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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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奎叹了口气:“他若投靠辽人,借到兵马归来,只怕便不是如今这般简单了。”

“辽帝不会借兵予他。”那尊贵男人说:“南院那边早已安排妥当,他一定会死在前往上京的路上。”

“你将他想得太简单了。”赵奎转过身,面朝院内晦湿东雨,两鬓间已有风霜,注视对方,一字一句道:“李渐鸿麾下曾有一杂种,乃是鲜卑与汉人混血之后。虽不知其姓名,来历,但据我推测,便是你久寻不得的那人。那鲜卑杂种来无影,去无踪,甚至无人知道他叫什么,乃是李渐鸿扣在手中的最后一枚暗棋。”

“若当真如此。”那尊贵男人答道:“想必武独与仓流君多半想去会一会他,毕竟如今世上,能作对手的人并不多。听说过此人没有?”

在他背后的蒙面护卫答道:“不知其名,只知其人,有人唤他作无名客,此人劣迹累累,极难驾驭,多半不会听凭李渐鸿差遣。”

赵奎问:“有何劣迹?”

“叛出师门,杀师弑父,出卖同门,天理不容,行事心狠手辣,下手从不留活口。”蒙面护卫道:“飒血青峰,一剑封喉。说的就是他。”

“对刺客来说本属寻常。”尊贵男人说。

“一剑封喉。”那蒙面护卫沉声道:“也就意味着不会听任何人解释,刺客的职责是杀人,却不杀没必要的人。”

“哪怕杀错了人,这厮亦不会眨一眨眼。”蒙面护卫最后说。

“若我所记不差。”那尊贵男人说:“李渐鸿手中,想必仍是有镇河山的,拥有镇山河,便意味着此人亦要听其命令。”

蒙面护卫说:“李渐鸿拥有镇河山,也要他拿得动此剑,号令得了众人。”

“罢了。”赵奎终于打断了这对话。

后院内再次沉默,许久后:

“武独。”赵奎开口道。

背后那戴着斗笠的侍卫应了声。

“今夜上路。”赵奎说:“日夜兼程,直到找出李渐鸿为止,找到后不要动手,我会再派人随你去,事成之后,务必将他的剑与人头带回来给我。”

侍卫嘴角微微翘起,一拱手,转身离开。

马车离开将军府后门外小巷,湿润的石板路仍倒映着远方的灯光。

“你见过青锋剑不曾?”尊贵男人的声音问道。

“见过青锋剑的人都已死了。”蒙面护卫若有所思,一甩马鞭,驾车护送那尊贵男人上路。

“以你所见。”尊贵男人倚在车内锦榻上,随口道:“武独较之那无名客如何?”

蒙面护卫答道:“武独有牵挂,无名客没有牵挂。武独的牵挂在于他好胜心重,输不起起放不下,而无名客没有牵挂。”

“没有牵挂?”尊贵男人说。

“没有牵挂之人,没有牵挂之事,才是称职的刺客。”蒙面护卫淡淡道:“欲取人性命,须先放下自己性命。一旦有了儿女情长,这刺客便会不自觉地爱身惜命,命不敢用尽,是以落败。无名客据说没有亲人,杀人不为功名,亦不为封赏,兴许杀人对他来说,只是爱好,是以较之武独,略胜一筹。”

尊贵男人又问:“你与武独相较呢?”

蒙面护卫悠然道:“倒是希望与他交一次手。”

“可惜没有这个机会了。”尊贵男人优雅地说。

蒙面护卫没有回答。

“那么,你与李渐鸿相较如何?”那男人又信口问道。

“驭!”

