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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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哪个意思?”

她就是打足了心思要撩你,你能如何?

法海禅师郁闷的看着房顶,知道今儿晚上不给她绑好了是肯定睡不上觉了,僵持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那你老实点。”

老实,那自然是老实的。白素贞的伤口其实是在脚腕靠小腿上面一寸,也不是什么看一眼就了不得的地方。但是你说给她上药,她就能将裙子呼啦一下,自下而上的一路撩到大腿根儿,吓得正在给她处理伤口的法海禅师险些将手里的药瓶砸到地上。

你待要发火吧,她又娇羞无比的:“哎呀”一声,说“撩得太高了。”又慢悠悠得盖回去了。

等你再认认真真的给她上药,她又难保老实规矩,不是摸摸你的脑袋,就是露胳膊露腿。气得法海禅师好不容易忍着怒气绑好了以后,劈头盖脸就是一句:“穿好!你不冷吗?”

素贞又乖巧了,抬着袖子捂着嘴就是咯咯咯的一阵笑,笑得跟个不懂忧愁的孩子一样。

但是她笑吧,又把人笑得没脾气,真格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然而你不恼了吧,她又开始蹬鼻子上脸的要给你上药。嘴里大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说这叫受之以桃,报之以李,你都给我上药了,我怎么能放着你不管呢?

法海禅师说:“你就放着吧。我这样挺好的。”

白素贞干脆白练一卷,直接将小和尚捞到了身前,嬉皮笑脸的道:“我放不住嘛。”

法海禅师的眉头又皱起来了,意思写的很分明。这东西是不收拾不行了,手里也暗暗结了一个法印。白素贞看到了,照旧还是用手倒了药粉往他头上抹,口中懒洋洋的问:“是不是要打架啊?我这才刚好呢,伤筋动骨可得一百天。.........就在脑袋这儿给你涂一点,你别乱动。”

结果,脑袋上完了,她又说。

“脸上再涂一点,我看看这边儿是怎么了。.......小脸儿这么嫩呢?”

法海禅师忍无可忍道:“白素贞!”

白素贞松开捏脸的手,摇头晃脑的说:“好了,好了。不就掐一下嘛,怎地脾气这么不好呢?脖子上再涂一点?”

屋子里一股子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儿,关起门来都闻得清清楚楚。小灰竖着耳朵首当其冲的贴在门上,一听见里面吵起来了,双手都紧张成了一团,急慌慌地让她大姐过来道:“让“修房小分队一分队”赶紧抄家伙准备,我听着里头势头不太好。”

这话因儿才刚落,又听到老白涎皮赖脸的说:“胸口这儿是不是也有道口子?衣服脱下来让我看一眼,没事儿就不涂了。”

小灰眼泪都快落下来了,扬着手又招呼她大哥:“二分队估计也得用上了。”

果然,那话刚说完,屋里头就是一道金光闪过,只听“砰”的一声,房顶上的瓦片哗啦啦的落了一地,是又打起来了。

小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统一的哭丧着脸表示。

两个分队可能都不够用了。

得把五鬼叫过来一起修......

