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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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辛元萍只是殷山宗客卿,和此宗门的关系却十分亲密,殷山宗要撤离天魁星一事,她比别人宗内弟子还早得到消息。

二,辛元萍将一身魔煞修为掩饰的很好,深居简出,旁人只当她擅长画符。另,她画中对弟子提到“师叔”,说明她在此界,是有师门的,而非散修。

三,辛元萍因为某种不可抗拒的缘故暂离天魁星,但看她不忘在凡人界安插人,对天魁星显然是有执念的。这里不是有她势在必得的某物,当然就只剩下势在必得的某人。

辛元萍如今擅长画符,还有同门?!

林洛然和沐天南对视一眼,心中有了同样的猜想。女魔从前只会把活人炼“丹”,画符什么的,定是徽竹教的,她的同门,会不会是青城观从前避世那批道士?

殷山宗众人都没听说过,姑且放到一边,辛元萍守在半废弃的天魁星,到底是要找什么呢?

“大胆猜想下,她是在等着杀你…咦,难道我们从地球传送至此界,已经有人察觉到了?”

大部分时候都沉默不言的无香童鞋,偶尔发言,真真是一针见血。

“所以,我们只需要——”韩薇雅喃喃自语,拖长了语调,众人异口同声接到:“跟着辛元萍!”

跟着辛元萍,能否找到林家人尚不知,很大肯能,首先会寻到青城观那批人。

在没弄清楚此界各方势力的情况下,是最好的选择了,林洛然无法反对如此诱人的提议。

第五百五十二章 婆娑净恶土

京师果然还没等来南方的援军,造反的慎王就攻破了城门。

打着“清君侧”的名义杀上京的慎王,最终没有亲手斩下“奸妃”纤细脖颈上的美丽头颅,反倒是杀了那个和他有七分肖像的老皇。

奸妃说的对,真正稳固的父子亲情又怎会被某个女人离间?新皇很快着手登基,弑君杀父的罪名还得洗白一番,皇位交替时国家最混乱,辛元萍和殷山宗的众弟子选择的恰是此时离开。

星际传送阵这玩意儿,众人中就没熟悉的!

用老廖的话来说,修为到了一定高度,横渡虚空真的不算啥,谁还需要用传送阵啊。

科林身为外星人,驾驶星舰能说得头头是道,靠着某阵法星际传送啥的,真的很逆天,很秒杀大宇宙时代的航空技术…

潜台词是别指望一个外星人,这不科学!胡霁望天,“本王是地球土著”。

沐天南等人纷纷赞同,地球土著又不丢人,不管他们是人是妖,皆是实打实的“地球土著”,同望天不解释。林洛然倒是会类似他心通的“聆听术”,但扔过去,无法确保别人正在想“星际传送阵”的事儿嘛。

低阶修士也不见得清楚,修为像辛元萍,六感已经很敏锐了,反容易暴露自己。林洛然捅了捅老廖的胳膊,“千里眼中不中?”

“顺风耳”常和“千里眼”联系起来,神佛保佑老廖一定也会后者。

老廖快抓狂了,用脚趾头想,星际传送也是出不得半点差错的,难道让他去偷“看”辛元萍的动作,再依样画葫芦?

星际传送阵有殷山宗的修士把守,凡人眼中看去,是一个乱石堆,那当然仅是表象。

老廖被林洛然无声威胁,什么千里眼都是浮云,干脆将辛元萍的举动拉“近”,就像看3D电影版,放大在众人面前。

只见对方拿出九块品质不凡的灵石,放在乱石堆中的相应石槽里,林洛然屏住呼吸,默默牢记辛元萍放置灵石的先后顺序和时间差异,争取稍后能毫无差错复制一遍。石槽中的灵石启动,真正的传送阵出现,辛元萍身边零零总总也有几十人,六人为一组,修士们快速迈入光幕,又消失不见。看样子,一次只能传送六人?林洛然心中跟着划分,将己方那些人分作一组,才能在星际传送时相互守望,互为助力。毕竟谁也不知道,守在传送阵那一端的,会是什么。算上她自己,他们却有十三人,也就是说有一个人必须轮单?胡霁举手,以口型说道,他轮单。一切都商量妥当,见等待传送的修士人数慢慢变少,辛元萍也是安静等待有些枯燥的传送,众人不约而同都有些松懈。异变就在此时发生,辛元萍突然出手,以极快的速度改变了灵石的位置,然后带着她五个弟子,消失在了传送阵中。糟了,辛元萍一定是察觉到什么了!林洛然当机立断现身,殷山宗那位程姓老者已将灵石复又归位,见附近突然窜出来一大队人马,好几人都看不出深浅,他第一个念头是,接收天魁星的势力连他们都不愿放过?铁青着脸遁入传送阵中,连同殷山宗最后几人都消失不见了。而辛元萍安置在石槽中的九枚上好灵石,也恰好耗尽了能量,化作粉尘吹散。这就是太高看自己实力的下场!林洛然后悔不已,众人皆无话可说。

他们一行人,有元婴修为的就有七人,弄明白了天魁星半废弃的状态,妄自尊大的情绪不自觉滋生,就算林洛然重逢旧敌辛元萍,也没有什么压力。谁想阴沟中翻了船,辛元萍在修真界混迹这几百年,进步是如此大。 “现在怎么办?他们分明是去了两个不同的地方。”宝嘉脾气大,被摆了一道后明显有暴走嫌隙。杨丽莎眨眼,苹果脸圆的让人想咬一口:“兵分两路呗。” 将人马分成两批,一组跟着殷山宗,一组跟着辛元萍,办法倒是最有效,不管殷山宗和辛元萍,和从前地球来的修士有何联系,都能两者兼顾。可是现在最大的问题是—— “此界不小,我们要在哪里重聚?” 林洛然现在就是在寻人,她可不想林家人还没找到,又弄丢了带来的人。老廖想了会儿,“就算修真盛行,星辰繁多,修士之间总要交流心得,换购物资的。必然有那么一颗星,是修真界的最大,最有名气,宗门林立的主星。我们兵分两路,五年为期,不管届时找没找到人,都前去主星汇合可行得通?”

