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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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今日只看到我和李锐出来了,若有人透露出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人…本皇子绝不轻饶!”
这屋里剩下的人都是信国公府的家奴和雇佣之人,当然是不会违抗大皇子的命令。刚才鸟兽散的客人恨不得当做没看见这件事,自然不会巴巴地蹦出来说自己是知情人。
李锐虽也杀过人,却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这样因他而死。
大皇子在有条不紊地安排着应对之策,他却蹲在楚应元的身侧,看着已经脸色如纸的楚应元,一霎时间,心中转过了无数念头。
“我当初若不听奶奶的话去‘仗势欺人’,而是做一个中人去讨了那盏花灯给这位世子,是不是后面就不会有这么多事情?若我不咄咄逼人,喝退了楚应元就让他走,没有把他压在地上猛揍,是不是他就不会如此恨我?若是后来我上门道歉,全了楚应元的面子,是不是他就不会一听到我家祖母开了产业就来捣乱?是不是就不会见到就暴跳如雷,做出这种烈性之事来?”
“我自认要学我父祖,行仁义之道,那天为何无缘无故只逞一时痛快?我今日里已经准备和解了,被他骂了就骂了,还反讽他是疯子干嘛?如今他枉自送了性命,岂非愚不可及。可我就没有一点不对吗?”
眼见楚应元终于再也没有了生息,那一股笑意永远凝固在嘴角,李锐心中悲抑难当,陡然喷出一口鲜血来。
“大公子!”
“李锐!”
大皇子楚承宣在宫里承受各种阴谋诡计、明刀暗箭的长大,遇见楚应元之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如何应对,对于愧疚之情,竟是只有一分。他自觉自己虽然想要借此事给他那二弟一点小小的麻烦,但绝没有想过要楚应元的性命。
这楚应元自己撞到刀口上,难道还要怪他不成?更别提他用心险恶,竟然以自己之死污他名声了。
对于这种无计可施,只能拼得鱼死网破之人,他是半点好感都欠奉。
可李锐和大皇子是不同的,他府中单纯,父母虽早丧,但叔叔和婶母行的是“捧杀”,他也算是在蜜罐子泡大的。后来顾卿穿了他的祖母,顾卿是性格直率开朗之人,让他心性也渐渐变得刚直开朗起来,虽然心中因父母之死十分压抑,却没有泯灭心中那赤子之情。
家中叔父幡然悔悟,婶母如今虽然看不出有没有改变,但也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他也就装作没这个人。弟弟李铭天真可爱,心性纯善,如今两人犹如亲生兄弟。
他一直觉得这世上虽然有许多黑暗和险恶,但若是他坚持,有这些光明在身后,就没有什么能打倒他的。
可如今这楚应元,却以自己的死给他上了活生生的一课。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种人,睚眦必报,拼死也不退让,绝不妥协。
阴谋、阳谋、武力、勇气对这种人都没用,因为这种人蛮劲一旦发作,命都可以随时豁出去,而且还让你永远背上包袱。
你确实未输,但你永远也赢不了他了。
看着破布娃娃一般躺在那里的楚应元,李锐又是一口鲜血从口中涌出,满襟都是红色,正和楚应元一身白衣上的红色血迹斑驳在一起。
店中诸人看到这一片红色,顿时觉得脑中陡然一阵眩晕。
楚承宣从来没想到李锐绷紧了的弦是在这里裂开的,有些少年心性未成熟之时遭受打击,这辈子就会神智浑噩,他心中欣赏李锐,自然不想李锐变成这副样子,连忙奔上前去蹲下身,按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耳边大喝:
“李锐,我不知道你现在心神有多激荡,但你想想你的祖母,想想你的叔叔,想想你其他的亲人,若是你现在倒下,你家里人有多少人要痛不欲生!此事和我有关,我父皇会站在我们身后,就算是项城王世子,也伤不到我们分毫!”
“何况他还是自杀的!”