白娘娘自从逗完小和尚以后,心情那是相当的舒畅。虽然腿还是瘸的,只能拄着拐杖满院子的乱窜,喜庆劲儿也还是写在脸上。

亲卫们见她好了,便也陆陆续续的回了峨眉山,只留下猴子精和石头精等人再看护几日。

白素贞许久没有见它们,心里也是欢喜的,便拉住它们的小毛爪子又一连留了几个在府中做客。

法海禅师跟她打了一架以后,知道丫“活泼”了,便也尽量避开她走。打量许仙那孩子也没事儿了以后,又一头钻进了他的小禅房里开始化小妖。

黑熊精的道行已经化没了,从钵里倒出来以后又是个肥头大耳的黑胖模样。

法海禅师瞅着它憨傻,块头又太大,实在找不出罐子来装它,便将黑熊化成了熊仔那么大,养在了后院的老树边儿上,起了个名字叫敦敦。

黑敦敦心里还是觉得极其窝囊的,七百多年的道行就因着耳根子软,禁不住撺掇说没就没了,整日都躲在老树阴影里唉声叹气。

越想越憋屈的时候,黑敦敦也拱着屁股偷跑进小和尚的禅房里想要掐死响尾。被青宴发现以后揍了几次,老实多了。

至于响尾,被青宴钉住了妖骨之后还是成日想着逃走。法海禅师未免麻烦,化好了黑敦敦就将它丢进了钵里。

响尾还是成日的骂骂咧咧,白素贞来看它的时候它还在对着她横眉立目呲毒牙。素贞心里倒不是很恨它,只无端觉得这么个东西很可悲,没事儿的时候就拿着双筷子探到钵里掐它的脑袋和脖子玩儿,气得响尾成日拿头去撞钵,恨不得立时便死了算了。

掐够了响尾的脑袋,素贞又将五鬼拉过来统一打量了一会儿。她觉得这些东西的面貌很丑,不方便在白日行走,便将他们化的更有人的模样一些。只是它们自来也没个正经名字。跟在青宴身边时,一个是卖布老虎的,另一个是卖拨浪鼓的,还有卖风车吹唐人做糖葫芦的。这总不能逐一叫成风车唐人糖葫芦吧。

素贞便让它们都随了自己姓白,又想了福禄寿喜财五个字做名字,为首的白福因着算账很有一套,便让它在白府里做了管家。

白素贞当赵不朽那会儿就是个好赌的,重生以后更是不耐山中寂寞苦修,时常要带着妖精支牌桌打麻将。如今她腿瘸着,屋里院子逛够了就又拉着那些妖精们围了几桌牌局。

白娘娘喜欢打麻将,但是牌品不是很好,跟她打牌出的慢了都要被骂。布置的雅致考究的正厅里,一连几天都是满耳的“三筒”“幺鸡”“你他妈能不能快点出!”。

妖精们初时还不是很敢大声嚷嚷。它们担心法海禅师喜静,一味的吵嚷下去又要跟它们娘娘动手,修房子的还是它们。然而几天这么折腾过去,两人倒是都挺相安无事的。

法海禅师有时来正厅泡茶,也会顺手给白素贞添上一杯。白素贞麻将打得黑白颠倒的,也不会忘记看着天色嘱咐白福:“给你姥爷送饭吃去。”

三四月份芹菜生的最好,白福便带着小灰买了好些脆嫩的回来。结果法海禅师什么都不挑,偏偏就不爱吃这样东西,小灰去收拾碗筷的时候,一个汤碗里还剩了好些。她就蹦蹦跳跳的跑来告状,说法海禅师不好好吃饭。

白素贞那会子刚打完四圈,正准备去寻吃的,就稀里糊涂抓起碗喝了个干净。喝完以后又吩咐小灰再做碗青菜羹送过去。

果然屋里那个是喜欢青菜羹的。

妖精们一个个抻着脖子瞅着,觉得这两个人吧,就这么瞧着也看不出关系有多好,性子也是天差地别,但就是相处的特别和谐。

第四十六章 君子之交淡如水

小妖们以为,这种平静祥和不用修房子的日子是可以稳定的维持上一段时间的。却不想,没过三日,两人又因为对许仙的教育上不和谐了起来。

法海禅师觉得,许仙早晚是要皈依我佛的,因此平日对他的教育全往禅宗一门诱导,甚至每日清早都要带着孩子念早课。有时候玲花来了,也要带着一起念。

你就看两个东西都是不大的个头儿,玩乐的年纪,偏生成日也阿弥陀佛的念着,念完以后也学着法海禅师的样子到后院盯着树叶发呆,俨然就是另一个小和尚,看得白娘娘和一众妖怪一阵咂舌。

白娘娘觉得,孩子就应该有孩子的样子,没必要教的跟个老学究似的,便总背着法海禅师带着许仙和玲花出去吃肉。口中也是歪理邪说的教导:“酒肉乃佛门第一大忌,大忌便是仇家。是仇家便该除之而后快,你把这世间的肉都吃了,让别人无肉可吃,自然也不会有人再惦记了。”

许仙听后却觉不然,奶声奶气的反驳说:“不对,师父说人之所以要吃饭,无非是为了填饱肚子。我们吃青菜白粥亦可饱腹,为何要无端杀生?”

