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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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近的距离,一眼便瞧见了浮在陆离脸上的红印。他的皮肤太白了,是那种玉版宣纸一般的颜色,稍微一点痕迹都显眼。

秋来吓一跳,仰头着急抬手,想碰一下,但又不敢摸上去,生气道:“怎么了?谁打的?”

陆离拉下她的手,漆黑的眼睛注视她:“你不是答应过我做什么事之前都先跟我商量吗?现在算什么?”

许秋来挣脱,把手缩回来,转身背对他,“我又什么都没做。”

“可你瞒着我。”

“所以我们在一起就必须分享所有的秘密吗?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好的事情也需要告诉你?”

许秋来下意识不愿意谈论这件事,她现在想起一个小时前的发生的事情还觉得心如刀绞,思绪全然乱作一团麻。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人行道绿灯进入倒计时,陆离追上她穿行斑马线:“我只是担心你。”

“是,担心我,担心我行差踏错。”秋来头也不回,她越走越快。

“我不是孩子了,我清楚我在做什么。我一直克制,一直克制,告诉我自己善恶终有报,一切只不过是因为还没到时候而已,可是你知道我每次等来的总是什么吗?”

“欧洲人给非洲带去圣经,拿走黄金,这世界永远都由那些高高在上的坏人制定道德和准则,然后让一群傻瓜来遵守。我什么都没有,如果我按着他们的规则来,我爸爸的冤屈可能永远没有洗清的一刻。”

“我现在一闭眼,就看见他死不瞑目的眼睛,我再也等不下去了。”

“一天也不能。”

“反正我们一点也不合适。就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上,回到我们不认识的时候,你继续做你的陆神回到你的生活,我一个人完成我要做的事,互不干涉,这样就好了。”

“已经开始了,你说停就停?”

“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感受?”陆离的眼神不可置信,他紧抓住她手,“所以你觉得拉着他们一起下地狱是个好主意,毁掉自己也在所不惜。那么久以来,你从未考虑把在我放在你的人生版图里,我的劝阻、我的心情,还有我付出的喜欢,全都不值一提。”

“是这样吗?”

人行道的绿灯在这一秒停了。

车辆启动从周身飞也似地穿过,他们被夹在危险的车流中,左右闪避,秋来被拢到他高大的臂膀里,终于被迫正视陆离的眼神,漆黑又冷利,仿佛要直视到许秋来心底。

那些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她脑袋里恍惚一空,心里像被盐水浸泡腌渍,掌心收紧,下意识又开始掐自己掌心的肉,指尖扎下去才发现掐到的是陆离,想抽离却又被握在掌中。

“是……”

口型动了好几次,她没能成功把一个字吐出口,因为气息吐出去的一瞬间,她怕自己眼眶里的热流跟着落下来。

许秋来讨厌眼泪,无法掌控自己,懦弱的失败者才流眼泪,她更讨厌在别人面前流眼泪,那代表着她将不堪一击、无能软弱的自己全部暴露在人面前。

陆离喉咙硬了硬,他明白这是许秋来最大的示弱和妥协,他不愿再追问自己不想听到的答案,停顿了两秒移开话题。

“做好人很难,当一个坏人却简单。”

“这座红绿灯,现在违反规则穿过去只需要一瞬间。”陆离指着车流另一端,“你想好了,你是不是要抛开所有人,用自己的人生为他们犯下的错误拿下这张罚单。”

他的手背上都是红痕,如果是以往,陆离早就皱眉喊疼了,现在却动也不动,一双冰冷的眼睛只盯着她。

固执僵持数十秒,许秋来感觉视线撑不住就要模糊下来之际,终于在满街汽车鸣笛声中,听见一声低不可闻的叹气。

他明白许秋来的骄傲,把她揽进胸口。

在肌肤相触的一瞬间,那泪迹飞快悄无声息地融进陆离的黑色卫衣,除了一点冰凉的温度,此外再无痕迹。

“无论你在做出什么决定之前,相信我,告诉我,我只有这个要求,可以吗?”

她的答案像是思索了千万秒,才轻若鸿毛又力敌万钧地落下来。

“……好。”

陆离心中一直悬挂的石头终于落下来,空气中的氧气仿佛直到此刻才抵达他的肺部,顺畅呼吸。

他尽量不想再提这让人僵硬的话题,握紧她冰凉的手,在人行道的红绿灯重新换过来时,随着人流一起抵达彼岸。

“你饿不饿?”

