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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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锐很快打消了疑虑,也登上了马车。

马车很快就驶向西市。此时西市的天空中已经开始陆续出现了孔明灯,越来越多的人往西市的中央涌去。

顾卿原本想要乘马车直接入市,因为西市的道路非常的宽敞。可是顾卿却没意料到西市的拥挤程度。由于人越来越多,若是乘马车,怕是多有不便,没看到前面还有辆马车被堵得动都动不了吗?

而且顾卿担心万一有行人摔倒在马车旁,怕是还要出事,于是她命令家人就在西市口停下马车,一群人步行入市。

待他们好不容易杀出重围,挤到齐邵他们预先搭设的“放灯台”时,顾卿已经只能长叹一口气了。

真是太不容易了。

围着放灯台,京兆府划了一个大大的地方出来,用竹栏围住,又派了一些人在外围看着。

里面的学子各个衣冠不整,满头大汗,一旁齐邵的书童小厮不停的在墨墨,旁边里扔着一个大箱子,里面全是铜板。大箱子旁边守着几个京兆府的差吏,防止有人偷盗。其中有学子不停的从各个桌子上把钱抛进箱子里,免得桌上堆积过多,挡了写字。

一众学子的桌子前全是买了灯要帮着题字的人,也有人买了灯以后在空的桌子上自行题字的。卖灯的和题字的分在两边,点灯的却都被京兆府的人约束在放灯台上放。

若是在台子上放,一旦半空中失火掉下,还有专门的人扑灭。若是去了其他地方放,岂不是要惹的满城大火?何况灯掉下来,还要再买,若卖灯的就在旁边…

嘿嘿。

放灯台上除了有放灯的人和协助放灯的人,还围了许多小孩子,小孩子高兴的跑来跑去,放灯台上不停的“咚咚咚”作响,犹如擂鼓一般。

顾卿在家人的簇拥下挤到了内场,看着那“放灯台”上越来越多的人,有些担心地对三兄弟说:“你们看,这台子会不会塌?”

李锐看了眼“放灯台”。这台子大是大,不过看起来像是那种唱戏的常用的戏台,怕是下面木梁木柱架的不是太牢,若是人多,真搞不好会塌。

李锐四下一望,在钱箱边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立刻和顾卿说:“奶奶莫急,孙儿看到一个熟人,我去吩咐一声,去去就来。”

那熟悉的人影,正是王油子。

“王油子,怎么样,最近家中多了个美娘子,是不是很快活啊?”李锐笑着和王油子打了个招呼,再一看他的身上,“唔,看样子你挺心疼你的新娘子,连衣服都舍不得让她洗。看看你这身官衣,怕是从初四那天就没洗过了吧?”

“这再拍几下,都可以糊墙了。”

王油子见是李锐来,反倒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待一听得李锐的话,面色也凝重了起来。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不对吗?”李锐摸了摸脸。

王油子看,见没有什么人注意这边,拉着李锐走到一边,低声说:“李大公子,你不来找我,我这几天也要去你的。”

“哦?找我何事?”

“大公子,那天你买下来赠与我的那个姑娘,跑了。”

“跑了?”李锐疑惑的说,“你不是有她的身契吗?逃奴擅自逃跑,抓回来要鞭五十的!”

不会找他去帮他抓姑娘吧?他可不搀和这些事!

“这正是奇怪之处。小人一回家,那姑娘就不在了。我自认没有打骂与他,长得也不是丑陋不堪,于是委托西城地头上的朋友细细查探,李大公子,你猜那姑娘最后去了哪儿?”

“去了哪儿?”

