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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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茂一见方氏和他居然这般心灵相通,对着方氏开怀一笑,又从怀里取出信函来,放到了银盒里。
入宫带其他的都会被检查,只有银子只会随便看一眼。这些伴读的孩子哪个不带着一堆金银入宫?就连皇帝都默许了这种举动
——谁家都舍不得自家孩子吃苦。
李茂夫妻两把银饼和银锞子一个个放好,又用散碎的金银填着空隙,前看后看左看右看都看不出破绽来,这才把银盒合上。
李茂一抱银盒,别说,还挺沉,少说也有上百两,就算李锐在宫里花钱如流水,也够用上十天半个月的了。
“那我去了。”李茂带着几个家人,捧着那银盒子就往前院走。
前院。
在门厅里等着李茂送东西的李锐看了看天色。
他昨日宫门落锁之前回的家,今日必须在宫门落锁之前赶回上阳殿。他们陪着皇子读书,都是卯时上课,清早再赶回宫中,就要耽误明日一早的课程。
如今天色已经不早了,李茂还没有来,他心里有些焦急。
“爹也是,早不送晚不送,要走了才送。”李铭撅着嘴。
“叔父每天都要上朝,他回家的时候我都已经走了。如今我在深宫伴读,他在前面朝堂,难得见面一次,既然叔父今日有空回来,我就等一会儿,不碍事的。”李茂知道李铭这是为自己着急。上课迟到或旷课,是要被打手板还要罚站的。
身上皮肉受罪倒没什么,就是脸皮实在臊得慌。
“老爷来了。”门口的下人进了屋。
李铭和李茂赶紧噤声,等着李茂进厅。
李茂一打帘子进了前厅,叫下人把捧着的银盒拿来,递到了李茂的手里。
“叔父,我在宫中读书,算是客人,吃穿用度都不要花钱,大殿下宫中的宫人极有规矩,没找侄儿要过好处,奶奶给我的用度已经够用了。”李锐一接到银盒就被这分量吓了一跳。
虽然大殿下身边另外一个宗室伴读叫熊平的,一去就拎了一袋银子,但人家是长住宫中的,和他又不一样,他拿一盒银子去宫里,别人还不知道他奢侈铺张成什么样呢!
“你以为我会经常都给你这么多银子?我给你你就收着,你好好用,别一下子花完了!”李茂笑着拍了拍李锐的头,“你偶尔也要交际,交往的又都是名门公子,现在月例已经不够用了,回头我在公中给你再支一份单独的例银,总不能每次出去吃茶都要别人掏钱吧?”
李锐一听李茂的好意,连忙道谢。
其实他银子足够花销,可这是李茂一番心意,他就欣然领了。
“下次回家你要带我出去玩!你现在是大户!”李铭在一旁叫道。
“好好好,你就吃我这个大户吧。”
李茂送着侄子出门,在上马的时候,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盒中有信,到了宫中以后,设法送给圣上。”
李锐听了李茂的话,心中一震,动作却没有停滞,像是往常那般自然地上马持缰,丝毫没让人看出异样来。
“叔父方向,侄儿有分寸,不会给宫人留下花钱大手大脚的印象的。”李锐朝李茂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听见了。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李茂欣慰地抚须微笑。
“都上马启程,还有半个时辰宫门就要落锁了,我们要在宫门落锁之前到宫城!”李锐回身对几个伴当呼喝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银盒,见它正妥妥当当的放在擎霜的马上,这才一马当先,往宫城的方向行进。
到了内城与宫城的入口,李锐下马,拿出上阳殿的宫牌。守门的门将都认识李锐这个伴读,立刻客气的过来检查他这次带进宫中的东西。