“不饿。”

“但是我饿了。”陆离抱怨,“我从早上八点钟起床工作,到你给我打电话,之后再到现在,还没有喝过一口水。手也疼,”他把那只骨节修长,青葱白玉似的神之右手抬到她面前,“都是你掐的,你平时都这么掐自己吗?自虐能保持冷静还是能得到快感?”

“对不起。”许秋来木木地道歉。

“除了对不起就没有别的什么了?”

把他的手背抬起来揉了揉,“行了吧。”

“我跟你说,从前这样我都是直接进医院消毒裹纱布的。”陆离指着其中米粒大的一小道口子给她看,“血印子,看到了没?”

“看到了。”许秋来认真点头,帮他吹了两下。

“就是认识你之后,总在受伤,我才晕血免疫了。”陆离说的煞有介事。

因为胸口疼比伤口疼难受,许秋来生得这么漂亮无害,却永远有办法叫人伤心。

等到温柔的凉风袭来,他又觉得这其实比纱布酒精管用。

☆、第96章第96章

陆离不答应, 金哥那边的证据自然暂时拿不到了, 许秋来不好轻举妄动, 只能暂时把这事搁置一边, 一样一样来处理。

目前悬在头顶最大的危机,就是施方石打算用卡车司机的证词栽赃申振的助理,给真正的幕后主使脱罪。筹划这么久,胜利在望, 她可能不能让齐进在这节骨眼上滑脱,逃过一劫。

警方补充侦查的时限约摸在一个月,若无意外,下个月再开庭,施方石一定已经准备万全, 如今之计, 她得让李助理率先回过神来,早做准备破釜沉舟、先发制人咬死齐进。但怎么取信于李助理,是一大问题, 这件事她不可能再出面, 最适合的人选, 其实是他上司的儿子申初霄。

父亲申振就是受害者,申初霄来使这离间计, 可信度最高。

*

申振死的太突然,账目问题和隐藏财产根本没来得及向家里交代, 但他没说, 不代表许秋来就没办法, 证据她可以编啊,反正事就这么一回事儿,真假的区别只在于她能不能拿出来那些证明的单据和流水,反正只要让李助理明白自己请了个什么样的律师,有个什么样的敌人,一切便都好办了。

她花了两天时间伪造单据和银行账户信息,用网络能查到的一部分真实信息,加上她猜测的部分,半真半假往上编。之所以这样谨慎,一方面是因为李助理本身就是银行从业者,心细如发,另一方面,也让申初霄看看,他曾经和父亲留下来的多么大的一笔钱财失之交臂,倘若不是痛彻心扉,又怎么能恨之入骨,竭尽全力?

果然,两天后,一家24小时咖啡店。

申初霄看到父亲遗留的财产被转移到助理账户上时,手背上的青筋爆出,咬牙浑身都在颤抖。

如果那时他知道……他知道这笔钱的存在,何至于过成现在的样子,齐进他好狠的手段,杀人灭口,居然连父亲最后的财产都要转移,用来构陷旁人。

世上大多数人,在面对强大到不可撼动的敌人时,多半是选择不战而退的,普通人一点点的力量,想扳倒齐进,无异于螳臂当车、蚍蜉撼树。

可贪婪是人的本性,倘若父亲去世的打击在两三个月后已经稍微舒缓下来,那么许秋来带来的信息,则是重新给他打了一支肾上腺素。他也许根本没考虑过那些钱其实也并不属于他的父亲,而属于千万储户的民脂民膏。

瞧着这昔日纨绔的公子哥,血红的眼睛里泛着那疯狂劲儿,许秋来就明白,对方这次不把齐进拉下来同归于尽,是誓不罢休了。

李助理的案子还在拘留审问期间,看守所除了委托律师,其余人禁止会见的,文件还得想办法带进去。

当天,许秋来跟随申初霄,沿着地址找到李助理家中。按资料上讲,李助理的妻子跟他在半年前离异,李助理净身出户,唯一的女儿不足三岁,判给女方,有权利签署代理律师委托书的只剩下一对年近七旬的父母。

但到了人家中,许秋来才发现事情不是这么回事,李助理离异的妻子和女儿,仍和老人住在一起,四口人挤在三室一厅的小区楼里,老两口出去买菜了。

他们夫妻俩离异显然只是为了合法将财产分割,李助理的妻子大概率对丈夫的事情一清二楚。

也好,这样容易交流多了。

在秋来示意下,申初霄将文件一份份摆出,把齐进妄图用这些转账往来对她的丈夫进行陷害、将父亲的死栽赃给李助理的意图阐述清楚,然后另外拿出一份律师委托书:“下一次开庭迫在眉睫,必须尽快让你丈夫看见这些资料,早做准备,要不然,这件事情就再也没有转圜的机会了。”

