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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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初相见

更新时间:2012-12-161:48:19本章字数:4201

表舅妈推门进来,略显苍老的脸上眼泡浮肿,头发也有些凌乱,她的目光有些躲躲闪闪的,似乎不敢去看盛夏。

“舅妈…宝宝呢?快些给我看看…”盛夏想要支撑着身体坐起来,可她刚刚生产完,哪里会有力气?不过是这样稍稍一动,就牵动身下的伤口,痛出一身的虚汗跌回床上去了。

表舅妈仿佛要哭的样子,几步走到她的床边握住她的手,低低的劝道:“夏夏,你刚刚生产完,要好好的养着身体,医生说了,你不能情绪波动,也不能掉眼泪,以后会落下病根的…”

“舅妈,您说这些我都知道,我想看看孩子?孩子在哪里?”舅妈的答非所问让盛夏的心一下就高高吊了起来。

表舅妈低着头不说话,盛夏心往下一沉,却仍是勉强笑道:“是不是…孩子哪里不好?滟”

盛夏等不到答复,以为孩子真的哪里有些缺陷,她心里酸痛难忍,眼泪当时就掉了下来,可却仍是强撑着低低说道:“没关系的舅妈,只要孩子活着就好,我不嫌的…”

表舅妈听着她略略沙哑的声音响起,只觉得心里有些刺痛传来,这一刻,她竟然有些不忍,可想到…

“夏夏…你将来还会再有孩子的…遂”

“舅妈,到底怎么了啊?孩子在哪?孩子怎么样了?”盛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支撑着坐了起来,她抖抖索索的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表舅妈一下按住了手,盛夏一怔,表舅妈却已经哭了出来:“夏夏,孩子没了…生下来就没气了…”

盛夏只觉耳边轰地一声,她茫然的望着坐在她面前的表舅妈,那张脸,仿佛也一点点的模糊了,她的嘴唇哆嗦起来,手也开始剧烈的颤,脑子里翻搅着无边的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被撕裂开来,她摇头,使劲的摇头:“您说什么笑话呢,孩子…孩子怎么会没了呢?我都听到哭声了…”

她一边摇头,一边挣开表舅妈的手,她掀开被子要下床,却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竟要一头栽在地上,表舅妈慌忙抱住了她:“夏夏,你冷静点啊…事情已经这样了…”

“我要去看我的孩子!谁也别拦着我!”盛夏嘶声的低吼,竟是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表舅妈推到了一边,她的眸子漆黑的仿若是黑色的曜石,原本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眸此刻却是绽出凌厉而又深邃的光芒来,表舅妈心里一颤,慌地避开了她的目光:“夏夏…”

“你表舅舅昨晚也在场,他亲眼看到了孩子,孩子是真的生下来就没气了…”

表舅妈拉住盛夏,哀恳开口,盛夏抿紧了唇不做声,目光却像是刀子一样冷冽直勾勾盯着她:“就算是生下来就没气了,那总有尸体吧,我去看看我孩子的尸体总是可以的吧?”

她的声音粗嘎而又沙哑,此刻又带着一股绝然的力道,竟仿佛是一把锋利的刀子,一下戳进了表舅妈最脆弱的心底,她躲闪着不堪敢看盛夏,支吾说道:“夏夏,我们这里的老规矩,这生下来就夭折的孩子,是不能在家里过夜的,孩子,孩子已经送去火化了…”

盛夏惨白失血的脸映着那一双漆黑如夜的眼眸,黑与白的映衬之下,她甜美的容颜上竟是有了肃杀的味道:“送去火化了?在哪家殡仪馆火化的?孩子骨灰在哪里?到底我的孩子是生下来就夭折了,还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去…”

“夏夏!”病房的门倏然被人推开,表舅舅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没有戴眼镜,苍老的眼眸一片通红,灰白的头发也乱糟糟的,他看了一眼妻子,方才去看盛夏:“你舅妈说的都是事实,孩子…确实一生下来就夭折了,是我亲眼看到的,今天一早就送去火化了,骨灰…一会儿舅舅交给你。”