宫门马上就要落锁,这些人查看的速度也快,待看到那盒银子以后,只打开看了一眼,发现是满满一盒散碎的金银,就马上关上了。
他们这些守宫门和守城门的小吏不同,是不会见钱眼开,趁机讨要克扣银钱的。相反,为了避嫌,他们只是验过是钱,就会马上交还财物。
“李大公子,宫中的宦官也有手脚不干净的,你这银子这般散碎,最好小心保管,别到时候给人偷抓了一把都没有察觉。”一个宫门守将好心提醒他,“快进去吧,我们要关宫门了。”
李锐拱拱手谢过他的好意,家人不能随他入宫,他一个人捧着那盒银子,背着一个包袱,开始往东宫的上阳殿移步。
大殿下楚承宣有三位伴读是轮流休假的,而宗室熊平长住宫中。李锐一踏入上阳殿的殿门,大殿下就和仇牧秦斌等人迎了出来。
“我还以为你这次赶不到宫门落锁前回来,你害我打赌输了钱,你得赔我的损失!”秦斌笑着看着背着包袱拿着盒子的李锐,“看样子这次回家又被家人塞了不少东西,真是羡慕死我等啊。”
秦斌虽然是长子,却不是家中独子,他家没有经营什么营生,所以他的月例被他娘卡的死紧,他上面还有两个姐姐,马上就要出嫁,准备嫁妆到处都要用钱,是以秦斌身家是四个伴读中最穷的。
“哪里啊,这是我今年长的月例,我叔父不耐烦一次次给我,叫我一并带进来了。”李锐摇着头叹道,“小赌怡情,大赌伤身,秦大郎你那般穷,就不要还老是赌了。万一被大殿下赢得裤子都没得穿,岂不是还要扯我们的!”
“我的裤子他穿不得!”仇牧是个瘦小的孩子,秦斌身材魁梧,自然是穿不得。
“我的他也穿不得。”熊平笑着比了比腰,“我比他胖。”
“这么一看,怕是只能穿李锐的了。”大皇子笑着打趣,“为了给李锐留几条裤子,我还是少向秦斌要几次打赌输了的钱罢。”
楚承宣这几日和几个孩子混的熟了,也不再称自己“本宫”或者“本皇子”,改用“我”,也不许他们用敬称。
他们本来就还是少年,这一改口,果然关系又亲昵了许多,连玩笑都敢开了。
“殿下仁慈!”秦斌立刻感恩戴德地作揖,“就从这次开始免了,如何?”
“那不行,你不是还有裤子吗?”
这一下,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上阳殿里的宫人接过李锐的包袱和银盒,先把东西放进他的卧室安置。李锐要几个宫人下去,这些宫人以为李锐要藏好银子,所以顺从地退了下去。
李锐从银盒里掏出信,塞入中衣之内,反复确认不会被看出,然后关起银盒,将盒子随便塞到了某个抽屉里落上锁,便走了出来。
李锐几个与楚承宣是同吃同住的,李锐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回来,晚饭还没用过,便和他们一起用饭。饭后,他找了个空隙,和大皇子悄悄说道:
“殿下,我有要事,能否单独一叙?”
楚承宣外表随和温厚,内心却绝不糊涂,立刻明白过来李锐怕是带了什么消息,便点点头,带着李锐去了他的卧房。
楚承宣身边的宫人都是皇后调1教后放到身边的,不但精明能干,最重要的是都忠心耿耿。
他一进来,给了某个宦官一个眼色,那宦官头领立刻带着宫人们退了出去,又亲自把着门口,让两人放心说话。
李锐没有拆过信,所以只是把信拿出来给大皇子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起信中的内容。
“我临出门前,叔父将这封信件藏于银盒中,秘密嘱咐,叫我带入宫内,交予圣上。叔父做的如此隐晦,想来不是我家里有了探子,就是宫外有所耳目,不能妄动。此事应该十万火急,不然我叔父应该会在明日上朝之后递于陛下,而不是让我送入宫中。”
李锐长揖到地。
“还请大殿下帮我!”
楚承宣接过信,点了点头。
“你莫急,我这就去找母后。今日是初一,父皇晚上一定会去母后那。”
每个月的初一是“元日”,乃是皇帝皇后行房之日,楚承宣说去找母后,其实就是去找皇帝。
楚承宣带着几个宫人匆匆离开东宫,去了坤元殿。
此时皇帝正好在和皇后共进晚餐,听闻大皇子求见,两人心中均是好奇。
这时候来后宫,能所为何事?
