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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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玛雅儿本是见着牡丹衣着华贵,明媚可爱,又那样好奇地看着自己,只当是大户人家的小娘子出来看稀奇,看热闹,故而干脆戏弄她一回。谁知牡丹竟回了自己一笑,笑容虽然羞涩,半点鄙薄之意也无,不由惊异地挑了挑眉,回头往里低笑道:“外面有个小美人,笑得忒好瞧。”
里面喝酒的两个年轻男子听说,俱都抬起头来,其中一个穿栗色缺胯袍的年轻男子更是当先冲到窗边,探头往外看去,但见三个衣着华贵的年轻女子骑着高头大马,被几个仆役婢女簇拥着,渐渐去了。忙一把扯住玛姬儿猴急道:“是谁?美人儿是谁?”
玛姬儿却又不说,美目流兮,只看着男子笑道:“潘二郎,你一向不是自诩有一双火眼金睛,最识得美人么?今日你就猜猜,若是猜得着,今日的酒钱只算一半,若是猜不着,以后若是要吃酒,便得只来我家。”
那潘二郎笑道:“那你家若是倒闭了我不是就不能吃酒了?最多连着十次来你家就得。”
玛姬儿只是笑,侧身弯腰道:“郎君请。”
潘二郎见美人已经越走越远,因牡丹被张氏和孙氏簇拥在中间,便胡乱指着牡丹的背影道:“定然是穿湖蓝衫子的那个!”不待玛姬儿确认,就将两根手指喂进嘴里,纵声打了个唿哨,大声喊道:“前面穿蓝衣服的女子,香囊掉了!”
牡丹几人闻声,俱都回过头,一边检查自家身上的香囊,一边往声源瞧去。这一瞧,牡丹不由啼笑皆非,那在窗口处探出大半个身子来,表情已然半石化状态的男人,不是潘蓉又是谁?
并无谁的香囊掉了,可见是被调戏了。雨荷啐了一口,假装没看清楚那人是潘蓉,只骂道:“什么不要脸的登徒子!眼睛瞎了还是疯了?我看是你自家的眼珠子掉下来了吧?”
张氏和孙氏也不羞恼,只抚掌大笑:“果然是眼珠子掉下来了!”何家的仆从婢女们纷纷大笑起来,齐齐示威一般甩了甩鞭子。
牡丹微微一笑,回转马头,继续往前走。
潘蓉呆鹅一般,转了转眼珠子,怎么会是何牡丹?前日还委屈得要死,转眼间便打出夫家,闹着要和离,偏还这样自由自在,快快活活地上街游耍。哪有这种女子?不是没心没肺,就是彻底没把那夫家和亲事当回事。想到此,他不由同情地瞟了正沉着脸喝酒的刘畅一眼。
玛姬儿何等精明的人,当下便笑道:“原来是郎君的熟人。”
刘畅也不在意地道:“是谁的家眷?看你那呆头鹅的样子。”
潘蓉垂眸想了想,笑嘻嘻地挥手叫玛姬儿下去,坐到刘畅身边道:“你猜?”
刘畅不耐烦地道:“猜什么猜?没看见我正烦着吗?你倒是答应不答应呀?”
潘蓉撇撇嘴:“阿馨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说是看见我就烦,昨晚门都不许我进,哪里又肯听我的,去帮你劝人?你也莫急在这一时,等过几天又再说。”却又促狭地道:“你倒是说说看,要是弟妹果真回了家,你待要怎生待她?”
刘畅的眼神越发阴鸷,晃了晃杯子里的龙膏酒,冷笑道:“先把她接回来,慢慢再收拾她。我要叫她骨头渣子都不剩!我要叫她后悔死!”
潘蓉狡猾地道:“对于这种不听话的,那是肯定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的!我是打不过阿馨,不然我也要叫她好看。我问你,要是现在弟妹就在你面前,你要如何?”
刘畅捏紧杯子,冷声道:“哼,谁耐烦吃她?我掐死她!”
