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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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得桥后,项述看了眼风筝,陈星却让他不要买。到得淮水北岸,则是另一个更大的市集,这处集市不似乌衣巷外售卖士族所需,而是专供平民百姓。项述停下脚步,看了眼沿街河畔的一间间宅邸,全是酒肆与铺面。
“这不是东哲抵给你的那条街么?”陈星想起来了。
“嗯,”项述说,“现在都归我了。”
陈星这才发现,项述已经是建康的大财主了,说:“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项述道,“今天本来也想来看看,重新修葺开张的事,以后再说罢了。”
“以后?”陈星笑道,“你要住在这里吗?”
项述看了眼陈星,没说话,陈星本想说刚才谁还说江南无趣的?但转念一想,项述也是半个汉人,自从在会稽得知家里渊源后,江南也是他的故乡,留在此地,有何不可?
陈星:“你会邀请我去你家做客吗?”
项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两人走过长街,忽见路边有不少货郎,举着竹竿,竿上挂满了那种陈星见过却不知哪儿来的、成双成对的贝壳!
“啊,就是这个了!”陈星说,“怎么卖?为什么大伙儿都戴着?”
那货郎正色道:“来两串?送姑娘、送情郎的。”
陈星:“…”
难怪呢!全都说别人送的!
陈星手里已经拿了一串,放回去也不是,买下来,又要送给谁?何况自己身上还没带钱。
货郎又道:“这叫月贝,只有满月夜里海边才能找着,双生的,客官是北人?社日都买来送给心上人,成双成对…”
“哦好的。”陈星想了想,掂着那红绳,鬼使神差地看了项述一眼。
项述摊手,给了货郎点碎银子,货郎要找钱,项述却道:“不必找了,拿两串。”
陈星心头忽然狂跳起来,拿着其中一串,恰好与项述那一串是一对。货郎得了钱,欢天喜地道:“多谢两位,长长久久。”
他要送给我吗?陈星只觉得幸福是不是来得太快太突然了,脑海中一阵晕眩,却见项述走在前头,回身一瞥他。
项述:“?”
陈星看看手中的红绳,短暂的茫然后,跟在了项述身后。
项述把那串红绳收进怀中,陈星有点莫名,拿着那红绳,又回到了桥上,项述始终没有把自己那串贝壳给他,片刻后,陈星也把那串手绳收了起来。
“你不戴?”项述说。
“算了。”陈星笑道。
两人站在桥上,看着河水流淌而过,陈星说:“项述,你想把它送给谁?”
项述没有回答,陈星说:“先留着吧,以后你可以送给喜欢的人。”
项述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河里枫叶顺着水流淌过,陈星说:“你希望自己以后与一个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项述抬头看了下天色,没有回答,说:“天黑了,回去了?”
陈星知道项述有些话如果不想说的话,是不会多说的,若真要讨论,只会闹得不愉快,便道:“等等,那边在做什么?”
天色渐暗,河畔的人变多了起来,许多水灯浮在河面上,陈星说:“我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看完就回去。”
项述便跟着陈星下了桥,入夜后,市集渐收,整个建康的百姓全部来到了淮河两岸,河边复又开张了许多卖纸灯的摊位。陈星问过才知,永嘉之乱后,建康秋社夜便有了一个不成文的习俗,在淮河上放一盏河灯,以悼念亲人。
“我也买一盏吧,”陈星说,“因我而死的人这么多。”
项述说:“那你得把整个摊上的河灯全买下来。”
陈星叹了口气,说:“是的。”
项述本想嘲讽一句陈星,没想到他还没听懂,忍不住道:“你直到现在,还归咎于自己?”
