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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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向晚的手指在自己的膝盖上轻轻地抬起又放下,敲了几下后才复于平静。

…这也和樊家有关吗?

西承的使臣身着华服带队走进朝阳殿里,他的面容有些苍白,表情紧绷严肃,到了近前才伏身对永惠帝行了大礼,又送上了祝福。

席向晚听着他好似下一刻就能妙笔生花舌灿金莲的贺词,心知这肯定是对方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接着,西承使臣又代替他们的皇帝送上了一批丰厚的贺礼,和进贡时虽然不能相比,但也足以得见诚意了。

永惠帝龙心大悦,让宫人內侍将这队使臣引到了席间,这才举起酒杯,向众人宣道,“诸位爱卿…”

席存林跟着官员们一道举起酒杯,气沉丹田,手臂也不敢晃,等了半晌才等到永惠帝说完,众臣一道仰头将杯中美酒饮尽。

大太监令人将准备给皇帝的菜肴呈上,由永惠帝先品尝称赞过以后,才轮得到阶下众臣——还得是按照品级轮着上菜的。

殿外早就列队等候的宫人这时候便在內侍的指引下鱼贯而入,依次将手中捧着的菜肴送去了官员们的位置上。

直到这时候,宫宴才真正开始。

朝阳殿中一时满是令人食指大动的食物香气,席向晚却垂着眼,寻思起那西承使臣一队人今晚是不是要插手什么。

那就很麻烦了。

想到这里,一直规规矩矩低着脸的席向晚忍不住悄悄抬起眼睛,搜寻起宁端的身影来。

第113章

嵩阳噙着笑坐在高位上, 目光从西承的使团身上一扫而过, 接着就正巧瞥见了席向晚抬起脸来。

小姑娘居然一抬头就心有灵犀似的朝嵩阳这边望过来, 接着果然就找到了宁端站立在不远处。

嵩阳有些好笑,她微微动动手指,给宁端使了个眼色。

宁端面色平淡地抬起眼睛, 正巧撞上席向晚的视线, 稍稍一愣, 便柔和了眉眼朝她颔首。

席向晚顿了顿, 也浅笑着点了头。

这两人一对视, 就好像已经隔空交换了千言万语,不必开口也能互通心意。

嵩阳看得轻轻叹了口气,却不是叹息, 而是感慨又舒心。如果席向晚无意, 她觉得这婚约解除了对双方都好;可眼下显然席向晚并不讨厌宁端,那嵩阳自然是不可能就这么让这两人把婚事就这么搅黄了的。

长公主正这么想着,离她最近的皇贵妃就轻笑起来, “圣上可是做了一件锦上添花的大好事儿呢。”

见到永惠帝和嵩阳同时朝自己看来,皇贵妃掩嘴接着说道,“我先前总听圣上说, 担心副都御使孤老终生,这一次给他赐婚,倒像是找着最好的姻缘了,还是圣上慧眼。”

嵩阳含笑不语。

皇贵妃这话说得当然没什么问题,甚至还将话中几人都夸奖了一番, 可这话里的深意细思起来…却是很诛心的。

永惠帝闻言也满意地笑了,他看向立在一旁待命的宁端,摇头,“可不是么,真怕朕的爱卿只顾了国事,顾不了家事。这次是歪打正着——宁端,你可得想办法好好谢谢朕。”

宁端躬身,“臣愿为圣上肝脑涂地。”

“大过年的,说什么肝脑涂地。”永惠帝失笑,“一会儿宫宴散了,朕特许你不用管朕,送户部右侍郎一家出宫,可好?”