哦,那比之前的分组还要复杂。杨丽莎环视一圈后才拍手,“反正我既识的林家人,又认识许多上批来的修士,和你分开带队不就行了?” 杨丽莎确实认识林家人,还认识疯道人,好吧,她还给辛元萍接过断掌心,至于从前地球修真界的新生代,更是在上次她俩通过通天塔去巴比伦时,在杨丽莎面前都露过脸。 “谢了!”杨丽莎也没什么义务帮着找人,林洛然的谢意很诚恳。 “应该的。”杨丽莎没说啥,酷酷的阿无答话了。林洛然先后助她和杨丽莎重新化形,妖族又不是没良心的,五年对她们来说,短暂极了。最后确定马双双和韩薇雅两个姑娘,再加上胡霁,和两个女妖顺着殷山宗前去的星球追查,林洛然则和剩下的人,追辛元萍而去。 “不管五年后结果如何,我们都要前去此界最大的主星相聚。” 众人皆郑重点头。

马家兄妹和韩薇雅,再加上一步三回头的胡大王,五人已经消失在了传送阵中。老廖记忆绝佳,对辛元萍耍的花招很是不满,照着改变了灵石安抚的顺序和位置,和白倾雪,宝嘉,并科林,荣辛夷五人先行离开。沐天南一定要和林洛然一起走,她也很无奈。 “该我们了。” 她没有使用星际传送阵的经验,不像辛元萍能提前算计好灵石能量,担心传送到半路能量不够她和沐天南只能选择杯具,还特意等了半日,在传送阵光幕再次黯淡后,更换了灵石才和沐天南探入阵中。大概真是谋事在人,成事看天,在林洛然和沐天南的传送进行到一半时,某一放置灵石的石槽莫名轻微颤动了一下,在两人还不知道时,前往的目的地已经发生了改变。经过几番周转,已经成功到达目的地的辛居士,深呼吸了一口熟悉的空气,饶有兴趣猜想,身后那批鬼鬼祟祟的人,不知最终是谁中了招?老廖他们到达陌生星球后,左等右等不见林洛然两人出现,俱都变了脸色。 ——出了什么差错?!

而在天魁星传送阵,几个修为不俗的剑修刚刚踏出光幕。其中一人检查了石槽,怒道:“师兄,殷山宗的人竟敢耍花招!” 被叫做师兄的青年剑修查看了一番,微微皱起了眉头。 “天魁星毕竟偏远,传送阵日久失修也有可能,不必拘泥于小节,你等将传送阵检修下,准备迎接宗主吧。” 剑修们依言忙碌起来。虽然想不明白他们年轻的宗主为何对偏远的天魁星起了兴趣,不惜和殷山宗交恶也要占据此星,但常年以来的服从天性,无人去质疑宗主的决定。陆续有负剑修士传送至天魁星,天幕渐渐低垂,他们的宗主终于出现在传送阵中。他穿了材质华贵的避尘衣,是唯一没有负剑的一人,整个人的气质却更甚过剑修们背负的任何一把飞剑。 “找到她。” 一副画卷从他手中飞起,在半空中徐徐展开。女子的容貌在女修争奇斗艳的修真界算不上惊艳,气质倒很传神。诸人心无邪念,将画中人牢记,才御剑化作流光,前往天魁星各个方向。宗主收起画卷,双目炯炯明亮。当山间晚风吹起他的衣袖,一朵绣在袖摆处的红色火焰显得生动别致。 …… 星际传送阵的撕扯力让林洛然有些眩晕。

不过当她和沐天南站稳了脚跟,望向黄沙滚滚,空无一人的阵外时,以两人的智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传送出了差错?!林洛然苦笑,不管是辛元萍做了手脚,还是人力无法阻止的意外,前者能让人怀疑自我智商,后者能扯到运气上去,两者都不是让人高兴的答案。 “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一直呆在阵里。” 沐天南安慰她,林洛然点头。等两人踏出传送阵后,再回望来时的地方,发现本该是星际传送阵的地方,连乱糟糟的石槽都找不到,只留满地没差别的黄沙,林洛然两人终于不约而同太阳穴隐隐抽痛了。是不是失去了珠子空间后,她的福运全用完了?倘若传送到此星的星际传送阵是个单程的,林洛然很想亲自写个“雷”字,召唤道紫雷给自己来一下狠的。沐天南故作轻松开玩笑:“单程传送也不错呀,其他人不会来打搅。” 林洛然横了他一眼,气鼓鼓掐了个御风诀飞至高空。

沐天南大笑,脚尖轻轻一点,没有用什么法术,单靠身体力量也飞到了高空。视线一开阔,便能发现,两人传送来的荒漠,是个四面临水的孤岛。怒海滔滔,从哪个方向望去,远方都只有干扰人视野的腾腾水雾,看不清大陆在何处。 “OK,现在我们有两个选择。一是在原地守株待兔,等待下一批传送至此星的傻瓜;二是试着飞过无边的海洋,找到大陆,探查其他传送阵的情况。前者可能等到我们飞升灵界时都没有傻瓜出现,后者,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当一次论证星球是圆形的,从哪里出发,最终绕一圈又回来的麦哲伦效仿者。你选哪样?” 两个人在荒漠中等着飞升灵界?如果不是还要寻找两人的家人,沐天南一定毫无异义赞同前个提议。所以,他还有选择吗。 “我怎么记得航行地球成功的人是哥伦布…”沐天南看上去在努力回忆当年中学时的世界史知识。林洛然深感无语。不过一直到两人在大海上空飞行时,她都还在纠结,当年背的历史题,到底是麦哲伦还是哥伦布。喂,这真的是几百年前的知识点了好吧,作为一个化神期修为的大修士,谁敢拿类似的问题考她,果断拍死在沙滩上!御风诀虽然慢了些,她如今的修为使来,总不至于连小金当年都比不过吧?