李锐倚在楚承宣身上不住的喘气。他一口鲜血喷出,胸前却依然是堵得慌,每吸一口气,都觉得那楚应元嘲讽的神色不停的在他面前浮现。
可大皇子的话一出,他祖母的脸也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是了,此刻他决不能有事,若是他也有事,依他祖母的性格,如今肯定是自责的恨不得以身代之。
当年去灯节是祖母带着他们去的,喊他们“仗势欺人”也是祖母指挥的,以祖母的纯善性格,若知道楚应元为了来店里闹事把命都送了,一定觉得是自己的错。要是他也被抬回去,怕祖母真是要伤心的中风也发作了。
他如今都尚且觉得楚应元的一缕魂魄在嘲笑自己,那他祖母岂不是更会夜不能寐?
“扶我起来,我腰带里有薄荷油。抹…”他努力咽下一口口水,接着说道:“抹我人中、太阳穴、鼻下、眼下。”
顾卿以前去哪都带着清凉油,考试抹一抹,瞌睡抹一抹,被蚊子咬了抹一抹,气味不好了抹一抹,她有这个习惯,在了这里也是改不过来,家中薄荷油常备,几个孩子也都养成了这个习惯。
大皇子从他腰带的内侧里摸出一个极小的瓶子,滴出几滴薄荷油来,依他所说抹了各处。李锐只觉得鼻端和眼睛里都冲出一股清辣之气,熏得他眼眶一热,眼泪也掉了下来。脑袋两侧却是清凉无比,顿时精神一震。
李锐自己扶着地站了起来,对着大皇子拱了拱手:“谢大皇子的警示之恩,若不是你振聋发聩的一声,我恐怕就要走入迷途了。”
“哎,此事怨我,是我太习惯于…”楚承宣见李锐没事了,心里也是落下了一颗大石。这李锐是他父皇和母后为他定下的未来辅佐之人,是要豁出性命去和世族周旋做双面的间谍的,在这里迷了心智,信国公府肯定再也不会掺和皇家之事了。
只是楚承宣知道,此事对他造成的震撼绝没有他面上的那般小。
他从小习惯先用恶意揣测别人,虽然整日里做出无害的样子,但只要抓到机会,总要想办法让对头吃亏。这次的事情,也是他想借暗卫和禁卫之手弄出楚应元“以下犯上”的样子而造成的。只是他没想到楚应元不是笨蛋,不但看出了他的想法,而且还用自己的死解了这个局。
此番他吃了亏,回去就要好好想想,他往日里这番做法,是不是有什么会弄巧成拙之处。
这时候,项城王的家人已经带了京中住处的众多家将来了,同时来的还有大夫。
他们的速度不可谓不快,从内城奔到此处,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可即使如此,当气喘吁吁的大夫往楚应元身边一跪,用手去探脉搏的时候,还是惊了一跳,连忙蹦起身来。
他呆若木鸡回头道:
“没…没气了…”
这群家将见到楚应元满身血迹的惨状,都闭上了眼睛,不忍观看。跑出去搬救兵和医生的家人见自己家的家人都被捆在店外,嘴里还堵了麻布,立刻哭天喊地起来:
“世子爷,你怎么就死了哇!我刚才走的时候你还活得好好的啊,还和我说话!这信国公府的少爷如此蛮横,先折断了你的手臂,又把你害死,你在天之灵,一定要睁大眼睛看着这群人,不要放过一个啊!”
“放肆!”
“无礼!”
几个禁军指着那个家人,大喝了一声。
这家人是楚应元的心腹,今日里陪着主人溜出来就觉得心头一阵乱跳,怕是要发生不好的事情。他原以为只是吵吵架砸砸东西,怎么也不会闹出太大的事来,谁料到自己主子身殒信国公府的店中,而且身后还有一群看起来惹不起的家伙。
一想到回去肯定也是活不成了,说不定还要连累家人,这仆人对着几个暗卫吐了一口唾沫,出去就要送死。
那几个暗卫无心之间杀了楚应元,本来就又内疚又惶恐,这仆人跳上来又抓又咬,竟是不敢还手,任他作为。
眼见着东市里的人越聚越多,大皇子皱着眉不悦地瞪着暗卫们:“你们还愣着干嘛,把这人赶紧捆了,把嘴堵上!”
