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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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知道你要做什么前,此事不会传到汴京。”容决站在简单的牢房外,“你还来得及回头。”

“回什么头?”陈礼盘腿坐在地上,手铐脚链一应俱全,他不屑地笑了笑,“薛钊还在世时我就该动手,只是敌不过他才不得不忍着。那小兔崽子登基之后,我以为王爷会亲自替大公子报仇,便心安理得地等着好消息,谁知道这都要两年了,王爷却要成了那对姐弟手底下的鹰犬了!这叫我如何还等得下去?”

容决并未被陈礼激怒,“因为你恨先帝,所以要杀了他的儿女报仇,将大庆卷入战乱之中,让百姓成为池鱼,是这个意思?”

陈礼呸了一声,“王爷心中难道没想过一样的事情?只是我有胆子这么做,王爷却没有罢了!没了薛家,这天下能过得比以前更好,于百姓而言,不过是一时之痛罢了——再说了,不论王爷想不想反,如今坐在帝位上那小屁孩可从来没对王爷你放心过,嘿嘿!”

“我想过,”容决直言不讳,“想和做是两件事。便是要反,我也不会给自己安冠冕堂皇的理由。”

陈礼盯着容决看了片刻,阴恻恻笑了起来,“要是大公子看见王爷如今这般狼心狗肺的模样,不知道心中会作何感想?”

“远哥见到如今心胸狭窄摒弃万民的陈将军,想必定是痛心疾首。”容决面无表情道。

像是互相踩中了痛脚似的,牢房里静了一会儿。

而后容决再度开口,“我知你调度了五股兵力,分别去向何处?”

“王爷这般神通广大,连我要反都知道,这点小事也查不出来?”

“三支已查到了,其余两支仍需要时间。”容决道,“你若是坦白,能让你罪轻一等,少受些苦。”

“老子孤家寡人一个,没爹没娘没老婆,砍头不过头点地,有什么好怕受不受苦的?”陈礼破口大骂,“上次去汴京时我就该看出来,你已经被薛钊派去的狐狸精迷了眼,连深仇大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来汴京,是冲着薛嘉禾来的,”容决森然道,“那陈夫人,想必也是你刻意送到我面前来的?”

陈礼喘着粗气,片刻之后才开口答了,“王爷都追来了西北,这等简单的联系想来是早就查明了的,何必多此一举问我?”

“远哥病故,陈夫人仍活着,容府抄家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容决一字一顿,“你要替谁报仇?在我看来,你只想将以前对着薛钊无法发泄的怒火迁移到如今弱势的小皇帝身上罢了。”

“迁怒本是人之常情。”陈礼舔了舔嘴唇,他眼神古怪又恶意地盯着容决看了半晌,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倒是王爷现在这百般替薛家人说话的模样,叫我觉得可怜又可笑至极!”

容决垂眸看着放声狂笑的陈礼,等他停歇下来之后,才道,“愿闻其详。”

“王爷以为我同你一起审问过邻国斥候探子多少次?”陈礼前倾身子,“要自身冷静,才能从对方口中获得情报,这还是我教王爷的,难道王爷以为能将这些用到我身上来?”

“你说与不说都可以。”容决摩挲着佩剑,“西北大营已在我掌控之中,你派出的兵力我也会不日追回。”

他在陈礼身上花功夫,想知道的是还有多少人牵涉其中,陈礼的计划又究竟有多大…更是想给陈礼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若是陈礼真就这么打死也不肯吐露一言半句,等待他的便是砍头的命运。

否则容决又何必日夜兼程往西北赶,希望在陈礼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前就将他拿下,大事化小?

到底陈礼是和容决过命的交情,他不忍看这个铁血铮铮的汉子走上不归路。

听了容决的话,陈礼又笑了,他咧着嘴角道,“王爷这般为薛家着想,可真是犯不上。你可知道薛家人对你是怎么想的?”

