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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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卿垂头丧气的单手支着下巴,连头都没回就道了句。

“没咽气儿就自己起来。”

声音恹恹的,也没听出什么出离愤怒的腔调。但这没好气儿的用词,缺心眼都知道他的心情有多糟了。澜卿公子德行不怎么样,却很注重修养,一天之内连爆两次粗口,可见这气儿有多不顺。

方婉之哆嗦了一下,也知道再磨蹭下去占不得半点好处,随即在眼睛上蒙了块帕子,磨磨蹭蹭的挪过去。也不敢往他跟前凑,只呆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装傻充愣的道。

“哟....澜爷,可是我睡的久了,天色已暗,您老人家要是再画肯定挺费眼睛的,奴家这就不叨扰了,您也早些歇息。”

她当然是不想赔银子的,换句话说,她怕这东西一赔起来就是个没边儿的无底洞。

澜卿是什么性子,如果真长得跟他的脸一样温顺,那这世间遍地都是春暖花开了。

连阁老也没眼皮夹她,稀里哗啦的捧着自己的宝贝堆成一座小山。

“想赖账?....你赖的过我?”

对于澜卿如此直接了当的败坏自己的名声,方大姑娘是沉默的。反正他是不要脸的,她早就知道。而且瓷器确实是她打碎的,她无话可说。

方婉之不敢吭声,小脚偷偷往门边迈了一步,捂着自己个的心口说。

“奴家今日受到了惊吓,到现在还心口疼呢。”

前面那句倒是十足的实话,吓是吓到了,这事儿换做哪个姑娘都得吓得哆嗦。至于心口疼...

还想倒打一耙?

澜卿抬头扫了她一眼,发现她脸上还挂着块白布,畏畏缩缩跟来奔丧的似的,起身就给扯下来了。

“你有我疼?”

昏黄的烛火之下,澜卿那张公子如玉的脸眉头紧蹙,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方婉之本也没想过这货能有什么气度,但是这么当面甩脸子的人她也是头一回遇见。长袖之下的手指头动了动,将眼睛遮了个透,生怕他问她要看脸的钱。

她能感觉的出来澜卿一直都没好气儿,所以并不想招惹他。

她不知道的是,澜公子之所以这么气儿不顺着,并不单单因为她砸了他的东西,更因着这商周的物件特别难寻,在他眼里,但凡银子能解决的都不叫事儿,银子解决不了才糟心。

小爷平日是爱占点小便宜啊,但那都是性子使然。自打出生就被老王爷教育着怎么坑别人长大的他,坑的习惯了,不坑的时候就总觉得人生单调的没点子肉味。

算将起来,方婉之和连喻这两货,都是被幼时诡异而非人的家族教育糟蹋成这样的。

连喻不说话,方婉之心里头越发没底了。她心里越没底的时候,越喜欢剑走偏锋。眼睛乌溜溜在眼眶里转了两圈,‘扑通’一声往地上一坐,扯嗓子就开嚎。

这是跟她那个冠绝燕京的后娘学的,矫情造作,小嗓子颤抖的带了不少溢出来的女人味儿,只可惜亲娘的教育也没扔,帕子一甩跟撒泼似的。愣是将一出博取可怜的戏码,唱出了击鼓鸣冤的味道。

就那眼泪横流的架势,亲娘见了都不能瞑目。

皮皮从连府紧赶慢赶的跑回来的时候,连喻正坐在桌案前拿着小药瓶琢磨着,到底用哪瓶□□弄死方婉之。

他就没见过这么能撒泼的女人,若说之前他对她还有几分侃侃而谈的小欣赏,现在也因着面前这张哭抽的大脸彻底死在了半个月前的春光里。

她说:“我地个娘啊,不就是想嫁的好一点儿吗,至于闹成这副田地吗?想我双十姑娘一朵花,不算年轻也不算残啊,怎么就堪堪栽在你们这处连井水都能卖到三两银子一碗的鬼地方了。再说我那肥头大耳的亲爹,也就模样瞅着阔绰吧,实际上都快要穷死了。哪个宅子里没有两三本难念的经,哪家富户不是争权夺势的诸多眼睛看着,你就真当我是印银票的了?今日索性我就死在这里,你到地底下找黑白无常要去吧。“