潘蓉晃着头道:“如你所愿,刚才那个人就是她!果然笑得很好看,悠哉乐哉,乐哉悠哉,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未出阁的小娘子呢。若是喜欢,最好赶紧去求娶。”
“哐当”一声响,却是刘畅掀翻了桌面,提起袍子冲下楼去了。
“公子,您慢些儿!”惜夏怨怪地扫了潘蓉一眼,赶紧追了下去。
潘蓉一歪下巴,命身后的小厮去结账,自己也提着袍子跟着追了出去。又有好戏看了!这可怪不得他,谁叫她何牡丹当此非常时期,却不老老实实在家呆着,非得跑出来晃呢?哎呀呀,不知道这回何牡丹会不会用鞭子抽刘畅?潘蓉忍不住地兴奋了。
第三十六章 商(三)
放生池边的柳树荫下,整整齐齐地排着大约四五十株盛放的牡丹和芍药,观看的人多,谈价的也多,其中多数人衣着华贵,神态高傲,挑了又挑,却也有那穿得朴素的,在一旁看了热闹,围着那花打转,每见一笔交易成功,大笔的钱自买主手中转入卖主手中时,便满脸的羡慕之色。
牡丹马术不精,小心翼翼地下了马后,将缰绳扔给雨荷,拉了张氏和孙氏,也围了上去。但见品种远比她想象的更多,虽不见那姚黄、魏紫、豆绿、蓝田玉之类,却也有几株二乔、大胡红、赵粉等传统名贵品种。也还有些大抵后世已经流失,让她叫不出名字来的品种。
仔细观察后,牡丹心中便有了数。她算是明白为何她陪嫁的姚黄、魏紫,以及那盆玉楼点翠会成为刘畅炫耀的对象,清华郡主为何想霸占,潘蓉为何讨好她,想高价购买了。
首先,从颜色来看,这些花中,多是单色,复色很少。其中粉色、红色占了绝大多数,黄色、紫红色、白色极少,蓝色及绿色则完全不见,更勿论现代炒得最火的黑色系。就算是现有的这些色彩中,没有真正颜色极正的红色和黄色,红色偏红紫,黄色则偏白。想要一鸣惊人,就需要丰富花色。
其次,从花期来看,牡丹花期较短,又集中,过了这个季节便不能再观赏,那么多的花,在同期开放,买的人却只有那么几个,价钱和数量上不去,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谢了。而平时呢,客人看不到花盛放时的情景,自然也就不可能高价购买。所以真想把它做大,做长,必须想法子延长花期。
再次,从花朵的形状上来看,此间摆放着的牡丹花品种中,重瓣不多,多数还是单瓣和半重瓣。而明显的,顾客普遍对半重瓣、重瓣类花型更为偏爱,尤其是那种花型端庄、大而丰满的最受青睐,价格也更高。可牡丹认为,即便是单瓣品种,如果颜色稀罕,花型端正、花瓣挺直、不下垂、不变形,也自有它的欣赏价值,遇到喜欢的人,还是能卖上高价。就比如说,玉板白就是此类代表。可惜时间来不及,没能从刘畅那株玉板白上弄个接头来!
牡丹微微出了一口气,漾起一个笑容来,给她时间,她完全有把握培育出新的品种来!她可以不依靠任何人,就凭自己的双手过上自己想过的富足生活!
张氏指着其中一株开得正好的大胡红笑道:“丹娘!这株不错,买这个!”
那花主是个穿麻衣的中年汉子,见有客人看上了自己的花,忙起身招呼,指点给众人看,夸道:“诸位请看,不是我自夸,今日这些花中,就数我这株花最好!您看,一共有八个花苞,现在开了六朵,同一株上,有三种花型!”
牡丹凑过去一看,这株大胡红的确不错,花瓣浅红色,瓣端粉色,花冠宽五寸(约十七厘米),高二寸(约八厘米),雌蕊瓣化成嫩绿色的彩瓣。六朵花中,囊括了皇冠型,荷花型,托桂型三种花型,在今日这些花中,的确算是头一份,但迟迟不曾卖掉,想来价值一定不菲。便笑道:“大哥这花打算要几何?”
那花主打量了牡丹几人一眼,故意摇了摇头,叹道:“小娘子,你若是随口问问,便不用问了,省得我开了口,你又说我坑骗人。”
孙氏见他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心里就不服气起来,淡笑道:“你且说来听听看?是不是坑骗人,大家伙儿一听,不就都知道了?”
那花主闻言,伸出根手指道:“十万钱!”
牡丹愣了愣,回头低声问孙氏:“六嫂,现在一斗米多少钱?”
孙氏先是在她耳边低声道:“一百五十钱一斗,上好的一百八十钱到两百钱也是有的。”接着又大声同那卖花的汉子道:“你这花是出挑,可是却也不值十万钱!”
周围的人见状,都围了过来看热闹。内中一个穿玉色圆领袍子,钩鼻鹰目,三十来岁,又高又壮的络腮胡笑道:“邹老七,早说了你这花不值这许多,六万钱卖了,我也就买了。”
被称为邹老七的花主抱着手道:“我便要卖这许多!你们这几日来看花,可见着谁的比我的更好?”
众人只是笑,却又道:“过得几日就谢了。”
邹老七翻了个白眼:“那某就留着秋天卖接头!”
他的人缘大抵是不太好,众人纷纷冲他一挥袖,道:“既如此,你日日来这里作甚?你这株花又能有多少接头?大胡红虽然不错,却又哪里及得上那姚黄魏紫?你要卖几年才能卖上这价?小心跌价!”
