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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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定坤对女人倒是素来大方,随口道:“孙氏走后,留下了不少衣裙,本来也是想捐给教会的。知惠你要是不嫌弃,可以去挑选一条裙子。孙氏她不爱跳舞会,大部分的裙子都没穿过。你看中了什么,只管拿了就是。”

余知惠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感激地望向容定坤:“姨父,这样好么?”

容定坤十分享受被美貌少女崇拜仰望的感觉,不禁露出温柔又慈爱地笑容。

“去吧,把自己打扮漂亮些。知惠这些年都不常来了,你姨母常念叨着你。你有空多来走走的好。”

余知惠眼里的欣喜就像涌动的春泉一般。她开开心心地道了一声谢,拉着冯世真,脚步姗姗地退了下去。

冯世真迟了半步,望见容定坤含笑的目光又在余知惠窈窕的背影上扫了一遍,像是品味着一道甜点,回味无穷。

孙少清走后,她的东西还原封不动地留在西堂里的。容定坤宠孙少清的时候,出手很是大方,给她做的各种衣帽鞋子装满了整个三面大衣橱间。雪亮的灯光照着那些绸缎皮草,名牌鞋包,余知惠心里五味杂陈。

“这么好的衣服,捐了怪可惜的呢。”余知惠拿起一件缀着亮片的跳舞裙在身上比划,爱不释手,“姨爹这么宠她,她还是跑走了。到了外面吹风吃苦,不知道有什么好的?”

这话出自一个受过现代教育的女大学生之口,还真让冯世真忍不住对余知惠侧目。

“孙小姐她,想必更爱自由吧。”

余知惠不屑地翘起嘴角:“哪里有绝对的自由?手头拮据的时候,连每日菜钱都要精打细算,那样的自由要来何用?自由,就是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可我不觉得普通人认为清贫寒酸的生活是他们想过的。”

她这话说得倒也不是没道理。冯世真无可反驳,转身挑衣服。

冯世真心里一直惦记着孙少清,不知道她人在日本好不好。不过以孙少清的坚毅和聪慧,纵使吃些苦,也定能坚持过来,活出精彩。孙少清若是听到余知惠对她的评价,怕只会哂笑一声,道一句“夏虫不可语冰”吧。

“冯小姐,你看我穿这身如何?”余知惠手里拿了一件金红色的跳舞裙,十分艳丽。她平日衣着都很素净,没想原来也是喜欢鲜艳颜色的。以前穿得素雅,也是为了符合自己书香落魄人家闺秀的形象。

“我记得芳林这次的舞裙就是红色的呢。”冯世真说。

余知惠不好同容芳林撞色,只得依依不舍地把裙子放了回去。想到自己身为表姐还要避让表妹,她心里很是不痛快。

若她爹没死,哥哥们不败家,她们余家还是正经的,名门望族呢。容芳林这种暴发户家的小姐,哪里有资格和她比较?#####

五十二

冯世真从一堆裙子里找到一条牙白色的缀着珠花和流苏的跳舞裙,觉得十分眼熟。随后她想了起来。在容定坤小书房的抽屉里,有一张孙少清穿着这条裙子和容定坤在一个跳舞会上合影的照片。

容定坤唯独收了这一张照片,可见要不是当时场合有纪念意义,就是他很喜欢孙少清这身打扮。

冯世真望着余知惠如小猫落进渔网里一般开心地到处挑选衣裙的身影,方才容定坤不动声色地打量外甥女的神情自她脑海里一晃而过。

她眼眸闪动,缓缓地,露出一个热忱的笑来。

“余小姐,我觉得这条裙子极适合你呢!”

余知惠回头一看,也有几分喜欢,却顾虑道:“会不会太素了点?”

“多雅致呀,可衬你的书香气了。”冯世真满口赞道,“你看,还是巴黎的高级定制呢!我想起来了,孙小姐去年跟老爷去过法国,定是在巴黎做的这条裙子。”

余知惠一听是法国货,双目发亮,立刻把裙子接了过来。

余知惠腰肢纤细,手脚修长,裙子虽是直身的样式,可穿在她身上,依旧能展现出一股娉婷之姿。

冯世真又找来一条珍珠项链,一双白漆的高跟皮鞋,让余知惠穿戴好。

“瞧,我说的没错吧。”冯世真站在余知惠的背后,扶着她的肩,同她一起望着镜子,“余小姐这么一打扮,冰清玉洁,好似仙女下凡似的。到时候在舞会上,不知道多少男士会为你倾倒呢。”