配合这段哭嚎的,还有一只搁在手腕上的小刀片。

澜卿见着过,这是方婉之用来削苹果皮的,薄薄的一小片,瞅着就挺钝的,上面小豁口也不知道削过多厚的苹果皮,坑坑洼洼的带着齿。

不大的茅屋吵嚷的跟菜市场似的,澜卿守着自己那堆小碎片,不时瞅瞅手里的药瓶,真有点想弄死她。

皮皮回府打点完之后,一溜小跑着回来,大门还没推开呢,就打大老远能听到屋里剑拔弩张的味儿了。放在平时,依照他和事老的性子少不得要劝上一劝,但今日真的不行,因为陈王刘礼不知何时找到了这里,正盘旋在门口对着他笑呢。

“你们这地界,可是让本王好找啊。”

看着面前迎头走上来的这张似笑非笑的脸,皮皮心中陡然一惊,面上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上前俯身跪了个礼,口中称道。

“请王爷安。”

作者有话要说:我回来啦~哒哒哒~今天开始尚书大人正式回复更新,更新时间还是每晚的十一点,盎盎会定好存稿箱哒。另外,以后微博上也会偶尔更新一些小段子,喜欢的姑娘可以去看看~微博账号是苏盎大人

吼吼吼吼吼,素不素很傲娇~

第十章家有‘妒妇’

刘礼常年长在军营,虽说于军事之上无甚才干,却是一身的莽夫之勇。身量也顷长,粗壮的胳膊一伸拍了拍皮皮的肩膀。

“可是跟我见外了,你们家爷素来与我亲近,你是他的随从,自然也是本王的亲信。前两天递过来的名帖都没音信,本王思量着,澜卿必然是在忙活他的小生意,不想,还真让我猜着了。”

猜着的?

皮皮颔首,没说什么。心知这位爷看着憨直,却并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主子。

连喻开玉尘奉宛作画,这在朝廷里根本不是什么秘密。他的性子,也根本不介意旁人知道他接这等私活,只是不耐烦外面的人不知道他的来头罢了。

这货素来喜静,不喜欢被人打扰,作画的地方也是随时更换,唯有玉尘奉宛的匾额随着地界搬来搬去。

刘礼会找到这边来根本不是巧合,恐怕这一方打探也废了他不少的功夫。

至于为什么费这个功夫。

刘元帝今年也过六旬了,闹了几场大病之后,身子骨一直病歪歪的。东宫之位却一直未见其音,这就惹得眼皮子底下的几个儿子开始蠢蠢欲动了。

其中就数面前的这位陈王刘礼,以及二皇子刘睇斗的最凶。

自古皇子之间结党营私暗中发展自己的势力构成党派,屡见不鲜。连喻的爹虽然早逝,连喻的爷爷却是先帝钦封的异姓王,在拓谷有处肥沃的封地不说,年过七旬尚拥一支精锐禁卫。朝廷对这位老祖宗的态度一直可谓敬畏有加。

因此,如何拉拢连喻,几乎成为了每位想要坐上皇位的皇子最头疼的事情。

为什么说头疼呢?

因为这厮根本就是个混不着调的东西。

前边也说过了,连喻的爹曾任当朝丞相之位,只可惜年纪轻轻便积劳成疾,三十出头便早早的去了。丞相夫人与之伉俪情深,终日以泪洗面,最终也没熬过第二年的夏天。

连老爷子白发人一连送走两名黑发人,一气之下回了上京亲自带孙子。教会连喻最多的就是如何和稀泥。

他不愿意自己后世的子孙再管朝廷劳什子的破事,更是早早传出话来,说自己的孙子定了亲,两广盐路的买卖也都是靠着对方的娘家在打理,休不得,拒不得,为的就是不同朝廷攀上什么关系。

但是这姑娘究竟是哪的人,又是个什么背景。连家一直未曾三媒六聘,久而久之,众人也就只当是一种搪塞了。

皇子们都想笼络连家,是因为这么大一块肥肉一直处于中立,落到谁家都是一笔巨大收获。刘礼和刘睇都想将连喻拢到自己身边,送上两名身份地位都说得过去妾室跟他结个连桥,无疑是最直接了当的方法。

只是没想到,这人吊儿郎当的躲了好些天,愣是连个人影也见不着。

刘礼眼见着皮皮不当不正的挡在正中,哈哈一笑,深陷在眼窝的三角眼眼底闪过一丝阴翳。

“怎么?陈侍卫不愿意带路?还是埋怨本王不请自来了?”

