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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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鱼颇有些担心,神情难得严肃起来,劝道:“牧岩这么极品的男人你还不满意?你就这么一声不响地走了,不怕他误会了心灰意冷?”

“手腕被吊灯擦破的时候也不见他误会我自杀,如果仅仅因为去巴黎就……”就放手,那这份感情似乎也不值得彼此再坚持下去。

亲密如米鱼,也无法感受安以若此时空荡荡的心。她很想抓住他的手,让他告诉自己,无论世事如何变迁,不管过去多少年,他都会一如既往地对她好,在她疲惫倦怠时递上一杯热茶,在她伤心失落时提供一副可以依靠的肩膀。受过情伤的她,急切地需要有人证明爱情是隽永而深刻的,对她,他将永远不离不弃。似乎只有这样,她心底关于天荒地老的爱情信念才不会被残酷的现实击垮。

然,她怎么能不负责任地牵起牧岩的手,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填补内心的空落?她想,她需要真正放下,才可以怀揣着一颗完整的心,走向他。

对于爱情,无论何时何地,安以若都抱有一颗最虔诚的心。

于是,她毫不犹豫的切断了和他的一切联系,独自一人飘洋过海,远赴巴黎。

米鱼对出差归来的牧岩说:“安以若是个孤单的人,表面上她喜静,内心深处她又最害怕安静。”见他神情一黯,她的心莫名一紧,“牧岩,我能不能自私地提一个要求?”

牧岩看着她,面露疑惑,却听她说:“别轻易放手,她再也承受不了更多了。”

牧岩默然,仰头望着天际点点的星光,良久之后终于出声:“我没资格要求她勇敢,但我知道她并不怯懦,这就够了。”话音未落,他已转身,只留给米鱼一抹浅淡到完全可以忽略的微笑,那么意味深长,那么难以琢磨。

事后米鱼向谭子越抱怨:“真是搞不懂你们男人,我还想着安慰他几句,可是看他的反应又觉得他好像也并不那么在乎安以若了。”翻了个白眼,她无力地瘫在沙发上,“一肚子话竟然没派上用场,让我憋出了内伤啊。”

谭子越反倒笑了,“这你就不懂了,男人通常比女人有耐性。”拉过米鱼亲了亲,他若有所思:“不过据我观察大木这次的耐性明显不够,指不定现在正悔得捶胸钝足在家收拾行李,明天就飞去巴黎捉人也没准啊。”

话是这么说,可事实证明牧岩的耐性比谭子越预期的好那么一点点,当然,也仅仅是一点点。当无意中得知席硕良莫名放弃一担极为重要的订单突然飞抵巴黎,他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此时距离安以若出国,已有大半个月的时间,而牧岩与她,也已经超过二十天天没有联系,他终于开始一遍遍打她手机,甚至去向米鱼要了她居住的酒店电话。

他说过,对于她,不会再放手,二十天,四百八十个小时,是他给她的最后期限,也是他的底线。

当牧岩在圣诞节那天踏上飞往巴黎的航班,米鱼却笑不出来,如此执拗的三个人,真的可以在异国他乡有个崭新的开始吗?

安以若因何前往?席硕良为何尾随而至?牧岩又要如何抢占先机?三个人的爱情,难道真的只是剪不断理还乱这一个结局吗?米鱼希望这个宿命能被安以若打破。

冬天的巴黎,是一种湿湿的冷,安以若裹紧大衣,缓步行走在清晨的暮霭里。

半个多月来,她徒步走遍了这座名胜古迹比比皆是的世界历史名城,从埃菲尔铁塔到凯旋门,再到爱丽舍宫,还有位于市中心的奥斯曼大街上的歌剧院,以及城市西北部的露天画廓,最后是美丽的塞纳河边,这里处处留有她的足迹,包括她不可抑制的眼泪。

她走过的每一处地方,都是曾经和席硕良相约蜜月时同游的,此时此刻,只剩她一人。他许诺过很多,亦负了更多。或者有一句话说得对,承诺是欠下的债,千万不要轻易许诺,免得穷其一生都还不了。安以若想,席硕良留给她的所谓的“债”就由她自己来还吧,走不过这道记忆的墙,这辈子,她都没有办法重新站起来。

