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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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那时还不知道,有一种实力强悍到无法想象,跳出生死轮回的存在,他的每一个举动不仅能改变许多人命运,他郑重许下的“愿”,能上证天,下表于地,言出必真,成为既定的事实。
血蝙蝠一族,自从后果真世世代代,再也没有能开灵智的。曾经纵横洪荒的妖族,沦为日日只知饮血的普通兽类。
这个事实沧浪很久很久后才发现,久到物是人非,彼时他所熟悉的一切都已不在,包括尛尛。
解决了血蝙蝠一族后,长袍男人和他突然出现一般,又消失了。
沧浪带着仅剩下的小师妹尛尛回到了青鸾。
房舍依旧,在山岚间谈道论经的同门们却不见了。
他替同门和师尊立了三百多座“衣冠冢”,墓碑全部以尛尛的名义落款。至于他,青鸾一派皆因他而毁,哪里还有面目自诩为青鸾弟子?
沧浪带着尛尛在山上生活了两年。
两年中他几乎每夜都在做恶梦,梦中有黑雾尊者,有死去的同门们。
年纪小却很懂事的尛尛,两年中反过来安慰他,照顾他,陪他度过了最难熬的心魔期。
两年后尛尛九岁,一天早上忽然很郑重告诉他,她准备去寻找见过一面的长袍男人。
唯一的小师妹将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看得比他还重,哪怕那男人是个绝世强者,沧浪都深感失落。
尛尛一副小大人模样问他:“师兄,你比较厉害,还是他比较厉害?”
他那时候还不是脸皮比城墙厚的烧火道人“老廖”,没办法睁着眼说瞎话声称自己比长袍厉害。
尛尛自言自语,“师兄你现在还没有师尊厉害,要是我跟着你学练气,以后岂不是比不过你?长袍男人比你厉害,我要是跟着他学,以后可能超过师兄哦…”
他还弄懂尛尛的逻辑,九岁的小丫头,比他厉害,想要做什么?
尛尛却极为认真,“大师兄,山下有好多妖怪,是不是有很多人会变得和我们门派一样?我好想念师兄和师姐们,还有师尊…如果我们比妖怪厉害,是不是就不用再死人了?”
尛尛的童言童语让沧浪愣住。
他在恨极了黑雾尊者时,发下的“宏愿”是杀光血蝙蝠一族。
拥有同样经历的小师妹,想要变得厉害的原因,仅仅是不希望再死人。
他想杀尽洪荒为恶的妖,她想要救洪荒被妖族所害的人。
看似殊途同归,却在那一刻,已经将两人今后要走到方向定下了。
尛尛,你真是个善良的傻丫头。
沧浪记得自己当时揉了揉小师妹的脑袋,什么也没说。
不久后他要下山采灵草,吩咐尛尛不准乱跑。小丫头很乖巧点头,半月后他回青鸾,山上冷冷清清一片鸦叫,何处去寻尛尛那丫头?
沧浪急得冒火,四处寻找尛尛踪迹,想起尛尛许下的“豪言”,一个大男人欲哭无泪,只恨自己不争气,让小师妹转而去崇拜他人。
再见尛尛时,她已从黄毛丫头变成了一个窈窕少女。
如果不是尛尛主动上前叫“大师兄”,沧浪是绝对不敢相认的。
褪去了幼时的黄瘦矮小,看得出来尛尛这些年过得很好。她年轻,美貌,心地善良,也足够努力…上天似乎为了弥补她幼时孤苦和磨难,赋予了尛尛足以让天下同龄人羡慕嫉妒的一切。
她的身后跟着长袍男人。
九岁出走后,沧浪无法想象尛尛到底经历了什么,竟真的找到了长袍男人,并成为了长袍选中的“传承者”。
很年轻,见识也不够广的沧浪,还没能领会到“传承者”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
就是长袍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挺不招沧浪待见。
反正那男人笑着和你说话,眼神压根儿就是在透过他看别人的感觉…他想看什么?看看尛尛整日提起的大师兄什么样?哼!