牡丹也不管旁人喧嚣,只低头默算,按现代的算法,一斗米大约是十二市斤左右的样子,按两百钱一斗米算,十万钱就是六千斤米,乖乖,够多少人吃一年了?原来当初潘蓉肯出一百万钱给她买那魏紫和玉楼点翠,果然是出了高价,难怪得她拒绝时潘蓉会气成那个样子,说她不知好歹。可是按着现代人炒作兰花的疯狂度来看,又算得什么?
她在这里低头算账,那邹老七却把气出到她身上了,不耐烦地道:“兀那小娘子,你到底买是不买?”
对于这种欣赏型的,牡丹本就是了解一下行情,并没有真的打算买。她要买的是那些从山间野地挖了来的稀奇品种和原生品种,又或是产生了异变的花朵,好方便拿了来杂交育种的。可今日看来,却没有什么合适的。况且这邹老七的态度实在太糟糕,她正要摇头,先前不声不响的张氏竟突然开了口:“七万钱!你卖我们就买了。”
牡丹忙阻止她:“五嫂,别……”
“不就是一株花吗?嫂嫂我买了送你!”张氏握了握她的手,示意她别说话,认真地看着那邹老七道:“我干脆,你也干脆些!卖是不卖?”
邹老七有些犹豫,正要开口,先前那穿玉白衫子的络腮胡子突然道:“七万五千钱,卖给我!”
邹老七一听,喜得抓耳挠腮,偏偏又拿眼睛看着张氏,道:“这位夫人,您看?”这络腮胡,也不知是什么来路,在这里转了好几天,买了许多花去,天天都来问他价格,每次却都把价压得老低。如今看着有人要买了,熬不住了吧?
被人抢着买东西,简直是欺负她们是女人嘛!张氏和孙氏俱都大怒,狠狠瞪着那人异口同声地道:“八万钱!”
孙氏极快速地低声对张氏道:“咱们一人出一半!”虽然张氏和牡丹更亲一些,但自己也是牡丹的六嫂,哪能五嫂送了东西,六嫂却不送呢?又不是没钱。
张氏也没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挑衅地看着那络腮胡。
那络腮胡冷冷地扫了张氏和孙氏一眼,对着那邹老七道:“八万五千!”
孙氏还要开口,牡丹忙制止住她们,对着那邹老七道:“我们不要了。”不是明码标价的东西,最怕遇上的就是这种哄抬的人,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做了局?按着先前张氏说的价格,她还觉得划算,如果这样恶性竞价下去,被人套住怎么办?所以坚决不要,及时抽身最好!
张氏和孙氏虽不以为然,但却尊重牡丹的意见。
邹老七遗憾得要命,却又望着那络腮胡道:“再加点,就是你的了!”
络腮胡冷笑:“人心不足蛇吞象!”
“十万钱,卖与我!”随着这声响亮的喊叫,刘畅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先恶狠狠地瞪了牡丹一眼,忍住想冲过去掐死她的冲动,背起手挺起胸凶残地瞪着那络腮胡子,暗想道:死女人!她以为她搬走她那几盆破花,刘府就从此没有花可赏了么?他才不稀罕!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
孙氏与张氏递了个眼色,上前将牡丹牢牢护住,何家的仆役婢女也拥了上去。
邹老七大喜,又回头看着那络腮胡子:“这位郎君出十万呢。”
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谁知道斜刺里杀出个猛张飞来,何况表情还这么不善!那络腮胡子虽见刘畅穿戴不俗,神态张扬,似是什么贵公子,却也不惧,恶狠狠地道:“十一万!”
刘畅冷笑:“十二万!”傲然对着那邹老七道:“无论他出多少,我总比他价高!”
那络腮胡子看出他是来找茬的,想不通究竟是自己得罪了他,还是他与牡丹等人是一伙的。便不再与这纨绔子弟一般见识,只看着邹老七道:“我听说你家里的院子靠近百济寺?你这些花都是寺僧送你的?”
邹老七听他这样一说,勃然变色道:“是不是都和你没关系!”接着回头问牡丹:“小娘子,你果真不要了?”
牡丹自看到刘畅始,便猜他刚才一定是和潘蓉喝酒来着,就有些心慌,虽不怕他当场打过来,却也不想主动招惹他,哪里敢和他抢着买东西,何况还这么贵。当下一手攥紧了马鞭,摇头道:“不要。”
邹老七看也不看那络腮胡子,对着刘畅道:“这位郎君,是你的了!”
刘畅也不管那络腮胡子杀人一般的目光,淡淡地指了指惜夏:“等着,稍后跟着去拿钱!”回头一瞧,牡丹早就和张氏孙氏一群人往另一边去了,完全视自己为无物,不由咬紧了牙根,握紧了拳头,这可恶的死女人!