昔年她坐在小金背上,从金陵到蜀中,千里路途,用时比飞机直航还短。而她和沐天南,在海面足足飞了十天有余,才看见朝思暮想的陆地。略感疲惫时,林洛然还用骨舟代替了飞行,不过深海处总有动静,暗潮激荡,似有什么生物要冲破禁锢游上来。为了避免麻烦,她和沐天南都很少休息,算起飞过的距离,此星球比地球至少大十几倍!若不是一上陆地就看见了人烟,她一定会以为两人真的环行了星球,又回到了单程传送阵所在的孤岛。林洛然两人在港口出现,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那些头顶着货物的当地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们。巧克力肤色,妇女们艳丽的五官,花枝招展的色彩斑斓的裙子,手腕脖颈上毫不掩饰喜好的金灿灿首饰,还有浓重的香料味… “沐天南,咱们难道到的是印度?” 和沐三哥一起,看到好多“阿三”,林洛然此时的心中浮现出一个微妙的“囧”字。沐天南摇头,“玄龟说此界文明多样,并不是虚言。”

地球修真界都百花齐放,没道理此界反而少了佛宗。港口附近就有一处极其显耀的金顶庙宇,确是类似印度建筑风格无疑。有大胆的当地人冲上来对两人叽里呱啦一同,林洛然只闻见他说话间一股浓浓的咖喱味,至于说了什么,一句都没听明白。还是沐天南和人沟通有效,连蒙带猜,对方是在问两人从哪里来。这些人明明没有修为在身,看样子也不怕修士,却在沐天南比划着说明渡海而来时,一脸惊恐四散而逃。人们嘴里冒着同音节的单词,连货物都顾不上带走。先前人声鼎沸的港口一会儿就跑个精光,若非林洛然的神识能“看”到当地人跑回建筑物躲起的情景,真以为他们一开始发现的就是一座死城。沐天南似大鹰般掠起,低矮的院墙如何能挡住大妖,被他泛着红丝的双瞳一盯,神情就陷入了呆滞。短短两分钟,沐天南就放开了他,和林洛然一起消失在原地。过了良久才有人出门查看,确认两人是真不见了,港口慢慢恢复了动静。不过接下来几个月,这个靠海的城市气氛都很压抑。 “这颗星球,都信奉佛教,当地人认为自己脚下的大陆,是人间净土,而隔海相对的地方,则是佛教典籍中所载的恶土。” 沐天南苦笑,“我们自然成了从恶土逃离的恶刹,估计消息很快就能传到此星球的佛宗耳中。对了,此星球虽大,陆地却只有两处,我们来时的恶土,和此时踩着的净土。”

“那国家和宗教…” “很不幸,国家只有一个,婆娑国。当然也只有一个宗教,供奉的是婆娑弥佛。” 林洛然皱眉,“没听过的。”

早年她为了请佛宗出山,研究过一些佛教典籍,佛陀时代摩竭陀国有过一个王叫“频婆娑罗王”,和王后韦提希夫人都皈依佛陀,深信佛法,是佛教最初的护持者。晚年时国王夫妇被太子阿阇世幽禁的故事,成为极乐世界净土法门的缘起。

沐天南听完,心中未松。

虽不知两者有何联系,所他总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婆娑弥教给他观感像新纪元前华夏的法轮功一样,不是什么正道。

林洛然涌起淡淡的无力,所以现在是要闹哪样?他们这种偶然路过打酱油的,成了婆娑教中的恶刹。在狂热的宗教国度,当“异端”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我猜…” 两人异口同声,沐天南笑了,“你先说。” 林洛然摸摸鼻子,“从前的玄幻小说不是都爱这样设定么,如果入口和出口在不同两地,出口必然是在大BOSS休息的老巢。” 沐天南眼睛发亮,百年相处,两人总算是培养了些默契么? “刚才看了当地人记忆,婆娑弥佛的诞辰就在下月,虔诚的信徒一般大半年前就出发,要一路长跪叩拜,到婆娑弥佛金身所在的庙宇。” 林洛然若有所思,“不用山先来见我,我们亲去就山?” 沐天南但笑不语。他和林洛然莫名其妙就被指责成佛教中食人雪肉的恶鬼“罗刹”,总要前去会会,婆娑净土中的真佛,是何模样。

注:罗刹,佛教中指食人肉之恶鬼。《慧琳意义》卷二十五中记载:“罗刹,此云恶鬼也。食人血肉,或飞空、或地行,捷疾可畏。”同书卷七又说:“罗刹娑,梵语也,古云罗刹,讹也乃暴恶鬼名也。男即极丑,女即甚姝美,并皆食啖于人。”

和林洛然莫名其妙就被指责成佛教中食人[雪]肉的恶鬼“罗刹”,总要前去会会,婆娑净土中的真佛,是何模样。

第五百五十三章 魔焰猖狂,不辨真佛

婆娑国。实际上将“婆娑”二字颠倒过来,梵语音译为“娑婆”的词汇,倒真是地球人很熟悉的,释迦摩尼佛教化的世界。从空间上看,宇宙没有边际。从时间上看,宇宙“前前无始,后后无终”。

佛将“一个日月所照”成为一个小世界,用通俗话来说就是一个行星系,比如地球所在的太阳系。一千个小世界组成“小千世界”,既一个恒星系,比如银河系。小千世界又组成“中千世界”,一千个中千世界才构成一个“大千世界”。宇宙有无数的大千世界组成,它们在“成、往、坏、空”的过程中循环不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片刻静止。“大千世界”的过去,现在,未来时时都有佛出生,肩负教化众生的责任。

依据佛教说法,地球所在的“大千世界”被称作“娑婆世界”,教主是释迦摩尼佛。娑婆意为“堪忍”,一层意思是说此界众生罪孽深重,必须忍受种种烦恼苦难,所以“娑婆世界”又可意译为“忍土”,被称作“五浊世间”,是阿弥陀佛所教化的“西方极乐世界净土”的对立面,这里很容易产生各种罪孽。