项城王府的家将看见这四个暗卫要动粗,哪里会让他得逞,连忙拔出武器上来制止,这下禁卫也吓到了,生怕伤了大皇子,连忙护着大皇子进了店里,又让掌柜的关上内室和外面的门,不要放人进来。
李锐却整了整衣衫,往外走去。
“李锐,你到底要干什么!回来!”大皇子在等谢易凡带队来护送他回宫,眼见着李锐往外走,忍不住出声阻止。
“大皇子,此事发生到如此地步,自然是要有人出去维持局面的。你身份尊贵,此事最好不要出头,只有我去。在我家中店里出的事,人人又看到了我动过手,怎么也摘不出去了。”李锐见大皇子骇然相顾,居然还轻笑了一下。
“大皇子莫非以为我要以身偿命?不会的,我还得留着有用之身效忠陛下和殿下,只是此事必须有人负责,我不能连累我祖母,所以我得出去。我好歹是信国公府的嫡长子,他们不会把我如何的。”
楚承宣知道他字字说的都是正理,可他却无法接受。明明是他贪玩要出宫,明明是他故意以身犯险惹了事,却连累了李锐遇见这次的危机!
可他又知道李锐说的是对的,在谢易凡来了之前,这里必须要有李锐顶着。若是掌柜的出去,怕是片刻就被削了脑袋。
一时间他百感交集,五味杂陈,也不知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看着李锐推门出去的。
“就是你!就是你出言讽刺我家世子,引得我家世子动怒出手!你折了我家世子的手臂还不够,还让这群带着利器的人用武器架住我家世子的脖子!”那家人指着李锐的鼻子骂道:“你也是忠良之后,年纪又这般小,怎么如此心狠手辣!”
“楚应元的手臂是我折的,我那是为了自保。可他自己蛮劲发作,撞了剑刃,却不能说是我下的毒手。”李锐木着脸和那家人辩道:“此事无数人都看见了,是那楚应元自己寻死,干我何事!”
为了护住大皇子,就算他心里有愧,也只能全说是楚应元的不是了。
“你信国公府的嫡长孙性命宝贵,我项城王府的世子命就不值钱了?”一家将啐了一口,指着李锐说道:“把他绑了带回去!”
大皇子在里面听了外面的动静,连忙和剩下的三个禁卫精英说道:“我怕李锐吃暗亏,你们几个赶快出去帮他。”
“可是殿下,您的安危…”
“有门还有四个暗卫,我哪里会有什么事!你们快出去!”
几个禁卫也怕再出大祸,连忙打开门挤了出去,揉身而上护在李锐面前。
李锐此时正一人独斗十几个家将,这些家将毕竟不敢伤他,李锐下手又狠,一时竟没有被抓起来。
京城之中的百姓都看过无数热闹,虽然也吹嘘过见过不少公子哥带着家人在街上斗殴的,可如此刻这般惊醒动魄的独斗之局却是从来没见到过。
这信国公府的嫡长子虽然只有一人,可是他如疯虎、如鬼魅,忽东忽西的东踹一脚西出一拳,不少家将不敢用刀,只得空手去擒,都被他以更快、更猛、更狠的招式给狠狠的击到一边。
这些家将都是武勇之人,见信国公府这位嫡长子势若癫狂却武力惊人,倒有一大半对他生出了敬佩之意。
信国公府的名头,果然是名不虚传!
