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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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卿再一次认识到了一个人若是拥有权力,究竟可以做多少事情。

在后宫中,有一个心腹是太医,应该能起很多作用吧?这太医皇后一点都不在乎让她知道,说不定这只是放在明面上的心腹,暗地里能动用的肯定更多。

坐上那个位子,过这样的日子,真的比乡野村妇更快活吗?

顾卿看着偌大的皇宫,庆幸自己只是穿成一个老太君。

顾卿带着太医回了府,在一堆下人婆子的翘首盼望中进了偏院。

方氏到底得了什么“恶疾”,可能间接影响到他们将来的前程,方氏的那些下人们更是害怕,老太太可能还会顾及一下自己的亲信,他们这些人可不一定能看见主子眼里!

方氏见顾卿带着太医前来,居然讽刺地一笑:“娘还真是做戏做全套,连太医都请来了。”

顾卿懒得理她,她也就打打嘴炮了。这方氏明显已经是破罐子破摔,好日子都不想过了。

好好的一个漂亮妇人,也不知道让她多羡慕,至少这幅皮囊看起来既温柔又大方,可她人怎么就能内心这么阴暗这么偏执呢?

吴太医像是没听见方氏的话一般,方氏身边的四绣也低着头装作什么都听不见。

吴太医走到方氏面前,拱了拱手,“夫人请伸右手。”

“我若不伸呢?”方氏瞟了那太医一眼,她就仗着他不能拿她怎么样。

吴太医心里冷笑一声,这是拿他个五品的医官抖她一品夫人的架子?宫里里哪个嫔妃总管的,也不敢对太医如此狂妄。

他大概知道这位太夫人和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她“生病”了。

想到这儿,吴太医点了点头,淡淡地说:“我知道了,夫人是得了会传染的烈性病。夫人心慈,不忍心让我们这些太医也染上,故不愿让我们号脉。我先谢过夫人。”

吴太医这话一说,方氏面如死灰。

她再怎么无知,也知道“烈病”是什么意思。那代表她可能会死。就算不死,也有可能要离开这个府邸,以后再也回不来了。

方氏满心不甘地伸出了右手。

吴太医拿一块帕子盖住方氏的右手手腕,然后搭指诊脉。

也不知是什么脉那么难诊,吴太医闭着眼睛摸了半天,还让方氏换了左手的脉,再诊了一遍,这才有了些眉目的样子。

‘装模作样!’方氏看着吴太医那像模像样的表情,不由地心中腹诽。

‘这太医人才啊!’顾卿看着吴太医的表情,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

这情形任是什么人见了,都觉得他真的是在认真诊脉。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吴太医收回了手,叹了一口气。

方氏已经对自己能活不报什么希望了。

若想要说是小病,需要静养,何必要号这么久?

“夫人并不是得了什么‘恶疾’。”吴太医按照皇后吩咐的说道,“而是有了身孕。”

有许多丫头婆子在身边,顾卿不得不做出“啊,原来如此”这种恍然大悟的表情。

方氏冷笑了一声。

装,让你们再装。她葵水上个月才来,虽然只有两三天,但是确实是见了红。现在说她有身孕,无非就是想夺她管家的权,把她软禁起来罢了。

不过既然没有杀了她,她就还有再起的机会。老爷和她这么多年夫妻情分,等铭儿大了也要操持婚事。他们报她“有孕”,看来就是皇后不想杀她。

上面那位不想杀她,这老太太再干着急也没用。

“只是夫人你这阵子操劳过度,已隐隐有滑胎的迹象。加上情绪大起大落,这腹中胎儿不大好。为了你腹中的孩子,夫人还是静养比较好。”吴太医怜悯地看了一眼方氏。

他说的话都是真的,她腹中孩子已有两个多月。这妇人大概是年底事多,又没休息好,所以胎息极弱,也有滑胎之象。

只不过她年轻,平时又养尊处优,这般弱的胎息居然也带住了。不过再这么轻忽下去,这孩子能不能保住还是个问题。

方氏身边的四绣也是又惊又疑地互相望了一眼。上个月方氏的葵水是她们伺候的,那时候正在忙庄子上的账目,方氏每天都算到深夜,又来了葵水,腹痛了一夜。

这太医为何要说谎?