盛夏只觉此刻犹如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她心上,她眼前一黑,仿佛身体里所有支撑着她的力气全都消散无踪,她软软倒在地上,两行眼泪,腾时就滚了下来。

表舅舅闭了眼不忍卒看,眼窝中却是一片的水光,他默默的退出了病房,走路的步子都有些蹒跚了起来。

盛夏在医院住了整整半个月,整个人方才浑浑噩噩的好转过来。

她不相信表舅妈的话,却不能不相信表舅舅,他一辈子刻板而又正直,从不肯说一句假话,虽然一辈子只是个普通的人民教师,但在这一带还是有几分的威信的,让这样一个老人口出谎言,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听二表妹说,大表嫂还是和大表哥退了婚,已经说好了别的人家,想必很快就要嫁人了,这样的消息传来,盛夏最后的一丝疑虑也就被打消了。

如果她的孩子被表舅妈给卖掉了,那家里总能凑出买房的首付来,何至于大表哥和大表嫂在一起这么多年,还是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看来,是上天注定的,就是老天都不愿意她和顾亦寒再有任何的瓜葛,所以,才让她的孩子连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可能都没有,就这样化成了一捧灰烬。

她一直都不知道她的骨子里竟然有着这样的孤勇和韧劲,数次磨难临头的时候,她总以为她要撑不过去了,可却偏偏总是能咬着牙走过去,好多次她以为她会被打击的崩溃,可却总是在时间的抚慰之下,将那些伤痛一点点的淡忘,变成提醒她时刻铭记不要犯傻的印迹。

这一次,也是一样,孩子的死亡,真真切切剧痛无比的一次一次提醒着她,顾亦寒三个字,将是她一生再也不能碰触的禁忌。

表舅舅说,她生下的是一个女儿,表舅舅还说,那个小小的孩子,白白净净的可爱,不像别的初生婴儿皱巴巴红通通的像是一个小猴子,她生的不太像盛夏,却是十分漂亮,虽未睁开眼,却能看出是一个眉眼如画的小美人儿。

盛夏不止一次在心里描绘那个未曾见过面的女儿的模样,最初的伤痛过去之后,她却还是整夜整夜的梦到她。梦里面看不清楚那个小小孩子的脸庞,但她清脆甜濡的童声却是异样的清晰。

她没能看到她的模样,却在梦里听到她一次次唤她“妈妈,妈妈…”

她想要靠近,想要过去抱着她亲亲她,看她在大片大片的迷雾中欢笑着走远,她的指尖触到的,永远都是一片无边的冰凉昏暗。

可日子总是要一天一天过下去,她也一样。

出院之后,盛夏就搬出了表舅舅家,旧的篇章已经掀过去,虽然伤口依旧一碰就痛,可总归是咬着牙一步一步熬了过去。

表舅舅当了一辈子的教师,也费劲了心力托关系给盛夏找了一份做临时教师的工作,盛夏租了房子住下来,每日里按时去上课,和那些可爱的小孩子泡在一起,闲暇时分一个人看看书散散步,古城西安的生活安谧而又沉静,日子仿佛也有了时光静好的味道…

和表舅舅一家的来往渐渐少了起来,只是听说大表哥总算是订了婚预备成家了,表舅舅的身体越来越不好,阴天下雨的时候腰腿痛的几乎没办法下地了,盛夏没有去探望,却托人带了东西和钱回去,之后表舅舅曾打电话要她回去吃饭,盛夏却婉拒了。

虽然知道孩子的事情与表舅舅一家无关,但不知为什么,那个曾经也给过她温暖的家,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去面对了。

离开A市一年多,聂元梅给她打过一次电话,不疼不痒的问候之后,却说了让盛夏啼笑皆非的一件事:

盛强得了一个儿子,要摆百日宴,盛夏要是回不来就算了,她也能体谅,只是礼不能废,她这个大姑姑怎么也要表示表示。

盛夏虽然早已习惯了聂元梅的厚此薄彼,但听闻一年多不和自己联系的母亲,口口声声计较的却是这样的事情,盛夏到底还是有些无法控制的委屈起来:“妈,我其实一直都很想很想问问您,我到底是不是您亲生的?我若是您亲生的,为什么在您心里,我连弟弟和小秋的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聂元梅被盛夏这突然的一问弄的呆了片刻,但转而却是拍着大腿嚎啕大哭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现在不说在我身边照顾我,跑到那几千里之外的地方去有家也不回,连自己的亲侄子都不闻不问就罢了,连我多疼了弟弟妹妹一些也斤斤计较…”

盛夏被她哭的头疼:“好了好了,我明天就会寄钱回去,妈您帮我给小侄子买些东西吧。”

聂元梅一听,立刻收住了哭声,却还不忘摆出高姿态:“你妹妹也寄了钱回来的,你们的钱,妈一分都不会要的,都给你侄子买东西用,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占你便宜!反正这辈子我也没想指望你孝顺!”

说完,就气势汹汹的挂了电话,盛夏握着手机听着那端传来的挂断的声音,她站在午后的马路边,葱郁的树木投下浓密的阴影,遮住了头顶明亮的阳光,她的心里并没有太多的难过,只是一片茫然的平静。

她缓缓收了手机,放回口袋中去,双手也放在薄外套的口袋里缓缓向前走去。

午后的古城分外的静谧,偶尔树荫下会有摇着蒲扇的老人两两对弈或是凑在一起聊天,或是忽然从哪里跑出来几个小孩子,嘻嘻哈哈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盛夏觉得心里忽然就升腾起了静谧的快乐,她的唇角也有了浅浅的笑,目光追着那几个活泼的孩子,渐渐的投向远处的街角。

好多年以后想起来裴焕,盛夏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印象,就是那一年,古城西安的秋日午后。

她记得那一天的阳光十分的明亮,可那一份明亮,却仍是抵不过他璀璨至极的笑容。

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女孩跑的气喘吁吁一脸仓皇,还时不时的回头看去,那小女孩快跑到盛夏跟前时,她看到不远处追来四五个年轻的男人,那小女孩毕竟年龄小,被人追了这么久再也跑不动,腿一软就摔在了地上,盛夏刚预备去扶她起来,那几个年轻男人却已经冲到了跟前,特别是冲在最前端的一个年轻男人不发一言,身手利落的就把那小女孩儿细瘦的双臂反剪在背后,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盛夏最初的目瞪口呆之后,心里的怒火就忽地一下泛滥了出来,几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儿,竟然这样欺负一个小姑娘!

“你放开她!”盛夏一下冲过去,伸手就揪住了裴焕的衬衫领口,她的声音响亮却又清脆,像是夏日午后渴极了的人一口咬下脆甜的梨子一般!

裴焕在很久以后想到那天的一幕,还是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盛夏,她小小的个子,看起来娇滴滴的,却是十分凶悍的揪着他的衬衫领子,浓密的眉毛皱起来,眼睛瞪的圆圆的,凶的不得了,就像是一只不服输的小老虎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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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躺在妈妈的怀中…

更新时间:2012-12-161:48:19本章字数:3253

浓密的眉毛皱起来,眼睛瞪的圆圆的,凶的不得了,就像是一只不服输的小老虎一样…

“一个大老爷们儿这样欺负一个小女孩儿!你不觉得脸红吗?”盛夏看那小女孩儿已经吓的面无人色,被裴焕拎在手里脚不沾地瑟瑟发抖,心里的怒火越来越膨胀起来,这人看着人模人样的,长的也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怎么做的事这样让人不齿!