李锐越听越心惊。若这姑娘并非刻意在那里卖1身求富贵,那就是幕后另有主使,要图谋其他的。那姑娘一开始就赖上他,除了他,他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好图谋的。

“这个府第倒不显贵,只是这府上主人的嫡姐嫁了晋国公府,嫡子和李大公子你的表姐订了亲。”王油子担心李锐,特地把这户人家打探了一番,果然不是平常人家。

李锐一听,便知道说的是和张媛表姐定亲的“吴中江家”。他张了张口,复又合上,脸色又青又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大公子,那姑娘行事极其小心,前后变换了四种装束,在西市、东市、外郭绕了一圈,才转到东城。而后扮作一个贩菜的妇人,进的江府。这般谨慎机敏,实在不像是会落到卖身葬父之境地的妇人。”

王油子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贵府要小心江家,小人就怕江家和您舅家结亲另有因缘。小人会帮您时时盯着那江家,若发现那女人出了府,小人就让人把她抓了,送到国公府去。”

李锐感激地拍了拍王油子的背,“谢谢你,王油子。”

王油子笑笑,也不多说客套的话。“对了,李大公子来找我是?不会只打个招呼吧?”

“一是打招呼,二是我祖母…”

“明白了,我这就多点些兄弟…”

片刻后,李锐回到了顾卿的身边。而此时的顾卿,正笑眯眯地看着前方不远处一个面嫩的书生被一群姑娘围着写灯。

唔,那少年长得真漂亮,难怪这么多人围着。

这少年年纪轻轻,看起来大约十六七岁,长得是眉清目秀,俊雅逸群。他穿着一身竹青色的衣衫,外面罩着件裘衣,看起来并不像是寒门子弟。怕是给齐邵拉壮丁拉出来的。

“奶奶,那是刑部尚书之子,赵聃。”李锐见顾卿看着那少年,又补充了一句。“就是那个外传过目不忘的赵聃。”

哦哦哦,想起来了,就是在赈灾时揭露了人冒领,又让差吏们放了那泼皮的少年!

顾卿见这少年写的满头大汗,周围一众戴着纱笼的姑娘却越围越多,莫名其妙地问:“这少年长得是俊,却比齐邵差一些,为什么齐邵那桌人没多少,这里会有这么多人围着?”

“噗,怕是被人发现了是那个赵聃。”

李钧笑着说,“堂祖母,他现在可是众家姑娘的‘梦中情郎’,有情有义有家世,有才有貌有仁心,年纪也不大,又是家中幼子,受尽宠爱,姑娘们自然满心慕之。”

李钧看了看前面那一堆姑娘,觉得自己全身疙瘩已经快冒出来了,连忙讨饶:“堂祖母,这里实在不是我该呆的地方,堂孙求个情,让我一个人去西市里晃晃…”

“去哪里晃?哪里都有女人呢。”李铭笑话他说,“别到时晕倒在路边,连府里都回不了,还得我们找你…”

李钧红了红脸,“要不然,那我就回府去,不扫你们兴了。”

顾卿笑着说,“你往后站站,让家将们围着你就好了。街上这么热闹。你回去岂不可惜?”说罢让家将围了李钧一圈,不让姑娘们碰到他。

‘其实吧…’顾卿搔了搔下巴,心想。‘这里这么多帅哥,若是特意跑上来碰李钧的,搞不好是真爱啊。’

放灯台下,赵聃一个一个的给姑娘们题诗,要被脂粉味熏的晕过去了。

“下一个。”他有气无力说道:“要写什么?”

那一身粉衣,头戴纱笼的小娘子细声细气地道:“请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落款写七娘。”

赵聃哗哗哗地写完。他今天已经写了太多条这个了,这群姑娘,除了这个没词了吗?

“承惠四十文。”

“四十文?旁边写的不都是二十文吗?”

赵聃狰狞地一笑。

妈蛋,小爷都快给你看出个花儿来了,不能多算钱吗?

那姑娘惊得叫丫头丢下四十文,急慌慌的跑了。

谁说这公子温润如玉的,好吓人!

“下一个,你要写什么?”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 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落款写爱娇。”一身藕荷色棉袄的小娘子羞红了脸,不时还瞟几眼赵聃,却发现赵聃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诺,写好了,承惠四十文。”赵聃无力地扶着额,让后面的书童收钱。

他实在是没劲再抬头了。今天一晚上全看各种颜色的纱笼了。

他就不懂了,既然想要和他结实,他也大活人坐在这里,就不能去了纱笼和面纱和他说话吗?这样子鬼知道告白的是大婶还是大妈啊!