以上佛教的对宇宙的阐述,以林洛然的目光来看也是完美无缺的,她的亲身经历,证实了宇宙有若干“大千世界”,和修真者认知中的“界”颇有共通之处。一路上无聊,林洛然顺便给沐天南普及了些佛教的常识。两人所到的星球甚是怪异,将“娑婆世界”颠倒,称作“婆娑”,供奉的也不是释迦摩尼,却是一个闻所未闻的婆娑弥佛。又将“西方极乐世界”的“净土”称呼扯了进来,乱七八糟拼凑起来的教义,让林洛然想不起疑都难。再者,若星际传送发生偏差是辛居士有意为之,她大概不会那么好心,将跟踪她的人送到一颗佛陀慈悲的星球…婆娑弥佛的金身庙宇并不在王都,而是在贯穿婆娑国境内的罗邺河源头,一座终年香火不断的,地势高险的佛之城中。

佛城名“罗摩耶”,崇山险峻,整个城池开凿在黄褐色的山壁上,终年为云雾所遮,婆娑国又日照充足,与黄褐色的岩层相映生辉,远望“罗摩耶”,真真是天幕下的一座黄金城。贯穿整个婆娑国境内,被誉为生命之河的“罗邺河”就发源于罗摩耶群山之间,信仰虔诚的人不仅要长跪叩拜至此城,想要叩拜群山最高处的婆娑弥佛金身像,山路之难,甚于古华夏的蜀道。因婆娑弥佛诞辰临近,前往罗摩耶的人很多。贫着赤脚衣褴行千里,厚厚的老茧一眼能见,脸上俱是风霜可见的苦寒。富着穿锦绣绸缎,上好细绢做鞋,套着装饰华贵的牛车,拉车的牛角上挂着金铃铛,车上铺满鲜花,一路奢华,更像是来郊游而非供佛。林洛然沿路所见,富者万中无一,婆娑国其实物产丰富,但财物都掌握在大地主手中,平民俱都赤贫,奴隶对生活的最高要求就是不饿死。

最奇特时,不少一眼望去就知出身贫苦的年轻姑娘,穿上了平日里绝无机会接触的绫罗绸缎,佩戴华贵宝石,在香料鲜花的拱卫下,端坐在牛车上,目不斜视。信徒们看向她们的目光羡慕又尊敬,很快林洛然和沐天南就得知那是全国各地遴选的,要献给“婆娑弥佛”的信女。沐天南一开始还笑称赤贫是信仰滋生的沃土,不知“婆娑弥佛”是否故意为之。一听说要献貌美少女给婆娑弥佛,他和林洛然都相顾无言了。尽管林洛然也修信仰力,却找不到话可以反驳沐天南的说辞。就拿她的经历来说,当初在洞庭自请封神,若按寻常规律,要想获得如今的信仰力,恐怕的坚持千年行善,让信徒渐渐增加。而因地球大劫,她不过是在重建时滞留百年,危难中现身,信徒的增长是呈几何曲线爆发的。越是生活困顿,意志力不坚定的人,越容易将改变生活的希望寄托在“佛”身上。然佛教倡导信徒忍耐今生苦楚,行善布施,以图来世的善果。人有没有来世,连林洛然都不知道。

她虽然自请封神,同修“信仰力”,却一直坚信,比起虚无缥缈的来世,今生积极努力改善生活,而非麻痹在今生安于现状,奢望来世再咸鱼翻身…说来说去,她和天下大部分佛修,是在唱反调,就算婆娑弥佛是佛宗正统,大概也是不待见她的。“佛”劝信徒要忍耐,林洛然更愿意她的信徒去积极改变。前往“罗摩耶”的路上,林洛然和沐天南混在朝佛的人群中,果真有许多僧侣在寻找两人的下落。那些僧侣双目精光闪现,四周有信仰力波动,显然都是神通在身的“婆娑弥教”精英。以林洛然和沐天南修为,已能收敛气息,两人又都化作当地人模样,林洛然脸上更是蒙了彩色的头巾,混在人群中往“罗摩耶”而去,又岂是寻常佛修能察觉到的?不日二人摸清了婆娑国大体情况,已是顺利抵达了“罗摩耶”城山脚下。巍峨雪山的积雪融化,在山脚冲刷出大片河滩,雪水刺骨,婆娑国气候炎热,信徒们千里跋涉,皆以能附身亲自捧起一口罗邺河水而自傲。

这是婆娑国的生命圣河,不得被人和牲畜的污秽所染,除了附在河滩上喝口水,连下河沐浴都是被禁止的。能投向罗邺河的,永远只有各种名贵的香料和鲜花。林洛然和沐天南站在山脚下,佛诞日就在明日,罗邺河两岸会举行盛大的法会。而豪富者则于早几日前被奴隶抬着开始爬山,捐赠万金,才有机会亲自在婆娑弥佛金身塑像前,接受佛的赐福。“我们需要上山吗?”沐天南扯了扯头上白布头巾,在婆娑国呆了一月,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因浸泡在各种香料中,散发出一种类似咖喱,又比咖喱还诡异的“香味”。林洛然迟疑:“再等等看。”既然婆娑国有佛修出现,不管“婆娑弥佛”是真是假,佛陀金身所在处,和神的道场相同,她只要贸然踏进供奉“婆娑弥佛”金身的庙宇,两种不同信仰力碰撞,很有可能两败俱伤。除非,所谓的婆娑弥佛,不是真佛。

林洛然和沐天南便学当地人,在罗邺河岸边盘腿而坐,面向河面夜宿。那夜不断有鲜花扎就的河灯被放下水,不被浪头打灭的,据说河灯主人会得到婆娑弥佛的庇佑。夜晚河风颇大,河灯幸存着十中无一,倒是冉冉升起的水汽,一扫香料呛鼻的异味,为林洛然二人带来了一丝清爽甘凉。黑绸一样的天空点缀着闪烁的星子,虽然身处在香料和宗教的这种狂热气氛中,沐天南望着夜空还是悠然出了神。林洛然就坐在他身侧一尺不到的地方,他想,若是时光能眷顾这一刻,一辈子呆在罗邺河边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自以人族之身修妖的几百年间,沐天南记不真切他有没有再睡过一个安稳觉。修为低时,他为阿尔法联盟的入侵辗转难眠,修为高深时,又因老蝙蝠日益逼迫和体内血毒作祟,让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宁…再后来,以他的修为,修炼既是在弥补精气神的消耗,哪里又需要真正的“睡眠”了?唯有这一夜,在与地球故土界面相隔的陌生地域,只因人群拥挤,林洛然就坐在他身侧,低垂眉眼的安宁,让沐天南不知何时真正放松,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沐天南醒来时神清气爽。婆娑信徒们净手洁面,将背负前来的香料沉入水中。不知是否因雪水浸泡,那些平时闻上去很刺鼻的各种浓香,搀和在一起后,竟中和成耐闻的“檀”。佛前的檀香。但是那些被装扮华贵的年轻姑娘,依旧在牛车上端坐。当法会结束,她们会被沉入罗邺河,洗净凡世罪恶,献给婆娑弥佛。享用活人献祭,那又算什么佛?!就算罗邺河能雪水生檀,林洛然也觉得眼前一切愚昧而恶心。“一个日月所照”的地方,是一个小世界。