裴焕那一双秀挺飞扬的眉微微一皱,微黑的脸膛上露出几分玩味的笑意,他随手将那小女孩儿丢给身后的队友,挺直的脊背让他的身姿看起来十分的挺拔,仿若是一株精神抖擞的小白杨一般。

“快点把人放了,不然我要报警了!”盛夏手上动作骤地一紧,裴焕的衣领被她攥在掌心里,人也不得不微微倾下了身子,这样的狼狈,让他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闪过些许的怒意,“报警…怕是不必了。”

说罢,也不再理会盛夏,反而回头对着队友说道:“搜搜她身上。滟”

拎着那小女孩儿的男人立刻就手脚麻利的将小女孩儿身上搜了一遍,几包装着白色粉末的塑料袋就摊在了那人的掌心,盛夏看的目瞪口呆,脑子里也乱成了一堆浆糊。

裴焕一看,漆黑的眼眸骤地一缩,他伸手拿起一包海.洛.因,唇角却是溢出一抹讥诮的笑来:“他的胃口倒是越来越大了,只是这手段,却没什么进展!”

“队长,收队?遂”

裴焕微微点头,回头对上盛夏茫然的神情,他低头把自己的衬衫从盛夏的手心里解救出来,忍不住刺了一声:“心怀良善是好事,只是,也要分清是非才对。”

“你们欺负小孩子,还有道理了?”盛夏被他这样说了一句,脸色也微微红了起来。

“欺负小孩子?”裴焕冷哼一声,将手里的塑料袋递到盛夏面前扬了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盛夏腾时睁圆了眼睛,只觉扑鼻隐隐有奇异的异香,她忽地想到电影上看到的情节,一下脸色通红结结巴巴起来:“这是,毒…”

话未说完,裴焕却是抬手阻止了她说下去,盛夏尴尬的几乎无法自已,脸色羞成娇艳欲滴的红:“对,对不起啊…”

裴焕并没有和她多说,只是自顾自的队友将那小女孩儿扣起来丢到了车子上,将搜出来的毒品也小心的收好,他才转身对盛夏说道:“这位小姐,您虽然是好心,但却差点妨碍了我们执行公务,请您下次…”

“对不起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盛夏尴尬的无法自已,连连摆手道歉。

裴焕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一点,“算了…也不怪你看不出来,毕竟谁能想到这些小孩子身上藏着这样的东西?这些毒贩子为了钱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他们的良心是早就没了,只是可怜这些孩子,都是无依无靠无父无母的孤儿,被毒贩子利用他们儿童的身份来藏毒运毒,就刚才那个小姑娘,你别看她才七八岁,却是有三年“毒龄”的老手了!”

盛夏听的目瞪口呆,没想到电视上电影上才有的情节竟然就这样在她身上发生了,而更离奇的是,那个看起来可怜的让人心疼的小女孩儿,竟然会是个贩毒的老手!

“你们把她抓回去,她会怎样?”盛夏脑子里回荡着那个小女孩儿惶恐的眼神,蓦地就想起了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儿,她的心习惯性的一疼,忍不住询问出声。

裴焕脸上也闪过几丝无奈:“她年龄小,抓回去也不能判刑,放回来后大抵还是会落在那些人的手里吧…”

“那她一辈子岂不是被毁了?”盛夏心里十分的不解,难道政.府就不管吗?那些当官的整日里吃香的喝辣的,却一点的正事都不管!这样小的孩子,难道一辈子就沦为贩毒的工具?

“其实我也想过,不过…我大约也只能把她托付给本地的孤儿院…”

盛夏听了也沉默了下来,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呢?这个年轻的警察能做到这样,也算尽了心了。

“队长,该走了!”车子上钻出一个脑袋,扬声唤了裴焕。

裴焕摆了摆手,将领口散乱的扣子系好,盛夏一见,想到方才自己那些无礼的举动,不由得脸色更红:“那个,刚才…对不起啊。”

裴焕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却忍不住故意调侃了一句:“我倒是没见过你这么胆子大的女孩儿呢,幸好我们是好人,这要是遇到坏人,你也这样打抱不平?”

盛夏目光里腾时蕴出几分的倔强:“我觉得是个有良知的人看到这样的事都不会不管的吧!”