余知惠被恭维得满脸红晕,娇羞笑道:“冯小姐说笑。我倒像是灰姑娘,不过是借身华服穿戴几个小时罢了。”

“既然是灰姑娘,那定有王子在舞会上等着邂逅你呀。”冯世真嫣然一笑。

她们两人选好了衣服走出西堂,容太太也带着女儿们回来了。见了外甥女,容太太很是开心,不仅留余知惠吃了晚饭,还打开妆盒,送了她一对珍珠耳环配那条项链。

“现在也就你娘还惦记着我了。”容太太说着,眼眶就红了,“黄家男人也没几个好东西,敷不上墙的烂泥。见我在容家说不上话了,便对我不闻不问了。亏我还为了这些兄弟和自己丈夫闹得这般不愉快!”

“姨母别为了那些薄情寡义的人生气呀。”余知惠温言细语地安慰着容太太。

容太太拍着她的手,问:“你同秀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余知惠脸色黯淡了下去。

“别怕。”容太太赌气道,“他这个吃里爬外的,配不上你。舞会那日多的是家世好的年轻俊才,姨母定要给你再挑一个好夫婿!”

这话一出,不论是欲迎还拒的余知惠,还是在一旁装着翻杂志的容芳林,全都在心里乐开了花。

眼看时针指向了九点,余知惠才起身告辞。

冯世真送她上了车,折返回屋,进了自己的房间,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离容大少爷的生日宴会只还有几日了,整个容府基本已经准备就绪。冯世真自己都不想承认,她竟然有几分期待。

不仅仅是因为到时候会有好戏上演,也因为这会是一场对于女孩子来说充满了梦幻的舞会。

或许那是自己深深埋藏着的少女的心在作祟。那个被囚禁在身体里的女孩怀着冯世真最后的单纯和天真。她向往着一场盛大华丽的舞会,能穿着美丽的舞裙,和英俊的少年翩翩起舞。

水晶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香气氤氲,乐曲悠扬,是一场一生只经历一次,却永远都不会遗忘的美梦。

门上忽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这么晚了,会是谁?

走廊里却空无一人。冯世真低头,发现了挂在门把手上的一个纸袋子。

还是这一招!

冯世真关上门,从纸袋子里取出了一个盒子。盒子里有一张卡片,以及一瓶香水。方方正正的瓶子,装着金色的液体。

展开卡片,容嘉上遒劲秀挺的笔迹展现在眼前。

“偶然发现,觉得气息十分适合你。感谢先生为我的生日会辛苦操劳,还望笑纳。嘉上。”

冯世真拔开瓶盖,轻轻闻了一下,一股馥郁优雅的芳香涌入鼻端,浸入肺腑,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什么香水?冯世真看着瓶子上的“CHANEL”字样,觉得在哪本杂志上看到过。

而这一缕方芳香似乎就此留在了胸臆之中,随着每一下呼吸浮动,直至冯世真入睡,都还飘散不去。

十一月九日,容家大少爷二十岁的生日。

天刚蒙蒙亮,容府就已经醒了过来。冯世真听到外面传来管事指挥听差们做事的声音,睁开眼,窗外的天空还是蓝灰色的。

听差们把长条方桌搬出来靠墙摆放,女佣们哗啦抖开了洁净的餐布,犹如展开一面面旗帜,铺设在了餐桌上。花店的车开来,一捧捧还带着露水的花束被卸下,由娘姨们的巧手插进花瓶里,再端到各处,将整坐大宅妆扮起来。

精美的瓷器由带着白手套的听差小心翼翼地捧着,放在长桌上。妆点用的烛台插上崭新的白烛,晶莹剔透的水晶酒杯堆成小塔,镀银的餐具整齐地叠放在盘子中,等待客人拿取。一箱箱美酒从酒窖里搬了出来,准备冰镇或加温。

容家明亮宽敞的书房里,衣冠楚楚的容家人聚在鲜花妆点的壁炉前。

容氏夫妇坐在沙发上,把一对双胞胎小女儿抱在膝头。后面,站着俊朗挺拔的大少爷,两个娇媚俏丽的长女和次女。大姨太太抱着三少爷。还没出月子,却撑着出院的二姨太太也刻意打扮了一番,抱着襁褓中的小儿子。