陈星笑道:“我都知道,可我心里放不下啊。”
项述只得把摊上的灯全买了,借来火折一晃,点了个蜡烛,在岸边给陈星点灯,陈星于是一盏一盏地放下去。长安城的车夫与百姓们、阿克勒王与王妃、死在车罗风手下的匈奴人、敕勒川的胡人…会稽的吴骐与郑纶。
“你要点给车罗风么?”陈星问。
项述:“先点给你的家人罢。”
陈星于是接过,躬身在水面上放了最后一盏灯,抬头时,忽见冯千钧与顾青站在不远处,躬身也放下了一盏灯。
项述朝远处吹了声口哨,发现肖山竟然也在,肖山坐在船上,谢道韫撑着船,与另一名男人划过桥下,肖山跪在船头,也放下了一盏灯,想来是点给陆影的。
“他们在那边。”陈星示意项述看。
项述“嗯”了声,到得陈星身后,将手里最后一盏灯放入河中。
陈星看见对岸还有一人,在朝他们挥手,起初没认出来,那人却将一盏灯放到距离面前不远处,照亮了脸庞——那是毕珲!毕珲居然也在建康。
陈星于是也朝他挥了下手,朝项述问:“记得他么?”
“记得,”项述淡淡道,“会稽城防校尉,他的爱人死了。”
陈星认真说道:“项述,你总觉得我活得像是没有自己一般,也让我别总是用心灯,怕我会死。我更常说许多事,我没有选择,我只能接受上苍给我的安排,也许偶尔还是心有不甘吧,可是啊,你看在这个时候…”
毕珲放下了水灯,陈星忍不住抬起手,手中焕发着心灯的光芒,一时河畔两岸的所有百姓,都朝着他看来。
陈星安静地注视着他们,注视神州大地上,这些充满了喜怒哀乐,与他并无不同的“人”。
他缓缓抬起右手,放在身前,朝所有人做了一个单手法诀,那是他从小所学的法术里的“灯诀”,意为燃灯普照四野,驱散黑暗,光耀四方,以示在这暗夜中,自己将永不停步,带给他们支撑信念的力量。
他的头发被夜风吹动,闭着双目,那皎洁的光辉照亮了他的脸庞。
“我就觉得,”陈星微笑道,“无论我为什么付出、付出多少,看到他们,我仍然心甘情愿。”
肖山、冯千钧、顾青、谢道韫、毕珲…等等以及淮水两岸的百姓,仿佛明白了陈星想说的话,成千上万人朝着闪耀的心灯望来,纷纷学着陈星,做出燃灯法诀的手势。
项述沉默片刻,而后随同所有人一起,转身,面朝陈星,右手做出燃灯法诀,眼里倒映出在那明亮白光中的陈星。
马蹄声响,谢安纵马,过了淮水桥上,下了河岸。
陈星与项述离开河边,毕珲过来了,正要与他们交谈时,谢安却在道边驻马,说:“总算找到你们了,我有一个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要告诉你,小师弟。”
陈星略觉疑惑,谢安却道:“刚得到的消息,三天前,慕容冲在长安与王子夜爆发冲突,王子夜死了。”
第67章 上任
三天前, 长安建章宫中。
拓跋焱已搬到了皇宫养伤,左臂因一年前的伤口而变得整臂发黑,他袒露半身,怔怔坐在寝殿内出神。
慕容冲走进宫内,皱眉打量拓跋焱, 拓跋焱抬头, 朝他看了看, 两人什么都没说。拓跋焱日渐消瘦下去,眼眶略微凹陷,脸庞晦暗, 较之曾经已判若两人。王子夜则坐在一旁, 为他调外敷用的药。
“好了。”王子夜上完药, 见御医亲手为拓跋焱缠上绷带, 说道, “再休养些时日罢。”
拓跋焱带着少许疲惫之意,正要开口朝慕容冲问候时, 苻坚却走进殿来, 解释道:“一年前长安魃乱时, 焱儿不慎被妖人所伤, 幸而子夜备下的特效药,控制住了毒势。”
慕容冲观察拓跋焱良久,冷冷说了一句不近人情的话。
“你还能活多久?”
拓跋焱无奈苦笑, 王子夜道:“慕容大人言重了,好好将养着, 不会有太大问题。麻烦就麻烦在,一年前拓跋大人受了伤不说,不辞而别,前往北方走了一趟,延误了诊治。”
慕容冲道:“王子夜,你为什么会治这种伤?”