谁会和一堆纱帽看对眼啊亲!想来个良缘都不行啊!

那小娘子坐了半天,见赵聃连正眼都没给他一个,难过的掩面而奔。

赵聃搓了搓脸,继续拿起笔,闷头道:

“下一个。要写什么?”

“唔,我只是看你太辛苦。坐下来和你聊聊天,让你歇歇。”

“我只卖字,不陪…”赵聃没好气地抬起眼,“咦?”

待看见面前坐着的是个面目端庄的老太太,身边又站着李锐李铭两兄弟,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赵聃连忙站起身,连手上笔都没有丢掉就长揖行了个晚辈礼。

“晚辈赵聃,见过李老夫人…”

妈蛋,能不能不要随便哪个少年都喊她老夫人,成吗?能不能换个称呼?哪怕“太君”也认了啊!能不能不要提“老”啊!

顾卿默默对天空竖了个凸。

早知道就叫他提个“老身聊发少年狂,治肾亏,不含糖”。

落款就写倾国倾城美貌无双的顾卿。

哼!

第76章 逆天改命

赵聃正在给顾卿行礼,乍听得“放灯台”上一声锣响,所有人都往放灯旁看去。

原来是王油子找了一队京兆府的差吏来,把着放灯台的口,限制所有人都跑上去看热闹。京兆府的理由也很充分,人一多,台子塌了,容易伤人。这倒是有理有据,虽然许多放完了灯的人不乐意下来,可是差吏把哨棒一提,还是乖乖下来了。

顾卿见放灯台上人少了一大半,舒了一口长气。

齐邵老远的见顾卿和李家三兄弟过来了,连忙拜见,国子监有许多太学生日日在信国公府里抄书,自然也认识顾卿,就算不认识顾卿的,见到顾卿身边几个公府的少爷也就明白了。

一时间,顾卿身边围满了学子,人人都竞相与她行礼。顾卿见着这么多朝气蓬发的年轻人围在她的的身边,而自己却是阿姨的年纪,老奶奶的外表,一颗萝莉的心,顿时觉得一面明媚一面忧伤,恨不得四十五度仰角流泪才好。

老太太身边围了许多学子,身后又跟着那么多家人,一看就是贵人,有些老百姓就好奇地问那老太太是谁。京兆府一干差吏认识李锐,便回答那人是信国公府的老太太邱老太君,怕是带孙子们来看花灯的。

西市来放灯的老百姓,有许多是冲着“祈福”来的。他们之中,有许多在雹灾中无家可归,或失去了所有身外之物。他们燃放孔明灯,是希望老天爷能听到他们的祈求,让来年过的好一点,和满一点。

这些人中不乏得过信国公府救助之人。

他们在初四受灾度过的第一个仓惶之夜,就是盖的公府的被子,穿着公府的冬衣,吃着公府放出来的粥米。

他们都还记得那一件冬衣、一条棉被、一碗热粥的温暖。

见这邱老太君就是那行善人家的老太太,有不少人就跑到顾卿的不远处,冲着顾卿磕头。

顾卿先开始没发现有人向她磕头,她身边围了许多学子,各个都比她要高,她的注意力又不在远处,自然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可是渐渐的,陆陆续续有人来磕头,有的还会喊上几声,顾卿听到外圈有人喊“邱老太君”什么什么的,忍不住伸出头去看了一眼。

这一看,吓了一大跳。

“这是为何,我,老身怎么当得你们这么多人跪…”顾卿向前走了几步,扶起一个中年的妇人。

这些人里有许多年纪都可以做她的叔叔婶婶、爷爷奶奶了,无缘无故这般对她磕头,她承受不起。

她还没有自大到别人一听她是国公府的老太君就下跪的地步。

“邱老太君,我一家受您大恩才没有冻死,您当的我们一跪!”