难不成夫人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告人之事,要被夺了管家的权利?

顾卿听了吴太医的话,在内心里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若不是她早早就知道真相,还真以为方氏怀了身孕。

方才她看着这太医微微蹙起的眉,那侧头不停诊脉的怀疑姿态,还有那略有吃惊的惊讶表情,顾卿心里不由的赞叹:

——“这货要在现代,绝壁是影帝!”

这吴太医演技这般棒,想来是皇后娘娘身边常去忽悠人的惯犯,每天苦对着铜镜练表情的那种。这等奇人,也就皇后娘娘这种人能够发掘了。

这太医如此敬业,顾卿也不准备掉链子。她摆出一副惊喜的表情,握着方氏的手说道:“这么多年,我总算又盼到一个孙辈了!你放心,你胎气不稳不能劳累,我这老婆子只好出山给你管着家。你就只管养安心胎就好。”

说完又望向四绣,“好好伺候你们家夫人,闲杂人等就不要进锦绣院了。这段时间也不准任何人用任何事来烦你们主子,等胎坐稳了再说。一切以孩子为重!”

四绣听见老太太这番话,将信将疑的心变成了彻底不信。

果然是太夫人要收了夫人的权,进宫找皇后娘娘撑的腰。

四绣眼里都是苦涩。她们现在已经十六七岁了,正是可以配人定亲的年纪,摊上这么件事儿,好年华都要蹉跎,等夫人失了势,她们也没有什么好人家可以配了。

可心中万般无奈,也只能福下身去,口中称“是”。

顾卿和吴太医做完了戏,便一刻也不想在偏院里多呆。

她走出门外,对着一院子昨晚被看在这里的下人笑道:“皇后娘娘仁爱,派了宫里的太医来诊,你们夫人不是得了恶疾,而是有了身孕。只是胎像不稳,所以屡有不对,情绪也不太好。这是喜事,昨天在这儿伺候夫人的下人们一律赏银五两,算是我给你们压压惊。”

五两已经是一个一等丫头两个月的分例,这里面许多下人并不是一等的下人,所以听到老太太一赏就是五两,各个都喜出望外,觉得昨晚虽然担惊受怕,但也值了。

就当是替府里守了岁了!

“昨日里我身体不适,夫人也受了累,倒让你们没有过好年。等会去前厅,大伙儿都来拿‘压岁钱’。虽然来的晚了点,总比没有好。”

顾卿心里挺过意不去的,因为主子不好,一府里这个年都过的乱七八糟的。今年的金锞子银锞子早就打好,但是都没有发出去。

她反正穷的就剩钱了,不如发发钱,让下人安安心。顺便也昭示下从今天起,管家的事她也接手了。

想到这个,她就一脑壳包。去年年底她帮着方氏理过一些事情,那账本上一大堆壹贰叁肆伍简直能把人逼昏过去。她又不是在银行工作的,以前每天看的都是阿拉伯数字,现在来一堆繁体字,什么玖佰捌这样的数字,她还要在心里换成阿拉伯数字,都快疯了。

下人们可不管邱老太君到底在烦恼什么,原以为今年岁钱泡汤了,结果邱老太君说等会儿就发,而且看这意思,发的还不少,各个都喜出望外。

那些个老婆子脸上都笑出了朵菊花来。

顾卿见大家高兴,心里也轻松了点。果然施比受更让人满足。

她吩咐了几个武娘子“陪着”方氏回锦绣院,从今天起锦绣院只许出不许进,又让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去其他院里传话,告知等会她在前厅发岁钱的消息。

等全部吩咐完了,顾卿才不好意思地对身边的吴太医笑了笑,送吴太医出府。

吴太医等这么久,不是想看顾卿如何管家的。他见四周下人都没注意的,对顾卿悄悄道:“邱老太君,借一步说话。”

顾卿一头雾水的跟着吴太医走到一边,却听吴太医说:“老太君,刚才我的诊断之言,并非是托词。贵府的国公夫人,真的是怀孕了。而且已经怀了两个月,胎息很弱。”

顾卿张大了嘴。

啥?不是骗人的,不是演技好?