旁边围观的百姓更是拍手叫好。他们不知道这事到底谁对谁错,但当街十几个大人围攻一个少年,这少年还没有吃什么大亏,这本来就是值得为这少年喝一声彩的事情。
他们也不管是非,只看热闹,这热闹好看,自然是人人都看的舍不得走。
李锐虽然动作大开大合,看似癫狂,但仍是凝神注视、心意丝毫不乱,这才能在众多家将的夹击之中保得自己不被抓去。猛然间,他见到侧面有一道反光,一瞥之下,却见是那前面唾骂他的家丁抽了某个家将的一把单刀冲了过来。
这一下若是给他砍到了,怕是不死也伤。
“来的正好!”李锐一声大喝,不退反迎,猛然一踩地腾出包围的圈子,对着那家丁一拳捣出,“咚”地一声闷响,那家丁鼻子一阵酸麻,身子忍不住往后一仰。
李锐力气多大?此刻只有这个家丁知道。在这刚猛无俦的拳力震撼之下,他眼前顿时金星飞舞,双臂酸软,手上的刀再也拿不住,兵器呛啷落地。
鼻子更是血流不止,连声惨叫。
“好极了!谢谢你送了把兵器给我。”李锐用脚尖挑起单刀,稍微舞了一下,用刀尖指着众多项城王府的家将。
“我家的家将平日里都不敢带刀出门,想不到项城王府如此厉害,竟然敢在白日青天之时带着刀剑在京城大街上围攻我一人。”
“明明是你们的人先带剑的!”那家丁捂着鼻子惨叫道。
李锐不去理他的话,那带刀带剑的都是皇家禁卫,此事闹出去也不会有人弹劾他家失格。
他持着刀,站在玲珑阁的门口,垂目望着诸多敌人,竟摄的众人不敢出声。
陡然间,他身后店门的门板开了一扇,又有几人持了武器出来,护卫在李锐身边。
那家丁眼见着逼死主子的人如今还敢如此嚣张,只觉得天地都黑了一片,忍不住从肺腑间发出一声厉叫:
“你们信国公府仗势欺人,实在是天理难容!”
他性子也暴烈,不然也不会对了楚应元的胃口,一直当做心腹,此番他知道世子死了自己也不能活,又觉得这李锐颠倒黑白,闷着头就往玲珑阁的门口撞去!
几位禁军以为他要冲上来伤害李锐,立刻以身做墙护在李锐面前,谁料这人一声大喝,在周边百姓的齐声惊呼中撞上了玲珑阁门口的柱子!这一股势道奇急,那人一头上去,砰的一声响,顿时脑浆迸裂,红的白的溅了几个禁卫一脸。
这下子,就连李锐都觉得有些握不住刀了,连心神都巨颤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一条重要的导火索,本着反派炮灰龙套都要给个正脸的想法,作者在这里给以后再也不会出场的楚应元一个小剧场吧。
小剧场:
庶弟(贱脸):你打我啊你打我啊?你打我我告诉父王去!
楚应元(狞笑):你以为我不敢?
一脚踹出,正中红心,鸡飞蛋打,满场混乱。
楚应元:你来打我啊!你不打我你就是个太监!
第139章 布局伊始
兵部衙门外。
“你说什么?大公子被大理寺提走了?”李茂正在部门办差,忽闻门口吏班说外面有人找他,出去一看,正是老太太派去玲珑阁的掌柜。
他原以为是有人闹事,所以过来找他,却没想到是大理寺提了他家侄子走了!
“李锐今日应在宫中读书,为何会到玲珑阁去?”李茂压低了声音问他。门口已经有许多好奇的人看过来了。
“大公子今日带了那位过来…”掌柜的吞吞吐吐的说着。
“哪位?嘶…”李茂倒吸了一口凉气,“是那位?”
他伸出了大拇指示意。
掌柜的郑重地点了点头。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李茂引着掌柜的一路往后走,直走到了兵部的最后面他办公的差房,这才掩上内门,叫那掌柜的细细道来。
掌柜的从一开始李锐带着几位公子到店里来玩游戏开始说起,说到楚应元如何看中一盘军棋,如何强要买走却发现不合规矩,李锐如何出声要送他军棋结果却被羞辱,楚应元如何出手、李锐如何反击,最后楚应元如何一气之下不顾利刃加身猛然站起,最终身陨的事情。
只是他毕竟是信国公府的家奴,话语间对李锐十分维护,也绝口不提自己就是不卖楚应元军棋和暗暗讽刺他出钱少的事情,即使是这样,李茂还是一脚对着他踹了过去!
“自古和气生财,你不过是个掌柜,知道别人来挑衅,请示一声把东西卖了就是。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我看家里老太太把这玲珑阁交给了你,简直是看走了眼!”
李茂一听这话,还有什么不知道始末的,无非就是他仗着有大皇子和家中嫡长少爷撑腰,对着人家项城王世子坚持老太太那一套,最后引得双方面子上都不好看,一场口角竟成喋血之事!
如今若不是要留着他安抚老太太,他现在就给他几个巴掌!