不用陈礼再挑拨,容决也知道他会说什么。

幼帝的年纪自然是会忌惮他的,更何况容决还顶着摄政王这个名字,又确实对先帝有积怨;蓝东亭对薛嘉禾的心思,同作为男人的容决也看得一清二楚,知道这位帝师也将他视作肉中刺。

这些,容决在成为摄政王之前早就料到了,两年后再说出来,当然不可能使他动摇。

然而,陈礼开口提的却不是这两个人,“绥靖长公主虽有夫人的一半血脉,但到底是被薛钊的血玷污了。我竟不知道是爱屋及乌还是什么,王爷看来对她是越发上心了。从前别说陪女人上街浪费时间,王爷就连和女人说话时有好脸色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容决一言不发地盯着陈礼,等待他接下来的挑拨之语。

陈礼没让他白等,咧着嘴笑道,“但王爷要是知道她在背后瞒着你都做了什么,恐怕会恨不得现在提刀回汴京将她的脑袋砍下来泄愤吧?”

容决还是面无表情地保持着沉默,但有关薛嘉禾的一幕幕飞快从他脑中闪过,他的思绪正下意识地从中寻找着薛嘉禾隐瞒某事的蛛丝马迹。

陈礼没等到容决的回应,也不觉得失望,他再度舔过干燥起皮的嘴唇,带着十足的恶意,字句清晰地开口道,“她肚子里怀着孩子的事情…王爷恐怕一直都不知道吧?”

他说得极慢,好像生怕容决听不清楚似的。

第56章

容决沉住了气,他甚至连眼睛没有多眨一下,冷酷地追问,“这与我问你的问题有何关系?”

一直表现得十分镇定的陈礼一愣,他倾身用手掌撑住了地面,抬高了声音,“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你的,难道你不清楚?若是你不信我的话,往汴京送封信,一查便——”

“那也不能让你脱罪,”容决面无表情,“更不能让我和你一起昏了头脑。”

陈礼沉默片刻,脸上浮现焦躁的神情,“你难道不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在你的眼皮子底下给你戴了绿帽子?譬如…蓝东亭?”

“看来你今日不想说了。”容决沉声道,“明日我再来问你同样的问题,希望那时陈将军能想开。”

他说完便转身往外走,步伐沉稳,背影挺拔,没有一丝动摇的迹象。

陈礼盯着容决的身影,不甘地往地上捶了一拳。

陈夫人被容决毫不留情地遣走后,陈礼原以为新得知的这个消息绝对能让容决动摇,没想到居然还是不行!

难道情报有误,容决对薛嘉禾根本没那个意思?

不,不可能。

再怎么对妻子心生厌恶的人,也绝不会平和接受妻子戴到自己头上的绿帽子。

陈礼调整着自己混乱的心跳,咬紧牙关说服自己冷静下来。

容决在他的计划完全展开之前就赶到了西北大营,他本就失了先机,这时候若是乱了方寸、不能将容决拉到造反一方,他就真的断绝生机、无处可逃了。

明日容决再来时,还得用更刻薄恶毒的话来挑衅他才行。

陈礼喘息着靠到背后的墙上,慢慢合上了眼睛。

容决离开临时设的牢房回到帐中,坐了几息时间,到底无法静下心来,再度起身提弓便去了大营里的校场,在一群正在操练的士兵目瞪口呆的注目下将箭靶射穿了十几个,才黑着脸回到了帐中。

再度坐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往汴京写信。

虽然不会中了陈礼的挑衅,但陈礼所说的话绝不会是空穴来风,也正如他所说,一查便知。

容决可以在陈礼面前表现得毫不在乎,但这并不表明他真的对薛嘉禾是不是背着他干了什么事情都无所谓。

当陈礼将那句话说出口时,容决脑中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很简单:薛嘉禾最看重的是幼帝,不会蠢到和别的男人私通又暗结珠胎。

她做这种事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

但陈礼的话仍然如同诅咒般环绕在容决耳边,促使他怒气未消地写了一封信,准备立刻让人送回汴京去。

信才写到一半,侍卫从外头通报一声便进来,将从汴京来的信呈给了容决。

容决将笔一放,打开管家的信迅速从头扫到尾,脸色更冷。

蓝家的小姑娘去摄政王府也就算了,还偷偷替蓝东亭给薛嘉禾送信?

容决冷笑着笔走龙蛇地将后一半的信写完交给侍卫,“用最快速度送回府里。”

——他倒想看看,薛嘉禾是不是真的昏了头,陈礼又哪来的胆子用这根本算不上高明的谎言骗他?

萧御医不放心地再度来了一趟摄政王府,探过薛嘉禾的脉象后,老御医有些为难地揪着自己的胡子,“殿下这几日可是听多了风言风语,定不下心来?”