沧浪一见长袍就气场不和,别扭难言。当年描述不出那种感觉,等他成了失去记忆的烧火道人“老廖”,在步入新时代的华夏学了一个巨贴切的形容词:装逼。
回想起来,长袍就是个以温和掩饰其高傲的大装逼犯啊!
立志要斩尽天下妖怪的沧浪,彼时已经是洪荒小有名气的剑客,手持三尺青锋,报一声沧浪的名头,也能吓得几个小妖落荒而逃。
跟着长袍的尛尛,却是名满洪荒的“大善人”。
大善人必须要打上引号,小丫头古灵精怪,虽不赞同杀戮,作恶的大妖落在她手中有无数种被收拾的待遇,它们说不定情愿被沧浪一剑斩了,也不想被尛尛抓住呢。
谁叫尛尛后台硬?
到了后来,尛尛所到之处,众妖闻风而逃,“大善人”的名头比沧浪心狠手辣持剑斩妖的名声还响亮。
沧浪做着他的剑客,尛尛和长袍在洪荒各处行走。
偶然有所交汇,很快也会分别。
他和小师妹尛尛,早已开始了各自不同的人生——不过几百年间,他以剑入道,练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在灵气充裕的洪荒之初,草木得道都随处可见,一个练气士只要没有中途陨落,顺利飞升仙界几乎是顺理成章。
用时八百七十多年,沧浪飞升了。
一开始是个小仙官,稍微有点实力的人都可以踩他几脚。憋着一口气的沧浪大人很失望,仙界和洪荒也没什么差别,实力弱就要挨打。
他跑下界对小师妹大道苦水,尛尛拉着他手安慰,转过头却长袍说,“原来你不让我仙界是有原因的呀!”
沧浪气的吐血,暗骂长袍个渣,教“传承者”也罢,只怕尛尛一颗芳心都系在了他身上。
长袍并非良配,尛尛被那男人宠着养大,压根儿就看不清那是个无情冷漠的男人。
沧浪预感到小师妹要悲剧,但没想到她性子会那样烈,最终会选择那样一种方式离开大家——
那已经是很多年过去,他从小仙官变成了“仙君”,走哪里都不会被人小瞧的沧浪上仙。身居高位,自然也知道了一些从前无法得知的秘密,最大的秘密当然是大劫将至,漫天神佛计划着放弃此界,前往遥远的他方。
而他和尛尛出生的地星,在大劫之下,同样难逃噩运。
万年之后,这颗孕育了无数神仙的古老星球,会因为灵气枯竭而走向毁灭。
沧浪自认自己有事行事挺混账,这消息却也叫他心头不好受。
尛尛很舍不得地星。
在追逐了长袍无数岁月没有得到结果后,这颗两人曾携手走过的星球成为尛尛不愿意舍弃的回忆。
沧浪得到消息,是在尛尛选择了散去修为重入轮回后。
他气长袍无情,恨自己没用,同样心疼那丫头的傻劲…重入轮回,受那业火灼烧,被抹去记忆等待重新投胎,傻丫头,你明明有实力可以随着神佛迁离的。
读着尛尛留下的信,沧浪时隔数千年,再一次湿了眼眶。
他天真善良的小师妹,在幼年就有直面蝙蝠妖的勇气,现在要以身补全地星正在消失的五行,他这个没用的师兄怎能不助她一臂之力?