不管远离地球多少时空,有智慧生命体所在的星球,永远会有恒星的光芒照常升起。尽管它不是那颗八大行星围绕的“太阳”,但当圆日从云深雾绕的罗摩耶山脉一跃而出,将位于主峰的寺庙金顶照耀,后者折射出庄严肃穆又恢弘灿烂的万丈金光时,林洛然也有过那么一刻的迷惑,心中没有了对婆娑弥佛的怀疑,第一个涌上来的念头就是四字:宝相庄严。寺庙金顶折射的金光,一束束穿越罗摩耶山脉终年不散的云雾,投向檀香袅袅,水汽氤氲的罗邺河面,与澄清的雪水源头交汇。动与静,华贵与朴素等截然不同的视觉冲击,带给人心灵的震撼。钟声从山顶传来,婆娑国子民们早已跪地叩拜不已,林洛然却蓦然被惊醒。

沐天南眼底红丝一闪,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色。若不是被钟声惊醒,以他们的修为,竟也几乎沉浸于这种“宝相庄严”的气氛中,与二人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对方占据天时地利人和,真要翻脸,很不好对付。”林洛然喃喃道。今日是所谓的“佛诞日”,愿力最凝聚之时。此刻两人又站在供奉“婆娑弥佛”金身的山脚下。

好比有人在地球洞庭挑衅“尘心仙子”的权威,不管婆娑弥佛是真是假,林洛然已是明白过来,她和沐天南这步“逼宫”的棋,走得确实不算好。只是,已经四百余年了,她无时无刻不想着和林家人重逢,徐徐图之,温水煮青蛙的安稳计策,她缺乏耐心。不高不低的诵经声响起,经文晦涩,林洛然没听懂出自哪部典藏。随着时间流逝,气温渐渐升高,罗邺河中的檀香味越浓。早几日上山的大富者想必已在金身前接受过“赐福”,正午时分,主峰上方突然出现一座被金光笼罩的“佛像”。“我佛慈悲,婆娑在见。”信徒们长叩不起,佛陀金身口喧一身佛号,一道实质的目光,往林洛然所在方向射来。林洛然收敛的信仰力自动护主,将那目光一阻,她和“婆娑弥佛”的视线在半空交汇,短短一瞬的交锋,双方对彼此实力都有了大概估计。这个所谓的“婆娑弥佛”很强!但是信仰力是并不凝实,显然并不是真佛身份!而“婆娑弥佛”也心惊,林洛然的信仰力并没有强过它,却厚重凝实,让他惊喜交加——这个人族女修,竟不知从何处取得了真神“神格”,若能谋得,于他而言却是一步登天的机遇!沐天南不修信仰力,未能引起“婆娑弥佛”的重视,然而正是因为对方的大意,让沐天南察觉到了佛光普照下淡淡的同类气息。

“他不是佛…”林洛然眯起了眼,一字一句缓缓述说。沐天南一震,“是妖?!”无数信仰力向佛像金身涌去,“婆娑弥佛”又喧了一声佛号,钟声敲了三响,他的金身才于白云深处隐没。信徒们泪流不止,少倾,有一行僧侣着红底金线的袈裟法衣,脚踩着蒲草编织的草鞋,举着华盖从山顶凌空而下。莲花宝台上的高僧与之前的“婆娑弥佛”有五分像,慈眉善目,全无沐天南所察觉到的微弱妖气。信徒们已高呼“佛主”,显见他就是“婆娑弥佛”在人间的代言人…当然,以林洛然看来,他就是所谓的婆娑弥佛本人。

一束普通人看不见的金丝线向林洛然当头罩下,沐天南眼底红光一闪,口吐红云,将金丝网黏在了半空,行动变得十分迟缓。对方豁然睁眼,金芒暴涨,发现沐天南后,眼神变得很奇怪,大抵是没想明白他一个货真价实的人族,为何出手就是凌厉的妖族手段。

“我们走!”一山难容二虎,何况是关乎两种信仰。林洛然和所谓的“婆娑弥佛”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断无善了可能。对方撒金网擒她,被沐天南口吐红云击退,更是撕破了脸。林洛然冲沐天南一招呼,二人已化作一道流光,笔直往建在陡峭山壁上的“佛城”奔去。行至半空,莲花宝台上的佛主大喝一声:“恶刹!”在下方信徒们的惊慌中,举着华盖的僧侣们变幻方队,要将林洛然和沐天南截住。沐天南嘴角微翘,心中讥讽一群装神弄鬼的神棍不自量力,轻易将僧侣所布下的法阵冲得七零八落。

佛光能降妖,可惜此佛立身不正,产生的信仰力奈何不了沐天南这样的大妖。林洛然更不必说,元婴五行补全,除了没有渡“化神劫”,她已有化神修士实力,从前还要靠“遁术”,如今已能触摸到空间的波动频率,直接选择“瞬移”。当她再出现时,已是在供奉婆娑弥佛“金身”的主峰庙前,一棵恐有千年的菩提树冠如朝云,庙中香火鼎盛,信仰之强将林洛然黏在树下,不让她跨越雷池一步。