薛嘉禾抿起嘴唇,“多事之秋,怎么静得下来。”

萧御医叹口气,“殿下恐怕得多等几日了。该准备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只等殿下身子最平稳康健的时候服药,才能让您少受些难,此后不必落下病根,恢复得也更快。”

“…到底是几日?”薛嘉禾还不知道容决什么时候回来,管家口风紧得很,即便旁敲侧击地问,他也不会透露容决的回京时间,叫薛嘉禾等得有些提心吊胆。

“乐观的话,再等上七八日后,微臣再来看诊。”萧御医严肃道,“殿下需得好好休息了,朝中的事…自有他人操心,殿下多想也是无用。”

薛嘉禾无法,只得蹙眉应了下来,重新又扳着手指将日期数过。

从西北到汴京,听说行军要九日的时间,若是西北有了大动静,她总会听说的。

九日…应当不用怕容决赶回来将她打得措手不及。

这样想着,薛嘉禾又打起精神将日期一天天地捱了下去。

至于蓝东亭说容决在她身边安插的暗卫,薛嘉禾是全然没见到过,只得万事都小心谨慎地,在自己屋子里和萧御医绿盈说话也不得不跟做贼一般,生怕被神出鬼没的暗卫听见。

这日子过得艰难又无趣,薛嘉禾每每想起都长叹一口气。

“殿下可别叹气了,回头萧御医来了又得揪着胡子跟您说再等几日可怎么办?”绿盈在旁柔声道,“不如,再召蓝夫人过来同殿下说说话?”

薛嘉禾倒确实有点动心,但还没下决定,便有下人来禀道,“外头有人求见长公主,递了拜帖来。”

绿盈上前接了拜帖,目光在盒子上一扫,回到薛嘉禾身边时脸色不太好看,“殿下,是东蜀皇家。”

“承灵公主?”薛嘉禾扬眉,“东蜀的使团还没离开?”

她记得容决走之前便说了,东蜀使团不日离开,这“不日”竟能拖上这么久?

绿盈将拜帖从盒中取出,低声道,“是陛下留的,疑心他们来汴京或许也另有打算。”

薛嘉禾应了声,取过拜帖打开,里头是清秀的小楷,写的内容也是中规中矩,以一国公主的身份求见另一国的长公主,双方地位相当,礼仪又周到,薛嘉禾不能贸然回绝。

她随意地扫过拜帖上的时间,见写的是明天,便转手还给了绿盈,“你替我回吧,应了便是。”

绿盈虽知道薛嘉禾没有拒绝的道理,但想到那日宫宴上承灵公主的发言,还是有些气恼,撇嘴道,“她倒是脸皮厚。”

换成识趣点的人,恐怕十年后再和薛嘉禾见面时都会觉得尴尬吧?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皮却或许是件好事也说不定。”薛嘉禾笑着道,“那日宴会上就能看出来了,她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否则再怎么冷静的女子,在豁出去点明自己想嫁的人又被拒绝之后,总会有那么点羞恼难过吧?

当时一直盯着她看的薛嘉禾就知道没有,承灵公主即便开了那个口,心中也早就想好了被拒绝的下场,且平静地接受了。

只是这一出之后,承灵公主再去毓王的封地,恐怕多少要遭受些冷眼对待了。

不过薛嘉禾现下有些泥菩萨过河,也没有闲心思管一个对自己抱着敌意的女人前路是不是坎坷,第二日承灵公主来访时,她摆出了最没有破绽的长公主架势招待对方。

“上次同殿下见面时,实在是失礼了,因而承灵在离开汴京之前,想要同殿下当面道个歉。”承灵公主轻轻皱着眉。

“无妨,没影的事,我也不至于生气。”薛嘉禾笑了笑,“倒是容决他说话一向那个样子,还望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承灵公主摇头,“殿下客气了,我也知道那日确实出言不逊,陛下与殿下对我这般宽容,已让我受宠若惊了。而摄政王他…不瞒殿下,宴会上我所说的,句句都是实话。”

薛嘉禾面上波澜不惊,“听容决说,他确实去过东蜀。”

“只他不记得我了,是吗?”承灵公主面上带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彼时我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偷溜出宫时被歹人拐走到了边境,人贩子正要做交易时,还是个少年的摄政王带着人出来将他们一举击破,我才得以回宫。否则如今…东蜀早就没有什么承灵公主了。”

薛嘉禾侧耳仔细地听完,浅笑道,“想来是专门贩卖幼童的黑心牙子?”