她给他点了那么多赞,给了那么多好评,概因他本色出演?

“说实话,我原本不想和老太君说出事实真相的。你我都知道皇后娘娘派我来是做什么。她有了身孕,这孩子不一定能留得住,将来位置也尴尬。”

“可是我虽见惯了阴私,像这般巧的,还是第一次见。若不是我来诊脉,这方氏怕真的不知道肚子里有孩子,这孩子也保不住了。”

“信国公府一向行善积德,人丁却如此单薄,此事只能说是上天注定,要让这孩子留下性命的。可是现在这情况,就算我给她开了安胎的药剂,怕她也不敢吃。这孩子能不能活,还看老夫人你的意思了。”吴太医叹了口气。他越在宫里呆的久,就越相信命和报应这件事。

那方氏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妇,可孩子总是无辜的。只盼信国公府看在人丁单薄之上,能保住这个孩子吧。

顾卿一听吴太医这话,就知道他想要表达什么。他担心皇后和自己不想要这个孩子,他一番话,怕是要给自己惹事。

顾卿沉吟了一会儿,跟吴太医说道:“吴太医,劳您复命的时候,将这情况说与皇后娘娘听,再传一句老身的意思,‘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邱老太君此话一说,吴太医也舒了口气。“我一定替老夫人把话带到。”

“这方氏脉象有多差,还请太医你给老身说一说。那保胎的药方子,也请您开来。”顾卿心里烦闷,又没有人可以商量,“至于这药,我会法子让我媳妇吃下。”

“我观国公夫人的胎相,像是已经滑过一次,却勉强保住了。也是她身体很好,这孩子也强健的缘故。只是年底事忙,她连续操劳,看起来也没有好好吃饭,加之彻夜忧思,又惊又怒,心神耗费极大,这孩子的胎息也就越来越弱。”

“如果现在静养,安神定气,在膳食上多多补充,也能养回来。”吴太医苦笑一声,“只是现在这种情况,让她不要多思多想,怕是没什么可能了。”

听见吴太医的话,顾卿点了点头。最大的问题是方氏会担心的日夜煎熬,倒耽误了孩子。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让那方氏知道,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逼迫的她太紧。

只是此事如此之巧,倒让她满心后怕。

若昨日方氏的孩子有个万一,她就是杀害这小孩的刽子手之一,这一辈子都要不安。

顾卿一边请了吴太医去偏厅写方子,一边派人去府里的药房抓药。

事情进展到这种地步,顾卿已经没法控制了,她决定要让两个孙子知道。

那方氏能不能成功喝药,还得落在李铭身上。

而此时,熬了一夜守岁的李铭正在西园云中小筑里呼呼大睡,同样守岁的李钧也在小院里睡得人事不知。

李锐却只睡了不到三个时辰就醒了过来。他心里有事,睡不安稳,准备去持云院一趟,看看奶奶有没有从宫中回来。

他正在用着饭,擎雷和擎霜却带来一人进来。再定睛一看,正是那刑房里看守神婆和刘嬷嬷的家人。

他神色惊慌,一看到李锐就噗通一下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锐少爷,小的昨晚内急,出去方便了一下,等小的回去,那刘嬷嬷和神婆都死了!”

这一句惊得李锐丢下了筷子,站起身来,一脸的错愕。

“你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先祝大家六一节快乐!永远保持童真,拥有充沛的想象力和爱心!

其实这章里小孩是要那啥掉的,可是作者发现按大纲写到这里以后,今天正好是六一,按照大纲这么写,作者实在接受不了,所以情愿麻烦点,改了大纲和支线,把这个孩子留下了。

所以六一节,作者送大家一个顾卿要养宝宝的支线,恩恩,就是这样喵。

第61章 周而复始

吴太医出了信国公府,长叹了一口气。

他是不知道这信国公夫人犯了什么事,要让邱老太君亲自进宫求皇后出手,可这方氏一怀孕,然后原本非常简单的情况变得复杂起来了。

为母则刚,他见过了太多做了母亲以后,为了孩子而玉石同焚的事情。

可即便如此,邱老太君让他转告皇后“留下孩子”的时候,他还是松了口气。

他只做了他该做的,该怎么决定,那是老太君和皇后该考虑的事。

若他此番不说,以后这妇人出了什么事,一尸两命,怕他就要被皇后娘娘丢出来,向信国公府抵罪了。

吴太医回了宫,见了皇后,将方氏的情况与皇后说明,又说了邱老太君的意思。

皇后听了,有些纳闷地说:“你说,邱老太君要孩子?”