宁端略略停顿了一会儿,接着,他有些不自然地应了下来,“臣领旨,谢陛下。”

皇贵妃在旁又道,“这席府嫡长女真是漂亮,先前姝儿还不服气,今日一见,我看不服气也得服气了。”

坐在不远处的六公主没反驳,气得绞了自己的手指,征询似的往身后女官瞥了一眼,见对方默认地垂下眼睫,才放下心来。

易姝知道今晚极其重要,当然也不会贸然坏事。可要席向晚就这么毫发无伤地离开皇宫,那她是万万接受不了的。

她要席向晚在这么多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乃至于邻国的使团面前好好地出一次丑,让所有人以后提起她,都只会记得今日这难堪的场面!

宫宴这样的场面,没人敢造次,平日里有什么龃龉也都掩藏得好好的,殿中一团和气,觥筹交错煞是平和,还真有一派盛景展望来年的势头。

可身为屈指可数知情人之一的席向晚,只觉得殿中像是有人在奏着什么杀气四伏的曲子,前头轻缓的过了,节奏便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好像下一刻就要利剑出鞘似的。

宫宴的惯例是给每位官员按照品级分配不同数量的菜色,等到菜肴都上完了之后,宫宴也就即将结束了。

席向晚转眼望向殿外黑沉沉的夜幕,轻而长地舒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有人匆匆从殿外进来,绕着路穿过人群,从隐秘又不引人注意的路线快步走到宁端身旁,低头对他耳语了什么。

宁端听完便挥手示意他下去,面上没什么变动,只几不可察地往席向晚的方向扫了一眼。

永惠帝在座上笑道,“宁端,都要除夕了,都察院还缺不了你这一时半刻的?”

“圣上说笑了。”宁端躬身道,“是我的马惊了,宫人们拉不住。”

“你那马儿是性子躁得很。”永惠帝显然知道宁端那匹爱马的脾气,摆手道,“你去吧,别让你的马不小心给人伤了。”

——听听,皇帝担心的不是宁端的马伤人,而是有人伤了宁端的马。

宠臣和普通臣子之间的一线区别实在是令人难以忽视。

席存林只觉得一时间同僚们注视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更加炙热了起来,叫苦不迭地喝下了一口又一口别人敬过来的酒。

唯独席向晚将下巴抬起了两三分,视线追随着宁端的背影往外跟去。

宁端的属下来寻他,说的多半不是那句话,大约是出了什么别的变动。

——再说了,宁端那匹马儿她可是见过还亲手摸过的,温顺得很,怎么可能因为惊了就制造骚动?

宁端稳步绕出朝阳殿,见到方才进店的属下就在殿下等着,走向他时眸色沉了下去,“谁的人?”

“六公主易姝的。”那穿着软甲的都尉躬身道,“人还没招,但东西已经找出来了,大约是想将令人浑身发痒的药粉下在席府姑娘的茶水中,令她…”

都尉没说下去,知道席向晚是宁端未婚妻的他也根本不敢说下去。

在都尉看来,六公主这真是再蠢也没有了——难道她以为自己的一点小手脚,就能越过禁卫军和都察院的手眼?哪怕是她的母亲皇贵妃,也不敢夸下这样的海口。

“人先押起来,派个人顶替她。”宁端沉声道,“今夜没有留给她的功夫。”

他往回走了几步,又转身道,“再有这种,不必告诉我耽搁时间,自行处理。”

“是。”都尉冷汗涔涔地低头应了是,等宁端走远才直起腰擦了一把冷汗,左右一看,扶着腰间佩刀匆匆离开。

宁端很快去而复返,面上神情像是一张面具似的波澜不惊。

其余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皇贵妃往六公主那边望了两眼,没有多说什么。

易姝自己更是等得心焦,瞪了自己的女官好几眼,最后终于等不下去,给自己满上一杯酒,起身撒娇道,“父皇,我代兄弟姐妹们给您敬一杯酒,祝您来年仍然是我们所有人心目中顶天立地、英明神武的好父皇!”

身旁的几位公主顿时向她投去目光:谁让你代我们说话了?

永惠帝闻言高兴地笑了,他举起酒杯,等大太监将其注满了香醇酒液之后,抬头一饮而尽,“小六说得好,是来找朕讨赏的吧?”