“邱老太君,我家孙儿沾了贵府的福气,盖了您府上的被子,病都好了。我家就这一支独苗,您就让我孙儿给你磕几个头吧…”

“老夫人,我家婆娘当夜临盆,若不是贵府的冬衣冬被,我一夜之间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这个头,您受得!”

“邱老太君,若我日后能够富贵,一定报答贵府的恩情!”

他们一个个的出来磕了头,磕完就起,也不纠缠,不给邱老太君造成负担。

这些人受了人恩惠,想要报答,无奈大都是贫苦人家,也没有什么好报答人家的。灾后他们也有往想公府里送东西,但是内城难进,他们又不认识守内城的门官,就只好用这种形式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激之情。

围观的百姓有许多是年轻人,最是容易被感动,一听这里面站着的老太太做了这等大功德,都纷纷站出来对着邱老太君长揖。

顾卿活了两辈子,都没有受过人家这般的礼遇。

她过去捐款也曾捐过不少,可是却从来没有直面过受捐者,捐献也大都是匿名,如今被这些人一拜,眼眶也热了起来。

原来施比受要幸福,果真是这样的。

当初她不过只是一念起,想要看看有没有可以帮的上的地方,除了出钱出东西,连府门都没有离开过。虽然到后来,她也有些没有大展拳脚的遗憾,但一想不需要她大展拳脚,恰恰就说明雹灾还没有严重到那种地步,这岂不是应该万幸的事吗?

如此一想,她也就放下了那份遗憾,转而关注到李锐他们那边去了。

真正该谢的,不是她啊。

“老身只是做了一些小事,实在受不得各位这般的感激。”

“老身也是平民百姓出身,也曾有过困苦之时,只不过现在家中蒙受君恩,才被各位称呼为贵人。各位虽也有低谷之时,又怎知你们其中,将来不会出几位‘贵人’呢?”

顾卿顿了顿,把眼眶里的热意压下去,才接着说道:“只盼各位能记得今日,他日遇见别人有困难,也伸出援手,便是对老身最好的报答。其他的,就请不必再提了吧。”

“真正让你们能重新过上好日子的,是朝廷后来对各位的无息的借贷、散米施粥、重建屋舍,你们该谢的,是万岁和朝堂上的那些官员…”

“邱老太君的教诲,我们必不敢忘!”

“圣上英明仁德,是我们的福气,咱们也给皇帝陛下磕个头!”其中一人高声说罢,调转方向,向北面的宫城方向拜去。

猛然间,西市里响起了山呼万岁之声。这种事只要一人跪下,其他人是不敢不跪的,顾卿和一干学子见百姓们都跪下向宫城方向跪拜,他们一群人站着未免有些不妥,便互相看了一眼,由邱老太君在最前面,也领着这群学子对着宫城拜了一拜。

宫城,紫宸殿内。

通州要赈灾,户部要收归隐户和流户,这千头万绪,忙的楚睿是无法控制,有些官员还可以趁着上元节的兴头,外出去观灯,而他却要在紫宸殿的书房里,一直批复各种奏折和文卷,怕是到半夜都不得闲。

如今李茂已经失踪好几天,他心中如坠大石,既是惊疑,又是内疚。汾州消息不通,连日大雪,加大了搜索的难度,若李茂真是不幸遇难,怕不是小事。

他只担心大楚又要再生事端。

他脑子里一下子是隐户,一下子是世族,一下子是立国十年才开两次的科举,一下子是信国公府满门英烈该如何面对,越批越是烦闷,索性一推奏折,走到殿门前去散散心。

“陛下是要去后宫哪位…”楚睿身边的大太监蒋生见楚睿起身,连忙跟在他的身后。

“不去后宫,朕就到外面透透气。还有许多折子要批,今日就宿在紫宸殿了。”

“殿外寒冷,陛下还是披件斗篷吧。”

“不用,朕就在殿门口绕…咦?”

为何殿外的太监宫女们都在望着天?