蒙面护卫勒停马匹,揭开车帘,让那男人下来,府门外挂着“牧”姓的灯笼。

南陈当朝丞相:牧旷达。

“属下、武独、无名客与郑彦四人联手。”蒙面护卫答道:“或有望与三王爷一战。”

翌日阳光万丈,上京一场雪后雕栏玉砌,琼花院内犹如仙境,婢女送上早饭,说:“夫人请郎大人饭后去说说话儿。”

“不必。”郎俊侠答道,“今日还有些事,盘桓日久,终究多有不便,替我回青夫人一句,足感盛情。”

婢女走了,段岭又问:“我们去逛街吗?”

郎俊侠点了点头,说:“出门不可多话。”

段岭嗯了声,寻思着昨夜自己似乎扰了郎俊侠,却又不知他在隔壁房中做什么,不敢胡乱开口,幸亏郎俊侠仿佛已忘了那事,早饭后便与段岭依旧从后巷出去。

外头停着一辆马车,车帘卷起,现出里头坐着的丁芝,丁芝说:“才住一夜,又上哪儿去?不是说住下就不走了么?上来罢。”

郎俊侠牵着段岭的手,似在犹豫,段岭却拉了拉郎俊侠的手,想走。

郎俊侠便朝车内答道:“不敢叨扰,眼下还有些事要办。”

丁芝只得作罢,郎俊侠便带着段岭往闹市中去,一路上段岭简直看花了眼。其时上京乃是整个北方的货物集散地,关外三城四十一胡族,俱在此地易货,又逢大辽皇太后诞辰将近,南陈使节进贺,满市糖偶面人、古玩珍宝、山珍药材、钗饰脂粉…琳琅满目。

段岭看见什么都想吃,最想尝的,竟是当年在上梓眼馋的驴打滚。郎俊侠先去给段岭做了两身衣服,又到笔墨店内,购齐了文房四宝。

“你会写字吗?”段岭好奇问道。

掌柜一件件地取出来,端州的砚、徽州的墨、湖州的笔、宣州的纸。

“这是给你用的。”郎俊侠说,“须得发蒙读书做文章,否则就太晚了。”

“公子好眼力。”掌柜笑道,“这可是前年北上的商人带来的好东西,纸还未到齐,须得换一家给您二位调十二沓来。”

“辽人没这么多讲究。”郎俊侠随口说,“不过是讨个好彩头,明日太阳下山前送到名堂。”

“太贵啦。”段岭直心痛郎俊侠的钱,郎俊侠付出去的钱,简直是一笔巨款。

郎俊侠却答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读书做文章的本事,乃是无价之宝。”

“我要去读书了吗?”段岭问。

他在汝南时见孩童上学堂,心底不无艳羡,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竟也得以进学堂读书,心底生出不少欣喜,一时间又生出感激之意,停下脚步,怔怔看着郎俊侠。

郎俊侠问:“怎么了?”

段岭心中百味杂陈,说:“我要怎么报答你?”

郎俊侠看着段岭,似是觉得他可怜,又带着点温柔之意,最后勉强笑了笑,认真答道:“读书上学,乃是天经地义,不必报答我。来日你有的是人要报答。”

买过文房四宝,吃了不少东西,郎俊侠又给段岭买了个手炉、一个绣花的布囊,将段岭的半截玉璜装在布囊里,贴着内衣携带。

“这东西无论何时,都不可丢了。”郎俊侠叮嘱道,“切记。”

郎俊侠带着段岭,出闹市,拐进一僻静长街,临街有一古朴建筑,白墙黑瓦,瓦楞上又堆叠着一层层雪,朴素大气,院墙内松柏皑皑,传来孩童的声音。

段岭听到小孩的声音便精神一振,跟着郎俊侠以来已有许久未见过同龄人了,成日规规矩矩,不似在汝南城中泥里来水里去地撒野,不知上京的同岁人平日里都玩什么。

郎俊侠牵着段岭入内,段岭见院中积雪扫得干干净净,三个比他高了一头的少年站在十步外,各拿着箭,投进不远处端放着的壶里。听到脚步声,少年们便朝段岭望来,段岭又有点忐忑,朝郎俊侠靠近了些。

郎俊侠没有停留,一路带他进了内厅,厅中坐着一个老头儿,须发花白,正在喝茶。

“在这儿等我一会儿。”郎俊侠说。

段岭一身靛青色袍子,站在廊下,郎俊侠径自进去,里头传来说话声。段岭一时走了神,见柱子后头,又有一少年过来,打量自己,站在一口钟前头,渐渐地,庭院内聚了不少小孩,约莫着都有八九岁大,各自远远地看着段岭,小声议论,有人过来想和他说话,却被个头最高的那少年阻住。

他站在钟下,朝段岭问道:“你是谁?”