很想揍长袍一顿,将这个太上忘情的渣货打醒,让他看看尛尛一颗沉甸甸的的真心。
然而沧浪最终能做的,只是在诸天神佛离开时,选择了封存了自己的记忆和实力,留了下来——长袍以己之力,切断了地星和他界的联系,地星从此被孤单单遗留在科技文明位面。
就连他想要留下,都不得不自我封印,以逃避天道的搜索。
不知在残破的仙界睡了多少年,沧浪再次醒来时早忘了自己是谁。
但他没有忘记找尛尛。
在地球修真界各大派辗转流浪,烧火道人“老廖”对四周的一切陌生而新奇。
他知道自己在等一个很重要的人。
一年又一年,修真者们陆续通过“通天塔”离开,老廖还没找到那个人。
那一年,爱装神棍的伪圣女想要靠“通天塔”传送走,他跟着跑去西亚古巴比伦。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底格里斯河静静流淌,跟着一只金翎雕,一只幼年期小青狐,老廖第一次看见了林洛然。
样子完全变了,性格不太相同,老廖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等了几千年的人。
找到她,帮助她…这是沧浪封印自己记忆后留下的执念。
可惜,她是靠着通天塔穿越时空来到古巴比伦,那意味着老廖还要再等上两千六百多年。
等就等吧,没事儿在各大门派烧烧火,听听八卦,日子也不太难熬。
华夏新颜换旧貌,一晃就是新时代,老廖在蓉城流浪,垃圾堆里捡到一个弃婴。孤单了太久的廖爷见那婴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套用洪荒大能们最爱说的一句“此物和我有缘”,廖爷一心软,身边就多了个孙子。
残破不全的记忆中翻出来一本儒道典籍,又忍痛将孔圣人用过的笔扔给干孙子装备上。老廖觉得他对黄维鉴是真好,其他人却未免觉得男孩儿有个捡垃圾的爷爷,生活太凄苦。
老廖哼哼,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不知为何,他下意识很排斥娇养孩子——如果不能一辈子照顾一个人,那就不要对他太好,离开你后,他的翅膀也就折了。
记忆中似乎有那么一个“先例”,老廖却怎么都不能完整回忆。
真正看见她时,他是洞庭湖畔的满脸沧桑的市侩老渔夫。
“大爷,今天收成好吗?”
见她眼珠子一转,装作想卖鱼打听消息,不经意套近乎的表现,老廖当时眼泪都快下来了。
洞庭湖畔的带着鱼腥味儿的风都变得清新。
小师妹,我终于找到你拉——老廖吸了一口烟,故意装作不冷不淡问:
“小姑娘,你真是来买鱼的吗?”
…
“师兄,吃人是错!”
“师兄,你比较厉害,还是他比较厉害?”
师兄,师兄…风吹过的地方,总能听见尛尛留下的,银铃一样的笑声。
沧浪眯着眼,小丫头你值得被人更好珍惜,让长袍那装逼犯后悔去吧!
天上的云朵被风吹得变化多端,如果早知道后面发生的一切,那年我一定牢牢看住你,小师妹,你终是成功了,可也太苦了。
沧浪躺在草地上,叼着草根看云卷云舒,阳光太烈,他忍不住张开手掌放在头顶。
风里有青草的香,让他想起久远前的洪荒。
想起那个宛如清风吹过人心的尛尛。
小师妹,再见啦。
番外2:步步错(一)
宣统二年春末,嘉定府乐山县。
二月份时同盟会**党行动猖獗,秦炳、程德藩等数百人分路夺取嘉定童家场等处团练局枪弹,发动了历史留名的“川南嘉定起义”。
**党虽然被早有戒备的朝廷兵马逼得改赴屏山,此次起义还是让嘉定府城的气氛绷紧。
嘉定府城乐山县,作为一府政治中心,事情过去两个月,街上的行人都仿佛依旧少几分。
乐山县位于岷江、大渡河、青衣江交汇处,史称“天下风光在蜀,蜀之胜曰嘉州”,本是山川秀发,商贾喧阗之所,受到**党事件冲击,那些商人们也不得不缩着脑袋,被县衙抓住了又会有巧立名目的“摊派”。