易姝哎呀一声,跺了跺脚,“父皇的赏赐,自然是留到明日晚上才要了。否则大家明日都有赏赐,我却没有,那多扫兴。”她转了转眼睛,又举着酒杯道,“但我确实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父皇成全。”

永惠帝眯眼看着她,“说说看。”

“我小时候常见老国公夫人,听说她是昔日汴京城第一美人,总是可惜不曾见过她年轻时的风华绝代;”易姝转头又对嵩阳一礼,“皇姑母也曾经有过这般美名,姝儿艳羡喜爱得很,因此总对最近这一位新冒出来的第一美人不太服气——谁还能比皇姑母更漂亮呢!”

嵩阳掩嘴笑了,她转头对永惠帝道,“这丫头不仅想问你要赏赐,手都伸到我这儿来了。”

易姝将志在必得的目光落在了席向晚身上,“——因此,我想请父皇同意,我过去敬席府的嫡姑娘一杯酒,行不行?”

“哦,我不许,你难道不是会自己伸手去拿?”永惠帝问道。

他说这话时似乎指的只有当下这事,心中有鬼的六皇子却险些掉了手中的食箸。

——父皇不许,但他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地伸手自己去抢了。

不争不抢的话,难道眼巴巴地坐着等别人超过他、将皇位夺走吗?

六皇子暗中咬了咬牙,缓缓将筷子放下,转头看向易姝和永惠帝。

“父皇不许,我还是要去的。”易姝歪着头,脸上酡红已经能看出三分醉意,“我便不敬酒,近前看看,这最新的汴京城第一美人,到底有多好看,才能迷了…迷了副都御使的眼睛。”

目不斜视的宁端突然在这时转脸看了易姝一眼。

原先是真将自己灌出了几分醉意的易姝顿时觉得好像被利箭捅穿了心口似的,理智回魂,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一股死亡的危机从脚后跟直窜天灵盖,让她背后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回过神来后,易姝忙不迭地撇开脸不去看宁端,心中却更是羞恼脚架:宁端居然敢威胁她?区区一个臣子,敢对身为皇家血脉的她甩冷脸?

正好这时永惠帝像是再懒得理会易姝胡搅蛮缠似的,挥了挥手,“去,只许敬酒,敬完就回来,人家不喝,你也不能强迫,明白了?”

“儿臣明白!”易姝立时走出座位,一手拿了个酒壶,另一手拿着自己的杯子,颇有些摇摇晃晃地往席向晚走去。

这十几二十来步的距离,易姝激动得起了满手臂的鸡皮疙瘩。

她性子骄纵,自然从来都不喜思考太多弯弯绕绕的东西。她是尊贵的皇家公主,这会儿更是喝醉了,还是得到了父皇同意去给席向晚敬酒,脚下一软直接将酒液都撒在席向晚的头上…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过错,是不是?

她只是喝醉了呀。

席向晚早就听见了朝阳殿上头的动静,见到易姝半趔趄着往自己走来,手中还提着个看起来重量不小的酒壶,脑中稍稍一转顿时就明白了过来她想干什么,不由得有些诧异。

——就这么简单?

她真以为一个皇家公主的身份能呼风唤雨?

这可是翻脸时连自己亲兄弟都能眼睛不眨就砍头的永惠帝啊!

电光火石之间,席向晚的视线却是最先扫过了后头的宁端,和他对视了短短不到一息的时间。

宁端原本有些坐立不安的心,就在她这一眼之中安定了下来。

第114章

易姝好不容易走进了席向晚跟前, 脸上浮现出个笑容, “席大姑娘…”她正说着, 脚下一个磕绊,身子一晃,眼看着就要向席向晚身上摔去。

可席向晚更早一步地站起身, 扶住了易姝的身体, 担忧道, “殿下脚下小心一些。”

原本席向晚跪坐着, 易姝站着, 酒才能刚刚好顺手地往她身上倒过去,可席向晚这一下子站了起来,易姝顿时有些不知道从哪里下手才好。

可留给易姝的反应时间太短, 她没时间细想, 只能在这几乎等同于零的缝隙里哎呦一些,装作真扭了脚的模样倒了下去,将全部的身体重量都压在席向晚身上往面前的菜肴和碗碟上倒去。

就算这些碗碟不被打碎, 至少也能让席向晚的衣服被染得不能见人!

