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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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您跟我们出来一下,请配合工作。”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不由分说地架着那人离开了。

剩下的记者们面面相觑,有人举手向荆屿提问:“您的母亲正的是曾经红极一时的‘小夜莺’荆姝吗?”

鹿时安担心荆屿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伸手扶住话筒,正想替他回答,不料荆屿忽然倾过身子,凑近她脸庞,轻而简单地回答:“正是家母。”

“那您的父亲——”

荆屿眉眼微垂,“总之不是鹿前辈。”

“英雄不问出处,”鹿时安偏过脸,与他相视而笑,转过脸面对众人,“歌迷们喜欢的是Kiyu的作品,并不是他的出身,不是吗?”

蒋格格接过话,“何况小夜莺给的50%基因已经足够强大了,不是吗?”

记者们都跟着笑起来。

“抱歉,还有一个问题想问,”笑声中,有人扬声说,“当初小夜莺荆姝为什么突然一声不响的隐退,这事跟鹿煜城夫妇究竟有没有关系?”

荆屿面色微冷,这事于他来说,也是一桩谜案。

“这种陈年旧事,发生的时候这些孩子们都还没出生,问他们怕是不合适吧?要问,不如直接来问我好了。”

男人爽朗的声音,从众人身后传来。

“爸爸……”鹿时安看向正与时念携手走进会场的鹿煜城,诧异极了。父母不是正在国外演出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可她手边的荆屿似乎并不意外,甚至还牵着她走下台阶,亲自把鹿煜城夫妻引上台来。

时念拥抱了女儿一下,小声说:“别怕,有爸爸妈妈在。”

鹿煜城则拍了下荆屿的肩,“恭喜夺冠。”

“谢谢。”荆屿颔首,将话筒递给他。

以鹿煜城和时念如今在圈内的地位,是极少接受媒体采访的。记者们如获至宝,纷纷打了鸡血似的一拥而上。

“当初,小姝因为生病伤了嗓子,中途退学,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我们夫妻联系。所以要说起来,其实我们并没有很好的照顾故人之子,荆屿这孩子年少时吃过不少苦,但好在他骨子里是个非常好的孩子,即便历经磨难,也没有丢弃初心,所以如今你们才能看见站在这里的,熠熠发光的年轻歌手,不是我们的功劳,是他自己的努力。”

“您说的吃苦是指——”

“他在酒吧里唱过歌,我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事。”鹿煜城的目光扫过众人,“相反,正是这样的经历赋予他感受生活的敏感,所以他笔下的歌能更深入地触碰灵魂。如果要以这些经历来攻击这孩子,我觉得大可不必,这不是他的不光彩,相反,我认为这是男子汉的勋章——不服输、不认命,不甘于平凡,不沉溺过往。”

……

在鹿煜城的坐镇之下,一场记者会有惊无险地圆满结束。

后场,蒋格格觉得衣裳都被汗水彻底打湿了,原地绕了两圈,才终于平心静气,先是看向荆屿,“Kiyu,我问你,今天场上这些事你是不是早就料到了。”

荆屿点头。

“很好,所以鹿煜城也是你搬来的救兵。”

“那倒不是,”荆屿简洁地说,“我只是告诉前辈,今天如果夺冠会向鹿鹿求婚。没想到,两位就千里迢迢赶回来了。”

没想到?蒋格格嘴角抽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宝贝女儿要被人拐走了,鹿煜城夫妻俩还能沉得住气吗?当然是连忙杀回来了。

Kiyu这小子……怕是早把一切算计得好好的吧!

“你就不能什么事儿都先报备一下,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吗?”蒋格格气得吹胡子瞪眼,“每次都要给我特别惊喜!老娘迟早有天给你吓到三高。”

“三高不能都赖我。”

“少跟我贫!”蒋格格气咻咻地说,“今天这事儿还没完,我还得去弄清楚那个挑事的记者到底跟沈彩颜有没有关系。”

“有。”荆屿说。

蒋格格挑眉,“空口无凭。”

荆屿说:“我有兄弟帮忙调取过监控了,发布会前半小时,那人刚跟沈彩颜见过面,有录像为证。”

蒋格格吸了口气,“你还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一口气说完。”

“只剩一件事。”

“什么?”

