾箱上,幸好刹车踩得及时。
待他重新起步朝前的挪的时候,瞄了一眼中控的显示屏,电话还通着……
另一头的曾鲤已将手机放在身侧的大衣口袋里,和伍颖分享着一桶爆米花,咯吱咯吱的。
荧幕上,一个美国人拿了把喷火枪对敌人喷了起来,所及之处一遍火海,随后还扔起来燃烧弹。
“想起以前美国佬就用这东西我们人民志愿军,就觉得残忍,活活给烧死了也不敢动。”伍颖说。
“你说的是黄继光?”曾鲤说。
“黄继光是堵枪眼的那位。”伍颖没好气的说。
“堵枪眼的不是董存瑞么?”
“曾鲤,你没治了。”伍颖翻了个白眼说,“我党教育了你十六年,算是白搭了。”
看完电影,宁峰主动要送曾鲤和伍颖回家。
伍颖说:“好吧,反正懒得打车。不过我要去医院,和曾鲤家不是一个方向。”
宁峰答:“没关系,我先送她再送你。”
曾鲤瞅着宁峰的背影,突然觉得刚才自己真傻,居然坐在中间挡了伍颖的桃花。伍颖不是第一次和他们出来吃饭,她以前居然没怎么看出来。而伍颖自己则完全一副茫然地以为宁峰真的只是想送人回家。
曾鲤摆手说:“你送伍颖吧,她要去医院,我回家比较方便,搭公交都不用倒车。”
她一个人上了公交车,摸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然后才慢慢地回了曾妈妈的电话。
“我给你说,曾鲤,今天我碰见一个老街坊,说是老太婆的房子要拆迁了。”
“拆迁?拆了干嘛?”
“县里要办一个豆腐干的食品工业园,正好要征用那块地,正在挨家挨户发表调查,你也留个心,别又给那些姓曾的耍得把戏给骗了,他们家没一个好东西,都惦记着你那一份,明明是你的名字,还占着不给,就欺负我们娘儿俩……”曾妈妈口若悬河地说个不停。
曾妈妈口中的老太婆便是曾鲤的奶奶。
曾家本来在县城里有个四合院,后来几十年前大伯结婚的时候分了家。老太太一个人就留了个小偏房,其他分给几个儿子。曾鲤的爸爸因为顶替了老爷子在厂里工作,有个饭碗,于是没有分到。
老太太大概一直对此耿耿于怀,又惦记着跟着母亲外嫁的曾鲤,怕她没亲爹受委屈,于是过世之前,托了个熟人又花了点钱,将自己那间屋子的产权过给了曾鲤。
这事,是背着其他儿子儿媳办的,直至老太太过了世,大伙儿才知道。那一下,差点闹翻天了,幸好是丧事办完后才东窗事发,不然指不准会把老太太从棺材里摇起来说清楚才行。
然后,那房子名字是曾鲤的改不了了,但是一直被他们占着。
连曾爸爸也不乐意,觉得女儿分了本该属于他的那一份。
曾妈妈去闹过几回,无奈鞭长莫及,就搁下了。
眼见曾妈妈在电话里又要把几十年的旧账翻出来唠叨一遍,曾鲤便说了句:“妈,电话快没电了。”
曾妈妈这才想起另一件事情:“赶紧给那个顾海东去个电话。今年自己都25了,你这也嫌那嫌,究竟要找个什么样的,你自己掂量。别东挑一盏,西挑一盏,最后挑了个漏灯盏,见好就收吧。”漏灯盏是曾鲤老家的家乡话,指漏油的劣质油灯。
“知道了。”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跟她妈还有伍颖妈一样,以前生怕女儿谈恋爱,结果忽然一下又更怕她嫁不出去。
“还有,”曾妈妈补充,“你那个心也别搁在于易身上,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舔着脸给他留地方呢?”
一听到于易的名字,曾鲤的眼眶呼啦一下就红了,不再说话,一言不发地掐了电话。
随后,她静静地捏着手机,坐在回家的车上,眼睛盯着窗外的霓虹灯,半晌没有动一下。
过了片刻,她整理了下心情给上次那男的去了个电话。
给她介绍相亲对象的是曾妈妈的朋友,姓秦的阿姨,人非常凶悍,一张嘴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周围没有人不害怕。曾鲤自然也惹不起她,所以连带那位相亲对象也不敢怠慢。
“你好,是顾海东吗?我是曾鲤。”她说。
“哦哦哦,你好。”
“听说你前几天给我打过电话,不好意思没接到。”她好脾气的解释。
“没事没事,那你现在有空吗?吃过饭的话,看场电影吧?”
“我刚从电影院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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