小女孩儿趴在客厅阳台专心堆积木,女人收回目光,却并没有如申初霄预料之中悲伤或激愤,她平静盯着桌面上的文件思索了半晌,然后把委托律师协议重新推回去。

“对不起,申少,我明白你父亲去世对你打击很大,也理解你的痛苦,但你要明白,连你父亲都对付不了的人,我只是一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还带着个三岁小孩儿,我不能冒险。你能做的,我做不了。而且,当他决定抛下我们一家老小往国外跑的时候,就已经不再是我孩子的爸爸了。他惹上的人是那么心狠手辣的大人物,你即便把真相告诉我,也什么都无法改变,只想我的孩子平平安安。”

女人的话一出口,再观察她的神态语气,许秋来的心凉了半截。女人有时也是天底下心肠最硬的人,想想齐进以往的手段和前人的遭遇,她宁愿自己的丈夫背上黑锅,也不愿意自己和孩子惹祸上身。

“即便他最后被判无期或死刑,你也仍然坚持现在的想法吗?”许秋来终于开口。

直到听见这声音,女人才注意到一直跟在申初霄身后的人原来是个女孩。她打扮低调,个子瘦高,自进屋以来一直默不作声,头发塞在压低的帽檐里,初时还以为是申初霄的跟班或助理。

“按照他们一贯的手段,斩草要除根,他是不会让你丈夫有翻案机会活下来的。”许秋来继续道。

申初霄补充:“你们付给施方石的律师费,恐怕还不如他从启辰赚来的九牛一毛。如果你不相信,法庭上到时候走着瞧。”

女人在十几秒的犹豫过后,咬牙站起来送客:“我还要去幼儿园接孩子,恐怕不能继续招待你们,抱歉。”

走出楼道,申初霄才道:“她们家的事我妈从前跟我说过一些。这个女人是西南农村不知道哪个旮沓来的,没上过大学,二十岁就怀了李助理的孩子,靠着嘴甜讨好两位老人在家里站稳脚跟,李助理不是很喜欢她,聚餐年会从来不带出来,跟她也没什么感情。”

许秋来恍然,难怪她现在会是这样的反应了。

申初霄放弃游说她的想法,再生一计,“还有老两口,他们总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反正委托书还是得他们签了才有效。”

“难说,你知道这房子产权是谁的名字吗?”许秋来环壁往老旧的小区围墙上一靠,指指楼上,“我刚查过,她的。”

这个女人心性很厉害,而且做事当断则断。

但凡老人有点判断能力和话语权,都应该明白,儿子媳妇离婚,这套房子就算落在孙女名下,也不能落她一个人的名字,如今养老问题全凭儿媳心情,她不高兴两位老人随时可以被扫地出门,且不用担心任何法律上的纠纷。

果然,在门口等到李助理父母买菜归来,儿媳不在家,两个人竟连进门的钥匙也没有。

听许秋来说接孙女去了,只得扶墙在楼梯间坐下来等。

许秋来暗自观察。

两位老人男的年纪更大一些,脑袋已经不太清醒,说话没什么条理。才讲过的事情又忘,短短十分钟,他提了三次孙女的奶粉喝完要买新的,尽管老太太一再告诉他已经买过,但没隔几分钟,他还是又继续提起来,应该是老年痴呆,能商量的只有李助理母亲。

但她显然对许秋来的接近很警惕,“你是谁?”

许秋来没有介绍自己,而是把申初霄推出来:“富春银行申振您认识吧?奶奶,这是您儿子上司的孩子,他有些话想跟你说。”

一沟通就知道其间困难,老人对儿子上司车祸事情一无所知,也不懂启辰跟儿子究竟有什么仇怨,她听了半晌没搞明白,甚至隐隐怀疑申初霄是来行骗的,申初霄本就是个只懂吃喝玩乐还脾气大的主,说了几遍人还一再重复问题,话中就带了几分火气。

秋来拽住他,烦躁整了整帽檐,正打算自己出马,李助理的前妻已经接完孩子回来了。

她看两人还在,脸色当即一变,开了门把老人往家里赶,转回身来:“别再自找麻烦了,这个字家里没人会签,你们再来十遍还是这样,我不管你们想做些什么,总之别拖我下水。”

“能帮你前夫的人只有你,你这么不管不顾,他只有死路一条。”

“你想让你的孩子有个杀人犯父亲?”