一家妻儿老小全部都簇拥在容定坤的周围,除了容嘉上,全都对着镜头露出了和美的笑容。他们仿佛天下最幸福的一家人,如同容氏王朝里的皇族,华丽耀眼。而容定坤是这个王朝的皇者,大全独握,统治一方。

照相师手中的镁光灯唰然一闪,将这一幕定格。

乌金西沉,晴空无云,满院浓烈金辉同幽蓝阴影交相呼应。

容府的大铁门朝两边拉开,一辆辆漂亮气派的小汽车驶进了容家的庭院。金黄的落叶随着车尾气流飞旋飘扬。

衣衫光鲜的男女宾客面带笑容地走下了车。珠宝折射着碎光,皮草厚重华美。空气中很快就充斥满了各种香水和雪茄的味道,盖住了鲜花天然的气息。

容嘉上穿着一身做工考究的黑色西装,衬衫雪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衬得侧脸轮廓分明,线条硬朗却不失优美。他毫无富家子的脂粉气,精干利落得好似一株沐浴着骄阳的白杨,聚集了所有宾客的目光。

“虎父无犬子!”

“果真一表人才!”

“容老板儿女都如此优秀,真是好福气!”

容定坤的自豪得意掩饰不住,全都化做了热烈的笑容,舒展在了脸上每一根细纹之中。

年轻的小姐们聚在一起聊天,却心不在焉,目光不约而同地朝容嘉上瞟去。

容嘉上回上海有半年了,却从没出席过正经的社交舞会,连小报都拍不到一张他清晰的照片。太太小姐们都听说容家大少爷生得好,却不知道究竟有多好。外界一时传他顽劣乖僻,一时又传他年轻有才,都把人绕糊涂了。今日亲眼一看,竟然是个琼枝玉树、矜贵优雅的贵公子。女孩子们顿时芳心如花绽放,照得满庭春色绚烂。

杜兰馨随家人抵达的时候,凑巧杨秀成也带着余知惠刚到。两群人在门口碰了面,杜兰馨一袭酒红舞裙,艳丽得好似怒放的牡丹。而余知惠穿着白裙,像一株怯生生的茉莉花,被杜兰馨的气势压得有些抬不起头来。

唯独容定坤见了余知惠,愣了一下,一时没有挪开眼。而杨秀成大概看多了茉莉花,反而觉得牡丹艳丽绝伦,也忍不住看了又看。

余知惠被容定坤看得又尴尬,又有几分得意。杜兰馨妩媚的眼波好似春天的柳枝,轻轻地从杨秀成的肩上抽过。

这一幕很是值得考究,可惜最该留意的容太太却忙着和一位大帅的爱宠小妾说笑,错过了好戏。

又是一批来客抵达。容嘉上按捺住烦躁的情绪,挺直背脊,挤出公式化的微笑,同客人握手寒暄。

仿佛有一只手轻轻地拨动了心弦,容嘉上的心突然砰然一动。

他下意识转身向大厅望去,继而,宛如电流火花在脑回路中迸发,耳中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一个身段修长窈窕的年轻女郎正扶着栏杆,自水晶灯的碎光之中,款款而下。

大厅里明亮温暖的灯光照在她绣着暗银线的群青色的裙子上,将之染得时碧时蓝,如阳光下变幻莫测的海水。袖口和裙摆的黑色流苏抚着女郎光裸洁白的肌肤,匀称的双足踏着一双银色皮鞋。

她的长发烫着波浪的弧度,挽在了脑后,一根暗金色的细发带挂在额前,流苏在鬓边轻轻摇摆。除此之外,通身上下,只有耳朵上一对珍珠耳扣,和脖子上一条细长的黑珍珠链子做装饰。

这是一身最标准的西方上流社会名媛的打扮,优雅且摩登,华丽又不张扬。冯世真这样看上去,远比容家姐妹更像一个名门闺秀。她的端庄仿佛与生俱来,举手投足从容优美,宛如一只高贵的天鹅,缓缓步入人群之中。

容嘉上回过神来之际,才发现自己人已经站在了楼梯下。

冯世真站在台阶之上同他四目相接。心有灵犀,两人嘴角同时绽放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五十三

“冯小姐。”容嘉上微微侧头,优雅一笑。

一缕淡雅幽香漂浮在空中,那是他精心挑选的香水的气息。

“容公子。”冯世真笑眯眯地将包装好的礼物递了过去,“祝你生日快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是什么?”容嘉上掂了一下,觉得盒子颇沉。

“拆开看看呀。”冯世真眼里闪着慧黠的光。

容嘉上来了兴致,两下就把包装拆开,打开了盒子。

“这是……六分仪?”