白素贞那会儿正咬鸡腿,挂着满嘴的油星批判道:“你别听他在那儿胡说八道。你吃的这些肉,不是你亲手所杀,也不是因为你要吃才杀的,有何吃不得?再说了,你不买这些肉,卖肉的人就该饿死了,卖肉的人死了,屠夫没了生计,自然也是要死的。屠夫死了,养牛养鸡的人也得饿死。养牛养鸡的死了,牛跟鸡还能活吗?你因着一己之私平白不给旁人活路,算什么慈悲?”

许仙清清秀秀的一张小脸被白素贞绕的呆呆傻傻的,瞪着眼前的鸡腿发了好一阵呆。再打心里这么一琢磨,好像是这么回事,便也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如是几天以后,白素贞再领着许仙和玲花回来,就被法海禅师叫到了禅房里。

那一日的天,是阴沉沉的冷。白福并几个妖精冷眼在角落里看着,觉得这肯定是要出事儿了。纷纷关紧了房门,抱好了铲子,暗自做好了修房子的准备。

法海禅师那日的脸,沉的也有些吓人,进屋以后就让许仙和玲花先出去了,一面盘腿在蒲团上坐下了一面问白素贞。

“你带他们两个去哪了?”

白素贞两只眼睛使劲一挤,抬着袖子擦了两把“莫须有”的眼泪说:“收尸去了。我们都觉得牛羊猪狗们既然已经去世了,总不好再让它们的“尸体”一直暴尸饭桌的。你看那些红烧清蒸的,不将它们咽下去就只能留在桌子上风干,倒不如拿去祭了五脏神庙,也算是让它们在天之灵得以安息。”

“再说那两孩子,自小也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你一来就带着他们吃素,哪有这个道理,他们又不是你庙里的沙弥。”

素贞说完以后又打量了小和尚一会儿,嘴里没忍住,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仨人都快傻到一块儿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木头精转世呢,成日就知道盯着树叶发呆。”

法海禅师没吭声,只将手里的捻珠捻得飞快,差点回了一句:“就你机灵!”

他发现白素贞真的很有一些混账理论,然而这些理论他又总找不出来毛病,一时又觉得跟她没什么好说的,又一声不吭的把门打开了,让她出去。

口中自言自语道:“那咱们就各教各的。”

正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白娘娘哪是那么容易说走就走的,你推我,我偏不出去。身子在门边绕了一圈,又转回来了,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就要往他蒲团上歪。

法海禅师待要伸手拦她,她又将伤腿抬的高高的,指着上面缠着的一堆白布条说:“上天可有好生之德,我可有病。”

你可不是有病吗?你就没好过!!

法海禅师心中十分后悔叫她进来,眼见着她又要撒泼耍滑,索性自己又拎了另一只蒲团去角落里坐着。白素贞便架着拐杖拧过来,一面翻着他面前的经书一面道。

“要不你渡我呗。你把我渡好了,我就可以帮你去渡许仙了。”

法海禅师选择闭目养神,隔了好一会儿方慢悠悠的说了一句。

“我渡不好你。”语气中还隐含一种无可奈何的叹息。

他是真的渡不好她,甚至还有一些被她“带歪”了。他过去是从不动怒的人,遇见她之后常常都要想方设法平复怒气。他也不逛街,不买糖葫芦,但是他又要哄她。

即便法海禅师一直不愿意承认,他确实拿白素贞没辙。

燃着清香的屋内还充斥着佛香,佛像之下的小和尚依旧带着一颗虔诚的心默默捻着佛珠。但是他知道,就在他蒲团不远处,还卧着一条喜欢满嘴胡说八道的蛇精。人的感官是不会骗人的,他能很清晰的闻到她头上淡淡的荷花香气。