楚承宣见了父皇,转交了李茂传出来的那封信件。楚睿在无人的地方拆开一看,越看脸色越青,待全部看完,把信收入怀里,转身向外面吩咐道:
“叫谢易凡过来。”
谢易凡是宫中的禁军护卫长,也是暗探的首领。楚睿叫来谢易凡,将手中信件交予他,安排诸多事宜,然后和他说道:
“通知醉霄楼,派出人手先把京中的暗点给控制了。”
“是!”
第123章 李锐告状
北园的前厅。
“你说什么,蒋师父托你求情,要求我身边的烟云做媳妇?”顾卿看着杜进,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昨日烟云值夜,今早她休息,所以顾卿也不怕她会羞怯,因为她压根就不知道。
“蒋经义今年已经三十二了!烟云才十八!”
老牛啃嫩草也不是这么啃的!
杜进想到过老太太会不同意,却没想到会惊讶成这样,而且还是这般的理由。
三十岁配十几岁,并不少见啊。
“老夫少妻也是常见的,何况年纪大些的男人比较稳重,也会心疼人。蒋师傅虽然三十二了,但从未娶妻,一嫁过去就是当家娘子,又不需要伺候公婆…”
杜进在通州时也曾做过媒人,再做起来,熟门熟路。
“你的意思老身知道了,你让老身和烟云商量商量。”
这是什么情况?蒋师父不是喜欢“熟”的吗?烟云这才十八岁,难道他老少咸宜?
呃,老少咸宜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是她疏忽,总觉得十七八岁还小,信国公府里又没有一位小姐做比照,她觉得人家年纪还小,说不定人家已经急得要死了。
等杜进离开,顾卿带着下人们从前厅回了持云院,便和花嬷嬷商量了起来。
“花嬷嬷你看,这烟云的事情…”顾卿皱了皱眉,“这蒋经义怎么就看上烟云了呢!”
“我觉得此事应该不是蒋师傅剃头担子一头热,怕是烟云在哪里和蒋师傅有了交集,就被他注意上了。若烟云同意,太夫人你也愿意放人,就玉成了这个好事。若不愿意,就回绝了吧。”花嬷嬷没把这事太当一回事,在她看来,老太太身边留用的人,待到二十四五岁再嫁也不算晚。
“香云今年有二十了吧?嘉云十九,磬云十七,是不是都已经是大姑娘了?”顾卿良心发现,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蹉跎了几个好姑娘。
“不是我说,我们府里的丫头,尤其是持云院里的,身段样貌品性都好,怕是极挑的。太夫人,你觉得她们年纪大了?”花嬷嬷看见顾卿摇了摇头,“您不觉得年纪大就好,外面那些管事的巴不得求到您身边的人给小子们做媳妇呢。嫁了人也是嬷嬷,月例还要高些,他们不会嫌弃的。”
“香云他们几个…有合意的对象没有?”
“这问我可不知道,您得问他们自己啊!”
顾卿把香云、嘉云和磬云叫来,她也没做过这种红娘的事情,在心里稍微打了个腹稿,开口问道:
“你们也知道我一向随性,竟忘了你们都到了适婚的年纪。你们几个虽然是丫头,但和我朝夕相伴,我是把你们当自家的晚辈来看的。你们对终身大事有什么想法,尽管提来,若是有合适的人选,也不妨说说。”
顾卿的话让三个丫头羞红了脸。
“别光着红脸,烟云都有人求上来了,你们几个都有什么想法没有?别到时候蹉跎了终身!”
“烟云被人求了?”香云吃了一惊,“太夫人,是哪个求了烟云妹妹?”
烟云管着老太太的衣衫鞋帽等物,为人爽朗,香云几个和她同时分到老太太房里做贴身丫头,十多年的交情,自然是和姐妹无异的。
“是锐儿的武师父,那个叫蒋经义的教头。年前我还答应了他,若是他看上了哪个娘子,就帮他置办婚事,结果他居然托东升先生上门来做媒人,想要三书六礼的娶了烟云丫头做娘子。”顾卿见几个丫头这次都不吃惊的样子,歪了歪头。
“怎么,你们几个都知道这件事?”
