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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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想来好像也没有那个必要了，他拿着那本自传又有什么用呢。

到最后了，她还是什么忙都没有帮上呢。

“你的声音怎么怪怪的？”季眠克制住心里的不安，放软声音哄她：“让我开门看看你好不好？”

“不好。”凌幼灵扁着嘴，红肿的眼睛里又瞬间溢满了眼泪：“你开门我就马上走！”

季眠急得跺脚：“为什么？你还在生我气对不对！”

——笨蛋季眠，她没有生气呀。她怎么会舍得生你的气呢。

凌幼灵把颤抖的躯体贴在门上，仿佛这样就能穿过铁板触碰到季眠忧心忡忡的脸庞。

以往都是他在惹她担心，这回终于也轮到他为她着急了。

现在她最应该做的，就是得意洋洋地说几句风凉话来纪念这一刻，而不是像个傻逼一样，贴着门板，连哭都不敢哭出声。

“你最近总说你要走、要消失。”

没有得到回应的季眠情绪低落，他叹了一口很长的气，用力地眨了一下干涩的眼睛：“我是怕你真的计划离开我，才表现的这么偏激。”

“我今天找了你很久，都没有找到你，直到傍晚时我已经想通了……”

“凌宥，一定要走的话，你告诉我一个回来的日期好不好。好歹我能知道，要等你多久，还有，要在哪里才能等到你。”

季眠在妥协。

擅长耍手段逼人就范的季眠，在妥协；擅长宁死不屈、固执己见的顾九歌，在妥协。

面前的世界是假的，可他是真的。

她固执的认为，他是真的。

连带着他们的爱情，他们的经历，他们的回忆，还有这一刻，都是真的。

她从没有感受过这么真实的痛楚。

“不好！”

凌幼灵努力憋住哭声，重重地重复：“不好！”

“你是……等不到我的。”

没有回来的日期，她不会回来了。

理智在叫自己不要哭，可到最后一句她已是哭得不能自已。

太迟了。

没有时间了。

季眠听到她哭，不管不顾地就打开了门，可是，还是迟了。

被门带动的一小股风轻轻吹过凌幼灵的面颊，她如愿以偿地站在他对面，再见他一眼。

“凌宥！”

季眠失控地大喊着。

方向是凌幼灵身后的那个楼梯口。

原来……她已经变成透明的了。

他再也看不见她了。

竟是到了……最后一面了吗？

少年的面容清俊，眉头紧皱，深锁着一份愁绪。他既不是初见时顾九歌的那副冷淡疏离，也不是恶劣季眠的天真娇媚。他好看，沾染了血肉情感的好看。

他是，她心爱的少年。

季眠喊着她的名字，光着脚追了出去，一眨眼就消失在了漆黑的楼道里。

家门敞开着，为了迟到的女主人。

一室暖黄、饭菜飘香，他为了将功补过第一次下厨了，大概想她回来时，给她一个惊喜。

这么难得，她都没有尝到一口。

“季眠，季眠！我在这里呢！”凌幼灵追在他身后嚎啕大哭。

她明明哭得那么用力，全世界却像是都听不到她的声音了。

往前跑呀，往前跑。

前路宽敞敞，前路亮堂堂。

瘦弱的身躯渐渐隐没在少年的呼唤声中。

然后，连她自己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

※、第56章 杀入地下救真爱

透明的、不会流动的介质。

被介质包裹着的，一个很美很美的梦。疼痛、黑暗、尖叫、恐慌，都被隔绝在梦境的外面。

强烈光线压在睫毛上，亮光的世界仍旧是一片混沌。

0&0没有醒来，0&0安静得像是已经死去。亮晶晶液体窝在眼睛的缝隙里，滚着她的伤心落下来。

“为什么，她一直哭，却不愿意醒来呢？”