“此事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千万不要让府里老太太知道,你回去把玲珑阁关了,叫所有下人全部都闭上嘴巴。今日晚上你依然还去持云院汇报情况,但不准说李锐的事,也不准把今天的事透露一点!”李茂瞪着这掌柜的,“老太太有中风,你若再让老太太也出什么事,我让你一家都不得安宁!”
“小的不敢啊。”那掌柜的吓得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小的真的没想到后来事情发展成那样,谁知道那青年是项城王世子呢?”
“休要再多说了,你回去吧。”
李茂看着离开的家中老奴,左思右想,实在无法继续坐在堂中。
他整了整衣冠,备马直奔皇宫,希望宫里能给个确切的说法。
遇见这种事,大皇子是肯定要摘出去的,大皇子自己已经处理好了三个伴读,那用来顶罪的肯定就是他家的李锐了。虽说人人都说是楚应元自己用脖子去撞那利刃,可此事哪里是正常人做的出来的事情?若不是此事发生在他侄子的身上,有其他人和他说了,他都要觉得是大皇子先斩后奏,诬陷出来的罪名。
你要是郡王世子,活的好好地你自己撞刀子试试?
“李国公,圣上说了,今日不见。”齐邵不好意思地出来回了李茂的话。如今他是舍人,在宫中行走,就在皇帝身边负责随时待命,楚睿也是想着齐邵和信国公家的李锐关系很好,这才派了他出来回话。
“今日不见,何时可见?”李茂脸上的焦急之色藏也藏不住。“我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李锐又被关进了大理寺,他无父无母,我是他叔父,我不问清楚,谁来问清楚?”
齐邵心里其实也很焦急,但他如今身为天子近臣,已经不能犹如以前那般行事了,只能摇着头劝李茂回去:“下官也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圣上才会见您,但如今圣上正在大怒中,就连大皇子都被罚了在后殿里跪着,此时确实不是好说话的时候。”
他压低了声音,悄悄的和李茂说:“此时您见圣上也没用,我看您最好是去大理寺卿那里先打个招呼。这事事关皇亲,管着宗室之事的正是项城王,若以后要审,项城王从中发难,才是真的糟糕。圣上这里,我看倒像是向着李锐的。”
李茂被皇帝拒之门外,心里已经是慌乱的很,此时听齐邵点拨,连忙感激的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殿门。
大理寺卿方兴正是他的岳丈,他倒不担心李锐会在牢中受苦,如今皇帝避而不见,事情到底是怎么个发展,大理寺要有宗卷,总会记录一二。
紫宸殿后殿的书房里,楚睿冷着脸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楚承宣跪在地上认错。
“你可知你错在哪里?”
大皇子已经在地上跪了许久,连膝盖都已经麻了,此时终于听到父皇说话,连忙俯身趴在地上说道:“儿臣不该白龙鱼服轻易出宫,更不该仗着皇子的身份强压项城王世子。儿臣气量狭小,为了替李锐出气…”
“收起你那些小心思!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楚睿一拍桌子,大声骂道:“你无非就是想抓着楚应元的把柄去刺那楚应年,好让你二弟难看!你觉得自己智谋无双,天下人都是傻子!”
“你错在你自以为是!”
“儿臣有罪。”楚承宣乖乖认错。
“你该庆幸这个楚应元只是个脾气暴烈的,脑袋却还清楚。若他不顾家中安危,来个玉石俱焚,如今和他一起死的就是你了!”楚睿越想越是心惊,这楚应元有这般决然的性子,还好如今已经死了。若是以后再有什么变故,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造反?杀人?这种人可是从来都只要自己快活的!
“如今你想怎么办?朕若维护你掩下此事,李锐就必定要被抛出去。可朕若放任你名声坐坏,你自己也知道有什么后果!好在你们都没有杀人,人是自己寻死的。只是李锐经了此事,德行有亏,肯定是不能再做你的伴读了。”
楚睿想到自己的计划几乎都要被这楚应元给毁了,恨不得把项城王也抓过来抹一次脖子。
“可是父皇,此事因儿臣而起,若是拿李锐出去…”
“世人都知道楚应元和李锐有过节,此时你说是自己的卫士误伤了楚应元,也要看天下人信是不信!你和李锐不同,你是一点污点都不能有的!”楚睿揉着额角,“你起来吧,去坤元殿看看你母亲,她此刻应该会很担心你。李锐的事情,朕要想想该怎么办。”
“父皇,信国公府还有大用,万万不可…”楚承宣生怕皇帝真的把李锐丢出去不管了,强压着恐惧替李锐关说。
“滚出去!信国公府有没有用,难道还要你这个黄口小儿提醒朕吗!”