三云连忙跪下,香云最为稳重,怕烟云惹恼了老太太,连忙回禀:
“上次蒋师父护送锐少爷去凉州,后来平安回来了,老夫人不是让烟云带着东西去给蒋师父和杜先生道谢吗。蒋师父的房里多日没有人打扫,实在不成样子,他又没有用过婆子,烟云去送东西时候,便顺便使唤了几个小厮和粗使丫头给他整理了下,就是那次见过一面。”
“自那以后,蒋师父出门的时候就会托人带一点小玩意儿给烟云,说是要表达谢意,面是没有见过的,连北园的二门都没进…”香云也不知道蒋经义会如此大胆,“奴婢们也没想到会是蒋师父求的烟云。但之前是有过这么一件事,是以奴婢们没有那么吃惊。”
这算什么,单身汉遇见田螺姑娘,从此陷入爱河,一发不可收拾?
那也应该爱上粗使丫头啊,怎么看上烟云了?
他倒眼刁!
“此事等烟云当班的时候再来说吧。她若愿意,我就好好问问蒋师父有没有什么劣迹,若是有,就算烟云愿意我也不同意的。”
顾卿总觉得蒋师父娶了烟云实在太委屈她了,这丫头长得漂亮,性格也大方,最主要的是,她看过许多悲剧的新闻,当过兵还是三十多岁的,要么爱喝酒,要么打老婆,她不问清了,实在是不放心。
“太夫人仁慈。”众丫头松了口气。
“先别说烟云了,你们究竟是怎么打算的?”顾卿见三个丫头哪个都不说,直接点名了,“香云,你年纪最大,你说。”
“太夫人,奴婢一辈子不嫁,奴婢就想跟着太夫人您,就和花嬷嬷一样…”
香云觉得嫁人没什么好的,她是家生子,只能配个小子,或者外放出去,以后每天要起早贪黑的伺候公婆、服侍夫君,若是遇到的不是良人,这辈子就毁了。
她现在是一等丫头,也是有粗使丫鬟使唤的,每个月一两四钱的月例,年节还有奖赏,老太太前些年出手阔绰,她们几个也得了不少好东西,做个嬷嬷挺好,干嘛要嫁人?
等她伺候着老太太终老了,府里看在她伺候这么多年的份上,怎么也不会让她没个终身。大不了以后她去伺候锐少爷或者铭少爷的孩子们,做个教养嬷嬷,也是好日子。
花嬷嬷一听香云的话,忍不住笑了。
“你学我有什么好的?我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我当年是在宫里见的太多,对男人没了念想,你才多大,怎么就说一辈子不嫁这样的话来!”
“奴婢也对男人没什么念想。奴婢觉得现在挺好的。”香云认真地看着顾卿,想向她表明自己坚定的心意,“太夫人这里千好万好,奴婢没觉得非得嫁人才叫过的好。”
顾卿不知道香云为什么才二十岁就说不想嫁人的话,难道是花嬷嬷的典范竖立的太成功?顾卿看了花嬷嬷一眼。
唔,是挺成功,若是她们两个换身衣衫,说花嬷嬷是国公府的老太君,绝对没人怀疑。
“等你遇见了合适的人,你就不会这么说了。香云,我不勉强你,若是你有想要嫁的良人,你和我说,我会成全你。”
想来香云到了二十岁都没看上谁,想来是看不上府里的小子们。强扭的瓜不甜,只能看以后能不能遇见属于她的缘分了。
“若你不同意,我是不会把你乱配人的,你放心吧。”
“谢太夫人恩典,奴婢以后一定加倍尽心尽力,以报答太夫人对奴婢的爱重。”香云向顾卿重重地磕了头。
顾卿说了不会勉强她,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保障了。
她最怕的就是哪个管家娘子过来一说,老太太就把她配了。平日里她对那些婆子娘子都不咸不淡的,就是怕她们惦记着自己这块肉。
“磬云,你呢?”