女人毫不犹豫开始锁保险门,隔着铁栏,许秋来最后道:“杀人和非法侵占的罪名坐实,你婚内分割到的非法财产也很有可能会被追缴退回,这样也无所谓吗?”

这一次,她手上的动作终于顿了顿,但门最终还是掩上了。

许秋来不怕,打开了一道口子,她现在已经知道女人想要的是什么。

*

下午,许秋来和秋甜在陆离工作的大楼吃了饭。

自从那天被绑的事情发生之后,陆离就不再允许她单独行动了,除去上课都盯着,连晚上都恨不得在她们家歇脚睡觉。

来公司几次,员工们便也把许秋来记住了,一个每次来能直接去陆神办公室的人,疑似陆神女朋友。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得了陆神的办公室,那个家伙领地意识强得惊人,除了搞卫生的阿姨偶尔进去洒扫,有问题的员工能进去报告几分钟之外,就只有这个姑娘能在里面一呆几个小时了。

“你在看什么?”陆离工作闲暇回过头看她。

“法律条文,李助理的母亲有个妹妹,还有三十岁的侄子,真好,母子俩到今天还在租房。”许秋来兴奋,“回来之前我叫梁初霄约他们见了一面。”

“见面做什么?”

“李助理父亲的房子当时是以赠与方式过户到儿媳名下的,他患有老年痴呆症,意识不清醒,走法律程序,这房子十有八|九能讨回来。他们家大概一百平米,二环那地段的房价是六万多,三室一厅,至少六百万的房子,谁不想住?”

“你的意思,是叫这两个人去和助理的前妻打官司?”

“老太太的性格疑神疑鬼,自己出不了头,别人愿意帮她肯定求之不得,他前妻若是还想要房子,首先得先把丈夫救出来,要想救人,就得先签委托协议。”

许秋来的眼睛晶亮,显然已经胸有成竹,任是聪明人见多了的陆离,也不得不佩服她对人心的把控精准到如此境地。

☆、第97章第97章

耽搁了一个星期, 老太太的娘家妹妹侄子一刻不停在她耳边煽风点火, 眼看母子俩诉状都找人写好, 一副就要将人告上法庭、不讨回房子誓不罢休的样子。梁初霄再抛出问题, 李助理前妻几番犹豫,终于肯妥协。

“签了这委托协议,我儿子就能少判几年?”老太太狐疑地看向儿媳。

“妈,”女人跟她解释, “是这样没错,之前的施律师是富春放贷的企业派来的,他们只想把孩子爸摁在牢里,我们都被骗了,不能用施律师……”

老太太抹着眼泪签字, “小芹啊, 其实这段时间妈没有别的意思,要是我儿子他真没事儿,房子我也不讨回来了, 还记在你名下。”

……

自从儿子进去之后, 媳妇对他们老两口的态度一落千丈, 她会着把房子要回来,何尝不是因为不安惶恐。

尽管老太太一再承诺, 但经此一事,更大的撕裂显然已经形成, 儿媳口是心非地拍着老太太的背安慰几句, 许秋来在旁一眼能瞧出其中敷衍。

她不耐烦叹口气。

这社会就是人与人的防备太重了, 一样的结果,之前梁初霄解释再三,老太太只觉得人是骗子,没良心的儿媳一哄,全能听进去,瞎耽误她这么久工夫,早听他们话签了不就没事儿了。

老太太落笔,秋来收起协议,起身道:“律师之后会直接过来,后续的事他跟你们接洽,放心,对方是个有能力的大——律师,而且律师费肯定比施律便宜得多。”

*

这个便宜的大律师便是陆政,陆离亲自介绍的。

开庭在即,这节骨眼仓促去请律师难得很,陆离干脆直接找了自己堂哥,值得信任,能力在线,后台硬还不怕和施律对上,也能替许秋来打个亲属折扣价。

陆政再见到曾日思夜想的佳人,直接呆住了。

“你好。”许秋来抿唇微笑。

目光再移到她和陆离相扣的手上,陆政一颗心被戳得支离破碎。

在餐厅上菜的空儿,他着急忙慌拉着陆离到走廊:“栗栗,她你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从来没跟我们说过?”

“我谈恋爱还得经过你们同意?”陆离反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政急了,“她……她她……”

“她怎么了?”

她是哥哥我早就看上的啊!