牡丹本已被败了兴,是要走了的,但又见两个衣衫褴褛,穿麻鞋的年轻小伙子小心翼翼地抬着一株约有一人高的粉色单瓣紫斑牡丹,满脸期待地朝这边走了过来。牡丹只一看,就知道那株紫斑牡丹是野生的!这就是她要的东西!
牡丹便改了主意迎上去,问那两个小伙子:“你们这花也是要卖的么?”
刘畅一见,阴沉着脸也跟了上去。
第三十七章 商(四)
那两个小伙子见牡丹主动上前问价,便都停下来,打头一个看着年龄似要大些,像哥哥的,略带羞涩地道:“是要卖的。夫人要相看吗?”
“正是要看。”牡丹示意他们将那株紫斑牡丹搬到路旁柳树荫下去放好。那两个小伙子对视一眼,喜不自禁地依照牡丹的话做了,也不打扰牡丹,自站到一旁去歇气,将花边的地儿留给牡丹等人。
周围的人便都笑牡丹与这两个小伙子:“这不过是野牡丹罢了,漫山遍野都是,花瓣又少,颜色又单调,好多人家园子里都有,有什么看头!药园子里更多,卖的人敢卖,买的人也真愿买!”
“都是痴的。”
甚至有人大声招呼牡丹过去买自家的花:“小娘子,不如买我家的,我家的这个比他这个好多了,你看看这花,看看这叶,可都是精心伺弄出来的。”
那两个小伙子闻言,黑脸越红,羞得抬不起头来。都听人说,京城中人最爱的就是牡丹,一丛深色牡丹,可以卖到十户中产之家纳的赋税之资。他们也知道这野牡丹林子里到处都是,没什么可稀罕的。可这株牡丹不同,以往见到的这种牡丹,大部分都是白色的,但这一株却是粉色的。所以他们才敢挖了赶路来卖,也不图它多少,能换点油盐钱也是好的。
被人笑话,牡丹却也不恼,淡淡地望着那些人笑了笑,上前仔细观察面前的植株。才一靠近,牡丹花特有的芬芳就扑鼻而来。
紫斑牡丹,顾名思义,它最显著的特点就是所有花瓣的基部都有或大或小的墨紫色或棕红色、紫红色斑,称腹斑。花朵直立,香味浓郁,主枝粗壮,直径可达四寸余,株高达一丈,乃是牡丹中的大个子,有墙里开花墙外红之说,种在园子里,自有它特殊的风采。但牡丹最喜欢的,还是它抗旱耐寒,病虫害少,花期晚的优点。作为杂交选育的资源来说,是很难得的。
这些人不知道牡丹懂行,只道她是不识货,却又喜欢赶时髦养牡丹的富家女子,刘畅却是知道牡丹爱花,懂花的。这株不起眼的牡丹花如此吸引牡丹,必然有它的道理在里面。刘畅想到此,便停了脚步,收了要找牡丹麻烦的心思,立在一旁静静观看。
一株花树的价值,很大部分体现在它是否能成活上面。牡丹仔细检查了这株花的根部,确认可以栽活之后,便与那两个小伙子谈起价格来:“你们想要多少?”
那两个小伙子对视一眼,年长的那个大着胆子道:“俺听说牡丹花很贵,很值钱。”
旁边一个卖花的笑道:“对!很贵,你这个少说也要值五六万钱!”众人捂着嘴一阵嗤笑,唯有那邹老七和那络腮胡都若有所思地看着牡丹,不参与众人捣鬼。
那两个小伙子见状,也知道旁人是故意欺负自己,不由又羞又恼。年轻那个犹豫片刻,红着脸大声道:“俺们不知价,夫人愿意给多少就是多少!反正俺们也是从山里挖来的,虽然走了老远的路,但力气出在自家身上!”
年长那个闻言,丧着脸拉了拉他,低声嘟囔了几句,意思是怪他蠢,哪有任由人家给钱的?年轻那个不服,大声道:“兄长你也看到了,除了这位夫人要,只怕其他人都不肯要。难道又扛回去不成?换点油盐钱就是好的。”
倒是老实。牡丹制止住兄弟二人的争执,压低声音道:“我给你们一万钱。你们看这个价格可公道?”