所以,她才在偶遇席硕良第一次携女伴出席酒会后飞来巴黎。她想在这里忘了他,彻底的,不留一丝余地。她想,如果他们的幸福不在彼此手中,那么也要各自幸福。

安以若逆着人流漫步在塞纳河边,她不停地走了整整一天,有些茫然,有些凄惶。黄昏时分,当天空飘起丝丝细雨,她伸出手去,试图接住雨滴,冲刷她伤痕累累的心。

喧嚣声远去,她像是被与世隔绝了一般,孤零零地站在空荡荡的世界里,冰冷,阴寒。隐约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睁开眼晴茫然四顾,可是却看不清身边的一切。

原来,已经泪盈于睫。

她听见有个熟悉的声音轻声说:“以若,等你大学毕业了,我们就结婚,然后一起去巴黎度蜜月。”

他还宠溺地说:“婚礼就定在七八月间,那时熏衣草迎风绽放,空气里混合着辛辣的香味,绝对是令人难忘的气息。”

她欢呼着扑进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说:“漫无边际的熏衣草花海,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盛景我们会一起看到。”

他望着她笑,用鼻尖顶顶她的,将娇弱的女孩儿纳进怀里,紧紧抱住。

他们是怎样经历了那些,又如何走到如今天涯咫尺这一步?怎么就失去了?怎么刹那间就物是人非了呢?

普罗旺斯,她梦寐以求的浪漫之地,终究是无缘与他同去。那片深紫色的花海,承载了安以若太多的期盼与憧憬,如今,也将承载她全部的梦碎,终结他们之间所有的记忆。

她决定,此行的最后一站,便是被熏衣草覆盖的普罗旺斯。

安以若就这样,想以最惨烈的方式逼自己走出阴霾。

飞机缓缓攀升,又渐渐下落,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安以若有一瞬的眩晕,苍茫混沌间,清晰地嗅到空气中薰衣草、百里香、松树的香气。明明是冬天,明明只剩下短而整齐的枯茎,明明已经覆盖了皑皑的白雪,可那怡人的香气依然被微风送至鼻端,那么近距离的呼吸,令她的眼晴渐渐蒙上一层雾气。

就是这里了,他们相约多年要来的地方就在脚下,可是彼此,离得已经那么远了。

冷风狂野,吹乱了她长长的头发,细密的发丝划过脸颊,那么疼,那么痛。此刻的脆弱多希望有人来承载,但是,却没有谁来给她一个拥抱,惟有伸出双臂环住肩头,用力抱紧自己,刺痛而紧缩的心一点一滴沉淀着过去,沉淀着那个名字。

心思恍然之时,没有听见向她靠近的脚步声,直到有人扳过她的肩膀,安以若茫然抬头,望见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她多么想给他一抹温柔的微笑,可是,泪珠早已漫过睫毛,从眼角滚落,一颗又一颗……

闭上眼将额头抵在他胸口,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倾泻而下。

硕良,我要请你走出我的心灵了。包括那些美好的,心酸的,苦涩的,痛楚的,一并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了……

情定巴黎

或许生命中的缘份,常常是由许多不经意促成。牧岩没想到冷寂多年的心会再次燃烧,更无法预料这场爱恋会以如此无奈的方式拉开序幕,他觉得,可能这就是所谓的意外之外,偶然的必然。

黄昏时分,高远的天空被落日染红,火焰一般的红色蔓延到天之尽头,令此刻的哀伤愈显凄清凝重。牧岩默然垂下双睫,英俊的面容上掠过一抹酸楚的疼痛。

飘洋过海追到法国,不是失了耐心,而是因为不经意间爱得太过投入,承受不起失去。原谅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她走出他的生命,哪怕一百米,都会让他觉得是天涯与海角的距离,更何况远隔万里。