席向晚啼笑皆非:这位六公主和席卿姿实在是有些相似了,就连害人的手段,也显得过于青涩。该说是皇贵妃只顾着调-教六皇子, 却忽视了六公主吗?

在易姝有意识地将重量倚靠过来的时候,席向晚也轻呼一声,弯腰拧眉按了按自己的腿,面上有些羞窘,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她这是跪坐久了, 刚起身站不住。

可易姝这时候已经失了重心,想要再变姿势也晚了,只能无措地瞪大眼睛往席存林和王氏面前的桌子上倒去,伸手慌乱地想抓住什么屏障,从指缝里留下的却只是虚无的空气。

哗啦一声,易姝重重摔倒在满桌的碗碟当中,还打翻了酒水,稀里哗啦溅了一身,新作的宫装也根本再见不了人了。

“殿下!”席存林被吓得立刻起身侧了开去,不敢受易姝这一记大礼。

王氏也小声惊呼着离开原位,下意识地躲在了席存林的身侧。

席向晚也跌在了案几另一头,她惊诧地望着一身狼狈的易姝,顾不得自己的腿脚又痛又麻,伸手就要去将易姝扶起,“殿下,您有没有伤着?”

易姝脑子里这一会儿全是懵的。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也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什么模样——油腻的汤水已经沾在了她的皮肤上,似乎还在顺着衣领往里面流去。

她怎么会在这么多人面前、受这样的奇耻大辱?

还偏偏是在樊子期的面前…!

见到席向晚一脸虚伪地朝自己伸手,易姝想也不想地用上全力将她的手啪一声打了开去,“滚开!!”

朝阳殿里一时静悄悄得好像没人敢多呼吸一口气。

“够了。”永惠帝的脸也微微沉了下来,他微愠道,“小六醉了,送她回去。”

女官宫人们忙不迭地迎着上前,七手八脚地将易姝从地上扶起来,快速离开了朝阳殿。接着又有另一批宫人上前将地上被打翻的残羹打扫干净,重新换了新的碗碟上,不过也是就半刻钟的功夫。

可殿中原来和和气气热热闹闹的气氛,却是在易姝这一闹之后再也回不去了。

群臣提心吊胆地在朝阳殿中又陪了一会儿,才听见永惠帝开口道,“…朕有些乏了,诸位爱卿回去歇息吧。”

他的声音里喜怒不明,但确实是准许众人离开的意思,让许多气都快喘不上来的官员和妇人们松了口气。

席向晚望着杯中茶,知道这个时候,这一晚上的好戏才终于要拉开帷幕了。

“圣上。”果然,皇贵妃开口道,“席府姑娘的衣裙方才似乎弄脏了一些,就这样回去太委屈姑娘家了,既是小六惹的祸,我那有新做好的衣裳,让她去我宫里换了之后再出宫,圣上看,可好?”