峨眉山茶,金口河的乌天麻,这些都是乐山本地的名产品。不过这年月,朝廷对地方的控制力消弱,政令不通,天南地北做生意的商人们行事不便,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采茶为生的当地人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四月初,茶工们吃住都在山上,忙碌几天为的就是为了最值钱的“明前茶”。
明前茶是清明节前采制的茶叶。
华夏人将一年分为二十四节气,在惊蛰和春分后,茶树开始发新芽,到了“清明”前这部分新芽既可以采收。由于清明前气温普遍较低,发芽数量有限,茶叶生长速度慢,能达到采摘标准的产量很少,物以稀为贵,峨眉山茶中的“明前茶”一向为客商所追捧。
都说明前西湖龙井贵,峨眉山茶集川蜀山水精华,芽叶细嫩,色翠香幽,不如明前龙井精贵,却另有一种山茶的野趣,并不愁销路。
乐山县城南面有条长街,巷子既窄且长,十几米的弯曲街道,倒挤了有百来户人家,是县城出了名的贫民聚集地。
临街的一楼都是店面,木板一张张卸开,大小不过十平方米的店铺就露出全貌,铺子最里面通常会有一条只供人通行的狭长甬道,走过昏暗的甬道,天井泄下微光,后面才是真正的住所。
两层楼的小四合院围着天井,算上半人高的阁楼,也不过是八间房,却住着三户共十四口人。
这家人姓舒,因家中老母尚在,三兄弟并未分家,一家老小全挤在老屋中。老屋前的铺子开了魔芋豆腐店,是舒老大带着一家老小在经营。
魔芋容易种活,郊区到处都有,乐山雪魔芋远近闻名,舒家的豆腐店开在贫民街上,正对应了同样贫困的百来户人家的需求,收入也就混个温饱。
早上四五点钟,天还没亮彻底,星月之光犹在,舒家的人已经起床了。
小天井角落中放了一个大石磨,借着月光,舒老大正在推磨。切成块的魔芋放进石磨中,随着舒老大的手臂不住挥动,深灰粘稠的魔芋汁水顺着磨盘口流到大木桶里。
“三妮子,端水端到哪里去了嘛?魔芋汁都要稠得点不出豆腐咯!”
“哎,来了!”
水井边上冒出一颗小脑袋,红绳子扎了两个小辫儿,满脸都是黑灰,看上去才五、六岁光景的女娃。
她费力从井里拉出小半桶水,端着木桶往石磨处移去。
舒老大瞧她小胳膊小腿儿端着一盆水走一步颠一半的样子的确不像话,一边抹汗,一边冲着堂屋里喊:“她伯娘,你快出来帮把手!”
一个皮肤白皙的妇人拉开门,将洗脸水泼了,扶着门框冷笑:“老娘还要服侍你家几个老小,可惜没掌第三只手,呸,就有那种没手没脚的懒货,看得惯她侄女做活!”
妇人指桑骂槐,把舒老大说得哑口无言。
她倒不是冲着小女娃,而是左边屋子的舒老二家。
舒家三兄弟未分家,舒老大两口子经营着魔芋豆腐店,舒老二则有一手木工活,平日里早出晚归,在县城一家铺子里做活。舒老三娶了一个茶女为妻,清明正是采茶的时机,两口子都住在峨眉山的茶园里,将六岁的女儿扔在家里由老母照料。
舒大嫂指桑骂槐说的就是二嫂,舒老二还要赚钱供家用,舒二嫂缠着三寸金莲尖尖小脚,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舒大嫂看妯娌不顺眼很久了。
“大爹,我能端水的。”
小女娃终于将木盆挪到了磨盘旁,小小年纪知道家中时常争吵,赶紧表示自己能干活。
舒老大从侄女手里接过木盆,摸了摸她脑袋,叹了口气将水倒入魔芋中。
世道不好,赚钱不容易,舒家本来就穷,一家老小挤在小院子里,生活中有摩擦,哪家哪户都时常有争吵。
他有啥办法,只能怪自己身为长子不能撑起门户,既不能给老婆孩子过好日子,又没办法拉扯兄弟家,最可怜是夹在大伯娘和二伯娘中的小侄女,因爹妈常年离家,没少受夹板气。
舒老大擦了汗,一鼓作气将魔芋磨完。
勤快的小侄女又帮着烧火,等天光透亮,魔芋豆腐也出锅成形摆到了店里。