段岭心里答道:我是段岭,我爹是段晟…嘴上却不吭,心中生出些许麻烦将近的预感。

见段岭怕生,小孩们纷纷笑了起来,段岭虽不知他们在笑什么,心中却生出一股怒意。

“从哪儿来的?”少年拿着一根铁棍,在手里拍了拍,走上前来。

段岭本能地就要躲,少年却以空着的那只手搭在他肩上,霸道地揽着段岭,朝自己怀里一兜,用那铁棍抵着段岭下巴,令他稍稍抬起头,调侃道:“你多大了?”

段岭几番要躲开,却被少年箍着,动弹不得,好不容易推开了他,却不敢离开,只因郎俊侠让他在那处站着,他便只好站着。

“哟。”少年比段岭高了一头,一身北人装束,狼裘袄子狐尾帽,双目黑中带一抹星蓝,皮肤黝黑,站在段岭面前,犹如一头将要成年的狼崽子。

“这是什么?”少年伸手到段岭颈上,去扯系着布囊的红绳,段岭又躲了。

“过来啊。”少年见段岭忍而不发,就像拳拳揍在棉花里,毫无趣味,又拍拍他的脸,说,“问你话呢,是哑巴吗?”

段岭看着那少年,紧紧握着拳,目露凶光。殊不知在少年眼中,段岭不过也是寻常富贵人家的纨绔子弟,只需一棍下去,便得哭爹叫娘地求饶,然而在动棍子以前,少年似乎还想再逗他玩玩…

“这是什么?”少年凑到段岭耳畔,伸出手,要将段岭脖上的布囊顺手扯过来,凑到他耳畔小声揶揄道,“方才进去那人是你爹还是你哥?还是你家童养的相公?在里头给夫子磕头求告么?”

这下背后的孩童们纷纷笑了起来,段岭生怕布囊被扯断,随着他的动作被牵到东,又牵到西,死死护着系布囊的红线。

“驾——!”少年煞有介事地指挥道,“一头驴。”

在旁观看的孩童们哄堂大笑,段岭一张脸涨得通红。

少年还没说出下一句话,就眼看着段岭的拳头变大,紧接着鼻梁处传来一阵断裂般的疼痛,他被揍得朝后摔去,倒在地上。

一场混战就此开始,那少年鼻血长流,却不退却,冲上前要掀段岭,段岭却矮身朝他腰上一扑,把他扑出回廊,摔在花园中,这一下,围观的孩童们当即纷纷大声叫好助阵,围成一个圈,光看两人在雪地里扭打起来。

段岭脸上吃了一拳,胸膛又挨了一脚,眼冒金星,被那少年骑在身上按着打,脖子上尽是对方的鲜血,直被揍得眼前发黑,力量蓄到了极限,忽然抓住那少年的脚踝,把他狠狠掀翻在地。

紧接着段岭又是疯狗一般地扑上去,咬在那少年手上,众孩童登时哗然。少年痛得狂叫,揪起段岭衣领,抵着他的头朝着铜钟上猛地一撞。

“当”一声巨响,段岭软倒在地,嘴里、鼻里、耳膜中全在“嗡嗡”地响。

第5章 别离

“住手!快住手!”

响声终于惊动了郎俊侠,只见他一阵风般直冲出来,夫子紧随其后,怒吼道:“快快住手!”