裴焕看着她的目光微微深了几分,却不再多说,“我得走了,以后…若再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一个姑娘家,柔柔弱弱的还是不要多管,打电话报警就行了。”

盛夏点头:“我记住了,那么,我也要回家了,再见。”

裴焕却只是“嗯”了一声就转过身去,盛夏看着他走到车子边,就也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她刚走出去几步,却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喂”了一声,盛夏倏然转身…

漫天的阳光无遮无拦的照射下来,落在那个年轻男人俊朗无双的脸上,他的头发理的很短,却是简洁利落,他的眉毛浓密秀挺,飞扬入鬓,他的眼眸明亮而又精神奕奕,他笑起来露出洁白的牙齿,璀璨的让那阳光都黯然失色,盛夏一时之间有些微微的惶恐,裴焕却是伸手递给她一张小小的便笺纸:“我来西安只是执行这次任务的,明天大概就要离开了,这个小姑娘大抵会被安置在这里某个孤儿院,到时可不可以麻烦您偶尔代我去看看她?”

盛夏接过纸,也微微笑了起来:“说什么麻烦,放心吧,我会去的。”

“我的名字和电话都在这上面写着,你明天给我联络吧,我把地址告诉你。”裴焕又嘱咐了一句,就上了车子。

盛夏看着那辆车子驶远,她低下头,有一阵温热的风吹过她的脸庞,碎金子一样的阳光从树木之间被筛下来,点点斑斑落在洁白的纸上…裴焕。

她轻轻念了念这两个字,将那便笺纸叠起来小心的放入了口袋里,向家的方向走去。

******************

“她刚出生就被送到这里来了,因为身体不好,又是个女孩儿,父母大概是不想要的吧。”

孤儿院院长望着不远处沉默坐在角落里的小女孩儿,口吻里满是疼惜,盛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儿背对着她们的方向,不知在地上画着什么,十分专注的样子。

“她几岁了?”盛夏忍不住询问出声,似乎是失去过自己的孩子之后,再面对这样被抛弃的小孩儿,心就会不由自主的软上几分。

“我们不知道她的生日,就把她入院的那天当做生日了,她现在已经两岁三个月了。”盛夏心蓦地一跳,竟和自己女儿差不多的年龄,心里的疼惜潮水一样上涌,竟要无法抑制的泛滥起来。

盛夏迈步走过去,直到走到那小女孩儿身后,这才发现她手里捏着一小截粉笔头在地上画着什么。

虽然身边站了人,那小女孩儿却好像根本没有被打扰一样,她十分专注的低头画着,长长的睫毛卷翘而又浓密,一闪一闪像是一把小小的刷子,盛夏心里莫名的涌上几分喜爱,她弯下身子,轻声询问:“你画的是什么?”

小女孩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认真的描画起来,却低低说了两个字:“妈妈。”

她毕竟年龄不大,画的线条歪歪扭扭几乎看不出是什么,但渐渐也有了轮廓,盛夏听她开口,心口一颤,拧眉看着,才看出那是一个线条粗糙的穿着裙子的年轻女人。

盛夏刚欲再问,却见那小女孩儿竟然做了一个让她几乎目瞪口呆的动作——

她放下粉笔,走到画在地上的女人胸口位置,慢慢蜷缩着躺了下来——像是,躺在了那个张开手臂的女人的怀中一样。

“这孩子每天都这样,我问过她,她说,这样,就像是妈妈在抱着她一样了。”院长的声音轻轻响起来,盛夏只觉心里的酸楚像是潮汐一样翻涌上来,让她的眼泪一下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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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

更新时间:2012-12-170:45:40本章字数:3338

院长的声音轻轻响起来,盛夏只觉心里的酸楚像是潮汐一样翻涌上来,让她的眼泪一下夺眶而出。

多么的相似?很小很小的时候的盛夏,不也正是如此吗?看着小秋在聂元梅的怀中撒娇,她羡慕的几乎挪不开眼,那样温暖的怀抱,只属于妈妈的温暖的怀抱,不也是她自小到大都渴盼的吗?这个陌生的孩子,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用同样的让人心疼的渴盼,一下就触动了她的心…

“孩子真是听话又懂事,也不知道当父母的怎么舍得。”虽然见惯了她如此,院长的眼圈也红了起来。

盛夏眼泪汪汪的蹲下来,轻轻握住了小女孩儿的手,她的眼睛很大,黑白分明,眉眼如画,盛夏忍不住的想,她的女儿如果活着,是不是也这么大了?是不是也这么漂亮可爱?是不是也会如此的渴盼和留恋她的怀抱?