荆屿无声地向她鞠了一躬,缓缓起身,“谢谢你,格格姐。”

蒋格格眼眶一红,差点没掉眼泪。

这么久了,几时听这臭小子这样诚恳地道过谢?明天怕是太阳都要从南边出来了吧?

“不用了,”蒋格格撇开视线,“人是我签的,跪着也得履完约。”

荆屿嘴角一弯。

门被叩响了,蒋格格拉开一看,立刻眉开眼笑,“是鹿老师啊!快进来。”

鹿煜城颔首,笑道:“不进来了,我是来问能不能把荆屿那孩子带走?好些话,得找他聊聊。”

蒋格格二话不说,直接把身后的荆屿推了出去,“尽管带!要多久都行,本来也是您家的人了,甭客气。”

荆屿:“……”

后台不允许无关人士出入,所以这会儿安静得很。

荆屿跟在鹿煜城身后,两人步伐都不慢,以至于鹿煜城突然停下的时候,荆屿差点撞上去。

“乘着安安不在,我有话要问你。”

不同于在人前的儒雅温和,此时的鹿煜城看起来分外严肃,那双和鹿时安神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着荆屿。

“您问。”

“五年前,你费尽心思转学和安安同班,是不是想通过她来找我?”

荆屿诚实地点头:“是。”

“为什么找我,”鹿煜城顿了下,“是因为觉得你们母子之所以吃苦,都是因为我抛弃了你母亲,所以想报复。报复不了我,就找我的女儿下手。我猜的对吗?”

荆屿抿唇,没有回答。

时过境迁,再想想最初接近鹿时安的理由,连他都不忍直视。

换做如今的自己,别说是报复鹿时安,就算是伤她一根汗毛他也下不去手。

尽管他没有直接承认,但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

“后来呢,你以为我是你生父,不是应该更恨我始乱终弃吗?”鹿煜城沉声,“何况那时候,安安那孩子已经很喜欢你,为什么反而停手了?”

在那双和鹿时安酷似的眼睛的注视下,荆屿连一星半点说谎的念头也没有。

“因为那个时候,我比她喜欢我……还要,喜欢她。”

因为吃过糖的孩子,才会觉得寂寞更苦。

因为被温暖过的人,才更惧怕孤独。

作者有话要说:啊呀,想把真相一口气写完的,结果只写了一半……

下章继续好了,可能会让你们意外。

屿哥从来也没有放弃过我们的鹿鹿。

食髓知味(58)

都说老丈人对女婿总是挑剔,这事儿放之四海而皆准, 就算鹿煜城一向对荆屿这孩子有一层额外的怜爱, 也不代表在突然听见“准备求婚”这个消息时就能愉快消化。

当时人在大西洋彼岸的鹿煜城,失手打碎了一只随身带越洋的心爱茶杯, 起身对正在看书的妻子说, “订票, 我们立刻回国。”

时念见他脸色不好,以为鹿时安出了岔子,惊得立刻要掏出手机给她电话,却被丈夫给拦住了。

“怎么了?你别板着脸,我慌。”鹿煜城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 能让他这样勃然色变的还真不多, “是不是……安安跟荆屿闹矛盾了?她那孩子这些年什么都不提,你还说她肯定放下了。我早说了她像你,一向报喜不报忧的, 初恋对象哪儿那么容易放下的。”

鹿煜城胸膛起伏, 似笑非笑地说:“要真闹矛盾倒好解决了。小孩子打打闹闹怕什么。”

“那还能是什么?”

“那小子说打算拿着冠军奖杯向安安求婚, ”鹿煜城边说, 露出一抹哭笑不得的表情,“还问,我和你要不要去现场看一看——我还当他这几年成熟了不少,没想到,还是这么不着调。念?你怎么不说话?”

时念半晌没动,手里的书页还夹在指间。

鹿煜城忙揉着她的肩, “……怎么了?”