“奴婢还小,没想过这些。奴婢想,等奴婢和其他姐妹们一样,伺候到二十多岁,若太夫人有觉得好的小子,就把奴婢配了;若太夫人没合用的人手,奴婢就继续伺候。”
磬云才十七,在这个贴身丫头熬到二十七八都有的年代,确实还不是想着嫁人的时候。况且她是老太太身边的人,谁也不敢怠慢的。
磬云和香云不同,香云家里除了她,还有两个哥哥,不用她出去顶门立柱。她也是家生子,但她家只有一个弟弟,以后她肯定是要配人的,不然她那弟弟就娶不了府里的丫头了。
顾卿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若是有合适的人选,我会留意的。”
“嘉云,你…”嘉云是几个丫头里最内敛的,平日里不怎么说话,做事却稳重的很。她管着顾卿房里的杂务,桩桩件件,都办的有条有理,从来没出过错。
持云院里的小丫头们都怕她怕的紧,因为她很少笑,也不多话。
顾卿刚问一声,嘉云的脸已经红到不能见人了。
“看样子,你已经有了对象了?哪个?”
“是大管事家的二儿子,如今在外面管着南货铺子。他家是想着等奴婢再大一些,太夫人有了得用的人手,再来求亲…”嘉云的老子也是管铺子的,这次顾卿开玲珑阁,就是点了嘉云的爹做了掌柜。
顾卿觉得能养出嘉云这么内敛稳重的性子,想来她家长辈也不是轻浮的。
“还要等多久,你自己现在想嫁么?”顾卿问她。嘉云已经十九了,在这里算是年纪大的了。
“奴婢也觉得自己现在不慌嫁。他…他如今经常跑南边,不怎么稳定。等他熬成了管事,不用常出去了,奴婢再嫁也不迟。”
嘉云嘴里的“他”,自然就是指二管事家的儿子了。
原来是觉得男方老出差不好。也是,若是一新婚就聚少离多的,确实有些残忍。
不过话说回来,大管事家的儿子怎么都过了二十岁了吧,老在外面跑,管的又是铺子里进南货的事,会不会十分油滑?
嘉云一个大闷葫芦,别给欺负了。
顾卿心里有些不放心。
“要不,我和大管事说一声,让他先把婚事和你老子娘提了,先定亲,成亲的事等以后再说?”
顾卿见嘉云对那个“他”似乎很满意的样子,就想先帮他们把好事定了。省的大管事的家中日后又反悔。
嘉云跪在地上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顾卿见嘉云点头了,连忙把这事和身边的孙嬷嬷吩咐了。
她是老家人,这事交给她办最合适。
顾卿问清了几个丫头的终身大事,看三个丫头都没有不满的地方,也是松了一口气。
最近她在管家,觉得几个外面的管事人都不错,回头可以问问家中有没有儿子,若是适龄的,可以打听了以后留意着。
先别说这些一等丫头,持字打头的二等丫头们也有不少年纪已经过了十六七的。
一时间,顾卿觉得自己责任重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身上居然系着无数丫头们的姻缘了。
她若是有一个不慎,同意了一桩不好的婚事,说不定就把人家姑娘一辈子都给耽误了。
…这日子到底怎么过啊!好不容易送走一个孩子,又要来当居委会的大妈吗?
到了下午,烟云当值,听着老夫人的传唤去了她房里。
她事先已经在香云几人那里知道了老太太要问她什么,所以顾卿问她愿不愿意的时候,她只是微微思考了一会儿,就答应了。
“咦,你居然同意了?那蒋师傅今年三十二,又只是一个武师父,你确定你要嫁他?”
“奴婢确定。”
顾卿求救的看了眼花嬷嬷。她觉得这婚事挺不相配的,但是人家姑娘同意,她也不好多说什么。花嬷嬷一直和这几个丫头相处,也许知道她们的想法。
“烟云,你是不是想出府?”花嬷嬷知道这丫头心胸和其他丫头不太一样,却没想到有这般的取舍。“若是你想找个平民嫁了脱籍,也不必随便嫁了。”
“奴婢并非为了脱籍随便嫁了,奴婢想过的。奴婢家中哥哥已经娶了嫂嫂,奴婢在家中时,常受嫂嫂的气。奴婢不想孤老,可是也不愿嫁家中的小子们,奴婢哥哥爹爹什么样的人,看的已经够多了。”烟云眼中含泪,她的委屈都没有和人说过。
“奴婢也没敢奢望脱籍,只是若是嫁了蒋师傅,一来这几年不用出去住,还能继续伺候太夫人,二来不用住在家中受气,也不用看公婆脸色。能自己当家作主过日子,对奴婢来说才是最想要的。”
顾卿没想到一向开朗的烟云在家中居然受气。她那嫂嫂到底是多彪悍,能给她身边这个一等大丫头气受?还是说烟云顾及她哥哥的面子,不愿意发作?