这方氏,果断不能让她善终,这个时候生孩子,这孩子生下来也是累赘,要了做什么?李茂以后若是要停妻再娶,或是纳了其他妾室,这孩子岂不是比现在的李锐还要尴尬?

就算邱老太君一心想要留下这个孩子,亲自抚养他,又能护几年呢?总不能护一辈子吧。

吴太医跪在地上回话,“是。事情太巧了,巧的都让臣以为是故意的。但臣看信国公府人的表情,像是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怀了孕。老太君大概是觉得信国公府人丁太单薄了,所以想要保下这个孩子。”

皇后估计着也是这个原因,方氏若是仗着自己肚子里有孩子才行巫蛊之事,老太太把她关在偏院里的时候她就该让让出来了。

不过邱老太君这么做一点也不奇怪。一个家族里人丁淡薄到一定程度,连有个庶子都能当宝贝,更别说还是正儿八经的从儿媳妇肚子里爬出来的。

皇后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这些都是小事,不妨碍大局。

这世上不是还有件事叫“留子去母”吗。

顾卿自觉做了一件正确的事,总算放下了心里的包袱。

她是专门救孩子的医生,不是古代精通各种宅斗,视人命为草芥的贵族之女。方氏犯了不该犯的错,是要接受惩罚,可是那肚子里的孩子毕竟是李锐和李铭的弟弟,她一不是孩子的亲生奶奶,自己也不过是鸠占鹊巢;二也不能代替孩子的父母做决定,更没有权利要求除了他。

原本是想要方氏以“小产”的名义消失在人前的,现下却不能那么快发作了。

只是这方氏又怀了身孕,怕是想要借着肚子里的孩子作怪,为了防止再生事端,锦绣院还是隔离开来,让方氏离群索居比较好。

等她生完孩子,就依皇后所说,将她远远地打发到庄子上去,或者说伤了根本,就关在偏院里一辈子不要出来,这样李铭的前程既不用耽误,也不用让李锐心里背什么包袱。

杀人未遂判个终身监禁的无期徒刑,就算是现代,也不算轻了。

顾卿心思简单,并没有想太多。在她看来,一个家庭能够和睦当然最好,若不能和睦,他们就不要和那个老捣乱的人一起玩儿就是了。现在捣乱的人在皇后那留了案底,两个孩子也都好好的,她继续做她的老太君,除了以后要管家,真是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心中舒爽,便吩咐四云把那些打好的金锞子银锞子,以及本来准备好要发给下人的荷包都送去前厅。

她这一年一度的“散财婆婆”,又要来也!

这厢里,顾卿准备带着一堆下人去高高兴兴的发银子,李锐的心中却如坠冰窟一般。

他跟着刑房的下人一起来了刑房,进了小牢房,果然看见那刘嬷嬷和神婆死在了一起。

刑房小,本来就只按男女分开,这二人都是女人,便被管着刑房的下人关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原本两个人都是被捆着的,这刘嬷嬷居然松开了绳索,活活掐死了那神婆,然后自己也碰壁死了。

她死的这般坚决,实在让人觉得蹊跷。

那下人说自己内急就出去了一刻钟,回来就是这样了。府里的私刑原本就不常用,下人犯了错最多抽一顿鞭子,要不然就直接扭去送官。这刑房以前都是关着犯了事要去送官的家人,刑房的下人管理的也很粗疏。

谁料就这么一大意,就出事了。

这一出事,让李锐仿佛吃了个大苍蝇。他觉得自己的府里像是有着无数的大窟窿,什么人都可以把手伸进来。

刘嬷嬷是婶母身边的心腹,嫁入府里的时候,方府为女儿挑选的陪嫁嬷嬷,在府里呆了十几年,就连他的身边,都有一个她的侄孙在做书童,她在府里的影响可见一般。

此人对婶母忠心耿耿,人又谨慎,能力才干都不弱,以前他在锦绣院里时,见了她也还尊称声“刘嬷嬷”。虽然巫蛊之事都是她在推波助澜,甚至神婆也是她带进府的,但罪不至死,如今她掐死神婆,又撞壁而亡,很难不让人想到是受了婶母的指使。