这已经是很重的话了,楚承宣不敢再说话,只好弯着腰恭恭谨谨的后退着走到门口,才敢转身离开。
“李锐此番也是无辜,可是楚应元若不是和他有仇怨在先,就算朕的大皇子想要刺激他,也不至于弄到这般地步。”皇帝在心里盘算着,“可李蒙就剩这一根独苗,朕怎么也不能让他出什么事。但如今岐阳王余孽还在蠢蠢欲动,朕也不能寒了宗亲国戚的的心,如今该如何是好…”
他把手背在身后,一个人在空荡的书房里走来走去,苦思着能够两全其美的法子。
该如何把不利化为有利?李锐只要前途还在,他就能护着他再爬起来,就怕项城王四处走动,又惹得信国公府的对头一起攻讦,倒把李锐弄的身败名裂。
信国公府的对头…对了!还可以这样!
楚睿站在书房的一副字画面前,看着那字画出神。
李锐已经按照安排去了大皇儿身边,此时是晋国公府丁忧,不然怕是早就已经有人接触李锐了。如今晋国公府不靠过来,干脆就让他们靠过去。此事正是极好的机会,信国公府留下这么大把柄,他再做出对信国公府避而不见的态度,李茂四处求援就是正常的…
此事要细细谋划,李锐要怎么赢得张家江家等世族的信任,还得看李茂的演技如何。
齐邵从外面回完李茂回来,正准备禀告此事,却见书房门口守着皇帝的心腹太监和禁军首领,立刻明白此时不能打扰,退步离开了后殿。
不知道圣上该如何帮助李锐,如今他身在朝廷,再也不是士林学子,竟是连掀动人潮替他奔走都不成了。
项城王在京中的宅邸。
项城王世子楚应元的遗体被大理寺的官差给带走了,因为需要仵作验尸,鉴定到底是自己撞上去的,还是被人用利刃划开的。
他家的家将忙到最后连尸首都没有带回来,自然是满心怨恨的回来报讯。
项城王楚濂在太常寺里听来送信的人欲言又止地说家中出了事,立刻就快马赶了回来。
等他一回家,隔老远就已经听见自己的王妃在前院厅里哭的歇斯底里,心中顿时一阵心惊肉跳。
他这夫人虽然不是什么冷静自持之人,但多年来从未失态过,这般悲哭,想来是他那孽子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惹得他的夫人又怒又气。
当下他就皱着眉头,一阵快步冲进了前厅,嘴里还骂着:“你这孽子,上次你踢的你二弟那一脚还不消停,我勒令你在家里…”
他的话顿住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孽子,前厅里只有哭倒在女儿身上的项城王妃,和几个守卫府中安全的家将。
“夫人为何哭成这样?”项城王一看身边的女儿也哭的成了一个泪人儿,急的一跺脚:“四娘,为何你也这般哭!你们到底说个话啊!”
王妃生了楚应元后很多年才得第二个儿子楚应年,在第一个儿子身上花费的心血可想而知。如今突逢噩耗,简直如同天塌了一般。而一旁的楚四娘一听又是李锐,对当初自己缠着哥哥要买那一盏灯悔恨无比,恨不得以身代之,死的是她才好。
“哥哥,哥哥死了…”四娘抽抽涕涕地说:“那些人非说哥哥是自杀的!”
“什么!”项城王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不是好好的在家里修身养性吗!”
周围的家将都恨不得把头低到地下,他们去的时候已经太迟,世子的气都已经断了有一会儿了,不但人没救回来,身子也没抢回来。
项城王被妻女的哭声惹的心烦气躁,忍不住大喝道:“都没个能说清楚的!元儿身边的曹俊呢!叫他来说话!”