王子夜坦然道:“活得久了,读的书多了,自然什么都得会一点的。”
慕容冲只不答话,王子夜于是起身告辞。余下苻坚、拓跋焱与慕容冲三人在殿内坐着。慕容冲向来不爱说话,连对苻坚亦爱答不理的,更别说对拓跋家的人了。但曾经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拓跋焱,如今竟是落得如此模样,不免亦让他物伤其类,更觉背后生寒。
拓跋焱生病已很有一段时日,慕容冲初时只听说他习武受伤,没想到却是受尸毒所侵,更奇特的是,王子夜竟是用药物控制住了这尸毒的扩散,让他依旧如故,并未变成活死人。
只是拓跋焱以休养为名,暂时辞去了禁军统领的职务,名义上禁军由苻坚直接统帅。
苻坚于是好言宽慰了一番,慕容冲只静静坐着不说话,拓跋焱又问:“敕勒川的情况如何了?”
苻坚说:“述律空辞了大单于之位,朕已派出三拨信使,前去找石沫坤,南征大计,势在必行,就看杂胡们,识趣不识趣了。”
慕容冲说:“述律空与那汉人小子,听说后来沿高丽下了江南。”
苻坚“嗯”了声,说:“可惜,述律空原本也是个人才,只是不知为何,竟是扔下敕勒川不顾…罢了,来日再说。”
拓跋焱沉吟不语,慕容冲便朝他说:“你先休养着,有什么要的,派个人给我送信罢。”
拓跋焱点了点头,苻坚笑道:“朕的宫中,要什么没有?”
慕容冲对拓跋焱的态度十分复杂,一方面那天他为了保护北上的项述与陈星不惜挺身而出,这不识趣之举让慕容冲相当暴躁。但另一方面,拓跋焱又与他的姐姐清河公主,生前交好,又是鲜卑本族人,多少念在故姐的情分上,仍有那么点不愿宣之于口的友谊。
更何况慕容冲总觉得拓跋焱也是个可怜人,尤其眼神中的落寞之意——那眼神慕容冲一看就懂,当年被苻坚带到深宫中时,自己亦不禁终日神情恍惚。住在宫里,没有朋友,没有家人,平日只有来送食的太监宫女,就像囚犯一般。
“让焱儿休息下罢。”苻坚又坦然道,“跟我来,冲儿。”
慕容冲随着苻坚,穿过上林苑一侧的太液池,苻坚两手按着长栏,低头看池中的游鱼。
“朕这些时日,常常在想。”苻坚说。
慕容冲答道:“我记得,王猛临死前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他没有给你托梦么?”
苻坚无奈笑道:“与南征无关,冲儿,你能不能好好听朕将话说完?”
“你在想什么?”慕容冲的视线转向池中。
苻坚转过身,靠在栏前,注视慕容冲,说道:“在想生与死,在想,朕什么时候会死。”
慕容冲一怔,瞥向苻坚,在他的记忆之中,苻坚从没有谈论过这件事,就连“朕千秋万世以后”这等话,也是从来不说的。缘因从来就没有人,觉得苻坚会在近期驾崩,这名自称“功业盖世”的北方君主正当壮年,哪怕不知多少人暗地里诅咒他一命归天,事实证明,苻坚只会变得更强,一天比一天强,比那个号称“天下第一”的述律空还要不可战胜。
慕容冲眼中神情一闪即逝,收起了自己的念头,反而道:“陛下何出此言?”
苻坚看着慕容冲的眼里充满了温柔,伸出手牵他,慕容冲下意识地避了一避,他离开长安太久了,久得快要忘了曾经的记忆。只有苻坚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才提醒着他,那些过去是真实存在的。
而就任洛阳的日子太长,亦让他一时难以回到当初长安的角色里。
慕容冲让苻坚牵住了自己的手,苻坚又道:“生老病死,乃是天注定,是人,就总会死的,你姐姐离去后,朕就想到了许多,想到王猛、想起述律温、想到那些与朕一同,打下北方这片天下的人。”
慕容冲没有回答,苻坚又道:“看见焱儿、看见魃时,朕就不禁心想,它们究竟是什么?”