楚睿往天上看去,只见西面的天空上有繁星点点,呈橙红色不停上升,有些到了半空比较高的位置就没了光芒,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天上。

楚睿先开始和张玄想的相似,还以为是某个仙家的法宝现世,后一看天空中橙星越来越多,就猜测着大约是如同纸鸢那般可以放上天的东西。

再联想到今天是中元节,家家户户都在放花灯…

“莫非是传说中的孔明灯?竟有人真把此物做了出来?”楚睿看了眼天上,对身边的蒋太监道:“宣工部和将作监的官员,再派几个宫中禁卫私服去西面放灯的地方看看,到底是何人在放孔明灯。”

这般多的灯,怕不是一个人在放。

“是,陛下。”

片刻后,将作监的监事先来,楚睿指了指天上的孔明灯,问他道:“此物可是孔明灯?”

“正是孔明灯。”

那将作监监事之子正好被齐邵拉了去卖灯,一见皇帝指着天上,心中大叫不好。

去年齐邵做了猜灯谜,自己署里造的灯惹了大祸,他担心的几天都睡不着觉。还好祖宗保佑,没有人扒出来齐邵是拿了内造的灯出去做彩头的。

如今他儿子又和齐邵去卖灯,这下连皇帝都注意到了,怕是又有什么不对。

这监事心里把自己的儿子“兔崽子龟孙子”骂了无数遍,恨不得找人去把那齐邵套麻袋打上一顿,叫他离自家儿子远一点。

他心中一团乱麻,正胡思乱想着…

“爱卿?爱卿?孙爱卿!”

楚睿见这将作监监事居然在他面前出了神,忍不住一声大喝。

“呃?陛下恕罪,臣正在想着这孔明灯的事,一下子…”孙监事吓得跪倒在地上,连声告罪。

“起来吧。朕看见那么多孔明灯飘在天上,也吃了一惊。”楚睿是前来问政的,当然不会让大臣跪在地上说话。

“谢陛下宽恕之恩。”孙监事连忙爬起。

又没过一会儿,工部的官员也到了。工部各部各署官员首领大约有十几人,只是今夜大部分人都出去观灯,只找到四五位。

不过能有四五位来,对楚睿来说就够了。

楚睿让他们站在门口,指着那天空中漂浮的孔明灯问道:“各位可注意到此物?”

“启禀陛下,这是西市有人在放孔明灯‘祈福’。”有一位工部官员刚从西市赶来,他虽然没有亲自去放,但也在酒楼里远远地看了那放灯台一段时间,自然知道是什么情况。

“祈福?”

“是的,陛下。百姓们将心中的愿望和对亲友的思念写在孔明灯上,待墨迹稍干,便放灯上天。这孔明灯带着人们的念想飞上天空,向苍天传递内心的心愿。也有人是祈求雹灾和雪灾中受难之人能够安息的,臣在西市一处楼中看了一会儿,心中的感动真是无以言表,恨不得也下去写上几盏放了才好…”

“哦,卿为何不去呢?”

“陛下,臣是想去,无奈臣带的家人不多,那放灯台边人山人海,臣虽然也想放灯,可又怕一双脚去得回不得,倒误了明日上朝…”那官员笑着说,“若是被挤的衣冠不整,吓到了旁人,怕还要被御史参上一本。臣就算再想去…”

他的话将楚睿及旁边的众官员纷纷逗笑。

史官的笔御史的嘴,实在是敌不过,敌不过啊!

“你可知是何人制的此灯?”

“臣看到的是一群国子监的学生在卖灯。替人在那孔明灯上写字的,也是那帮国子监的学子们。陛下也知道,许多百姓是不识字的,若是想以诗文寄托思念…”

“就得破费几个,请那些学子写字,是否?”楚睿哭笑不得地摇着头,“国子监给学子们的月例不够吗?竟要靠卖灯卖字为业?朕记得去年也是这般学子在西市弄什么灯谜…”

就是因为这灯谜,他那王叔到现在还以“治家不严”的名义闭门不出,那惹事的楚应元也被送回了封地,这灯节,对项城王府来说,怕真是“灯劫”。

想来今年,他们府上也不会再出去看什么灯了。

“孙爱卿,朕记得你那儿子也在国子监读书,此事你可知晓?”