见她茫然游荡在巴黎街头,将她的疲惫和心碎看在眼里,牧岩的心疼得厉害。或许直到那一刻他才真正明白,命运的这次转折,有多令她猝不及防,而那段刻守在她心尖的爱情,终究会随着此次远行枯萎,残败。强压下心底绵长的思念与焦燥,他远远地陪着她缅怀已然走到尽头的往昔,是尊重,亦是疼惜。

抬头望向天际,天地仿佛瞬间静止,惟有空气悄无声息地缓缓流动,牧岩轻若不可闻地低叹,带着些许冬日冰冷的味道,悠长,悠长。微微收拢手臂,将异常脆弱的她圈进怀里,仿佛要将身上的热度分予她,烘暖她冰凉的肌肤。

当他身体的热度透过衣服真实地传递给她,原本升温到极至的疼痛霎时得到缓解,安以若瞬间软弱下来,将脸埋进他颈侧,伸出胳膊紧紧拥住他,像是拥住生命里最后仅存的一丝希望和光亮,她哭得像个迷途的孩子。

牧岩抱她更紧,抬手抚摸着她的长发,没有出言劝慰。

六年的付出只换来撕心裂肺的痛,除了将所有的一切淹没在磅沱而下的泪水中,似乎也找不到其他遗忘和渲泄的方式了,就让他以温暖的怀抱给她最后的成全和抚慰吧。

望着远处相拥的身影,席硕良觉得有什么在胸口悄然迸裂,传来噼叭的破碎之声,疼得他呼吸都变得艰难。六年来,他也曾努力想要握紧手心细碎的记忆,六年后,咫尺之间的幸福终是从指缝间悄然流走,昔日的种种,刹那间跌落在地,瞬间粉身碎骨。

他输了,输得彻底。

当得知她独自一人远赴巴黎,他就知道,他们之间已然缘尽缘散。半年来不是没有挣扎过试图挽回,毕竟他们是真的相爱过,然而,他是很冷静,也很理智的人,是他选择分开,就应该承受可能发生的一切,哪怕内心无比悲凉,也再无资格叫痛。来到巴黎,甚至鬼使神差地踏上了飞往普罗旺斯的航班,也仅仅是想陪她走过这段哀痛的心里历程,算是履行曾经许下的承诺。

对她,他是再也无法给予更多了。没有资格,没有立场。

有些人,错过了一时,就错过了一生,再也无法回头。

不知道究竟过了多久,只觉得双脚都已经站得发麻,他看见远处的她从牧岩怀中抬起头来,目光空茫地望过来。席硕良微笑,眼中却有泪水随着这微笑,一同落下。

或者是距离太远,或者是泪水模糊了视线,他们看不清彼此脸上的表情,只能用心去读对方的心,只能以交凝的目光向似近似远的昔日恋人作最后的告别。

一切就像是定好了的结局,千回百转之后,谁也没能守得住谁,他们的爱情就此止步,最终以紫色花葬作为终结之笔。

将梦粉碎在普罗旺斯的熏衣草花海之中,安以若擦干眼泪,带着破解一切困难的勇气,坚定地随牧岩离开,是果断,更是不顾一切的毅然决然。如果不经历,她不会知道,除了度硕良,还有一个人,可以在芸芸众生之中找到她。那么,还有什么理由退缩?

飞机在巴黎戴高乐机场降落的时候已是深夜,安以若乖顺地任由牧岩牵着手行至酒店大厅,似是想到什么,她乍然收住脚步,一时茫然地站在原地,触到他疑惑的目光,怯怯地说:“陪我去个地方好吗?”问得那么小心翼翼,深怕他拒绝一样。

对于她的请求,他很难说“不”,于是,牧岩点头。

天空坠满朗朗的星,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迎风而立的身影被寂冷的夜笼罩其中,飘渺得似是顷刻间就会消失不见。

站在十八层的大厦顶端,她垂下长睫,将翻涌的情绪封存在眸底,任寒风肆虐。

牧岩脱下大衣披在她肩上,将目光投得极远,淳厚低沉的声音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开来,“刚到巴黎那天我就站在这里看着你走向塞纳河,我喊了你一声,你似乎听见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傻呼呼地四下张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寻宝呢。”站得实在太高了,能在人群中认出她已经算是奇迹,牧岩当然看不清她那时的表情,可是光想她茫然四顾楚楚可怜的样子,足以令他胸腔溢满心疼,他几乎控制不住要冲下去抱紧她,迈出的脚步被收回,握紧的拳头又松开,他克制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真正疼痛的时候他就在身边,自然看到了她的狼狈,安以若心酸欲泣,千言万语哽在喉间,许久之后喃喃着反驳:“哪儿傻了?”