本想着再好也不过就是随便几百钱或是千余钱的生意,哪想牡丹却给了这个价。相比刚才众人嗤之以鼻的态度,果然是太公道不过了!但这兄弟二人粗中有细,对视一眼后,哥哥哼哧哼哧地道:“你怎么这般舍得?”别不是还有其他心思吧?城里人最狡猾的。
牡丹笑道:“我有条件呀,以后你们若是再看到长得和其他不同的,便挖了来卖给我,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目前她没机会去深山老林,如果能与这二人达成协议,他们农闲时替她找来这些野生异化品种育种,那是再好不过的。
那真是再好也不过了!弟弟正要大声嚷嚷,牡丹又低声道:“莫让旁人知道,不然以后他们都去挖了来卖,你们还卖什么?”牡丹说这个话是有私心的,如果人家得知这野牡丹买了高价,指不定就会都跑去刨野牡丹,那些野牡丹落到其他人手里根本就不起作用,还会破坏野生种群。
弟弟闻言,立时捂住了嘴,惊慌地看了众人一遍,见众人都是一副好奇的样子往这边看,有人还大声问他们到底卖了多少钱,不由越发觉得牡丹说得很有理。当下收拾了脸色,接过雨荷递来的定钱,喜滋滋地跟着哥哥去抬那株花,要与牡丹等人一同去拿钱。
孙氏与张氏虽不知牡丹为何其他花都看不上,偏偏看上这株野花,但对牡丹花,她们是远远不如牡丹这般熟悉的,便也不多语,问明牡丹的意思后便准备回家。
牡丹才走了没两步,就被刘畅堵住:“你到底给他们多少钱?这花有什么古怪?”
牡丹自是不会告诉他,只淡淡一笑,转身从另外一个方向走。
不知为何,刘畅总觉得牡丹是在嘲笑自己,心中一股邪火猛地往上蹿,不由上前拦住那兄弟二人道:“一样都是卖东西,便是价高者得。她卖多少钱,我比她高。”先不说这株野牡丹必然有古怪,就凭他心里不爽快,他也不要让何牡丹顺心。
那邹老七和络腮胡也走过来问那兄弟俩:“卖了多少钱呀?看你们高兴的。”说着围上去仔细打量那花,各有思量。其他人见状,也俱都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打听价格。
她若是不主动问起这株花,只怕这些人是不会瞟这花一眼的。看到她买,却都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特别的。这是人本来就有的逐利之心,没什么奇怪的。最最可恨的是刘畅,分明就是故意来捣乱,和自己作对的,牡丹恼火起来,望向那兄弟俩,指着刘畅道:“这位郎君很有很有钱……他出的价可能比我高,你们辛苦这一趟不容易,我不为难你们。想要卖给谁?”
刘畅尚未开口,那兄弟二人已然摇头道:“凡事总有先来后到,已经收了定钱的,怎好反悔哩?这位郎君若是要,改日俺们遇到合适的又挖了来就是。”对于其他人的问话,坚决不答。他们又不蠢,自然要图长远,保住这生财的法子。
“既如此,就和我们一起去拿钱吧。”牡丹微微一笑,这样的回答可以说在她的意料之中,不是所有人都和那邹老七一般贪钱,和那络腮胡、刘畅一般不讲道理的,绝大多数人还是讲究信义二字。
那络腮胡见兄弟二人不答自家的话,猜着价格必是不便宜,便凑过去和牡丹套近乎:“小娘子,我看你检查花根的样子也不像是不懂花的,你买这株牡丹去做什么?”
因着先前此人与张氏争买牡丹,牡丹对此人的印象差得很,自然不会实话实说,淡淡一笑:“各花入各眼。我喜欢它的香味,也喜欢它高大。”
刘畅见牡丹与这络腮胡答话,心中异常不喜,闪身到牡丹面前恶声恶气地道:“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和我回家!和我回家我就再也不计较从前的事情,饶你这一回。”
众人闻声,都觉得奇怪,既是一家人,为何又要竞价?
她呸!渣渣!她要再回头跟了他去,她便也是渣!牡丹只作没有听见,回头望着张氏道:“五嫂,我记得咱们家在这附近就有香料铺子的?是四哥管着吧?”如果说何家大郎暴躁,何四郎更是个暴躁的,手下的伙计五大三粗,都不是好相与的。虽说生意人和气能生财,但何家的珠宝、香料生意是需要经常出海贩货的,遇到水盗那更是要操刀子拼命,所以养成了何家人不怕事的性格。她不知道刘畅的武力值究竟有多高,但她知道只要他敢动手,何四郎一定不惧怕。反正何大郎已经打过刘畅,结下仇了,也不差这一顿。
张氏道:“我早就让人去喊四郎了,大约快来了吧。”
孙氏则笑道:“刘奉议郎,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您又何必纠缠不休呢?依我们看,一日夫妻百日恩,好说好散,对谁都有好处。郡主我们也见过的,其实真正和您相配!郎才女貌!家世相当,堪为良配!您就放过我们丹娘吧!”