孩童们马上自觉退到墙后,少年跑开,夫子怒气冲冲地上前,一把抓住了那少年。郎俊侠脸色煞白,忙抱起段岭,检查他伤势。

“怎不喊人?!”郎俊侠怒了,简直服了段岭这脾气,若叫起来,郎俊侠当能察觉外头出了事,偏生段岭一声不吭,听见儿童嬉闹,也只以为在逐球戏耍。

段岭左眼高高肿起,一脸狼狈,却朝郎俊侠笑了笑。

半个时辰后。

郎俊侠给段岭洗过脸,擦去身上、手上的泥水。

“给夫子上茶。”郎俊侠吩咐道,“去罢。”

段岭刚被揍完,端着茶盏的手不住发抖,抖得杯盏叮当作响。

“入我名堂,须得将逞勇斗狠的这脾气收一收。”夫子慢条斯理道,“放不下这一身戾气,指引你一条明路,朝北院里走,自有去处。”

夫子看着段岭,只不接他的茶,段岭端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见夫子不接,便将茶盏放到案上,茶水还泼出来些许,溅上夫子衣袖,夫子登时色变,怒道:“放肆!”

“夫子。”郎俊侠忙单膝跪下,朝夫子求情道,“他不懂规矩,是我没教好。”

“你起来。”段岭几番受这折辱,拉着郎俊侠,要让他起身,方才那少年鄙夷之言仍在耳畔回响。郎俊侠却少有地朝段岭发怒,说:“跪下!你给我跪下!”

段岭只得跟着跪下,夫子这才稍平怒火,冷冷道:“不懂规矩,便领回去教会了再来、枢密儿郎、番邦质子,哪一个在我这里能说不懂规矩?!”

郎俊侠不吭声,段岭也跟着不吭声,夫子口干舌燥,喝了口段岭端上来的茶,说:“过来上学后,一视同仁,再行私斗,逐出学堂。”

“多谢夫子。”郎俊侠心头大石落地,又让段岭拜三拜,段岭心不甘情不愿地拜了,被郎俊侠领着离开。

途经前院时,又见那少年跪在墙前,面壁思过,段岭多看了他一眼,少年亦回瞥了他一眼,彼此眼中充满愤恨。

“怎么被打也不吭声?”郎俊侠眉头深锁,回到琼花院内,给段岭洗脸上药。

段岭说:“他先动手的。”

郎俊侠洗着毛巾,随口道:“不是责备你,但你打不过,为什么不跑?”

“哦。”段岭答道。

郎俊侠耐着性子,说:“再有人惹你,你便掂量着,能打过便打,打不过,拔腿先跑,我会替你摆平,决计不可豁出性命去打架,懂吗?”

“嗯。”段岭说。

一室静谧,段岭突然问:“你会打架吗?教教我。”

郎俊侠放下毛巾,静静看着段岭,最后说:“来日要嘲你、要杀你的人,还有很多很多,哪怕你学会了杀人的功夫,天底下这么多的人,一个一个杀,哪里杀得过来?”

段岭不大明白,疑惑看着郎俊侠,郎俊侠又说:“你学的是读书,是道,来日你要杀的人以千万计,用拳头,要收拾到什么时候?想报仇出气,就规矩读书。”

“懂了么?”郎俊侠又问。

段岭不懂,却点了点头,郎俊侠用手指点点他的手背,说:“永远不要再像今天这样。”

“哦。”段岭答道。

“今天就搬进学堂住。”郎俊侠说,“傍晚我送你过去,该买的买,该借的借。”

段岭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无处着落,事实上这些日子里郎俊侠已成为他唯一的亲人,自有记忆那天起,就从未有人对他如此和颜悦色,仿佛终于找到了归宿,而现在又要分开?