面上还是憨厚的和善,脚下却是径自迈开步子进了院中。

茅屋同正门,左右就隔了那么一小片薄田的距离。皮皮一面连声道着“不敢。”,一面心里打着鼓。本就发蒙的脑袋,也因着茅屋内骤然拔高的一声女子哭嚎给震的七荤八素的。

方大姑娘还没哭完呢。

刘礼的脚步,倒也因着这一嗓子给生生顿住了。

他指着虚掩的门扉问皮皮。

“怎么?这还有客在呢?”

话是这么说着,更多的却有几分嘲讽。此时月上中天,孤男寡女。这个时辰还呆在屋里作画的,能是什么客?

刘礼说完又咧了个笑容,笑不是好笑。

“枉费本王这还巴巴的给澜卿送女人,他拒了我好些次,我还真当他是不和尚不沾油星,不想竟是在这儿金屋藏娇呢?如此,本王倒是这要见识见识,这屋里的佳人是个什么样的天仙了,能把咱们大堰的尚书大人迷的这般七荤八素。”

是说皇子给臣子说门妾室,就如陶冷古玩的随手送你件瓷器那般简单。你不识抬举不肯要,义正言辞的给回绝了。转脸又自己买了一个摆在屋里收着,这不是当众打脸是什么?

刘礼面上和善着,可不代表这口气就咽的下。

皮皮心知这位爷今儿是带着气儿来的,也知道里面的情形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了。眼见着刘礼大喇喇的往里面闯,情急之下只能高声道了句。

“王爷留步,那里面的是,....是我们家少夫人!!!”

话确实是吼出去了,但还是说晚了。陈王已经将门推开站到里面了,刚一落了脚就踩了一地的碎瓷渣子。

跌坐在地上的女人哭的满脸头发,看见他骤然闯进来也是吓了一怔,抽抽搭搭的直打嗝。

“哟....!”

刘礼张口出了个声儿,之后就傻在门口了。

他方才好像是听见陈皮皮说,这屋里的,是连喻的....夫人?真有夫人啊?

那她这长相....

他想蹲下身好好瞅瞅,又碍于身份不好细看,就盯着哭花的半张脸咋了咋舌。

屋内的烛火昏暗,穿着青竹长衫的连阁老逆着光站着,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表情。

刘礼傻愣愣的朝前迈了两步,对方婉之道。

“弟妹这是,怎么了?”

方婉之下意识的用手一揪头发,把整张脸都盖起来了。

她还想知道这是怎么了呢?管谁叫弟妹呢?她还是生长在春花之中的一朵小黄花呢。

要不是听见先时皮皮吼了一嗓子王爷,她得挠他。

这种尴尬到死的静默几乎维持了一刻钟,没有人愿意先开口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因为没什么好说的。因为这场面,实在大的有些瘆人。

连喻也是不愿意,但到底是他家的事儿,慢条斯理的走过来将满脸头发的方婉之搂了个满怀,单手将头按到自己的胸前。对着陈王一颔首。

“拙荆自幼长在山里不懂规矩,让您见笑了。”

旁人看着动作挺轻柔的,实际上穿过那头青丝的手正在暗暗使力,不让她乱动。

话落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只余下剧烈挣扎的方婉之,张牙舞爪的扭来扭去。

拙荆?山里长出来的?她是朵蘑菇吗?

方大姑娘虽不甚在意名誉这种东西,但到底还是待嫁之身,就这么生生被扣上一顶妇人的帽子自然是不肯的。

连喻说:“之之性子不好,到底与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前些时日一直推拒王爷的好意,实在是因为.....”

他惨然一笑,在一地的瓷器碎片上扫了一眼。

答案不言而喻。

妒妇。

又一顶硕大的‘赞誉’迎头盖来,方婉之挣扎的更加剧烈了。

家有凶悍妻,不容妾室入,那一番哭嚎叫喊,刘礼可是听在了耳里的。

他打眼瞅了瞅地上的残骸,正经都是古物。

澜卿有多爱惜这些东西,刘礼心里可是跟明镜似的。

再一观连喻的表情从头至尾堪称温润,想来对这位妻子,也是疼宠有加的。

而实际上,方婉之的鼻子都快要被压扁了。

若说她之前的挣扎是因为自己无端从黄花成为了昨日黄花,那现下,绝对是因为求生的欲望。她感觉自己快要被憋死了。也不知哪来的蛮力,猛的踩上连喻的脚面,在他闷哼一声之时猛的推开他张口就要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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