沐天南紧跟其后落下,千年菩提树的佛性让他有微微不适。不过等他将妖力收敛,些许佛性当然不能伤他分毫。庙前的广场上匍匐了若干得主人看中的奴隶,见佛主的仪仗行至一半又折返,俱都诧异抬头。寺庙中大富大贵的婆娑国权贵们犹自在感受“赐福”的余韵,见僧侣们抬着莲花宝台返回,三三两两出庙查看动静。听闻佛主说立在树下,与他们肤色打扮全然不同的两人是“恶刹”,俱都惊慌不已,口中呼喝着自家奴隶上前护主,寺中僧侣鱼贯而出,寺里寺外人心浮动,实则已因两个胆大闯入婆娑弥佛金身所在处的“恶刹”而乱了阵脚。

“恶土也困不在你等,胆敢在佛前放肆!”佛主喧了一声佛号,佛钟长鸣,信仰力已在林洛然面前竖了一道无形屏障,步步收缩紧逼,看样子要将林洛然生擒。沐天南变了脸色,此妖久披佛衣,亲自出手,佛光几能以假乱真,比之前拦截他们的僧侣强了太多。林洛然衣袖一挥,紧缩逼近的屏障已被她拦下。“我们只是无意路过,并未和你争夺信徒的打算,何必相逼不放!”对方眼中的讥讽被慈眉善目的表象所掩盖,他既已发现林洛然身俱神格,又岂肯轻易放过她?!“星际传送阵?”想来多年未说华夏语,对方口齿有些晦涩。

林洛然却一惊,此妖不是出自本土么,听来竟也是个外来者?她心中还存了疑惑,便接口道:“我们实在无意多滞留,更别说滞留,还望告之传送阵位置,必有厚谢。”佛主慈眉善母笑了:“厚谢?那本宗想要的是你的神格,你也舍得?”林洛然不嗔不怒,淡淡回道:“说来打这主意的并非只有你。可惜异类目光短浅,你们思维总放在搞邪教走捷径上,如何能证神佛之位?休要再提这可笑的谋算,我若是你,不如爽快提出些双方都能答应的条件,银货两讫,星空浩瀚,你我大抵也没有再相见之时,岂不是两全其美?”沐天南被林洛然说得发笑,佛主却被那“目光短浅”气得三佛升天。

“两个恶刹不知悔改,执意要在婆娑国内作乱。诸位香客下山去罢,庙中众僧,结法阵,擒下两刹,还佛前清净吧。”“谨尊佛旨。”婆娑国权贵们早就战战兢兢,听此佛旨,如蒙大赦,忙命自家奴隶们拱卫身侧,欲要下山。寺中众僧则将林洛然两人围成一群,手持铜灯,缓缓转动,口中念着晦涩不明的经文。林洛然大乐:“我若是你们,就会再等等,待两方分出胜负,你们再睁眼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刹!”她此言用当地土话说出,在场每个人都听得真切。

佛主摇头不语,只顾诵经,似乎为“恶刹”的执迷不悟而惋惜。权贵们神色愤怒,指责林洛然冒犯佛主,必无善终云云。沐天南叹气,“这分明是群病入膏肓,被妖物蛊惑的傀儡,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沐天南所言是极,该佛迷惑人心,教导人口基数最多的平民和奴隶安于现状,不知反抗不公平待遇,维护的是权贵阶级的利益,他们心甘情愿供奉“婆娑弥佛”,的确是一群自我催眠的傀儡。身份尊贵的信徒们离开了,僧侣手中转动的铜灯与口中的吟诵的经文相辅,对方又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民心此时所愿,恐怕就是要佛主擒住林、沐两个恶刹。金光经过僧侣和愿力加持,林洛然也感受到了那步步逼近的压力。沐天南仰天长啸,一双黑色羽翼从肋下长出,看样子形容恐怖,站在林洛然身边,倒真和典籍中罗刹“男即极丑,女即甚姝美,并皆食啖于人”的描述十分吻合,僧侣们转动铜灯和吟诵经文的速度不自觉加快了。沐天南双翅一煽,大风吹得众僧身形晃动,手中所持铜灯也半燃将熄。“有些意思,明明是人族之躯,偏修得是妖族功法,修到了此地步又未爆体身亡,和一个身俱神格,实力到了临界点,偏偏又未渡化神劫的女修,这样的组合,真是千年难得一见。”

佛主低头自语,脸上掩不住几分笑意,慈眉善目下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立刻生动了无数倍。当然,一生动起来,未免就显出些许掩藏极深的狰狞。站在最外围的小沙弥不经意窥见佛主脸上的狰狞,吓了一大跳,心神不宁,手中的铜灯就被沐天南双翼之风煽灭,瘦弱的身躯也在风中翻了个跟斗,跌倒在庙前石阶上。林洛然抓住这一嫌隙,跺了跺脚,身后枝叶冠盖如云的菩提树叶子纷纷飘下,沐天南双翼之风下,被包裹在佛光中,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众僧衣袍割裂,纷纷负伤,一些人不能再持灯诵经,法阵自然也就破了。佛主大怒,跌倒在寺前的小沙弥可算是坏了他大事。

一时间,无数谴责的目光望向正在挣扎着爬起来的小沙弥,一脸愤愤。林洛然并未乘胜追击,和佛主众僧一起,目光灼灼盯着形容狼狈的小沙弥。清秀的小和尚涨红了脸,林洛然以手扶额,笑婆娑国人任由魔焰猖獗,却不辨真佛。心中又掩不住惊奇,过了四百余年,她已由筑基到化神,沐天南这样没道基的凡人都成了大妖,而昔年在玉簪花香气中缓缓走来的智休,依旧是个没有等级的小沙弥,真是好生奇怪…

第五百五十四章 菩提树里说因果(一)

“智休小师傅,自拉萨匆匆一别,你我竟也有四百余你未见了。”

彼时林洛然尚未结丹,在拉萨大昭寺遇见了智休,得他“煮茶”的点拨,下定决心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才有了那曲草原上的“阿娜尔”,乃至最终突破了心境的限制,成功结丹。

见女恶刹冲着拖后腿出了大丑的小沙弥打招呼,众僧皆愣住。细看小沙弥,眉目清秀,好像许久前就在寺中,早课晚课从不缺席,也不多言多语,粗活儿累活儿丢给他都会默默完成,在僧侣众多的寺中,多年来都像隐形人。

此刻他突然闯入众僧视线,有那入寺资历久的僧侣细细回想,竟也不知道小沙弥是哪年入了寺中,长则数百年,短不过数日,谁都不能下个定论。

寺中既无他交好的僧侣,甚至想起来,有关小沙弥的记忆都是模模糊糊的。

如果说众僧只是惊,佛主则是心中翻江倒海难以言喻了。

怎会有个小沙弥悄无声息入了他的地盘,以他对婆娑国的掌控力度,竟对日日生活在他眼皮下的小沙弥毫无察觉。且这混迹于众僧眼目下,在寺中来去自如的小沙弥,又与身俱神格的化神女修相识,是不是太巧了些?

