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苏盎作品漫金山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法海禅师挑了两只土豆,摇头说:“不吵啊,我们聊不了两句就要动手。”说完以后又补了一句:“她最近都很听话,打的便少了。”
法海禅师是实话实说,两人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习惯从认识那天就开始了,无非就是双发发泄一下对彼此的怒气,打一会儿便各自散了,谁也没正儿八经要分个高下。然而法海禅师这话,听在旁人耳中,就以为白素贞不听话就要挨打了。
卖菜的小贩听了以后有些不乐意,他认为两口子打架谁打的赢谁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你得看家里的银子归着谁管呢。装好了菜后又问法海禅师:“那爷们儿平时.......有私房钱吗?我看您出门都没带过钱袋。”
法海禅师不解的道。
“私房钱是什么钱?”
小菜贩险些扯开嗓子吼出来了:你们看,他连私房钱是什么都不知道!!
“私房钱就是你媳妇...就是白娘娘,不知道的钱。”
法海禅师摇了摇头说:“我没有白素贞不知道的钱。”
他在金山寺当主持是有香火钱供给的,他平日里花钱的地方不多,来了钱塘县以后为了防着白素贞又出去“抓鬼赚银子”,便都给了她了,他娘给的银子也给她了。
卖土豆的张婆子不死心的说:“那您平时买菜的银子都是哪来的?”
“她给我的啊。”
法海禅师低头掏出一个小荷包,晃了两下包里的几块碎银子。
“今天出来给了五两。”
他对金钱没有概念,买东西的时候也不问价。白素贞担心他被人坑了,买菜的时候就给够买菜的钱,逛书斋的时候就给够买书的钱,法海禅师还挺中意这种法子的。
法海禅师哪里知晓,这一答案就又恍若平地一记惊雷,越发激起了众人的好奇,一时之间又有好多小贩冲上来堵住了他的去路。那架势,完全也不在乎他买不买他们的东西了,只七嘴八舌的打听。
“那平时在家,你们两到底谁说了算啊。”
“你们府里那位叫青宴的爷,是不是跟白娘娘的关系也非同一般?你跟青宴打架吗?他是不是你情敌?”
“孩子的教育听谁的?我那天看见你们因为这事儿掀房顶了。”
“你对白素贞总抢小孩儿糖葫芦这件事儿怎么看?”
“你们怎么不成亲呢?是担心家里人接受不了这么一个媳妇吗?”
法海禅师这方品出这些人话里的意思来,当下菜也不买了,转身就从人堆里走了。
自那以后,法海禅师便拒绝上街买菜,白素贞问他怎么了,他也只坐在院子里盯着树叶回一句:“都找我说话,我不喜欢。”
老白让小和尚出去买菜的本意,本来是想让他多适应一下“正常人”的生活。他在庙里当主持的时候,东西都是有小沙弥帮忙采买的,便是出去化缘也不爱往人多的地方走。她想让他多沾染一点烟火气,日后还俗也不至于不适应。
这是老白心里打的鬼主意,嘴上自然不会说出来。然而好不容易撺掇的小和尚肯出门了,这会子又不肯去了是怎么回事?
白娘娘当天下午又去菜市场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这事儿说起来,其实老白也没怎么地,就是妖妖娆娆的往那里一站,冷眼睨着众人道了句:以后再让我听见哪个碎嘴的拉着我们家裴文德聊天,我就请你们去白府好好聊聊。”
谁能愿意去白府聊天?在他们眼里,白府自从住了白素贞以后,比过去窝着的那一大团鬼气都要渗人。
法海禅师再被白素贞劝说了去买菜的时候,菜市场都安静的连根针落下来都听得分明了。
他买菜,小商贩就用手指头比个数字,他付了钱,小贩们就给装好。没人再敢多说一句,也没人再敢多问一声。
法海禅师觉得自在了,逛菜市场的次数就比之前还要多了。
每次都是一个人来,又一个人开心的走。
如此,菜市场的吃瓜群众们都悟了。白府没一个正常东西,便是唯一一个看着像个正常人的裴表弟,也是个性格乖张的怪胎。这下也没人再揣测他们到底谁当家了,他们都怪到一处去了,当不当家又能如何呢?