她再也忍不住,伸手将小女孩儿抱了起来,“阿姨抱抱好吗?滟”

小女孩儿瘦小的身子颤了颤,忽然不知怎么的,竟伸手怯怯的环住了盛夏的脖子,她的小脸贴在盛夏的肩窝里,甚至还轻轻的蹭了蹭。

院长见状,又惊又喜:“哎呀,这孩子性子乖僻的很,平常可是谁都不亲近的,来了这么久,也只肯让我偶尔抱一抱的,现在却肯让盛小姐抱,看起来也是你们有缘呢!”

盛夏抱了她坐下来,轻轻抚着她微黄柔软的头发,也忍不住心里泛起柔柔的喜悦:“真的吗?她平常不肯让别人抱吗?隧”

院长点头,脸上有着真挚的喜悦:“是呢,可见她是真的喜欢盛小姐。”

“我可以经常来看她吗?”盛夏抱着怀中乖巧的小姑娘,几乎有些放不开了,仿佛,对自己死去女儿的那些追忆,和来不及献出的疼惜,都给了此刻这个同样可怜的孩子。

“当然可以啊,我想小雨点一定也十分高兴的!”

“她的名字叫小雨点吗?”

“她被人送来的那天,正好连绵的大雨快要停了,淅淅沥沥下着小雨,所以我就给她起了这个小名。”

“真可爱的名字。”盛夏点点怀里小姑娘的鼻尖,“更可爱的小雨点!”

小雨点坐在她的膝上,明亮的像是星子一样的眼眸牢牢的凝着盛夏,竟是连一秒都不肯挪开,听到她叫自己的名字,小姑娘一下扬起了嘴角,就连眸光里都溢满了笑。

盛夏又抱着小雨点,在院长的带领下去看了裴焕送来的那个小姑娘。

许是以前吃了太多的苦,饿怕了也被打怕了,突然来到这样的环境中,虽然称不上条件多好,但至少吃得饱穿得暖,也不用挨打,小姑娘的精神看起来就好了许多。

盛夏把一些零食和童话书留给她,又从院长那里问了一些她的近况,这才带了小雨点离开。

一个下午的时间两人都待在一起,小雨点喜欢写写画画,盛夏丝毫不嫌烦的陪着她,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小姑娘就被盛夏收服了。

待到要离开的时候,小雨点已经对盛夏寸步不离了,知道盛夏要走,竟是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了,直到盛夏再三保证了明天下班就来看她,她才眼泪汪汪的松开了手。

从那一天开始,盛夏几乎每天都去孤儿院陪小雨点玩耍,就算是刮风下雨下雪,也不曾有一天的间断。

裴焕曾有一次来西安办事,忙里抽闲也来这里看那个小姑娘,盛夏和他打过一次照面,只是他来去匆匆,两人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裴焕那天依旧穿的便装,白色的衬衫纹丝不乱,黑色的大衣版型硬朗,将他挺拔的身姿衬的仿若是笔挺的樟兰玉树,看到盛夏的时候,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微微定格了片刻,很快就挪开了。

他的身后跟着许多人,有些看起来衣冠楚楚十分有来头的样子,可在他的面前却是丝毫架子都没有,甚至还有些隐隐的逢迎的模样,只是他的神色一直都淡淡的,不管那些人说些什么,他的脸上都看不出情绪的波动。

盛夏牵着小雨点的手,看他在众人的簇拥下上了一辆黑色的车子,车子很快驶出孤儿院,消失在冬日的暖阳下。

就在那一个瞬间,盛夏仿佛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似乎裴焕这个男人,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她的生活中过…