冯世真点头:“以前的航海家用这个仪器来寻找方位。你说你想做一名飞行员。我觉得,在天空中翱翔,也就等于在云海里航行了吧。嘉上,希望你终有一天能放手追寻自己的梦想,在万丈蓝天之上,做一名自由无畏的船长。”

纯铜的六分仪沉甸甸地躺在容嘉上手中,他觉得背脊上有一阵强烈的电流窜过,让心脏都几乎停止了跳动。

“我……”容嘉上凝视着那个笑得温柔缱绻的年轻女子,激烈的情绪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就要爆炸出来。

“世真,我……”

“大哥。”容芳桦欢快地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桥本小姐。诗织,这是我——”

“阿上?”

厌烦的表情倏然冻结。容嘉上缓缓转过身去。

重庆山城的水气仿佛浮动在鼻端,混着少女发间玉兰花的清香。阳光总是穿不透湿润的云雾,草叶上凝结着晶莹的露水。

容嘉上趴在大石头上,望着音乐教室里随着钢琴声跳舞的少女。

少女忽而转过头来,朝他嫣然一笑:“你要偷看我多久?”

穿着军校制服的少年险些从石头上跌下来。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经历心动。

“是你?真的是你?”少女踉跄着上前两步,眼中盈着欣喜的泪水。她呜咽了一声,像一只白鸟似的扑进了容嘉上的怀中。

容嘉上后退一步接住了她,低声道:“诗情……”

“你们认识呀?”容芳桦惊讶。

容嘉上扶着哭泣的少女,有些茫然地朝冯世真望去。

冯世真已走下了楼梯,目光里带着好奇,打量着桥本诗织。

那是一位身材纤细修长,梳着日本女学生头的年轻女孩。她皮肤白皙,五官清秀,眉目清淡,哭起来如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少女自容嘉上怀中抬起头,湿润的双眼闪动着晶莹秋波,仰望着容嘉上。

“阿上,你不是姓唐吗?你怎么又成了芳桦的大哥?”

“唐?”容芳桦说,“原来如此。大哥在重庆读书的时候,爹爹怕他不安全,就让他用了他舅舅家的姓。诗织,你们难道是在重庆认识的?”

桥本诗织含泪点头:“可不是么?芳桦,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那个总是偷偷在我窗台放花的男孩子吗?”

“难道那人是大哥?”容芳桦恍然大悟,“天,真想不到大哥也会做这么浪漫的事!”

冯世真表情没有变,但眼睛里的笑意消失了。容嘉上左胸一阵抽痛,下意识把桥本诗织从怀里推了出去。

“阿上?”桥本诗织一怔,眼中霎时溢满了忧伤。她咬着唇,强笑道:“抱歉,这样的场合,我不该缠着你又哭又闹的。”

“没有的事。”容嘉上忙道,“我是太惊讶了。诗儿,你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

桥本诗织感慨道:“真是造化弄人。你走后没多久,我爹就派人来接了我们回家,我和我哥哥都恢复了身份。我也想找你,却发现不知从何找起。本来以为这辈子都要和你错过了,没想我们竟然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又见面了。阿上,你当初告别的时候,说我们有缘会再见。你还真说对了。”

回忆起少年往事,容嘉上神色逐渐温柔:“你看起来过得不错。”

桥本诗织穿着一条粉色的跳舞裙,珠光宝气,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常年一身白衫黑裙、清贫又文雅羞涩的女学生。

“你也很好呀。”桥本诗织婉约一笑,眼角眉梢有着掩饰不住的自得,“阿上,我做梦也想不到,会这样和你重逢。”

“怎么都聚在这儿?”随着一声慵懒动人的问候,杜兰馨端着一杯快见底的鸡尾酒,姗姗而来。

三个女人,呈三个对角,将容嘉上包围住。容嘉上左右看了看,低声噗哧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自嘲。

“这不是冯小姐么?”杜兰馨啧啧,上下打量着冯世真,“你今天可真漂亮,差点都认不出来了!”