见多识广的“佛主”,瞬间将小沙弥智休的危险系数拔高到了林洛然之上。

听得林洛然与他打招呼,智休眼中迷茫久聚不散,似乎辨认了半晌才认出林洛然。抬首一笑,口吐的却是婆娑国的土语。

智休本人也一怔,好不容易换回了地球华夏语,和林洛然说来,语气中也有故人重逢的欣喜。

“林居士,你果真是福泽深厚。”

两人分别之前,林洛然自我封印了记忆,在那曲草原寻觅结丹的契机。未料再次相见,她已成为化神修士,还成功离开了地球,踏上前人脚步,来到了此界。

早前与林洛然相识时,智休正是转世重修的初生期。

佛修的神通与林洛然所悟的神通术又有所不同,后者千变万化,端看个人领悟,前者总结起来却仅“六通”。

神境通,能变多为一,一为多;大为小,小为大;入水入地不为山河石壁所障碍,且能凌空飞行自在,来去无碍。

天耳通,能与近处、远处听闻与明白六道众生所说的言语。

他心通,知道众生心之所想,所念。

天眼通,能见远处,近处一切事物不被隔障,粗细表里皆能见,有能见众生的业,知道来世在何处。

宿命通,“宿”代表过去,知道自己与众生过去世的业报,从何处来。

漏尽通,“漏尽”是斩断所有的烦恼,漏尽通是知道自己与他人内心解脱生死烦恼的情形。

在林洛然快要结丹那段时间,智休曾见过在草原上当牧羊女的她。

他那时望着林洛然的背景失神,还引来大昭寺的僧侣相询。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呢?

“——我识的过去之她,能预见未来之她,唯不识的此时之她。”

现如今,情况好似完全颠倒过来。“他心通”无法再触摸到林洛然的心思;从前“宿世通”所见到的,像是有人刻意要展现给他见的;再用“天眼通”,林洛然的“未来”望去是白茫茫一片旷野。

四百多年间,他在发生着变化,而林洛然身上的变化显然更惊人。

他不识过去之她,也不能预见未来之她,唯识得此时之她——自从一脉的信仰,分明是证得神位了。怪不得,他曾在林洛然身上察觉过信仰力波动,当时还只道佛宗法器怎么被一修士带在身上,回想起来,估计和林洛然如今坚固的神格有关。

人的思维变化最快,又无拘无束,林洛然在此情况下遇到智休,脑子纷繁复杂闪过诸多念头,细究起来,不过只用了几个呼吸时间。

当然,她和智休旁若无人的叙旧,还是激怒了那位号称“佛主”的存在。

慈眉善目是装不下去了,他大喝一声“结阵”,负伤的众僧同打了鸡血般翻身起来,顾不上捡起此前被林洛然和沐天南联手熄灭的铜灯,双手合十结印布阵,将林洛然三人复又围在了树下。

晦涩经文一起,不再是刚才柔和的金光法阵,佛性纯正的千年菩提树下血光滔滔,修罗恶刹的席卷而至,一股股血色旋风往三人攻来。

林洛然啧啧两声,佛主是彻底撕破脸皮了,连这样的手段都光明正大使了出来。血浪打来,林洛然自归然不动,沐天南不免被激的妖气翻涌,对智休而言却看上去毫无影响,一片修罗血海中小沙弥清清爽爽,过了四百年玉簪花的香气经久不散。

林洛然至今没弄明白智休修的是什么功法,罗刹恶鬼在阵中穿行,她是靠着纯白的信仰力与血海泾渭分明,沐天南妖力浑厚些许小鬼并不放在眼中,智休则站在两人身侧,恶鬼干脆直接忽视了他。

佛主由始至终都没放弃莲花宝台,此时见法阵中情景,眼光一闪,结了个法印,三人身后的千年菩提树金光大盛后一张血盆大口突现,将林洛然三人吞了进去。

这招虽来的突然,想要挣脱也不是太难,林、沐二人没有乖乖没有反抗,还是智休示意。

佛主大概也没料到如此顺利,事若反常必有妖,慈眉善目也装不下去了,眉头微皱,嘱咐众僧又换了法阵诵经结印,不断加持菩提树的禁制。

菩提树是很有佛性的物种,温和的金光突化作血盆大口将人吞没,林洛然三人掉进个黑乎乎的空间。

以林洛然的修为,目力哪还有白天黑夜之分,但此时视线范围内她眼前真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冥冥中世间光明像被什么东西吞噬了,阴冷难言。

很快脚尖落到了实地,索索细响,类似蛇一样的东西缠过来,被林洛然用真火烧得干净,火光一闪来不及看清四周环境,却连三昧真火都只坚持了短短一瞬就熄灭。

“这里很大,不要走散了。”

示意林洛然不反抗的智休终于出声,微弱的白光亮起来,他手指一弹,一道白光升起又落下,变作光圈环绕在三人身外。

借着微弱的光圈,林洛然总算看清周围环境,黑雾在白光圈外翻滚不定,他们就置身于浓雾中,四周广博无边际,一时不能明辨位置。

“智休师傅好像对这里很熟?”

白光佛性醇正,正是黑雾的克星,不过听智休话中意思,他好像并不是第一次来。

智休点头,和妙龄女子靠的太近,他清秀的面庞略带有年轻的羞涩,真的像红尘未净的小沙弥。

“此前在婆娑国一直浑浑噩噩,醒来的七十多年间悄悄进来过数十次,总算对此稍有了解。”

一直很安静的沐天南突然问道:“我们是在菩提树地下空间?”