小许仙和玲花每逢月末都有一天休假,休假的这一日便是白府妖精们的狂欢。久不见这两个孩子的众妖们都要在这一日弄出许多花样来跟他们玩儿。
白府的后厨最近也新收了一个“厨子”,名唤柴火火。是柴房里一只成了精的柴火精。柴火精最开始的志愿其实是称霸柴火堆,奈何在灶台边上呆的久了,久而久之就成了一只喜欢油盐酱醋的柴火。
白娘娘第一次发现它的时候,它就站在灶台边儿上熬汤。汤头的味道折腾的极好,火候控制的也佳,只是化成的人形不甚好看,是个瘦骨嶙峋的干瘪模样,手指头掐一个响指就能打出火来。
白娘娘一看这东西好用啊,这不就是个古代版的打火机吗?当下便将它给收了,兼并在柴房做了一方火头军师。
许仙和玲花回来的那日,火头军师做了顶好的一桌饭菜,吃的座上的人都赞不绝口。
那一日,大家吃的都挺欢畅,素贞和青宴甚至还开了好几坛子桃花酿来助兴,所有人都在院中推杯换盏,因此并未有人注意到,法海禅师的禅房里,有两道黑影,悄没声息的摸进去了。
第五十五章 醉花坞里只有酒
法海禅师的禅房,位于东院西北角五行最得宜之处。房前有一颗长了三百多年的老槐树,枝干很大,繁盛的树叶将房屋遮挡的几乎看不见。这并不是一处很显眼的地方,然而两道黑影却十分驾轻就熟的直奔这里而来。
法海禅师的禅房道行浅的妖精是进不来的,因此放置在这里的时候,也没有妖会在夜里来这儿掌灯。长廊上黑漆漆的,只有树影,清风,月光地。黑影沿着房角小心翼翼的摸过来,也不敢点火折子,只在那面开了一角的窗户边上停下了。
王道灵今日没穿他那一身晃眼的道袍,着了夜行衣趴伏在窗户底下,一面四下张望着,一面推开了窗户的一角。禅房里供了佛像,王道灵虽道行高些,却作恶太多,因此不敢轻易进去。
王道灵的王记赌场自从被白素贞收走了阴灵以后,生意便做的一日不如一日。来赌场赌钱的人越发少了,他的舒坦日子也过到了头。王道灵是阴灵的宿主,能探出那些东西还有两个未化干净,便想趁着夜色将它们都偷回去,再转到其他的县城新打鼓另开张。
他将一串通体乌黑的串子交到另一个黑影手中,让他只管朝着能让串子发光的地方找。黑影得令以后便手脚利落的翻了进去,那身形也是灵巧的,双脚落地竟是无声。
若此时月色再亮一些,大概便会让人看见。来的这个人,也是白素贞的又一旧相识。
那是小道士沽清,在老白初来钱塘县闲的淡疼四处抓鬼赚银子的时候,跟他搭伙做过几天“生意”。
沽清之前也来过白府,因此对于白府的地形都算熟悉。
说起沽清也是个极贪婪无度的人,当初跟着白素贞做了几票生意以后便觉这是个十分赚钱的营生。却不想,老白不是一个喜好在银子堆里打转的人,赚了几笔之后就收手了。
沽清只能另起炉灶,拿着没用的符纸骗人圈钱。结果被白素贞收了符打了脸,又送回了青木观。
然而赚过银子的人,哪里还会受的住之前的苦修。沽清在青木观躲了一阵子风声之后,便又下山来了。他本是不想再来钱塘县的,毕竟县里有白素贞一天,他便难有好果子能咽。只是这话说来也巧,赶上沽清打算从钱塘县缪峰山翻到另一处县城去的时候,让他遇到了一路都在骂骂咧咧的王道灵。
王道灵上山是为了再寻点能用的阴灵,但是未足月的孩子的魂魄本来就难找,在深山老林里扒拉了一圈无果以后,越发恨极了白素贞。嘴上也是大爷,娘舅的一通诅咒。
沽清起初只当这个道士在发疯,错身而过之际却听到了白素贞三个字,才不由停下了步子。
有共同朋友的人不一定会成为朋友,有共同敌人的人却总是契合。沽清和王道灵都是统一的想要发财,统一的看不上白素贞。有了这两点认知,便足够两个心怀鬼胎的人一起上路了。
王道灵答应沽清,待到他帮自己找到那两个阴灵以后便带着他去其他县城发财。沽清一听这人发财的门路比自己抓鬼骗钱来的还快,自然也不会拒绝。
王道灵交给沽清的那个串子,是常年用尸油浸养过的木骨珠子,阴灵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味儿。只要闻到了,必然会咬到珠子上来,珠子便也顺势将阴灵收了。
王道灵将诸事都策划的好,沽清进去以后他便窝在墙角处放风。王道灵却不知道,法海禅师收妖收鬼以后,都是统一的装在黑罐子里养着。沽清看到的就是一整排的黑漆罐子,全跟装蝈蝈的斗子似的。
罐子里的东西也听到了外头的骚动。那里面的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是不服管束的,此时闻到了外头不寻常的气息,纷纷都想出来。沽清将珠子逐一往罐子前一扫,罐身全都跟着动弹,谁能知道哪个是装小鬼的?
沽清在里面绕了个焦头烂额,罐子盖也不敢轻易打开。做过玄术这一门的都知道,漆罐里装的东西都不是好相与的,万一开错了,直接丢了性命都未可知。
王道灵在外头蹲的腿麻,又要耳听着北院那头的动静,心一直都是提在嗓子眼的,口中也是一叠催促着沽清说:“你他妈快点,一会儿万一有人进来了咱俩都跑不了。”
沽清心说我不急?这不是罐子太多了吗?正准备扬声回复王道灵的当口,突然听到东院的门,被推开了。
走进来的人穿着竹青长衫,脚步虚浮,几次要扶廊而立,周身都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是又喝醉了酒的青宴!