“求婚?我们安安才多大?开什么玩笑?”时念把书一合,二话不说给助理发消息定回国的机票,然后麻利地起身去收拾行囊,口中还念念道,“要娶安安问过她意思、问过我们意思了吗?说求婚就求婚,开什么国际玩笑……”

鹿煜城在卧室门口,看着妻子小宇宙燃烧的背影,默默为那小子捏了把汗。

此刻,听见那个从不服软的少年还顶着未卸的舞台妆,诚恳而清晰地诉说着对鹿时安的眷念,鹿煜城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荆屿再度开口,“在遇见她之前,我不知道什么是家,从今往后……有她的地方就是我的家,希望得到叔叔您的祝福和成全。”

鹿煜城恍惚了一下,终是捏住荆屿的肩,不轻不重地一按,“希望你小子,这辈子都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之后安安肯定会问关于你生父的事,我希望,你可以保持同样的口径。”鹿煜城凝着他的眼睛,“你能吗?”

口径?荆屿有瞬间疑惑。

生父是谁荆姝绝口未提,他本以为这大概是永远解不开的谜,可是听鹿煜城的意思他似乎是知情的。只是出于某种原因……或许跟荆姝同样的理由,才一直缄口不说。

荆屿略一思量,哑声说:“我配合您。”

鹿煜城轻声说:“安安曾一度以为你是我和荆姝的孩子,所以备受折磨。如今虽然知道你我没有血缘关系,也还是对当初我没有及时帮助你们母子耿耿于怀。这些日子以来她给我和她妈妈打过很多次电话,想要弄清楚原委,可我真的不想让她听到那些不堪的过往。你母亲当初错付终生,不但毁了嗓子,怀上你之后也没有得到许诺的名份,这些事放在当年公开势必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她选择沉默。如今那个人已然位高权重,而你至今没有去找他,我想……你也并不想要借他的光,或是报复他犯下的过错,不是吗?”

不,不是。

荆屿内心一个声音叫嚣着,他没有去找“那个人”,不是因为对方位高权重得罪不起,也不是因为品格高尚,不想借对方的光、宽恕对方……而是因为,母亲直到临死,也不曾松口说出那人是谁。

之所以不说,是因为不希望儿子重蹈覆辙,把年华浪费在仇恨里。

他明白。

在国外的那些年里,荆姝的状态越来越糟,有时清醒、有时癫狂,最严重的时候她甚至爬上疗养院的阳台栏杆上大声唱歌,以至于差点翻下阳台。但当她清醒的时候,总是一遍遍地问他,治疗至今已经欠了鹿煜城多少钱。

临终迷离之际,她握着他的手,只说了一句“鹿煜城不是你的生父,是你的恩人,你要……感恩”。

这个被嫉妒、仇恨、自欺欺人纠缠了一生的女人,到死只有一个愿望:她的孩子可以心怀感恩地活下去。

荆屿知道也许再稍加试探,鹿煜城会在不经意中泄露更多细节,他就可以打听出那个母亲藏了一生的秘密。

但他没有。

他不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那人除了贡献过一粒精|子以外,与他的人生再无任何关系。

荆屿点头,语声沉稳,“我不恨那个人,也不想提起他。鹿叔叔,你说的没有错……这些事不应该让安安知道。您有什么想法?我听着。”

鹿煜城欣慰地颔首,“好……”

*** ***

私家车里的鹿时安坐立不安,巴在窗边不住地往外张望。

时念好笑地说:“急什么?难不成你爸爸还能把那孩子给吃了?”

“不是的,”鹿时安心烦意乱地说,“我是怕他们出来的时候又遇见记者,再被缠住了。荆屿脾气暴,总跟他说他父母的事儿,他迟早绷不住得怼回去。今天这种时候,媒体巴不得抓到他的小辫子往死里掰扯。”

“你以为他还是从前那个臭脾气的毛头小子吗?”时念笑道。

“妈妈,你这话什么意思呀?”鹿时安回神,敏感地问,“怎么感觉你现在对他,很熟悉似的……”

时念拉过女儿的手放在掌心,“当然没有对你这么了解。可是这些年来,看着他走过的轨迹,也像半个儿子了,知道他的脾气,跟你小姝阿姨年轻的时候啊……特别像。”

鹿时安忙问:“小姝阿姨当年……到底为什么会跟你和爸爸分道扬镳啊?”