承灵公主含笑点头,“确实如此。”

“他年轻时还做过这种捉捕人牙子的事情,我倒是第一次听说,”薛嘉禾道,“还当他一直在营中练武杀敌呢。”

容决大抵当年是在边关制裁恶行,去捣毁那群黑心贩子时正好救下承灵公主,却叫对方记了半辈子念念不忘,实在作孽。

这也就算了,承灵公主还特地将这旧事拿到她面前来说,好像生怕她不知道似的。

偏生承灵公主脸上的表情真诚又软和,薛嘉禾便是想发怒也难找到口子——好在,她也根本不想发怒。

左右容决不打算再纳这位公主,承灵又很快就要启程去毓王封地自己打拼,薛嘉禾更是有其他要担心的事情,没空理会这不知道该说过于直白还是过于高明的挑衅。

“殿下的事我也听闻过一二,不过两次所见,同传闻中全然不同,比我像个公主多了。”承灵公主掩嘴一笑,诚挚道,“难怪摄政王这般喜欢您。”

这话说得,乍一听还像是称赞呢。

薛嘉禾笑了笑,没接承灵公主这话,转脸对绿盈道,“白桃想是冰镇好了,拿过来吧。”

承灵公主在她面前再怎么想要比对出两人的地位之差,实际也都是徒劳的。

一来容决不在,二来薛嘉禾又不是多在乎这个长公主的尊贵地位。招待承灵公主的礼节周到不出错,安安静静将她送走,这便够了。

“对了,听说摄政王有紧急军务离京处理去了?”承灵公主吃了两片桃子,便像是刚想起这茬似的说,“真是忙碌得很。”

“军中的事情,我不太懂。”薛嘉禾四两拨千斤。

“我也是呢,常听也听不太懂,”承灵公主顺着她的话十分天真地抱怨道,“不过在来之前倒是听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好似是说什么北边有战事,我瞅着到现在也没打起来。再说了,东蜀的北边不就和大庆接壤么?真要打仗,父皇也不会派我来和亲了。”

“能不打仗,自然是天下太平的好,免得百姓遭殃。”薛嘉禾道。

承灵公主点头赞同,“所以我就来了。不过原先来时我就悄悄问了父皇,若是大庆摄政王愿意娶我,那我能不能当他的侧妃,父皇说要是我能让摄政王同意,他也乐见其成,因而那日才不知道哪儿来的胆子,直接在众目睽睽之下问了,后来回想起来,当真是不应该,还请殿下原谅承灵。”

薛嘉禾的视线从她满是诚挚的面孔上一扫而过,轻笑,“道歉的话便不必说太多次了,倒叫我也害羞起来。”

两人客套了一个多时辰,承灵公主起身告辞时,意味深长地朝薛嘉禾一笑,“也不知我此去还有没有再和殿下相见的机会…承灵便先在此处提前祝愿下次见面时,殿下与摄政王也仍同现在一般恩爱亲密吧。”

第57章

承灵的话虽然看着有些刻意,但既然入了薛嘉禾的耳朵里,多少也在她心上留了痕迹。

容决仍没有要回京的消息传来,幼帝倒是行动很迅速地掐着日子给薛嘉禾传了道手诏让她暂时回自己的长公主府去住。

理由寻的是很快便是祭天的重要日子,薛嘉禾需先回到离皇宫最近的地方沐浴斋戒,好届时不带烟火气地随幼帝一起前往天坛。

这看着就像是随口胡扯来的借口当然不是真的,即便要去祭天,幼帝算算日期也知道这一趟薛嘉禾并不适合去。

但若是容决还在汴京,薛嘉禾倒是不能行动自由;偏偏这会儿容决不在,管家又不可能和禁军起正面冲突,劝阻无效后就只能眼睁睁看着薛嘉禾带人去了长公主府。

“想来暗卫应该在暗中跟着。”薛嘉禾低声道,“连你也察觉不到那暗卫的存在,恐怕也很难将他逼出来,便是去了长公主府,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绿盈道,“总比在摄政王府时好上一些,或许陛下派来的人比那暗卫更厉害也说不定。”