“哪儿都傻。”他笑,语气不自觉夹杂了几分宠爱。

“我不觉得那时的你有多狼狈。”似是洞悉了她的心事,他柔声说:“每个人都会经历蜕变的过程,你也不例外。”

润物细无声的温暖让她觉得窝心,安以若扯出一抹笑,轻浅柔和的那种,朦胧了眼眸深处露出的些许伤感,随即转过身,将目光移向远处。

某种诱惑的气息似是在无声蔓延,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凝神静气,将波动的心境按下,让清醒逐渐替代了凄然。

身边的这个男人,或许是别人仰望而不可得的星光,她又如何舍得让他成为遍铁生锈的陨石?错过了他,可能再也无缘得遇蕴含包容和宠溺的爱了。

遥远的天际似是漆黑的幕布,世界被笼罩在宁静祥和的气氛之下,她静静站在那里,背影纤细而斜长,而他,默然陪在身侧,坚若磐石。

良久之后,微微睁开眼望向高悬在天际的明月,皎洁而又高远,还有一个人的眼神,深邃,暗沉,复杂,关切。

许多年后安以若回想起那一夜,牧岩的眼神依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宽容悲悯,洞悉一切,或许就在那一秒一瞬间,她有了某个决定。

粗略算算自己静立的时间,见他始终沉默不语,安以若孩子气地蹙眉,转身面对他倨傲地指责:“你这个人真是,好歹安慰我几句吧?这个时候怎么又沉默是金了?平时不是最能侃?”声音轻浅凝滞,尾音缓缓散开,释然的轻松淡去了似有若无的怅然叹息。

看着她略带娇憨的表情,牧岩觉得安以若有时真像幼儿园里犯了错的小孩儿,笨笨的,呆呆的,让他根本说不出一句重话来,惟有疼着宠着的份儿。

于是,他无辜地挠挠头发,拧着眉凝视她,眼里闪过促狭的温柔:“安以若,你知不知道你已经发泄了很久,这里风很大,我都快冻得牺牲了。”故意连名带姓叫她,云淡风轻地化解了令人局促不安的气氛。

听他这么一说,她才注意到他的大衣披在自己身上,大冬天的他却只穿着件西装外套。认识这么久,这是第二次见他穿得如此正式,机场初遇的时候他也穿着西装,想必是任务需要。安以若微眯着眼晴,神情专注地望着眼前身材颀长,面容俊逸的男人,头一回觉得他真的很帅,不是那种震憾人心的帅,怎么说呢,是属于那种越看越帅的类型。棉质的白色衬衫,外罩一件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衬得他身长玉立,目如朗星,忽然想到他们身陷缅甸时彼此的狼狈,很没风度的,她哈地笑了,“英俊潇洒能文能武热爱祖国和人民的队长同学也会怕冷?”嘴上调侃着,心中却涌起无言的感动。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这么一个男人愿意守护着她,那么坚定,那么执著,又那么……深情。

牧岩挑眉瞟她,双手插进裤兜里,耸了耸肩,冻得牙齿都在打颤,不满地抗议:“哎!我说,以后你要是心情不好千万换种方式折磨人,这死冷寒天的我再耐冻也扛不住啊。”说着还配合地跺了跺脚,抽出手放到嘴边呵气。

巴黎的夜当然冷不到这种程度,半真半假的抱怨听在她耳里像是撒娇,目光锁定在他有着大孩子一样笑容的脸上,安以若默然,心底涌起感激和感动。

四目交凝,她深呼吸,连续地,然后缓慢而坚定地走向他,轻浅的声音逸出嘴角,他听见她说:“亏你还是大队长呢,借过人家的东西不知道还啊?”