陆政这话涌到胸口不敢说,自咖啡店一别,他连办公桌都想搬到楼下了,却再没和人碰过面。简直憋屈死了,他才华横溢,又这么英俊潇洒多金,谁料许秋来居然给他留个假的联系方式。

再见面,她却已经是堂弟的女友了。

陆政不敢跟弟弟抢姑娘,他的感情经历已经够多,能够承受这种失去的痛楚,弟弟却是头一遭,初恋出了毛病留下后遗症,他就是整个陆家的大罪人,再三思虑,还是决定含泪放手,宁愿自己抱憾也不能拆散这对小情侣。

他正沉浸在这种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自我感动中,陆离跟他提起了申振助理的案子。

听着听着,陆政的神色凝起来,“这案子我接不了……我跟启辰有过合作,关系不错,上次程峰那官司,要不是他自己扯后腿,离婚案我赢定了。”

陆政越想越气,“但就算是他自己的锅,输了也要算在我头上。你也知道我名声不太好,我今天把这案子一接,明天外边儿就有人说我打输了官司回头还搞客户,栗栗,你不会这么整我吧……”

那离婚案还是她搅的,许秋来有点心虚,余光偷看陆离,只见他面不改色放下碗筷,“我认真的。你找我帮过那么多忙,有来有往,也该帮我一次。”

“我帮你别的忙行不行?”

“平时把‘有事尽管找你’挂嘴边,结果就这么指甲盖点大的忙你都不愿意帮,我今天算是看透了你的本质。”陆离翻脸不认人,竖起一根手指:“欠我的钱一分钟转回我账上,今天长了记性,以后我都不会再借钱给你了。”

“别!”陆政双手忙捂住陆离的手指头,连声哄道,“好弟弟,你知道哥刚买了新车,写字楼明年的房租也快到时候交了,你可不能这时候釜底抽薪。”

“这被告不就一普通外资银行员工吗,怎么值得你费这么大劲儿帮人,你和启辰有仇?不可能啊,你们又没什么交集,干嘛滩人家浑水,栗栗,这事情真不是指甲盖儿大点儿,还是挺大的。”

“那你到底接不接?”陆离眉峰一挑。

陆政其实也没有嘴巴上说得那么在乎名声,也不是怕事的人,律师不就拿钱干活嘛,只要对得起委托人,旁人说什么与他何干?

他心里已经答应了,嘴上还是拿翘:“好吧,其实我也不是为了这点钱,主要还是为咱们兄弟的情谊,哥哥我这次可真的是豁出去了……”

煮开的铜锅里,羊肉随着沸腾的水泡滚动,许秋来夹了片最嫩的沾芝麻甜酱送到陆离碗中,陆离直接抬了她的筷子塞进嘴巴,继续朝对面道:“认真打啊,输了官司就把钱还我,迟一天涨一分息。”

陆政眼红看着喂狗粮的堂弟,只觉得这案子接的越发憋屈。

*

陆政看起来口上花花不靠谱,真干起事情来,行动力和执行力却是比许秋来之前接触过的几位律师都强得多。

从卷宗来看,这助理之前的罪行主要是参与帮助申振洗钱、受贿和职务侵占,作为下属他是从犯,理当从轻处理。况且申振已经死了,很多事情从源头断了线索,证据也无迹可寻。

齐进为什么非要弄死申振不可,就是因为死人不会走漏任何消息,而且能将罪名一己承担。

若是光从犯这几条,陆政打官司确实有把握能让李助理少做几年牢,但整个案子最大的问题在于,杀死申振真正的凶手,想把杀人罪按在他头上。

肇事司机的案子在被打回公安局后,面对刑警改了证词。他指控自己谋杀是由申振的助理指示,从怎么找到他、报价码,给出申振的行踪路线,还有用什么方式转入,全都讲得清清楚楚。细节能这么栩栩如生,自然少不了对方律师的功劳。

李助理的案件立刻从经侦队转到刑警队,还有他户头里那笔来源不明的巨款,也暴露在众人面前,这似乎更坐实了他的杀人嫌疑。

想到他的当事人经过几轮提审这会儿可能在看守所的寒夜里瑟瑟发抖,陆政很快将案情前后理好,第二天上午西装革履一早就到看守所申请会面。

但显然施方石是只老狐狸,他凌晨接到电话得知被告家属忽然更换代理律师,意识到情况有变,立刻想办法开始拖延时间。

陆政在看守所吃了个闭门羹,案件还在侦查期间,案子又比较特殊,申请书递出第48小时,侦查机关虽然批准了,但还是找理由推迟,将会面排在几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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