“杜小姐才是艳压全场呢。”冯世真谦虚笑道。

杜兰馨的目光从容嘉上僵硬的面孔和容芳桦尴尬的笑脸一一掠过,终于转移到了陌生的桥本诗织身上。

“这位是……”

“是桥本会社家的三小姐。”容芳桦讪讪道。

杜兰馨对桥本小姐的红眼圈视若无睹,道了一声幸会,也不多寒暄,转头对容嘉上说:“我爹和大哥来了,伯父让我们过去呢。”

“失陪一下。”容嘉上朝桥本诗织点头,又深深地看了冯世真一眼,随着杜兰馨走了。

桥本诗织看着杜兰馨把胳膊缠在了容嘉上的手臂上,脸色顿时有些复杂。

她强笑着问容芳桦:“那位小姐好漂亮,不知道是谁。”

容芳桦尴尬得有些抬不起头,道:“是富民银行家的杜二小姐。”

“她同你哥哥的感情还真好。”桥本诗织笑眯眯道,“我没听阿上提过,是他回上海后才认识的?”

“是的……”容芳桦喏喏道,“他们……嗯……和那后”

冯世真在旁边看着都替容芳桦为难,却碍着身份没法帮她说两句。她同情地看了容芳桦一眼,安静地走开了。

桥本诗织的注意力全被艳光照人的杜兰馨吸引了去,也并没怎么留意冯世真。

冯世真走在人群里,目光在宾客中搜寻。

“看什么?”忽而有人敏捷地摸了摸她的耳朵。她猛地回头,就见冯世勋含笑站在她面前。

“我就知道是你!”冯世真开心地挽住了兄长的手,“正在找你呢。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下楼前。”冯世勋上下打量着妹妹,满眼惊艳,“新做的裙子?”

“好看不?”冯世真轻盈转身,绸裙折射着柔和的光芒,

“好看。”冯世勋认真地说,“我的妹子是全场女人里,最漂亮的那一个!”

“其实是二姨太太借我。”冯世真笑道,“她出院后对我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有时甚至热情得让我吃不消。你到底给她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冯世勋促狭一笑:“独门秘方,可不能告诉你!”

冯世勋高大俊朗,温文儒雅,纵使西装并不名贵,可也依旧吸引了不少年轻女孩侧目打量。二姨太太对他怀着的心思不敢告人,也只好加倍对冯世真热情了。

“哥,”冯世真笑颜娇俏,“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在院子里听着隔壁的收音机跳舞吗?”

冯世勋想起童年亲密无间的往事,笑容充满了温柔怀念,“等将来哥哥赚了钱,给你做漂亮的跳舞裙,再不让你找别人借。”

日头西斜,屋里的水晶灯已经都点亮,照得大厅金碧辉煌,也照得女人们的珠宝和男人们的金色怀表链子闪闪发光。美酒和丰盛的食品从大厅一直铺设到后院草坪,孩子们奔跑嘻嘻。

香槟砰地一声打开,引起欢呼和掌声。

乐队演奏着轻快悦耳的乐曲,酒杯轻轻碰撞出清脆悦耳的声音,客人们优雅斯文,轻言细语地交谈说笑。

“刚才那么认真地在看什么?”冯世勋问。

“看宾客。”冯世真朝大厅里望去,“看看同容家交往的,都是些什么人。”

巨富的商贾,当红的明星,帮派的头目,军阀将领。还有洋行的大班,外国使馆的参赞,以及来自南面的庄园主。似乎全上海的名流全都聚集在了容家的舞厅里。

而容定坤正同两个日本人在交谈,态度十分热情,甚至有几分谄媚之色。

“都说容定坤最近同日本人打得越来越火热了。”冯世勋同妹妹看到了一处,“日本人野心不小,最近在东北的各种动作也越来越多。容定坤自己也是个大毒虫。他们凑在一起,真是蛇鼠一窝,物以类聚……”

冯世真下意识说:“你这话怎么和容嘉上说得一样?”