宁端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又克制着自己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放开。

永惠帝似乎真的是疲倦了,摆摆手算是同意,起身便让大太监扶着自己离开。

席存林王氏连忙称谢。

皇贵妃跟着起身,笑着唤席向晚道,“席府姑娘,过来吧。武晋侯和夫人便在暖阁中稍候一会儿,我很快将你们的女儿好好地送回来。”

席向晚心中微微冷笑。

皇贵妃觉得留她一人不够,还想再将她的父母也留在宫中?想得倒美。

她正要开口为父母寻理由,就听嵩阳长公主开口道,“这点小事,让宁端去安排倒是大材小用了。”

皇贵妃微微一怔,掩饰似的用帕子按住嘴角,“长公主说得对,是我健忘了。方才圣上说了,让副都御使送武晋侯一家人回去的——那就劳烦副都御使了。”

宁端应了个是。

席向晚安心了下来,她起身朝长公主和皇贵妃行了礼,跟在皇贵妃的身后缓步离开,将父母留在朝阳殿中也没有一丝多余的不安。

宁端定会将她的父母安全送出宫去的,她不必担心。

如果不是知道皇贵妃今晚会全力支持她的儿子逼宫夺位,又或者席向晚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可能还真会被皇贵妃的外表给欺骗,以为她是个极好相处的妇人。

——当然不是。

能在皇后去世之后升为尊贵的皇贵妃,又儿女双全、深得帝心的,再怎么想,也不可能是个普通人。

席向晚跟着皇贵妃一路回到她居住的宫殿里,目不斜视,只在清扫过落雪的宫中走得有些艰难。

实在是太冷了,她又不能上皇贵妃的步辇,只得和周围的宫人一样走了一刻多钟才到她宫中。

皇贵妃下了步辇,亲切地招呼席向晚,“原是我做了要给姝儿的衣服,还没来得及着人给她送去,我看你们身量相近,应当能穿下,只要你不觉得埋汰就好。”

席向晚实在只是裙角被染了一小块而已,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皇贵妃将她带走不过是个借口,这点席向晚心中也很清楚。

只是当时形势比人强,她不能拒绝,宁端也不能替她拒绝。

皇帝自然可以开口驳斥,但他选择不动草惊蛇,而以默认的态度将席向晚送入了皇贵妃的手中。

想到这里,席向晚心中微冷。

永惠帝如此,难怪他的儿子也个个对他没有父子亲情留存。

皇贵妃的宫中暖得和方才朝阳殿里一样,地龙烧得极旺,让方才在外头跋涉好一会儿的席向晚稍稍暖了手脚,她看着皇贵妃着人拿来的衣裙,从中挑了一套素净又最不容易出错的,由女官引着去后头换上了。

结果换了衣服还不算数,女官又将她按在镜子前,将纹丝不乱的头发拆开又梳了一遍,才将她送出去。

皇贵妃却没有更换衣服,穿的还是那一套镶金边、正好符合她品级的宫装,见到席向晚出来,她笑着称赞道,“真是衣服也看人,穿在你身上,什么衣服都好看。”

“娘娘谬赞了。”席向晚躬身回道。

“姑娘家,文文静静的多好。”皇贵妃似乎有些感慨,她指指下方的椅子,道,“姝儿却没你这么贴心,总是坐不住往外跑,也不能陪着我说说话,也都是我给惯的,圣上说过几次,她也改不了这老毛病。”

皇贵妃话里意思很明确了:我女儿就这脾气,我惯的,永惠帝也放任,你就打碎门牙往嘴里咽吧。

席向晚权当听不懂,也好似没看见皇贵妃的动作似的,福身道,“谢娘娘赏赐的衣服,小女该回去了,家中父亲母亲想必等许久了。”

皇贵妃笑起来,她的护甲轻轻地敲击着一旁案几,“坐下吧,我许久没见这么水灵灵的姑娘了,还想留你再陪我聊会儿,武晋侯不会在意的。”

确实不会放她走。

席向晚抬了抬眼,安静应下,“是,娘娘。”

被宁端带着离开朝阳殿的席存林和王氏却压根没进暖阁——或者说,他们走了条和群臣相反的道路,来往时两边只有纷纷避让的宫人,可走着走着,突然来了好几名身着甲胄的禁卫军向宁端行礼,“大人。”

“将武晋侯与夫人妥当护送出宫。”宁端点头,言简意赅,“尽快。”

“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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