想来是后面这个。
“你这理由,有些让人…”顾卿想说居然不是因为喜欢而嫁,实在有些可惜。可转念一想,古代姑娘好像还没几个能因为自己喜欢而嫁了的。权衡利弊后,能自己决定嫁不嫁,似乎已经是极大的奢求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下次等锐儿回来,我会向锐儿打听打听蒋师父的事情,若是确无劣迹,这婚事我就应了。”
上次锐儿不是还说他身上臭么?别是有什么隐疾才好。
顾卿见烟云跪下来磕头,心中也是不舍:
“你是好孩子,若是你想脱籍,等你嫁人,我让人把你的奴籍从官府里划掉,你的身契,就当成你的嫁妆吧。你嫁了蒋师傅,以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以后若是要去别处上进,你就跟他去,我这里丫头还能再养几个,蒋师父若娶了你,就你一个亲人了。”
她说这话也是唏嘘。蒋师父无父无母,等娶了娘子,成了家,才算是又重新有了亲人。他虽是武师父,却说好了只待几年,李锐现在入了宫里,想来也不会再待多久了。
烟云没想到老太太会这么决定,顿时眼眶一红,磕在地上不愿意起来了。
烟云觉得邱老太君对她,比自己的爹妈对她还要好。她老子娘一天到晚就劝着她好好伺候太夫人,连她放假回家都觉得碍眼,恨不得她日日窝在老太太房里才好,也从来没考虑过她的终身,问过她想要什么。
香云娘好歹还知道疼她,她家就知道宠哥哥,她得了什么好的,都要往家里拿补贴哥哥。
她虽然是伺候人的丫头,可也不是没有想过当个平头娘子好好生活的。
见烟云能够得偿所愿,其他三云也是拿着帕子不住地擦着眼泪。一下子屋子里伤感了起来,浑然好似烟云马上就要走似得。
顾卿被这气氛感染的鼻子也酸酸的,连忙揉了揉鼻子说道:“你们快别这么小女儿态了,倒让我这个老太婆难过,这不是好事吗?应该高兴才对。”
“是好事,我这是替烟云妹妹高兴才流的泪呢。”香云收起帕子,又劝其他姐妹把眼泪擦擦,“都歇了吧,我们还要伺候太夫人呢,眼睛都红的像什么!”
过了几日,李锐从宫里回来,顾卿连忙把他叫到了持云院。
每次李锐一出宫,李铭一定是和他混在一起的,现在李钧天天去鸿胪寺上差,回来还有功课,都没时间陪他玩。新来的堂哥好生无聊,他也不爱和他玩。
听说奶奶找哥哥,李铭立刻也屁颠屁颠地跟了过来。
奶奶肯定也是想给哥哥什么好东西,就和爹上次给他一盒银子一样,哼!
他要跟去看看!便宜不能都给哥哥占了!
话说这阵子李锐不在府里,李铭的弓马都是蒋师父盯着的。
蒋师父从来不会因为两位学生是公府的少爷就对他们“和气”点,直把李铭训的是哭爹喊娘,顿时觉得他兄长那般教法才叫温柔可亲,才叫因材施教,这蒋师父简直就是山上放下来的怪物,野地里抓过来的野人!
“奶奶,你问谁?蒋师父?”李锐莫名其妙地看着顾卿,“好生生的,问蒋师父做什么?”
顾卿身后的烟云不自在地扭过了身子。
“你别问为什么,你直说就是。他为人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恶习?”
“他是野蛮人!他打我手板!他说话很凶!”李铭跳着脚骂道,“他是我见过最坏最坏的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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