“她恋爱了,喜欢上了一个前辈。”时念轻描淡写地说。“那个人后来变心了,没有跟她走到最后,但是荆屿那时候已经在她肚子里。那个年代不同于现在,未婚先孕不是件光彩的事,再加上她又是公众人物,一旦被曝光,整个乐团的声誉都会受影响,所以她选择了主动退圈离开。荆屿和她一样,什么都想自己扛。”

乍听之下,这似乎合情合理。

可鹿时安明明记得,曾经见过荆屿的一个叫SAI的朋友,似乎也是荆姝的故旧,那人说过荆姝当时嗓子坏了所以才离开……

“妈妈,小姝阿姨的嗓子是怎么会坏的?”

时念一愣,她没想鹿时安会听过这些旧闻,迟疑了一下,她说:“抽烟、喝酒……时间久了,对声带的影响是不可逆的。”

鹿时安单纯,想起那天见到的荆姝面色无华、眼窝凹陷的模样,似乎是长期酗酒的模样,也便信了。

见女儿不再追问,时念心里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当年“那个人”为了让曾红极一时的“小夜莺”乖乖地做笼中金丝雀,不惜毁了她的嗓子、折了她的翼……

她和鹿煜城,一直隐瞒真相的唯一理由,就是不想小女儿那双明媚的眼看到这些人世间的黑暗。

——只是不知道,那个叫荆屿的孩子,能不能像他们夫妇俩这样做到极致。

“啊,爸爸他们来了。”鹿时安开心地贴在车窗玻璃上。

门被拉开了,荆屿坐在副驾驶,鹿煜城开车。

见没人主动开口,鹿时安只好自己打开话匣子,“格格姐有没有削你?”

“有。”

“该!”鹿时安幸灾乐祸地说,“谁让你闷不吭声就整这么大动静的。万一我没来看你比赛,你打算怎么办?”

“不会。”荆屿目视前方,“你那个灯牌是给格格的,她说了,到时候会让你拿着。”

想到那个让自己“出尽风头”的怀旧款灯牌,鹿时安向前倾身,一巴掌拍在荆屿的肩头,“好啊!我说怎么丑得那么醒目,原来是你跟格格姐串通好了的!”

荆屿吃痛地咧了下嘴,最终却定格成个柔软的笑。

“你们总是什么都瞒着我,”鹿时安委屈地伏在驾驶座椅背后,“以后我是不是被你们卖了还要替你们数钱的?”

“放心,”荆屿一本正经地说,“要卖也是卖给我,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不吃亏。”

鹿时安脸一热,偷偷瞄了眼父母,哼了声,“你才是最坏的那个。”

俩孩子吵吵闹闹,可任谁都听得出浓得化不开的羁绊。

鹿煜城从后视镜里和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而后打了个方向。

鹿时安发现路线不对,问:“爸爸,你这是要开到哪里去?”

“新房,”鹿煜城说,“从前那套房子,一家三口住勉勉强强。怎么,你还打算给我塞四口、五六口人进来?”

“哪来的五六口——”鹿时安说了一半顿住了,脸一下涨得通红,往后一靠,看向窗外不说话了。

结婚了,生了宝宝,可不就是四五六口、三代同堂了?

可这也想得太远了吧!这八字,还才刚落一点墨呢!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还有两章大结局~

食髓知味(59)

鹿煜城夫妇没在新房多待,临走的时候问鹿时安:“你跟我们回家吗?”

鹿时安看了眼还一片杂乱的新房, 支支吾吾地说:“荆屿他手笨, 不会收拾,这里乱得跟狗窝似的, 我得帮着收拾。”

鹿氏夫妇留下一个“女大不中留”的眼神, 就离开了。

偌大的房子, 只剩下鹿时安和荆屿两个人,面对面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

“你先洗,”鹿时安局促地说,“我去把卧室收拾一下,被褥都还没拿出来呢。”

荆屿赛后连妆都没卸, 虽然男生的妆感没那么重, 但还是比平时多了几分性|感,害得她连直视都要鼓足勇气,生怕跟小迷妹似的, 瞬间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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