无论这事情是不是婶母干的,这神婆一死,都已经坐定了事实了。

他从锦绣院回来,对婶母要用压胜之术害他的事情产生了怀疑。婶母那般样子,不像是会一步步算计,刻意得了他的头发和八字来害他的样子。

他本想第二天再细细问过,看看这背后是不是另有主使之人,可现在神婆和刘嬷嬷都死了,除了那口供和扎着生辰八字的人偶,竟已是死无对证。

这形式一下子逆转直下,让李锐也感到头痛起来。

此事若不是婶母干的,那就是有人居心叵测,听说婶母在找神婆,将这神婆安排进了府里。怕是无论有没有给奶奶驱邪的事情,这巫蛊之事都是要揭发出来的。

事情牵扯到巫蛊,要么是最后攀咬到婶母身上,让他对婶母和叔父产生猜忌;要么是没有掩盖住,有人检举揭发,或者就是安排此事之人揭发,全府上下都要受责罚;

无论这事他们有没有被发现,他们府里都会因此而元气大伤。这一石二鸟之计,实在是太过恶毒。

现在就不知道这刘嬷嬷到底是别人的死士,还是这神婆说了什么把刘嬷嬷吓成这般样子。无论是怎么回事,这后面的势力都不小,而且心眼毒辣,一定要让他们信国公府不好过。

一想到不知道在何处,有毒蛇一般的势力在一直盯着国公府,想要一个个把他们拉下水,李锐就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他看着墙壁上的鲜血,和眼睛舌头都伸出来了的神婆,转身离了刑房。

“给我备马,我要出府。”

他要去找舅舅。

西园里。

三十那晚李铭和两个哥哥熬了一夜守岁,直到天亮才睡下,小孩子不比大人,经不住熬,所以李锐早就出了府,李钧也被顾卿叫去发银子去了,只有李铭在云中小筑里一觉睡到了晌午时分才醒过来。

等他一醒来,肚子里咕咕咕咕直叫。他早上只喝了一碗鸡丝粥就睡了,这一觉睡到了中午的饭点,自然是饿的不行。等他爬起来,丫头和小厮们连忙进来服侍,饭菜厨房上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李铭一醒就起来吃。

待李铭吃饱了饭,换了一套从里到外全红的新衣裳,蹬上他最喜欢的小朝靴,踢踢踏踏的跑到擎苍院去,却扑了个空。

咦?哥哥不在吗?一定是去哪儿玩又不带他!

李铭撅着小嘴,不高兴地去偏院找李钧。

唔,昨天玩的不过瘾,他去找堂兄再“杀一下”!

“什么?大堂兄也不在吗?”李铭简直都要哭出来了。

“我们家少爷去前面帮太夫人发赏钱去了。”李老五带着满脸笑容看着这个信国公府的小少爷。

哟,长得真俊,比他们家嫡少爷还俊!要哭的样子也很可爱!

说起来,那长孙少爷长得也很俊,就是有些胖,而且也没什么表情,看起来不如这小少爷有趣哩。这大户人家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哇!

“原来是去发赏钱了。”李铭点了点头。往日里都是大年三十和初一各发一次赏钱,他奶奶和他爹娘一边发一次的。今年爹爹不在,奶奶发的多,所以男仆那边叫大堂兄去发了吧。

呜呜呜,哥哥去哪儿了呢,连发钱都不在家里!