王道灵吓了一大跳,若说白府还有除了白素贞更让他害怕的人物,非这位爷莫属。
他上次就险些“玩儿”死他。
青宴是径直对着禅房而来的,把个王道灵吓的魂不守舍,偏生窗户边上又没有任何遮挡之物,情急之下只能当场化成了巴掌大的□□,死死抱住眼睛在地上装死。
他感觉到青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眼见着就要走到它近前之际,里头的沽清突然手忙脚乱的弄倒了一只罐子。
青宴的耳朵自来灵敏,本朝着窗边而去的鞋底疏而一转,一把推开了禅房的门。
里面的沽清也被吓破了胆,没头苍蝇似的一通乱转。
青宴抬手化了一盏青灯,发现香案之上的罐子似乎是歪了,奉在佛像下的香案也轻轻摇晃了两下。
青爷今儿晚上喝了不少,也不知那罐子是真歪了,还是自己酒劲儿上来了。他隐隐嗅到一种奇怪的味道,脚步也随之迈进。
沽清此时就躲藏在他正对的那面香案之下,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耳边只听青宴轻笑一声:“还不出来,等我抓你么?”几乎就要手脚并用的爬出去了。却在这时听到香案上的罐子猛烈摇晃了起来。
青宴将罐子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发现是最不服管的那只鹰妖,嘴里不由嗤笑一声晃了两下罐子道:“你也作的太没边儿了,我还以为进了什么旁的东西呢。”
说完以后自己也觉得可笑,还有那只妖没事闲的敢来佛像跟前晃荡不成。
小灰扯着嗓子由在院外喊。
“青爷,娘娘问你东西找着了没有,怎么这么久啊?”
青宴懒洋洋回了声:“嗯。”
伸手一捞一抓,拿了两个罐子出来,又晃晃悠悠的走远了。
王道灵是直到青宴的脚步声走的都听不到了,才敢小心翼翼的从角落里跳出来的。沽清也不敢再在屋里耽搁了,王道灵催他快走,便随手抱了一个动静最大的罐子同他翻墙去了。
王道灵不知道,青宴抱走的那两个才是装着阴灵的罐子,也并不知道,他抱走的那只罐子日后会成为他另一个,狼狈为奸的伙伴。
这自然是后话了。
白府的酒宴一直吃到子时方歇。
法海禅师本是不参加他们这种“家宴”的,奈何院子里实在闹腾的不行,越性也跟着它们坐到了这个时辰。
白素贞极喜酌杯中物,小妖们敬她她也来者不拒拿起来就干。今日搬来的几坛桃花酿都是钱塘县一处名为醉花坞的酒馆一只叫思尘的桃花妖酿出来的。酒味香甜甘醇很好入口,但是后劲儿很大。娘娘初时只觉那滋味好,酒意上来以后更是让青宴去拎了禅房屋里两个只会“叽噶”的拍火小鬼一起同乐。
众妖都被她灌了个东倒西歪,便是两只“叽噶”也喝的直打酒嗝。青爷今夜的酒喝得顺心,虽是又喝多了,脸上却挂着笑容。眼见着众妖都倒了,便笑倚上院中老树边逗响尾玩儿去了。
法海禅师看院子里的家伙都倒了,心知只能他这个唯一清醒的人收场了,便一个一个的拖走,往它们住的屋里搬。
白娘娘就笑眯眯的支着脑袋看着他搬,搬到最后只剩下她了,笑的更欢了。
素贞今日饮了酒,眉眼里那股子妖娆劲儿全透在了那双勾魂眼里,少了七分人气,多了十分妖气。松拢的发鬓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散了,被夜风吹起一缕荡在唇间。
她笑睨着他说:“都送了,也得送送我,不然可就厚此薄彼了。”
法海禅师听后也笑了。
“都醉了,你不是还没醉。”
春末初夏的节气最是宜人,白娘娘执杯舒坦的拧了两下脑袋,半垂着眸子回。
“我该醉了。”
白素贞今日穿了一件霜青色的曳地长裙,外面罩着一条靛色披帛。她似乎很喜欢着素色的衣服,配不上她的媚骨,却撑起了一份清雅。
法海禅师一直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位置看着她,发现她起身的脚步虚浮,不由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胳膊。
素贞便就势靠在了他的身上,半边身子挂在他肩膀上盈盈的笑。
那笑容,娇憨艳丽,足像个奸计得逞的孩子。法海禅师却知道她是真的有些多了,她仰脸与他对视的眼神都是涣散的。
法海禅师一面搀扶着她回房一面说。
“桃花妖的酒喝不得太多,那几坛子陈酿有些年头了。”
素贞还是笑,食指顺着他的鼻梁刮了一下道。
“你竟也懂酒?”
法海禅师摇头说:“我不懂。”
只是那酒的名字叫昙花现,是白思尘同她的夫君第一次见面时饮过的酒。白思尘的夫君十年前老死了,白思尘却还活在醉花坞里。她说人妖相恋注定是一场没有结局的轮回,人的性命与妖相比实在短暂的近乎可笑。
这不是一个好故事。
法海禅师不知道白思尘现在是否还记得她夫君的模样,只知道每次跟白素贞去看她,她都在桃花树下卖酒。一边卖,一边对经过的每一个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