慕容冲忽然就有点警惕,眉头拧了起来,沉吟不语,苻坚的大手摩挲慕容冲手掌,分开他颀长的手指,与他十指相扣,喃喃道:“那场魃乱以后,子夜查阅了大量的古籍,又告诉朕,魃并非凭空出现,而是由来已久。”
“什么?”慕容冲察觉到不对了,侧头看着苻坚双眼。
苻坚凝视慕容冲的眼眸,点头道:“不错,就与飞禽走兽、山石树木一般,都是这人间的一部分,所谓‘魃’的源头,实则是与人生之至苦的嘲弄,与天意的嘲弄,与死的对抗。”
“所以呢?”慕容冲皱眉道,“陛下,你究竟想说什么?”
苻坚淡淡道:“你不是常问,龙门峡兵营之中,是谁给你派的军队么?”
慕容冲:“…”
苻坚携慕容冲之手,拉着他回身,转过太液池上水廊,一路走来,沉默不语,来到了含光殿外。
“我带冲儿进来了。”苻坚沉声说。
慕容冲在含光殿外止步,忽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手中满是冷汗,苻坚却轻轻推门,殿门应力敞开,现出端坐其中、侧对殿门、手持一面镜子的清河公主。
慕容冲的呼吸窒住了,只见清河公主面色姣美,与生前并无不同,然而细看之下,灰败的脸色与脖颈上,却俱是脂粉遮掩使然。唯一与生前不同的是,她的双目变得浑浊无神,而抬起头的那一刻,却依旧笑了起来。
“冲儿?”清河公主低声道。
“姐?”慕容冲的声音发着抖。
“子夜从冯家找到了有关‘魃’的记载,”苻坚缓缓道,“只要应对得宜,死者俱可复生。朕亦发现,昔时冯千镒乃是走了岔路…”
慕容冲额上满是冷汗,睁大双眼看着清河公主,那一刻他的血液冰凉,仿佛有人无情地扼住了他的喉咙。
是夜,暮鼓结束后,马车离开城西,朝城东驰去,车轮碾过街道路面时,溅起几分水花,马蹄忽然打滑,仿佛行进在了油上。
黑夜里,长街两侧的院墙上,无声无息地淌下火油,朝着街道中央围聚,继而将整条街道浸润在了油中。
“等等,”马车内的王子夜说道,“停车。”
四面八方,将士们一身黑铠,于街道上巍然而立,寂静无声,像极了守候多时的鬼魅。
“我原以为你是来谢我的。”王子夜说。
刹那间,从街道中央朝着四面扩散,所有将士齐齐上了手|弩,“咔嚓”声响,埋伏在长安城内的上万人同时现身,慕容冲在黑暗里现出身形。
“谢你什么?”慕容冲冷冷道,“谢你在洛阳放了数十万活死人?还是谢你利用冯千镒,连累我姐身死,又盗走她的尸身,让她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王子夜轻摇手中折扇,云淡风轻地笑道:“慕容冲,你还是太年轻了,我是一个连死者亦能唤醒的人,面对我,你又有几分胜算?”