清明祭祖,穷人家也要勒紧裤带买只鸡或者一块肉去给祖宗上坟。祖宗“享用”完了,鸡或肉都要留给自家人吃的,少不得要来舒家买两块魔芋豆腐回去红烧着吃,所以今天舒家豆腐铺子生意格外好。&%|#%欢|迎-读~者登录.zongheng.查!看更~多优%秀作^品。+!@|+
舒大嫂看着店,舒老大连做了两锅豆腐不到正午就卖光了。
一直忙到晌午,舒家的磨盘终于有了空闲。
清明要吃清明耙,用清明菜压出来的水泡糯米,磨成米浆沥干,再用糯米团包了肉馅儿,外面用柚子叶裹了上笼蒸,非常美味。
舒家忙着生意,才开始蒸清明耙,等热乎乎的清明耙出笼,已经是吃晚饭时分。跑了一天腿的三妮头终于可以休息,坐在灶台下烧火,小脚二婶塞给她一块清明耙,顾不上烫嘴,三妮小口小口咬着清明耙,肉香和柚子叶的清香,以及清明菜的微微苦涩,吃在嘴里,三妮幸福得眼睛眯起来。
说是六岁,实际上她是光绪三十二年生的,六岁算的是虚岁。
天色全黑后,舒大嫂点了豆油灯,舒老太扶着楼梯下来吃饭。在县城里做工的舒老二也回家了,舒家十四口人,舒老大家就有四个孩子,舒老二家两个孩子,三妮家就她一个独女,在茶园做工的舒老三夫妻将独女丢给舒老太,老太却是个重男轻女的奶奶,三妮的日子当然不好过。
一家人里,就只有老实的大伯爹,和裹了小脚常常被人舒大嫂骂的二伯娘还算照顾三妮。
饭菜摆上桌,舒家人没有田地,平时舍不得买菜,今天清明节家家吃肉,舒老大家两个十几岁的男孩儿到河里钓了几条大鲤鱼回来,又在郊外菜地里顺了萝卜和韭菜,舒二嫂巧手煎炸,收拾出几样菜。
一大盆豆瓣红烧鱼,一碗鸡蛋炒韭菜,一盆萝卜和魔芋豆腐烧得猪大肠。
菜色丰富,半大孩子吃穷老子,看着几个孙子们大口吃菜刨饭,舒老太笑眯眯嚼着萝卜块,觉得有滋有味。
三妮眼巴巴望着鱼肉,舒二嫂顺手夹了一块鱼刺最少的肚子肉给她,惹来舒老太刀子样的眼神。
“小孩子吃不吃又咋啦,都不晓得让着哥哥们,他们在窜个子长身体,不能亏了他们!”
三妮被奶奶一瞪,碗里的鱼肉不敢吞下去。
“人家爹妈又不是没往家里捎钱,女娃子吃块鱼肉都有的说…”舒二嫂看不惯舒老太重男轻女,因为她生的也是两个女儿。
生女儿的媳妇就没地位,连带舒老二和舒老三都被舒老太压着不能分家。两个伯爹一起供养舒老大家的四个小子,舒大嫂还要时常指桑骂槐,所以二嫂是和老三家站在一队的,时常护着三妮。
舒老太正要骂二儿媳妇不孝顺,舒家铺子的门板被人拍得砰砰砰作响。
“舒大娘,在家不?!”
“开门,舒大娘,你家老三出事啦!”
三妮捧着碗,小心翼翼吞咽着二伯娘夹给她的鱼肉。年纪小脑子慢,她一时还没办法将敲门人口中的“老三”和她父亲联系起来。
舒老太啪一声拍掉三妮的筷子:“呆头呆脑,还不快去开门,看哈你爹出啥事了。”
“哦。”三妮搁下碗,打开了铺子小门。
借着月光,三妮发现豆腐店门前已经围了一圈人,大多数是街上的邻居,还有几个是她不认识的陌生男人。
“大娘,三哥和三嫂,掉到山崖下,不幸去了…您要节哀。”
几个陌生男人抬着盖着白布的担架,看见舒家人出来,眼眶都红了。
跟着三妮后面的舒大娘只觉得脑袋被人狠敲了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吵吵嚷嚷的邻居们在说什么。直到舒老大将白布揭开,舒家人瞧见了摔得血肉模糊的舒老三两口子,舒大娘才“我的儿——”哭腔拖长又从中掐断,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舒大嫂和二嫂都哭起来,将舒大娘搀到了椅子上。
舒老大和舒老二也红着眼眶抹泪,舒家的孩子们被大人吓哭了,只有三妮,扶着门框,竟是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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