男人把自己的手搓热，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落出一滴，他就擦去一滴，不厌其烦。

“活该！之前我就说不能关掉控制程序，你非要我把信号中断掉。现在发生未知错误，我也没法解决。”声音的主人愤怒异常，恨不得自己的话里能带点火星子，一口喷死坐在那的男人。

“57，请你注意自己跟我说话的态度，我是地下实验室的客人。”男人的语气凉凉的，与他温柔的动作对比鲜明。

“是，尊敬的季眠先生，谢谢你的不请自来、强行闯入，”57一脸要笑不笑：“我怎么敢让您不满意呢？请您再耐心等待片刻，我的经验判断，身为入侵者的你都已经从拟境脱出，0&0很快也会醒来了。”

“嗯，千万要醒来呀。”

季眠脸上露出了一个苦苦的微笑，这句话是冲着0&0说的。

“呵，”57看他那副情圣的样子无比不顺眼，忍不住又在背后嘀咕了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

“你说什么？”季眠转头，目光直直地定在了57的身上。

“我说你……猫哭耗子！自己敢做还不让人说了？”57被他的眼神吓得哆嗦，不过他心里的怒气也很需要找一个宣泄的出口：“0&0真倒霉，碰到你这个人渣。”

他咕嘟地吞了一口口水，看了一眼0&0.顿时浑身的正义感爆棚：“第一次被当做伴侣娃娃卖出去的时候，我们还觉得她非常幸运，能被大明星季眠买走。你给她取名字，叫什么……颜如玉，这名字可真好，好听得像是要把她变成个人了。直到我看见她快死的样子，我们才知道她在你那过得都是什么样的生活——脖子上写你名字的戴狗链、嘴里塞满奇怪的液体，一听人靠近的动静就开始发抖……是，伴侣娃娃不是人，但她也不是你养的狗啊！”

“按理说，你的颜如玉已经死了，契约自动终止，回到地下实验室的东西和你再没有关系。可是，用她壳子改良的0&0竟保有了一小部分关于你的记忆，我们不知道这段‘瑕疵’被她放在了哪里，记忆芯片明明已经清空干净。”

直觉告诉57，他继续这样肆无忌惮地说下去，会被季眠杀掉，但他看到0&0半死不活的样子，就觉得有些话再不帮她说就没有机会了。

“然后，最倒霉的事情发生了。我们用你和其他偶像的影片对她进行测试，她对你有非常特殊的反应。她很喜欢你……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每天每夜地看你的作品，她是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偶像啊！多可笑，我们费尽心思让她有了智力，她的智力却让她像傻子一样选择了你。”

“为了修改这个瑕疵，我们决定给她进行‘关于过去’的添加，让她和你脱离关系。她一直想去看你的演唱会，我们就打算用这件事作为契机，等她看完回来就为她伪造出你已经去世的消息，让她彻底死心。谁知道她就这么倒霉，倒霉到……那样的人山人海，也能被你发现。”

“原以为你不会找到地下实验室的入口，一切实验照常进行。谁知道你在她传送的档口还是找来了，要我关掉控制系统不说，还执意要和她一起传送过去。现在你自己安全回来了，她却又被你害成了这样！我都想不通了，拟境的你没有记忆，怎么还能把她害成这样了！”

57一口气不断的，说了好多好多句。季眠一直没有冲上来打他，反而是，把怀里的0&0抱得更紧。

等57把气全都撒完了，他才不愠不火地接一句：“57啊，看来你真的挺为0&0的。不枉费她在拟境里也记着你是她爸爸，一意孤行地照顾着懦弱的吴欺。凌幼灵是个傻姑娘，更是个好姑娘，你平时做实验总对她板着一副面孔，但她能感受到你对她的善意。”

季眠长叹一口气，望向凌幼灵：“我是对不起她，道歉的话我会用下半辈子跟她慢慢说。但57，我不欠你们的，地下实验室把她当成商品贩卖，这样的一帮人没资格要我给什么交代。你对事有你自己的推断，但你不是当事人，你的推断不一定是正确的。”