你将她挪开,她便打蛇棍上。你挪了地方,她又紧挨着你凑过来。

如此反复多次以后,法海禅师叹了一口气说:“素贞,我们聊一聊吧。”

她仿佛就像在等你的话一样,一个咕噜坐起身,一双凤目弯得亮晶晶的说:“有事儿您说话。”

法海禅师放下了佛珠,这便是一个准备长谈的架势。

素贞直觉话题会很枯燥,就一边听着一边玩儿起了手指甲。

他语重心长的对她说:“我十五岁入空门,二十岁得菩萨点化去峨眉山寻你,如今已经整整八年过去了,即便我们之间动手的次数比说话多,也算跟你有了八年的交情。刚同你相识时,我有点想要弄死你,几乎每次从峨眉山回来都要动嗔戒.......”

素贞抬起头说:“你头几年最烦躁的难道不是因为找不到路吗?”

法海禅师是个路痴,第一次找她的时候用了三年,第二次找过来也走了一年半。

法海禅师认真抠着蒲团上的小荷花道:“也有.......这个原因。但是更多的还是你总要气我。”

那个时候的白素贞,性子比现在还要恶劣得多。她总有着一些很讨人厌的恶趣味,比如他第二次上山的时候突然拉着他飞到山下,让他再爬一次。

再比如,让他陪自己下棋,答应下输了就下山跟他去寻许仙,结果又食言。

但是法海禅师最生气的还不是她的食言,而是丫的棋品奇差无比。悔棋,偷子儿都是时有的事儿。

那次两人打的也最凶。

他无法相信世间怎么会有这么顽固不化的东西,他诚心实意的去山上请了她整整八年,要是没有菩萨给的那根“绳”,估计还要再请八年。

然而下山以后的白素贞,也没让他省心多少。他就是回趟金山寺的功夫,她都能抓回一屋子的鬼等他回来化。只是,法海禅师还是觉得对她不住的,这就像是有人非逼着他吃荤戒素一样,她在山上当了那么久的妖大王,实在是没有道理一定陪着他来渡劫受罪的。

白素贞的性子虽不好,为人却很仗义。两人几次三番的遇险,她都拼尽全力相护。法海禅师不是不感动的,也正因为感动,所以他想要对她好一点。

但是,“我又真的不太懂得怎么对别人好。”

或者说,不太懂得怎么对女人好。他拿捏不好那个尺度,太关心了又好像失了分寸。他是个和尚来的,和尚就有清规戒律要守。白素贞第一次亲他的时候他就说过这个话。

也不知道是在提醒她,还是在提醒自己。

白素贞抠着长指甲的一端,没说话。

原先她的指甲都有两寸来长的,上次打架的时候损了不少,此时只剩下了尾指上的一小节,居然还似小水葱似的长得尤其“茂盛”。

她似乎明白他的意思,又似乎不想明白,一面顺着指甲的纹路一面漫不经心的道。

“所以呢?”

“所以.......”他的眉头又蹙了起来,思量了很久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措辞:“所以我们之间可否像老友一样相处?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希望我们的距离可以.......”

“淡如水?”

白娘娘眨巴了两下眼睛,突然上身前倾,直探到他的鼻尖一指处才停下,软糯轻喃。

“我们之间够淡的了,连点子油星都没有呢。......你知不知道别人都怎么玩儿的?要不要我教教你?”

白素贞近在咫尺的那张脸,呼出的热气全扑在了他的唇上。那种酥麻的,异样的,又勾人心魄的滋味,于他而言是十足陌生的,也十足,有诱惑力。

他想伸手将白素贞推开,手指抬起来又放下去,捡起了放置在一旁的佛珠,偏了偏头道。

“你坐好。我们好好说话。”

白娘娘眼神转啊转的,身子忽地朝前一晃,鼻尖就很亲昵的蹭了一下他的。

“怎么好好说话,那换你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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