谈话间三人一直在走,以他们的脚力来估算,走的距离大概将在外面所见的山腹掏空都没这么大,可偏偏就是见不到尽头。

智休点头,“是又不是,你觉得走了很远,其实我们一直在菩提树里。”

林洛然一愣,“须弥藏纳芥,芥子纳须弥…芥子空间?”

智休微笑合十:“林居士对佛宗很是了解。”

林洛然老脸微红,博闻强记什么的对修真者而言并不难,只看个人愿不愿意去留心它宗的知识了。

佛家以“芥子”比喻极为微小,须弥山原为印度神话中的山名,指帝释天、四大天王等居所,其高八万四千由旬,是故以“须弥山”比喻极为巨大。两者相互包容,就像珠子空间的内有乾坤,一花一叶中也会藏有一个世界般,芥子里能容下巨大的须弥山。按照芥子空间的释义,他们此时甚至可能不是在菩提树内,仅仅在某颗菩提子内,或者树上某个树皮疙瘩上也说不准。

“智休师傅自称此前浑浑噩噩,醒来又七十多年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芥子空间内宽阔无边,不聊天交谈,光四周能吞噬光明的一片黑雾就叫人心里毛毛的,林洛然对沐天南解释了芥子空间,才掉转头问智休。

小沙弥却避而不谈,反而对林洛然这些年的经历颇感兴趣。

林洛然挑挑拣拣将能讲的部分说了,提到她因寻找蓬莱仙山失踪一事,智休对她找到仙山的机缘尚不动容,反而是林洛然在“孽海天”的经历让他叹息。

昔日“神之庇护”开启,佛宗一同颇界离开,对于地球浩劫智休心中很是愁苦,听林洛然说在她离开时已重建五行,小沙弥激动的连连喧了好几声佛号。

“林居士功德无边,自有后福。你们找上婆娑弥教,可是来寻星际传送阵的?”

林洛然眼睛一亮,“大师可知道传送阵所在地?”

智休有些发愁,“星际传送阵不巧就在我们脚下,可却只能看不能用。”

林洛然和沐天南半喜半忧,就在脚下,指的是就在菩提树之下么,那只能看不能用,难道是传送阵坏掉了?

“大师入树数十次,却未离开此星,难道就没办法对阵法修复?”

智休叹气,“两位居士且跟着来便知因果。”

他指的是无边无际的黑雾深处,林、沐二人在智休的指引下一直前进,直到前方浓稠黑雾中传来让人心生厌恶的隐隐红光。

第五百五十五章 菩提树里说因果(二)

浓稠不见光亮的未知前方突显隐隐红光,给人第一感觉就是厌恶。

忍住发自内心的不喜,林洛然顺着红光方向而去,这次三人很快穿越了绸黑的雾,智休伸出右掌放在前方,一股巨力撕扯,将白色光圈内的三人一同卷入。

等光圈重新撑开时,刺目的红光让人不能直视,林洛然勉强睁眼,发现三人被白色光圈套着悬浮在半空。

而在三人脚下,红光源头,熊熊大火燃烧,火光中无数虚影扭动呻吟,细看皆是妙龄美貌女子。

观其神情极是痛苦,偏偏只有呐喊挣扎的动作,大火不灭一切悄无声息,又要比鬼哭狼嚎的场面恐惧数倍。

“这些是…”

林洛然已是隐隐猜到了,却不敢确认。

智休一向清俊平静的脸上也有怒容,缓了缓才道:“林居士只怕是猜到了,这些怨灵,正是婆娑国年年献祭的女子。”

一句话说得沐天南眉头紧皱,活人献祭已经是愚昧无知,瞧下方火中数不清的女怨灵,又岂止活人献祭这么简单?

业火无轮回,献祭的妙龄女子数以万千日日夜夜受火灼之苦,智休脸上的悲悯显而易见,林洛然沉默良久才哑声道:“星际传送阵,是在怨灵之下吧。”

她语气带着十分凝重,竟不是个疑问口气。

智休点头,三人悬浮半空,又兼有佛门神通护身下面那些怨灵尚且嚣张无比,可见其中利害。

不过,林洛然虽然不知道智休小沙弥全部底细,只看他四百余年音容未变这点,不管“沙弥”身份卑微,他也是有佛门大神通的人,若要强行通过星际传送阵离开此星也并非不能,可见是他自己想留下了。

“七十多年间小僧也偷偷溜进来数次,每每想出手助怨灵超度又恐惊动了外面那位佛主,牵连婆娑国无辜子民,是故一忍再忍,想寻求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法。”

在无数怨灵头顶闲谈总觉得甚是怪异,林洛然三人又回到了黑雾范围,智休才将这些年经历娓娓道来。

四百余年前,地球防御在阿尔法联盟攻击下溃不成军,诸国各族修士抛去成见暂时齐心,一同开启了地球最后的防御:神之庇护。

神之庇护一旦开启,参与之人必然要传送离开。

单土系道基的林洛冬,单水道基的崔宛露,单火道基的文观景,单木道基的小安,还有单金道基的黎兮儿,开启通天塔的单五行道基修士,到有两位是出自林家,剩下的三位,文观景和黎兮儿又和林洛然交好,林家亲眷自然能如愿进入通天塔。

不仅是华夏修士,欧洲血族和一些和平年代藏匿有数妖族也在传送范围内。

只是缺了玉石台阶这个“星图”,众人通过通天塔离开时没有坐标,到达次灵界后的星球不尽相同。

像智休本人,运气实在有些背。

不仅和佛宗众僧失散,偏偏和辛元萍一起落在了林洛然一行人此前到过的“天魁星”。

辛元萍随徽竹老道一起避世多年,一身戾气平和了许多,加之因为地球大难华夏修行界拧成了一股绳,智休悲天悯人的性格对昔日女魔根本没有防御之心,两人初到次灵界正该齐心协力寻找旧故之际,辛元萍就出手暗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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