将作监的孙监事心里把那工部官员腹诽上了几百遍,他千怕万怕,就怕把这两年的灯事给扯出来,现在圣上点名让他说话,他难道还能说不知?

他那儿子也在赚“润笔费”赚的不亦乐乎呢!

“启奏陛下,此事臣也知情。不过倒不是国子监的月例不够用,而是寒门子弟心忧家人,这些月例大多数都托人送回家中,供养老幼…”事已至此,只能多多赞扬这群国子监学子,赶紧摘干净了。

“我儿子在家中也常谈起这些寒门子弟的艰辛,所以国子监的掌议,齐邵常常借着各种由头暗暗帮助这些寒门苦读之人。去年灯谜便是他牵的头。”

是做好事啊,陛下!

“这孔明灯原是从信国公府里传出来,是邱老太君给府里祈福的,齐邵见了此灯,觉得正好可以借此慰藉全城受灾的百姓,便揽了此事,让寒门的学子们替百姓们写悼文。也不是想赚什么钱,只是图一善事罢了。”

“虽说是图一善事,些许几个润笔的费用,总还是要有的,这些学子怕是连墨钱都掏不起,就这灯,听说还是齐邵多方奔走才做了这么多…”

楚睿听了,若有所思。

李老国公既然能写出《三国演义》,想来一定是对三国的事迹多方探寻过,知道这孔明灯的做法一点也不奇怪。

要是信国公府做出了“木牛流马”来,他才真是会大惊失色。

只不过这次又有那齐邵,倒是让他稍微意外了下。

国子监这几年来大出风头,每次都有此人之功。看起来,这个齐邵不但有担当,有手段,有人脉,还是个心性仁善,个性又正直之人。最可贵是他还年纪轻轻,前途无量,这般人才不想出仕,实在是太可惜了。

他本想着过一阵子再下旨,看样子,还是明天就让礼官去齐府颁旨吧。

“诸位,朕宣各位前来,是想询问下各位,孔明灯可否人为控制落下的时间和地点?若是要用于军中传讯,可使得?”

楚睿显然不是把此物当成祈福的东西来看的。来年边关说不定又要起战事,此物若用来传讯,实在是大妙。尤其是夜袭之时,以灯做号令,营中便可得知消息,也好对夜袭的军队及早救援,实在是方便。

他少时跟着先皇征战,也是经过战阵的,并不是对兵事一无所知之人。

几位工部官员看了几眼,把眼光又射向那将作监的孙监事。这一群人里,只有孙监事是工匠出身,从吏做起的。

孙监事心里暗暗叫苦。他也曾看见过儿子带回家的孔明灯,原理倒是简单,只是要控制落下的时间和地点…

他站在殿中略思索了半天,才略为迟疑地开口:“陛下,此物全凭灯内的热气上升,若是有风,自然是能往按照风的方向飘远。在有风的天气里,只要先放上一只,测算出一刻钟里这灯能飞多远,就能大约估摸出这灯在几个时辰后会飞到何处。”

楚睿一喜。这么说,这灯果真有用!

“只是…”孙监事见皇帝大喜,不得不又说出难点。

“这孔明灯全靠煤油燃烧火布以作灯芯,能支持的时间实在是不长,怕是飞不了多远。若是要飞到更远的地方,灯就必须做的再大些,下面带的燃烧物也要够多,可如此一来,这灯这么显眼,怕是敌方看见,会想尽办法射下来。”

“能让它飞的更高吗?”

“若是燃料足够,理论上自然是可以继续往上升。可是既要往上升,又要让它坚持的足够掉下来的时间,怕是有些不便。如果只是以灯做号令,按数量传递消息,那倒是够了。”

“此事大善!”楚睿兴奋地称赞道:“诸位爱卿务必协助将作监,改良可用于传递情报的孔明灯。此物若能完善,今后必有大用!事成之后,诸位都是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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