“这位老人家,以前没见过你,你是和大堂兄一起来的吗?”李铭好奇地看着这位一脸褶子的老爷爷,住在大堂兄的院子里,应该是荆南老家那边的人。

“是哇,我…老奴是荆南老家那边的二管家,负责压着年节的贺礼来京城的。大雪封了路回不去了,就留在京城过年了。”李老五笑眯眯地回答李铭的话。他家也有个小孙子,今年已经七岁了,他看所有的小孩子都有趣。

李铭被他笑眯眯地看得不自在,决定还是去前面找祖母和大堂兄去。他刚准备走,看见老人家那张满脸风霜的脸,还有微微驮着的背,再想着他为府里送年礼,连回家过年都不行了,便把自己佩着的大荷包扯了下来,给李老五递了个过去。

“老人家给府里送礼回不了家,我们府里让你受累了。这个留给你家小辈顽吧。”李铭嘻嘻地笑着,转身就跑了。

“好漂亮的荷包。这么漂亮的荷包不留着给婆娘,给小孩子玩,两天就扯掉了哩。”李老五莫名其妙地看着手上精致的荷包,这种东西肯定是要留着给家里的老婆子啦。

留给小孙子,老婆子脸又要阴几天,说他偏儿媳妇什么的。就是…

“怎么这么沉?”

李老五扯开荷包的口,一看里面的东西,吓得赶紧捏紧了那荷包的开口处。

里面躺着小笔,小如意和几个小梅花、小元宝造型的金锞子,看起来有五六个,每一个都有一两多重。此时一两金十两银,这几个小金锞子,加一起顶他家五年的嚼用了。

这小娃娃,怎么出手这么随便哟!

李老五深深地为这败家小子叹了口气。

李铭撒着丫子往前院跑,果然一路上见了不少往前院走的下人。

这些下人一个个都喜笑颜开,满面红光的,见了他,各个行礼行的特别快,还有人担心他一个人跑会摔到,要抱他或背他去前院的。

开玩笑,今年一过,他虚岁都十岁了!哪里还要人抱来抱去!

李铭摆摆手,谢过他们的好意,接着往前跑。

只是可怜了他的几个小厮,追的上气不接下气,就怕摔了那个小祖宗。

李铭像阵小旋风一般冲进了前院,老远就看见左边厅堂外站着一大堆男仆,右边厅堂外站着一大堆女仆,都排着队,四个四个一进去,给奶奶磕头。

从厅里出来的下人们手中都抓着东西,笑的嘴巴都合不拢。

这些下人辛苦一年,就是为了年底有个好收益,攒个嫁妆或准备娶个媳妇。

前面的男仆不容易见到后面的丫头,趁过年的时候多瞟几眼丫头们,相准了喜欢的,等办好了差事向主子求的也是有的。

丫头们也差不多。

这导致厅堂外没成婚的下人等的一点都不急,纷纷让想要快点拿钱快点走的到前面去。有些丫头看着那些俊俏的小子又不好意思说,便悄悄记下了相貌,准备回头再打听。

李铭见这些平时穿的就很讲究的丫头们近日里更是打扮的花枝招展,忍不住纳闷地多看了两眼,一一受了下人们的礼,这才快步走进厅内。

厅堂里,顾卿发钱发的合不拢嘴,李钧却发的却有些神情恍惚,都是靠孙嬷嬷和大丫头香云支撑着,替他分银子,递到他手上。

李钧长这么大,没见过这么多银子。金锞子银锞子堆成几个大盘子放在桌上,按照不同的等级给的都不同,但至少也有两个银锞子。

他家过年时发的都是铜钱,就算是他,过年也只有几贯钱做压岁钱。结果今儿一大清早,堂祖母就把他叫来帮忙,先抓了一大把金锞子给他,叫他拿去玩…

他,他他他他,他快吓死了好吗!

虽然做的很像是玩物,可是看这金锞子的成色,都是成色很足的赤金,一个顶上十几两银子,这一把金锞子…

他觉得他娶媳妇的钱有着落了。

堂叔不在家,大堂弟早上跟堂祖母打了招呼,去了他舅舅家。李铭还在睡觉,堂祖母不忍心叫醒他,就拉了他这个壮丁来给男仆发银子。

他不知道下人的等级,全靠香云姑娘和孙嬷嬷把银子分好,让他递下去。

原本都很好,问题就出在香云姑娘给银子的时候,不小心碰了他的手指。

然后他就觉得浑身开始痒了。根据他的经验,自己的大腿和手臂应该是开始起疹子了。

他原本被这么多银子震撼到,发钱就发的有些魂不守舍,这下子意识到身后站得是个妙龄女子,就更是神魂不守了,只想赶紧让这个丫头走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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