多管闲事!刘畅凶恶地瞪了孙氏一眼,他岂能不明白何家人话里话外的威胁奚落之意?想到何大郎的拳头,他更是气愤,他不见得就打不过何大郎,不过当时不想还手而已。今日不叫何家人知道他的厉害,他就把刘字倒过来写!当下冷笑着去抓牡丹的手:“你不就是仗着自己有几个蛮横不讲理的哥哥,家里有几个臭钱么!叫他来呀,叫来正好叫你家知道我刘畅也不是风一吹就折了腰的!更不是那任人宰割,想怎样就怎样的孬种!”
第三十八章 遇(一)
牡丹火冒三丈,皱眉躲开,冷笑着低声道:“你说对了,我就仗着我有几个哥哥,家里有几个钱怎么了?是我偷了还是我抢了?难不成我有钱要装穷,有哥哥要装孙子才叫好?倒是你这个好种,人家不要还一定上赶着去,是想做什么?就是为了证明你其实是个好种?有本事别把脾气发到我身上,你要真自尊自重,想要我说你还算个男人,便不要如同狗皮膏药一般地纠缠不休,叫人鄙薄轻视。”反正讨好卖乖,求饶讲道理都是没用的,不如怎么解气怎么说。
她的话说得虽不大声,却如同钢针一般刺进了刘畅的耳朵里。真是又痛又耻辱啊,他什么时候落到这个地步了?刘畅一时之间觉得周围所有人都在看着他,鄙视地看着他,不由血往头上冲,扭曲了一张俊脸,一双眼睛瞬间瞪大,瞳孔却缩了起来。他把牙齿咬得格格响,死死瞪着牡丹,本是想撂几句狠话把面子掰回来,出了口却是:“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着谁!”
牡丹一愣,知他是莫名其妙怀疑上了李荇,随即鄙薄一笑:“别以为旁人都和你一样龌龊。”真是好笑啊,旁人对她好,肯替她出头,就一定是那种关系吗?这是要往她身上泼脏水了?
龌龊?刘畅血红了眼睛,指着远处匆忙赶来的一群人,嘶哑着嗓子道:“你怎么说?会有这么巧?”
牡丹回头一看,只见六七个裹着细布抹额,穿着粗布短衫,胳膊露在外面的壮汉裹挟着两个人快步奔过来,其中一人穿灰色圆领缺胯袍,目露凶光,腆着个肚子,正是何四郎;另一人穿雪青色圆领箭袖衫子,行动之间,脑后两根幞头脚一翘一翘的,神色严肃,紧紧抿着唇,正是李荇。
李荇帮忙也就算了,又怎能拖累了他?牡丹忍住心头的火气,望着刘畅正色道:“我来你家后就只见过他两次。往我头上泼脏水,你面上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两败俱伤,你这又是何必呢?我们本就不是同路人,为了一口气,值得一辈子互相耗着么?”
她对李荇的维护之意不言而喻。刘畅哪有心思去细想牡丹的话,只恨恨瞪着李荇,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杀机崩现,手缓缓握上了腰间的佩剑,骨节发白。
好汉不吃眼前亏,而且看刘畅这个表情似乎是要出大事了,在一旁看热闹的潘蓉见势不好,忙冲上去一把抱住刘畅,示意惜夏和身边跟着的人上前帮忙。不住口地劝刘畅:“子舒,你莫犯糊涂!不值得!是我不好,我不该多嘴。”
何四郎也看出情形不对,挥手让其他人将周围看热闹的人驱散开,挡住李荇,他自己双手卡在腰带上,挺着肚子慢慢踱过去,皱着眉头看向刘畅:“奉议郎从哪里来?正好家父过几日要带我兄弟上门商议丹娘的事,既是今日碰上了,便去喝杯薄酒如何?我那里有上好的波斯美酒。”
刘畅被潘蓉死死抱住,苦劝一歇后,看到牡丹微蹙的双眉,明显烦躁不耐烦的表情,突然心头一冷,觉得索然无味。不值得,自然不值得,可是叫他怎么甘心?他的手慢慢从剑柄上松下来,僵硬地挺起背脊,指着正关怀地看着牡丹的李荇,大声喝道:“李行之!清华前两日送到何家的帖子是不是你捣的鬼!你要是个男人,就说真话!”
此话一出,何家人俱都把疑问的目光投向李荇,李荇的眉头跳了跳,轻轻一笑,随即挺起胸膛坦然道:“是我。丹娘没有任何过错,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你们活活折磨死。是男人,敢做就要敢当!我敢,你敢么?”
听他这样说,何四郎等人的脸色从震惊迅速恢复到正常,随即若有所思,牡丹却忧虑起来。难怪刘畅会怀疑她和李荇,如此痛恨李荇,原来这中间有这一节,她倒是出了狼窝,李荇这回却是把自己赔进去了,她欠下的人情大了。
“我敢,你敢么?”李荇的这句话充满了挑衅意味,刘畅神色晦暗不明,从牙齿缝里嘶嘶挤出几个字来:“你有种!我记住你了!”