“我爱她。”他的唇柔柔地印上她流泪的眼角，声音小小的，似情人间的呢喃：“从前我伤害过她，但我用我的生命保证，那些事，再也不会发生了。”

有些伤痕，明明是痛在他身上的，凌幼灵却帮他记得。

拟境里，有两个季眠，他们独立成两个不同的人。

现实中，也有两个季眠，他们住在同一个躯体。温暖善良的偶像在不堪重负时，会崩塌成一个吃人的怪兽。

他买了一个不会泄密的伴侣娃娃，不想她真的成了自己一生的伴侣。在他失控的时候，她会一遍又一遍地叫他的小名——九哥、九哥。

她藏好自己的伤口，骗他说他失控时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总是这么会藏，藏到最后把自己藏丢了。

在演唱会上看到她时，他的神智已经不太清醒了，以为她是幻觉。

他从很高的地方跳下去找她，昏迷之前还记得要抓住她，不要再让她逃走。她是他的救命稻草，没有她的话，他会死的。

醒来时，凌幼灵不见了，但他已经知道了她的去向。

他决定，杀入地下救真爱。

稍微迟了一点，她已经进入拟境了。他们要让她忘了他，他自私的不肯，舍去记忆和躯体去她的世界找她。

顾九歌和季眠的同时存在，让他开始正视自己。在凌幼灵的帮助下，他们最终融合成一体。

穿过爱施与的缠绵艰险，他找到了他自己。

历经浩瀚的时间长河，她和他走到了一起。

“季……眠……”

女主角半阖着眼，恍惚之间，像是看到了男主角那双晴空一样明亮的眼睛。

“是我。”他将她背到背上，一步一步地朝地下实验室外面的世界走去。

一派的科研人员赶紧列队欢迎这个恐怖分子撤退，手臂被打穿的教授都忍不住鼓起了掌。

“季……眠……我是……死了吗？”

夏日和煦的阳光落在他的肩头，她搂着他的脖颈，慢慢睁开了眼睛。

“你是，回家啦。我说过，我会一直等，等到你回来的。”

他低低地笑出声，前方是一片生机勃勃的大森林，草丛里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好漂亮、好漂亮。

“这里真好看，我感觉我诗人的血液觉醒惹！”凌幼灵含含糊糊地说着话，声音带着点还没睡醒的迷蒙。

“哦？”季眠来了点兴趣，侧耳倾听。

她张口就来，一边念一边摇头晃脑：“杀入男校救病娇，病娇爱上傻白甜。杀入地下救真爱，真爱长存人世间。”

“不错不错，蕴含了诗人对生活的感悟，很有内涵。噗……哈哈哈……”

“你！你这是憋不住了在笑我？”

“没有，绝对没有！”

关于他们接下来的故事，我们不得而知。

据说是因为太无（恩）聊（爱）了，所以（单）作（身）者（狗）懒得写。

总之呢，就是一句话：一世傻白甜，高宠无虐。

第57章 地下实验室之外

分明很疲惫，凌幼灵却倔着性子，死都不休息。

回到季眠的房子以后，她就眼睛一眨不眨望着季眠，待在他旁边，动都不敢动一下。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呀？”季眠笑眯眯地伸手，摸她的脑袋。

“你好看呀。”凌幼灵傻傻地出声，眼睛弯成了亮晶晶的月牙：“我得多看几眼。”

生离死别这种可怕的东西，是真的没法承受第二遍的。纵使他解释了再多次“他们已经回到了现实”，她仍旧担惊受怕地跟紧他，唯恐他化成一团虚影。

“看太久了，会不会把你看没了呀？”她小心翼翼地问。

“看多久都可以。”

季眠轻声地重复道：“不会变没的。你要看多久，都可以。”

“嗯。”