薛嘉禾想了想,颇觉有理,“也是,容决此番离京时间长,得心应手的属下应当都担有重任或跟随他身边,不会安排一个厉害人物在我身边浪费时间的。”

“陛下想来也是知道殿下这几日至关重要,才如此安排。”绿盈又道,“如果像季长史所说那样,摄政王真反了…那长公主府便要比摄政王府安全上许多了。”

要是在摄政王府一直待着,或许等容决起兵的消息一传出来,汴京城里第一颗掉的脑袋就是薛嘉禾的。

薛嘉禾点了点头,心中却仍有些疑惑:若容决真要拿她当筹码来要挟、刺激幼帝的话,刚才管家会那么轻易就让她离开摄政王府吗?

不过多想无益,薛嘉禾自己肚子里还揣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东窗事发的麻烦,只得静观其变了。

长公主府虽说是薛嘉禾自己的府邸,她却只在里头住过极短的时间,处处都不太熟悉。

“皇姐!”幼帝早换了一身常服在院中等着,见到薛嘉禾进来时面露笑容迎上前来,“好在还是平安来了。”

薛嘉禾行至近前,福身行礼,“拜见陛下。”

幼帝赶忙扶住她,皱着眉道,“皇姐这也太不注意自个身子了,快坐下说话吧——这里离太医院近,以后萧御医来时也能省点功夫。”

薛嘉禾坐下后细细观察了幼帝的面孔,果然发现他眼下带着暗青色,蹙眉道,“容决的行踪还没找到吗?”

幼帝脸上笑容淡了些,“其实已找到了。如今我也不是两年前那般弱势,容决能拦我一时,如何拦得了我一世?只是虽知道他此刻就在西北大营,老师也说此时不便轻举妄动,要等容决踏出第一步时再动作。”

“他…真去了西北?”想到季修远先前说的话,薛嘉禾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嘴角,“他去见陈礼了?”

“对。”幼帝点头,“先前陈礼不是也去过摄政王府同容决见面吗?如今细想起来,或许那时候陈礼便是去找容决商议此事的。”

“容决离京已有近半月,早就该到西北了吧。”薛嘉禾顿了顿,询问道,“他竟什么都还没做?”

“他到了西北之后,西北大营如同铁板一块,里头现在发生什么事情,并非外头能窥探得到的。”幼帝摇着头叹气,颇有些头疼的模样,“要渗透进入其中恐怕还需要花上不少时日,也不知道那时还来不来得及。”

他说完,像是才意识到自己对面的人不是朝中官员而是薛嘉禾似的,抱歉地笑了笑,“皇姐不要过于担心了,便是容决真要从西北率军一路直指汴京而来,我也不是没有抵挡之力。这两年间,我和老师还是一道做了不少部署的。”

薛嘉禾轻笑道,“有陛下在,我不担心。”

幼帝转了转眼睛,很快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承灵公主前几日去拜访皇姐了?皇姐觉得此人如何?”

“是个聪明人,”薛嘉禾慢慢道,“但在我看来,或许太过聪明了也说不定。”

“正因为看起来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才将她许配到毓王世子那里去,”幼帝道,“毓王世子刚愎自用又生性多疑,还看不起女子,承灵公主嫁给他当未来的王妃,心思大多都会花在家宅里外,才不担心她再借机闹出大动静来。”

而毓王的封地,又实在是挺不上不下的一个地方,不富庶,也不是什么兵家必争之地,才被从大批的王爷中精心挑选出来成为承灵公主的去处。

“陛下考虑得自是比我仔细的。”薛嘉禾笑起来,“承灵公主来见我那日,话里话外也提了些打仗的事,看那意思似乎是想暗示我容决和西北早就上了同一条船,可那话又拿不住把柄。”

承灵公主的话大多是模棱两可含糊不清的,让人似乎觉得从中听出了什么来,仔细一琢磨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无论事情后续的走向如何,承灵的话始终是揪不出错、不会反噬到她头上去的。

幼帝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摆手道,“总扣着使团也不是个事,明日便让他们启程离开吧。”

姐弟二人在院中又说了会儿话,两人都默契地没再提起容决和西北大营的事,如同寻常一家人那般关心了彼此的身体后,幼帝便匆忙地回转了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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