潘蓉指着李荇喝道:“行之,你过分了!这事又缺德又阴险,是你不地道!”
李荇认真地看着潘蓉,朝他一揖:“潘世子,你是最清楚不过的,请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不缺德?既然合不来,便该另行婚配,各自成全才是,非要折磨死对方,难道是有父仇?”
“有父仇哪里能做亲?你坏人姻缘实在是要不得。”潘蓉眨眨眼睛,拒绝回答李荇的问题,转而回头看向牡丹道:“我从来小看了你,你有出息!”又笑眯眯地看着何四郎道:“见者有份,波斯美酒我改日再来叨扰,你别不认账。”说完命周围的人跟上,死死夹着刘畅去了。
牡丹默默不语,看人果然不能看表面,潘蓉自有他一套生存方式。嬉笑之间,便替他自己和何家日后交往留下了余地。他改天涎着脸来寻何四郎,难不成何四郎还能把他赶出去?这样的人,貌似和谁都不亲,其实又和谁都有点瓜葛,留有余地。
至于李荇,更是个干脆利落,见缝插针的。这里刚求上他,巧遇上清华郡主那件事,他片刻功夫就寻了有力的办法出来,这份心机,不是常人能比的。
却说邹老七在一旁忙跟了上去问惜夏:“还要不要我这花儿的?”
这个时候谁还有心思买什么花?真是不会看眼色!惜夏厌烦地挥着袖子赶他走:“去去去!没事儿添什么乱?”
邹老七叫苦连天:“哪有这种道理?可不能坏了我的生意又说不要啊!”
“惜夏,领他去咱们家的铺子里拿钱。”刘畅顿住脚步,回头淡淡地扫了邹老七一眼,眼角扫过牡丹,但见牡丹静静地立在那里,淡蓝色的牡丹卷草纹罗衣裙随着初夏的风轻轻拂动,人却是望着天边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看都没看他一眼。刘畅狠狠回头,他不会便宜这对狗男女的。
何四郎好心地建议:“丹娘,要不要先去咱们铺子里歇歇,稍后咱们一起家去?”
张氏也劝牡丹:“这会儿正热,我们去吃碗冷淘?”
“不了,得忙着把钱给人家,别耽搁人家赶路才是。”牡丹心情不好,本想立刻归家,可看到那兄弟二人也跃跃欲试,只舔嘴唇的样子,便改了主意道:“也好,我今日烦劳了大家,没什么可谢的,就请大家吃碗冷淘。”
何四郎本是领着这群人在下香料,听到家人报信,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闻言便道:“我那边香料才下了一半,还要接着干活儿,你让店家送过来。”又特意安排了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送牡丹等人回家。
牡丹应了,又问他店子里还有多少人,记下数后方牵着马去了张氏强烈推荐的那家冷淘店。
牡丹立在门口一看,不大的店门口竟然拴着许多佩饰华丽的马匹,还有青衣童子在照料。张氏笑道:“他家的水花冷淘非常有名,富贵人家子弟来吃的极多。”
冷淘其实就是暑热天食用的凉汤面,张氏推荐的这家冷淘店极其有名,冬天卖热汤饼,夏天卖冷淘,有好几种口味。其中有从成都传来的槐叶冷淘,也有水花冷淘。当门放了面案炉灶等物,一个二十多岁,又黑又瘦的厨子就立在案板前握着菜刀“嚯嚯”地切着面片,切出来的面片又薄又均匀,刀功之好不亚于当初蒋长扬飞刀鲙鱼。切好的面片自然有人将其放到冷水盆中去浸泡片刻,然后又捞出猛火煮熟,冷后上盘加入肉汁汤、香菜上桌。
张氏笑指着那泡面片的冷水盆给牡丹看,低声道:“里面是酒。这就是他家和其他家不同的地方了。”
孙氏也补充道:“还有就是他们家这师傅了。别家已经用上了刀机,他家还是他一个人切。”正说着,那厨子抬起头来木木地扫了众人一眼,淡漠地垂下眼,丝毫不见热情地道:“今日被人包店了。客人明日请早。”
牡丹想到门口那许多佩饰华丽的马匹,知道所言不虚,便拉了张氏和孙氏回身要走。
才刚转身,就见一匹紫骝马停在店口,马上的灰袍男子娴熟地翻身下马,看也不看就将缰绳扔给一个迎上前的青衣童子,大步流星往里走。经过牡丹身边时,顿住脚步“咦”了一声,扫了一眼那株紫斑牡丹,笑道:“夫人来买花?”