凌幼灵抓住男人衣角，不安的姿态像一只有圆溜溜大眼睛的无助小犬。

“季眠呀，你不要骗我，你是真的能碰得到我对吧？”

所以，季眠才说，他总在给她带来不幸。

他给她留下的，只有可怖的心理阴影。

“我能碰到你，我一直看着你呢。不用害怕，我在这里。”

他从她的身后温柔地抱住她，把头低下来，靠上她的脖子，将她完完全全地环在怀里。

一个平凡的拥抱，历经了万苦千辛。

知道她现在需要被安慰，所以他努力表现出强大坚定的样子，让她来依靠。

凌幼灵没法离开季眠，季眠又何尝能独活呢。

寻找她的路，他一步一步走的艰辛。

一个空荡到只剩回音的世界，一段漫长到无法想象的路途，以找到她为信念，季眠生生地坚持了下来。

他不再哭、不再闹，因为这些情绪就算表达出来，在意他的那个人也不会看见。

她曾问过他：如果有一天，我突然消失了，你会怎么做？

他当时的回答是：我会找到你，杀了你，再杀了自己。

其实，仅仅是这第一步，季眠就做不到了——不论去到那里，他都找不到自己心爱的小婊砸。

没有道歉的机会，没有挽留的余地，她什么都没有留下，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找她的时候，他混混沌沌的脑子想了许多乱七八糟的事情：

比如，这么迟了，凌宥还没有吃饭，一定会饿的；比如，天黑了，她怕黑呀；夜里气温低，凌宥会不会冻生病了……

零零碎碎，鸡毛蒜皮。

他怎么可能会杀了她啊？他爱她还来不及呢。

说的那么可怕，只是在吓唬她千万不能离开自己。

凌幼灵如果不开心，季眠肯定会比她更不开心。

凌幼灵如果受伤了，季眠恨不得能把伤口转移到他的身上。

他对她的珍视，胜过自己的生命。

凌幼灵如果死去，季眠会毫不犹豫地殉情。

——他没找到她，最终只找到了她挖出的铁盒，上面全是血迹。

凌幼灵是变透明后，意识才从拟境脱出的。

而季眠是如何从拟境脱出的，他一个字都对她不敢提。

“乖，去睡一会儿吧，我守在你旁边。你看上去这么累，需要好好休息。”

轻轻地把少女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季眠在她的额间落下一个吻。

凌幼灵摇头，努力保持眼前的清明：“我要看着你，不要睡觉！现在心情特别好，一点也不困。你跟我讲话吧，听到你的声音，我才会安心。”

——说到底，她还是怕一觉醒来，他会不在身边。

“唔，要听我的声音啊？那我讲故事给你听呗。”

季眠扯过棉被，把怀里的她和自己一起，裹成一个大粽子。

“我想一下，讲一个什么故事……”

他想，要哄睡她，看来得讲一个又长又无聊的故事了。

第58章 季眠无聊的故事

“小婊砸小婊砸，你知道吗，我们的认识比你想象的，还早一些……”季眠闭上眼睛，笑容浅浅。

交扣的十指缠绕成理不清的宿命，他想着，这一刻的他再没有需要害怕的东西了，只要她在身边。

讲又长又无聊的故事啊，那就讲季眠的故事吧。

世上的故事那么多，就数他的故事最难听。

从前有个人，叫季眠。

季是女人那里来的姓，眠是长眠不醒的眠。

名字没取好，所以一生出来就把这辈子毁得七七八八了。

洋装、长发、白色丝袜、漂亮的容貌、疯掉的女人，季眠的童年是一朵开得怪诞又甜美的花。

你靠近他的时候，可以闻到他身上人工经营的香气。

名为季眠的花，小小地径自盛开着，根全部烂掉了，笑脸却娇艳得不可思议。

“娘娘腔，他上厕所是不是蹲着尿尿啊？”

“喂，你小声点，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的背景，还敢在背后议论他……”

季眠转过头，直视说话的人，绽出一个明晃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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