日子就在这样静寂的隽永和温馨的美好中缓缓走过。

盛夏原本枯燥无味的生活,一潭死水一样的心,也因为有了小雨点的陪伴,而多了无尽的快乐和幸福。

来到西安的第三年,就在这样一日一日平淡却又透出温暖的时光中,缓慢的走过。

盛夏下班的时候,下起了绵绵的小雨,又到了夏末秋初的季节,每当一年中这段时光来临的时候,盛夏的心情都会低落下来,她的女儿,就是在这样的季节,永远离开她的。

撑了伞离开学校,拐进水果店买了一些水果,盛夏正要去看孤儿院看小雨点,口袋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她站在路边,微微歪着头压住伞柄,拿出手机,看到显示的号码是表舅舅的,盛夏不觉心里微微一怔。

因着她的态度冷淡,表舅舅渐渐的也就不再打来电话了,说起来最近这一年,表舅舅这还是第一次打电话过来。

盛夏按了接听,雨点淅淅沥沥的从树叶的缝隙之间透下来落在她的伞背上,空气里都是雨后清新的味道,盛夏手中提着的塑料袋子倏然的掉落下来,红澄澄的苹果滚落了一地。

她坐了计程车穿过大半个古城来到表舅舅家里的时候,她看到躺在病床上已经形容枯槁的表舅舅时,眼泪,终究还是缓慢的落了下来。

她知道她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这么几年,她没有对表舅舅和表舅妈说过一句怨恨的话,可她的心里,未尝不是没有恨意的,所以这么久了,她一次都不曾回来看过他们,一个电话,都没有主动打过。

表舅妈苍老了许多,盛夏几乎都没能认出她来。看到她来,表舅妈眼睛一下红了,忍了几忍,却还是没有忍住,她擦了擦泪,指了指表舅舅的房间:“你舅舅病了很久,一直不让我们告诉你,他今天打电话给你,是有些话,憋在心里很久了想和你说一说…”

盛夏点点头,往表舅舅房间走去,她走到门边的时候,表舅妈忽然叫了她一声。

盛夏停住脚步回过头来,表舅妈花白的头发蓬乱着,脸瘦的也凹陷了下来,她望着盛夏,那一双眼眸里一点点的漫出深浓的愧疚来:“我一直都想和你说一声…夏夏,对不起…”

盛夏目光里透出了几分的讶异,表舅妈却已经挥挥手:“去吧,你舅舅等着你呢。”

盛夏不知道表舅舅竟然病成了这样,在她的记忆里,他仍是那个有些古板却善良的老人,他精神矍铄,脊背永远挺的笔直,他很少生病,身体一向都不错,开玩笑的时候总会说,他怕是能活到九十九…

可是现在,他躺在床上,像是一截快要失去生命力的枯木。

“夏夏…你来了。”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表舅舅,这个其实和聂元梅的血缘关系已经很淡的老人,这个盛夏只在幼时见过一面却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毫不犹豫收留她的老人,这个一辈子都行的正坐得直的老人,他最后告诉她,他这辈子只做过一件亏心事,他这辈子只对不起她一个人。

她终于明白了当年的真相,她也终于懂了,为什么她明明听到了女儿的哭声,可他们都告诉她,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表舅妈托人联系了买家,孩子一出生她就将孩子抱走卖给了那一对夫妇,当表舅舅知道的时候,表舅妈已经收了钱卖了她的女儿,当时表舅舅动了大怒,甚至还第一次动手打了表舅妈,可当表舅妈哭着跪下来说一切都是为了他们的大儿子的时候,表舅舅到底还是低下了头。

可谁知道第二天,那一对夫妇就将她的女儿又抱了回来——原因是,她的孩子生下来就有严重的疾病,他们不愿意买一个随时都会死的孩子回去。

表舅妈不得已只好退了钱抱回了孩子,可是那时候他们已经告诉盛夏孩子死了,现在再抱孩子回去,表舅妈和表舅舅根本没办法解释,可若是告诉盛夏当时的真相,两人都觉难以启齿,而就在这样两难的情境下,表舅妈竟然将还在襁褓中的孩子放在了火车站…

而表舅舅第二天知道这一切急急赶到火车站时,孩子早已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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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从不曾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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