“容大公子会这样说自己家?别逗了。”冯世勋不以为然。

聚光灯照亮了乐队台,熙熙攘攘的大厅逐渐安静,都知道主人家要准备讲话了。容嘉上一脸木然地挽着已有点微醺的杜兰馨,朝等在舞台边的两家父母走了过去。

在这安静的片刻,门口听差的高声的唱和显得又清晰又突兀,钻进了所有人的耳中。

“永利银行,孟老板道贺——”

冯世真呼吸一窒,搂着兄长的胳膊不禁一颤。

满场众人,不论认识不认识来客,都随之转头望去。

高大矫健的男子身穿笔挺的西装,披着西装大衣,于众目睽睽之下,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好似一匹猎豹,从容地踏进了猎物们的领地,又如一股冰冷刺骨的雪水,瞬间就冲散了满场暖意。

而正因为他聚集了所有人的目光,所以没人注意到容定坤突然血色尽褪的脸。

“认识?”冯世勋注意到妹妹异样的脸色。

“怎么会?”冯世真淡淡道。

孟绪安优雅地摘下了礼帽,露出了英俊而略显阴郁的面容,目光越过众人投向灯光焦距的台上,直视容定坤僵硬的面孔。他就像是对着猎物露出獠牙一般,温和有礼地笑了起来。

“容老板,别来无恙。”#####

五十四

第七章·生日舞会

七个月前。

礼查饭店的私人包间里。

房间装修得十分奢华,脚下是猩红色的羊毛地毯,墙壁上挂着仿名画,唯独花瓶里的鲜花经历了整日,已有些凋零。粉色的花瓣落在了斗柜上,又被听差行走时带起的风掀起,飘飘然落在了地板上。

听差端来了茶具,斟了两杯,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骨瓷茶具相当精美,镀着闪亮的金边,小银勺子也精致可爱。若是在平时,冯世真定会对这茶具爱不释手。

“小姐贵姓?”对面那位男子端起了茶杯,轮廓分明的面孔在氤氲的水气中有几分模糊。

“免贵姓冯。”冯世真忐忑,眼角不住朝门口扫,“抱歉打搅了您。我该走了。”

她起身。站在门边的黑衣人往旁边迈了一步,挡住了门。

冯世真面色发白,有些瑟缩发抖。

“冯小姐不用怕。”男人低笑着,“把话说完了,我自然会放你出去。请坐。”

冯世真只得咬牙坐下,重新打量这个男人。

他看着不过而立之年,轮廓十分英俊,富贵且优雅,眼神却深如望不见底的寒潭,散发着幽幽凉气。

这个面孔有几分眼熟,也许在小报的花边新闻上见过。他十分富有,穿着名贵考究的西装,带着精致的腕表,包下礼查饭店这一套豪华奢侈的套房。

“我姓孟。”男人抿了一口茶,好整以暇道,“冯小姐寻容定坤,有什么事?”

冯世真见既然走不成,倒也镇定了下来,反问:“请问孟先生是容老板什么人?”

“故人。”孟绪安浅笑。他笑起来很好看,却依旧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十多前年,我和容定坤险些成为了亲戚。冯小姐找他什么事?我或许能帮个忙。”

冯世真目不转睛地盯着男人看了半晌,说:“我想问他,闻春里的大火,可是他指使人放的?”

她的直爽坦白勾起了孟绪安兴味一笑。

“若我就可以告诉你,就是他干的呢?”

“证据。”冯世真说。

孟绪安抬起手,手下立刻把一支雪茄递到他手上,点燃了。

香烟袅袅之中,男人缓缓道:“你既然能找到这里来,就说明你自己也查得差不多了。买闻春里地皮的大盛公司,是一家空壳公司。但是里面有个王襄理,只在签合同的时候露过面,他是容定坤的人。他实际上的职位,是三阳实业的总经理助理。而三阳实业由容氏集团控股。”

冯世真一言不发。

男人吐了一口烟,望着女孩紧绷着的脸,“而火烧闻春里的指令,是容定坤亲自下的。最初至少想吓唬一下住户,没料到老房子年久失修,最终酿成大祸。这事影响太大,就连容定坤也有些怕,于是对内下了死令瞒着。当初替他办事的那几个人,最近接二连三地也都不是失踪,就是死于意外了。”

冯世真强制镇定的表情这才终于被撕裂,露出了积压太久的怨忿和惊怒。

“孟先生如何知道得这么详细?”

“因为我的人在窃听他的电话和电报。”孟绪安抖了抖烟灰,仿佛说的只是一件极其简单平常的事。

“我听不懂这些东西。”冯世真站了起来,“谢谢您的款待,但是我真该走了。”

门口的黑衣人岿然不动,手放在枪套上,同冯世真对视。

背后,孟绪安慢条斯理地说:“如果说,我给你一个机会,让你向容定坤报仇呢?”

冯世真转身冷笑:“也许我并不想向他报仇呢?毕竟,我如今家道中落,弱小无能。容定坤不需要动指头,而是吹口气,就能把我吹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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