被冻红的小脸紧绷着,还一副讨债的口吻,令牧岩怔忡了一瞬,等反应过来,嘴角上扬的弧度渐大,勾出一抹迷人的微笑。

机场初遇的情景再次浮现脑海,清晰地就像发生在昨天。撒出去的网即将收回,被锁定的鱼却狡滑的险些发现人群里异常显眼的他,目光不着痕迹扫过四周,牧岩大脑急速运转,在看见不远处频频低头看表的白色身影,他大步走过去,俊颜上带着迎接恋人般的欣喜,在安以若怔忡时俯在她耳际低声说:“小姐,借用下你的怀抱。”然后手臂一收,搂住她的纤腰将神情愕然的女子压向怀里,蜻蜒点水般吻上她的唇。

也就是从那时起,命运的红线已将两人牢牢系在了一起,尽管走了很多弯路,最终还是要绕回彼此身边。

牧岩望着她笑,亲昵而自然地为她理了理鬓发:“这还赖上我了呢。”手指缓慢地抚上她的脸颊,俯低头轻吻了下她的额头,他说:“等你来要这个怀抱差点等到天荒地老了。”

当他温热的唇划过她额际的皮肤,安以若忽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似乎在他面前,她总是不能很好的控制情绪,时而慌乱,时而脆弱。

“向你借过的怀抱现在还你,趁四下无人,想哭就痛痛快快哭一场。”颀长挺拔的身体站定在她面前,牧岩替她挡住寒夜刺骨的冷风,长臂一伸,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我知道忘记是件很困难的事,可是当曾经已变得面目全非,除了忘记,我们别无选择。”右手扶住她的后脑贴在他胸口,他说:“安以若,你有我!”感觉到她的小手爬上他的腰际,他手上略微用力,将她更加贴近了他几分,淳厚磁性的嗓音再度想起,“把一切留在今夜,明天开始,你就是全新的自己。相信我,不是每份爱情的结局都是悲伤,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时间乍然止步,空气骤然凝结,安以若瞬间忘记了呼吸,耳里,脑里,心里,全部塞满他不像情话的情话。

那么坚定的语气,那么低柔的声音,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轻易就让她软弱下来。坚强的面具瞬间龟裂,泪,就那样滑出眼角,纤陌纵横在脸上,止也止不住,滚烫地透过衬衫落在他胸前的肌肤上,深心处翻涌着铭心的温暖比任何时候都强烈。就是他,只有他,能给她带来如此的悸动,安以若幡然醒悟,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此去经年,物是人非。何苦挣扎?何若自苦?

要走的人留不住,逝去的爱回不来,谁是谁的过客,谁又是谁的皈依,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安以若潸然泪下,只为他那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天地之间,她的疼痛被无情地冲刷,再也留不下点滴痕迹。注定得不到的爱被牧岩炽烈的情感覆盖,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世界并没有轰坍,有人值得她站起来继续爱下去,他们,要在一起。

冰冷的泪一滴滴倒流进嘴里,咸涩到苦。然,却意外地带着炙热灼人的温度。原来,幸福的时候,依然可以流泪,原来,眼泪的温度竟如此变幻莫测,或冰冷,或炙热。

巴黎之夜,她终究学会了忘记,将背道而驰的席硕良永远留在了普罗旺斯,让那片深紫色花为他们斩了情,断了爱。然后,她懂了,在爱里,不是你想粉身碎骨就可以。

安以若无言地抱紧牧岩的腰,脸颊贴在他颈侧,等他为她打开那扇开满铃兰花的大门。

没有人能预感到命运的变迁,接下来的路是苦是甜,相爱的两人将共同分享。

此生之约

天空坠满朗朗的星,皎洁的月光洒满大地,柔和地照在他们身上。安以若抬眸,眸光跌进牧岩幽深的眼底,那里面似是浮动着几许坚定与疼惜,禁不住就是弯唇一笑,浅淡的笑容仿若一道阳光,明朗而灿烂。