“回王爷,曹俊…曹俊他报仇不成,一头撞在柱子上碰死了!”一个家将亲眼目睹了那脑浆迸射的场景,至今闭眼还看得到曹俊那不甘心的眼神。
“报仇?向谁报仇!”
“…报…”那家将艰难地说道:“向信国公府的嫡长公子李锐报仇。”
那家将知道的事情也不多,他是后来才去的玲珑阁。知道一切的曹俊已经撞死,其他知情的项城王府家人都被当做证人给押去了大理寺。如今他这里只有从曹俊那里得来的只字片语,如今只好一五一十的说来。
“又是李锐?”项城王怒目切齿,“来人,和我一起去大理寺讨回我儿子的尸体!”
给那些仵作糟蹋,还不知道回来是什么样子!
还有那些家人!
总要知道他儿子死亡的真相!
项城王妃一听到尸体二字,哭的更加厉害了。
“夫人你也别在这里哭了!”项城王一声厉喝成功的让项城王妃顿了一顿。
“你在家中哭有什么用!如今要做的是替我们的孩儿讨回公道!你去宫里哭去!去跟皇后哭!去跟太后哭!她们要不见你,你就跪!你就喊!我身为太常寺宗亲之首,我的夫人都进不了宫去,看以后哪个宗室还服她们!”
项城王妃听了项城王的话,重重地点了点头,她心中满是怒火,回了后院就去换王妃的命服,准备进宫去施压。
项城王带着家中精锐,乘着马疾奔东城的大理寺。
大理寺中,李茂正在方兴的陪同下看着各方的口供。
项城王世子横死东市,又涉及到大皇子和信国公府的嫡孙,这些奉命出去调查的大理寺官员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很快就录来了口供。
检查楚应元伤口的仵作也送来了报告,证明伤口是牵拉产生,而非砍伤或划伤。
但方兴和李茂都知道皇帝的意思是要摘大皇子出去,那为何玲珑阁里有人带着武器,又为何会出现在项城王世子的脖子上,这真相就需要掩藏。
只是本朝律令,除非特许带刀的官吏或武将,其他人不得在街市上带着武器行走。若白身带着武器,有三人聚集在一起伤人的,视同乱贼。李锐再怎么身份高贵,也是白身,无法解释为何身边出现了几个带着刀的下人。
若说是家将,那就是为信国公府惹祸。家将敢对皇亲出剑,已经是一种以下犯上了。
此事怎么看都对李锐不利,因为口供和物证都无法在不牵扯到李锐的情况下证明他是清白的。更何况楚应元死之前右胳膊骨折,这手下的极重,若说两人之前没冲突,是他自己无缘无故撞死在刀刃上的,那真叫可笑。
“李茂,不是老夫不愿偏袒,只是老夫和两位少卿研究了半天,也想不出如何证明李锐的清白。项城王现在恐怕已经在来大理寺的路上,老夫不可能不让项城王见楚应元的尸体,也不可能阻止苦主去看口供。”方兴拍了拍自己女婿的肩膀,老夫只能保证李锐在三司会审之前不受苦,怕此番为了避嫌,连主审之地都不会放在大理寺了。”
“是小婿让岳丈大人为难了。”李茂知道方兴一定在其中活动不少。比如说带回楚应元的尸体,一定就是老丈人怕项城王府抢先带走尸体所作的应对。
“我们都是一家人,李锐既然是你侄子,就和我家侄儿没有什么区别。他父母双亡,如今又摊上这么一件事,实在是让人不胜唏嘘。”方兴也是保皇派的功勋,自然对皇帝的行事风格了如指掌,“若此事圣上真要摘干净大皇子,怕是李锐这辈子仕途就毁了,只能做个在家的白身。”
“如今我都不操心仕途什么的了,我只希望他能平安无事。”李茂和项城王接触不多,印象中他是个老好人,上朝也从来不发一言。但再老好人,嫡长子死的不明不白,都不可能善罢甘休。
他自认若是有人逼死了他家的铭儿,哪怕不是故意的,他也要血债血偿。更何况楚应元已经二十多岁,一般青年被养到这么大早就娶妻生子,这楚应元因为被国孝耽误,没有留下一点骨血,叫项城王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可能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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