“你呢?”段岭问。

“我还有事要办。”郎俊侠说,“已经与夫子说好了,每月初一十五,我会来接你,各领两日的假,考察你的功课,你要是都做到了,我就带你去玩。”

“我不去!”段岭说。

郎俊侠停下动作,看着段岭,眼中现出严肃的神色,那一刻他未曾开口,段岭却直接感觉到了他的气势——一种不容违抗的气势。

段岭不得不屈服,苦忍着眼泪,郎俊侠淡淡道:“你是个好孩子,来日要成就大事的。”

“出得汝南,离开上梓。”郎俊侠说,“世间便再没有苦让你吃,哪怕有,较之从前,也不值一提,不过是独自去念书,有什么好哭的?”

郎俊侠不解地看着段岭,仿佛无法理解段岭的恐惧与伤悲,他一路上常常对段岭这样想或是那样想,然而段岭总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顽劣,在郎俊侠面前却不放肆,在汝南段家,那样一个暗无天日的柴房里待了好几年,出来后,对他而言人间处处都该是安逸现世——

——不过是个学堂,怎么一副要入狼窝的样子?郎俊侠只把段岭的违拗看作孩童的习惯,无人宠着时是棵半枯不荣的蔫草,一旦有人注意到了,便娇惯起来。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郎俊侠寻思许久,只想到这句话来教他。

傍晚时,雪又下了起来,段岭已经不想再去那个地方了,但他别无选择,仿佛从一生下来,就从未有人问过他的意思。郎俊侠更是外柔内刚,平日里极少说话,然而一旦违拗了他的主意,便如同静夜中睁开双眼的狼,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势。

段岭一旦不想照着他说的去做,这股气势便会散发出来,无形中扼着他的灵魂,直至他让步为止。至于生活中一应大小事,更是说一不二。

翌日,郎俊侠买了一应日需,封了学金交给名堂,进了东边僻院房内。

“我让丁芝托个朋友,照看着你些许。”郎俊侠随口道:“琼花院常有达官贵人去喝酒,她再让人去警告那元人孩子,过后该当不会再来寻事。”

院中每日有仆役打扫生火,炉子挨着一面墙,虽不及琼花院内,却终究是暖和的,段岭熟悉过饭堂,一日两餐,跟着钟声集合,收好郎俊侠给买的碗筷,回到房中。

段岭坐着,郎俊侠躬身给他铺床。

“玉璜须得随身保管好。”郎俊侠再三叮嘱道,“睡觉时放在枕头底下,不可丢了,醒来便随身佩戴。”

段岭没有说话,眼眶红了,郎俊侠只当看不到。

文房四宝送来了,由名堂代为保管。

最后郎俊侠铺完了床,与段岭对坐房中,僻院中只有段岭的这间住了人,天色渐晚,仆役过来点了灯,灯光之中郎俊侠静静坐着,犹如俊美的雕塑,段岭则独自坐在榻上发呆。

直至学堂中敲了三声钟响,郎俊侠方起身说:“走罢,开饭了,带好碗筷。”

段岭捧了碗筷,跟着郎俊侠去饭堂,走到饭堂前的小路上,郎俊侠说:“我这就走了,下月初一来接你。”

段岭怔怔站着,郎俊侠说:“自己去吃饭,交代你的都记得了,钟声一响,须得早起,不可拖延,起先几日,会有人教你。”

郎俊侠站着,示意段岭进饭堂里去,段岭却挪不动步。

两人相对,沉默许久,段岭抱着碗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最后郎俊侠忍忍心,自己走了,刚转过身,段岭便跟了过来。

郎俊侠回头看了眼,不愿再留,快步离去。段岭捧着碗,追了上来,一路追到学堂后门外,守门的拦着,不让段岭出去,段岭便站在门里,看着郎俊侠,泪水快要滚下来。

郎俊侠头疼,边走边回头说:“回去!否则初一我便不来了!”

段岭只得站在门里,郎俊侠看了也心酸,却知道不能再逗留,一闪身,消失在门后。

“读书,做学问,来日好做官。”看门那老头儿哄着段岭,说,“回去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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