荡在心口的爱意喷涌而出,牧岩深切绵长地呼出一口气,再也移不开痴缠的眸光,把她拥入怀中,温柔带笑,“以若……”俯低头将她深深吻住。

温柔的声音霎时将她溺毙,残存的意识顷刻间被全然震散,安以若再无力抽身。

直到两人皆有些喘息,四片唇才不舍地分开,抚在她后脑的手缓缓向前移过来,略显粗糙的掌心贴在她脸颊上,指腹极珍爱地在她泛着红晕的面容上轻轻抚过。

如此温柔的注视令她的心怦怦跳动,脚下几乎站不稳,那颗曾极力抗拒过的心在瞬间彻底臣服,安以若不避不闪地任由他捧起她的脸迎向他,缓慢地再度俯低头吻上她的唇。

在这段感情中,他付出十分的真心真意,而她,垂眸接受他亲吻的时候,亦是带着十成十的决心与毅然。

那夜,两抹交叠在一起久久不愿分开的身影被西斜的月色笼罩,他们拥抱着彼此,吻得缠绵入骨。

那夜,有人无法入眠。天台之上,一对相恋的人决定开始全新的爱情之旅。他们迎风而立,俯瞰巴黎璀璨的霓虹夜景。

牧岩自背后将安以若拦腰搂入怀里,侧脸轻贴着她的脸颊,偏头时唇瓣若有若无地轻触她的额沿,无声笑了起来。

一切仿若一场梦,飘缈却不失真实。梦醒之时,安以若随着牧岩的步伐来到另一个国度——西班牙巴塞罗那。

安以若来到餐厅的时候牧岩已经在靠窗边的情侣卡座里等待。

复古风格的墙上嵌入几盏小小的吊灯,晕黄的光柔和了餐厅的氛围,别有一番情调。

菜式上齐后,牧岩体贴地为她布菜,细心地递纸巾,优雅的举止十分绅士,愈发令安以若不解。两人下塌到酒店后,他将她送至房门口,说让她先休息一下再带她出去吃东西,结果一个小时后却只接到他的电话,然后被酒店外等待已久的出租车载来了这里。问询之下,那人美名其曰:约会。令她忍不住嗔了他一眼。

很多天没有好好吃饭,安以若胃口大开,等吃得差不多饱了,才注意到牧岩靠在椅背里,专注地望着她,眉宇间尽是笑意。

下意识抿了抿唇,红润的面容上现出一丝妩媚的娇羞,为了掩饰尴尬,她轻咳了一声,“你怎么不吃?”

唇边浮起点点意味深长的浅笑,牧岩倾身向前,伸手握住她搁在桌上的手,“看你吃就饱了。”

直觉认为他眼底的笑意带丝邪气,安以若面上一窘,抽回手将下巴搭在杯沿上,问出心底的疑问:“为什么来巴塞罗那啊?最近有球赛吗?”

牧岩莞尔,“知不知道你在巴黎住的酒店消费多高,我一个月的工资还不够在那儿住上几晚,再不赶紧带你离开,我担心你连回家的机票都败光了。”球赛?她真以为他有那么好的兴致?这个女人。

她又羞又恼,故意说:“不是有你吗,等我败光了返程机票,你就留下洗盘子呗。”

牧岩失笑不迭,“想我堂堂一名中国警察却沦落到在异国他乡洗盘子,会不会惨了点?”敛了笑,他抬眼看她,“知不知道圣尔威斯广场?”

瞬间明白了什么,她说:“你是为了BBS·JOO YOO.NE t 卡纳勒喷泉而来?”

他挑了下眉毛,但笑不语。

“传说如果喝了卡纳勒喷泉的泉水就会再来巴塞罗那,你信?”

笑容被迅速褪去,他反问:“为什么不信?”

安以若被他无比严肃的回答噎得无话可说,抬眸看向他,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也不怕憋坏了,想说什么就说。”他笑,搔搔她的头发。

安以若想了想,迟疑道:“你不想在巴黎停留对不对?”