慕容冲注视王子夜,一语不发,身后一名将士手持火把,递到慕容冲手中。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慕容冲沉声道,“我只知道,你一定不是人,王子夜。”
王子夜但笑不语,注视着慕容冲手中的火把。
“我也不打算与你多言,对你是什么,更没有兴趣,只想送你…”慕容冲说,“去你该去的地方,滚罢,你错在来了长安。”
火把坠地。
建康,午后。
“…于是慕容冲纵火,焚烧了整条戍方街。”谢安说道,“王子夜在那场大火中,被烧成了灰,当夜还有多少无辜百姓葬身火海,这就不得而知了。”
司马曜端坐正中,濮阳随侍,左起兖州刺史谢玄、黄门侍郎谢石、东阳太守王临之、建威中郎将桓伊数人。右首以下,分别是项述、陈星与冯千钧。
中间则是谢安持一把折扇,面前一张矮案,不疾不徐,道出了晋廷君臣所得知的,这惊天异变的内幕。谢安把所知讲完,又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
“据说第二天,苻坚生气得很,”司马曜淡然道,“南征一案,不仅没有暂时搁置,反而更号称要继承王子夜遗愿,屠灭我大晋。伪秦朝野上下,为查清国师王子夜死因而呼声最高的,反倒是咱们汉人,倒也十分有趣。”
陈星沉吟不语,秋社翌日,竟是爆出了如此一个惊天大案,实在让他意外无比。
项述:“慕容冲只用火烧就除掉了他?”
“目前看来,是的。”谢安说道,“安石虽不才,未能成为驱魔师中的一员,可这些日子里,也听小师弟说过不少天人化生的道理,慕容冲手中应当没有什么法宝,也未有高人相随,纯粹以一腔忿意,烧死了王子夜,至于双方为何有如此深仇大恨,就不得而知了。”
“清河公主,”陈星喃喃道,“一定是因为清河公主。”
项述眉头微皱,冯千钧说:“所以他发现了王子夜,才是背后的主使?”
陈星说:“不,我猜他阴错阳差,发现王子夜复活了清河公主。”
众人瞬间震惊了,陈星朝冯千钧说:“冯大哥,还记得你尾随平阳军时,打听到的消息么?从那天起,我就始终在怀疑,尸亥会不会有一天让清河公主复生,来要挟或是蛊惑苻坚。”
晋廷君臣虽在长安布下了密探,但能力终究有限,自冯千镒死后,情报网已全部收拢,更何况那日苻坚与慕容冲密谈后,慕容冲当夜便在街上伏击,活活烧死了王子夜。秦廷之中,一时疑神疑鬼,说是苻坚授意慕容冲,却又不像,毕竟苻坚乃是主战派的最有力支持者。
项述终于开口道:“洛阳龙门峡的魃营如何处置?”
谢安摇头,摊手,示意无可奉告。
谢石说:“最后苻坚解除了慕容冲的兵权,令他独自归往洛阳,面壁思过。”
殿内静了半晌,而后项述说:“我觉得王子夜没有死,假设他真的是尸亥,不可能就这么被烧死了。”
陈星望向项述,说:“我也觉得没有。”
冯千钧:“附议。”
“但至少目前,他确实是失踪。”谢安说,“长安明面上传的是慕容冲为了阻挠南征,不惜暗杀主战派汉臣。其中内情,只有在座各位清楚。”
司马曜捋了下一头散发,遂意识到发际线过高,又赶紧放了下来,抬眼整理额前头发,说:“尸亥若本领通天,为何不连慕容冲也一起杀了呢?”
“这么做只会与鲜卑慕容氏反目,”项述说,“王子夜要的是苻坚集结队伍,打过长江,不是秦廷分崩离析。这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尸亥若当真无所不能,也不会在秦廷埋伏这么多年,等到现在才动手,他必须借助苻坚的权力。”
慕容氏在长安拥有庞大的势力,而王子夜唯一的倚仗就只有苻坚,他们不一定能彻底除掉王子夜,却足够集结兵力,叛出长安。王子夜的计划若败露,只会让长安本来就脆弱的局势分崩离析,让苻坚成为孤家寡人。要再去找一个对他言听计从的君王,谈何容易?
项述的话瞬间提醒了陈星。
在苻坚身边经营了这么多年,可见尸亥也并非那么强大,最重要的是——他无法通过邪术来影响每个人。而从这点论证,也让陈星明白到项述的信心从何而来,他们的敌人并非那么不可战胜。
想到这里,陈星大致推断出了,王子夜为何要将他抓去,当作祭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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