低低的声音,问得那么小心翼翼,惹得牧岩反倒笑了,“估计换谁都不愿多作停留,我也不例外。”眸光落在她脸颊上,他说:“不想骗你,我确实不乐意留在那,感觉再呆下就得窒息。”伸手抬起她的脸,让她看着他的眼晴,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希望你脑里属于我们的记忆是单纯的,仅仅只有我们俩儿。懂吗?”巴黎属于席硕良,她把他留在了那里,那么,他没理由让自己卷进去。

她不再说话,投出眸光,定晴看着他的眼晴,脸颊在他略显粗糙的掌心蹭了蹭,第一次感觉到在他身边的幸福,旁若无人的注视让她觉得自己是他的惟一,这样的安心与踏实是曾经没有过的。

“不会觉得我小心眼儿吧?男朋友是不是有吃醋的权力?”见她唇角徐徐弯起,他俯身隔着桌子吻了下她的额头,“很多年过去了,喷泉不知道是不是传说中的样子。不过我愿意相信我们一起喝过那里的水,会再来巴塞罗那。”

牧岩骨子里并不是个浪漫的人,过去很多年的生活里除了工作就是训练,有时连他都怀疑自己可能真是个木讷的人,可为了她,他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就挖空了心思。

或许,女人就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能够牵引男人做出很多事后看似幼稚的事情来。

眸光闪了闪,从他眼中看到小小的自己,安以若说:“一会我们去圣家大教堂吧,我听过一个传说,说那是爱情的圣殿,在那里许下誓言的恋人,会在天使的祝福下,得到永远的幸福。”尽管誓言褪过色,她依然心怀虔诚。安以若诚心希望,将逝去的爱遗忘在巴黎,在巴塞罗那迎来崭新的一切。

变幻的眸光中似有千言万语,牧岩微一侧头,淡淡笑了。他原本就打算带她去那里。

巍峨的圣家教堂气势磅礴的屹立眼前,安以若忽然有种海阔天空的感觉。她孩子般张开手臂,垂下眼帘贪婪地呼吸着午后清新的空气,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无声翻涌在胸腔,震得她忍不住扬起唇角。

望向她的双眸跳动着柔情暖意,牧岩不容躲闪地站定在她面前,缓慢地执起她的手,从外套内袋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红色绒盒,他将里面那枚白金素戒戴在她纤细的手指上,语气出奇温柔:“别紧张,不是求婚,只是表示我对这段感情的期许和诚意。”将她柔软的小手包在掌心,黑瞳深处第一次毕露出强势,低沉淳厚的声音回荡在耳际,他说:“等我通过考核为你换上另一枚的时候,我们就在这里结婚。”

凝重的神情,坚定的语气,容不得安以若说个“不”字,她觉得脚下软绵绵的,一阵目眩神迷。

巴塞罗那到处可见的别具特色的白色哥特式建筑,令这座有地中海曼哈顿之称的城市到处充满着浪漫的气息,牧岩认为这里堪比浪漫之城的巴黎,而在圣家教堂前许下的承诺,没有不实现的道理。喝了卡纳勒喷泉的水,再次来到这里的时候,他相信就是他们结婚的时候。她所谓的传说只是一部份,完整地传说是这样的:在圣家堂求婚并结婚的夫妻将永远得到上帝的庇护,会永远幸福的在一起,就像他送的她的铃兰花一样,永不分开,他为了这个传说将她带来这里,而戒指是他为她准备的圣诞节礼物。

低头看着手上那枚有着简单花纹的指环,唇边漾开一抹恬静的笑,眸光辗转之间,看见他左手上赫然戴着另一枚同样款式的,嘴角边的笑意愈发深浓。皓腕爬上他颈间,惦起脚浅啄了下他的薄唇,她说:“可我没有为你准备礼物怎么办?”

“你就是最好的礼物。”双臂微收,让她柔若无骨的身体紧贴在他怀内,牧岩诱哄地说:“当然,你也可以说点好听的话,我想我会很高兴。”

她合上眼,微笑着,毫不迟疑地将手臂自他腰侧穿过,紧紧扣在一起,耳朵贴在他胸口听着他闷闷的心跳,强劲而有力。再简单不过的节奏,永恒不变的旋律,她竟就有了想依赖一辈子的想法。

女人啊,真是软弱而又奇怪的动物。不知不觉间,已然失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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