第三十九章 遇(二)
原来是他,牡丹没有想到蒋长扬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蒋长扬的打扮一如上次见面时一般,穿得朴实无华,那把横刀仍旧挂在腰间,唯有表情要比上次生动了许多。一笑之时,透着一股子羞涩味,不说话时显得有些过分生硬的脸部线条一下柔和起来,很容易就拉近了距离感。
大约是个不太擅长和女人打交道的人。牡丹想到此,便正儿八经朝他行了个礼,笑道:“正是。”
蒋长扬往众人身上一扫,便明白众人是来吃冷淘没吃着的,便道:“你们稍候。”言罢往里去了。
牡丹莫名其妙,张氏忙问:“你认得他?”
牡丹道:“前几日在刘家见过。说过几句话的。”
孙氏异想天开地道:“必是去和包店之人商议,好教咱们也吃上冷淘的。”
张氏笑她:“你就光记着吃。”
话音未落,就见蒋长扬和个身材矮壮,穿胡服着六合靴,佩金银装饰的蹀躞带的络腮胡子出来。那络腮胡子只打量了牡丹等人一眼,就爽快地吩咐店家:“安置好这些客人,都记在我名下。”
牡丹看这人眉目之间自有一种沉凝之感,不怒而威,又观其蹀躞带,知道不是普通人,便暗想道,人家包了店子,自是有其不便之处,蒋长扬此举固然是他有礼周到之处,自己也不能不知好歹就给人添了麻烦。当下郑重行礼道谢,彬彬有礼地拒绝。
那络腮胡子也不多话,只微微一笑,往里去了。蒋长扬笑道:“您太客气了。不过一碗冷淘而已,既然是来了吃了再走,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要是真觉得不便,可以自己付钱。他家最有名的是水花冷淘。”
不过点头之交,也不知他为何殷勤至此?牡丹迟疑地看向蒋长扬,不期然地,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怜悯和可惜。她恍然大悟,原来人家以为她可怜得很,难得出门一趟,今日没吃成这有名的水花冷淘,以后就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吃上了。当下微微一笑:“没事儿,我明日又来。”
蒋长扬闻言,倒有些意外。又见牡丹笑容灿烂,雨荷也正满面笑容地和身边一个侍女说话,孙氏张氏之流对牡丹亲热体贴,情势与当日完全不同,心想大概是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其他变故。便不再勉强牡丹,朝牡丹抱了抱拳:“既如此,请自便。”
牡丹上马前行十余丈,方又想起一件事来。她忘了问蒋长扬住在什么地方。当初是通过潘蓉认识的此人,因他解围故而答应送他几株牡丹,可是如今她已与潘蓉、刘家翻了脸,他日就算是想兑现诺言也不好去问潘蓉。但此刻再折回去问,却是有些多事了。也罢,只要他人还在这京城中,总有机会再遇到的。
一行人回了宣平坊,孙氏和张氏争着要给花钱,牡丹坚决阻止了,让门房倒水给送自己归家的伙计和那兄弟二人喝,厚赏那两个伙计,打发他们回去时另行买了吃的去犒劳铺子里的其他人,又让林妈妈拿出十缗钱交给那兄弟二人。那兄弟二人把钱到手,高兴得什么似的:“夫人不必替俺们操心,这就去换了米油盐回家。”
哥哥左右打量一番何家的门头,笑道:“俺叫章大郎,他是俺弟弟章二郎。下次如果俺们再碰到这种花,夫人还要的么?”
牡丹笑道:“寻常的我不要,必须是像这种,与众不同的,比如说生在野地里,花瓣更多,味道香浓,颜色也不一样的,拿来我便要。总之越稀罕越好。”
章二郎踌躇片刻,道:“俺想起来了,后半山往生崖下有棵牡丹有些古怪。”
牡丹道:“怎样一个古怪法?”
章二郎比划着:“俺记得俺小时候就看到它了,一直就长不高长不大,到现在也就是一尺半高左右。”
牡丹认真地道:“是开花之时有一尺半高还是其他时候也有一尺半高?花大朵么?开得可多?什么颜色?”她隐隐觉得自己大抵是遇到了一株微型牡丹。
牡丹花在民间有“长一尺缩八寸”之说,实际上并非如此。牡丹春季萌发,一个混合芽抽生的初步是茎的延长,然后生叶,顶端形成花蕾,花蕾下面有一段相当长的花梗,花后残花与花梗相连干枯而死。原来抽生的茎,只有基部三分之一或者二分之一连续形成次年开花的混合芽或者叶芽,并逐渐木质化。所以在春季开花前后,由于花梗延长,植株显现增高,花后花梗萎蔫脱落,好像植株又变短了。
从她这些日子的观察结果来看,株型高大挺拔、花朵丰满、开花繁茂是京中人士对牡丹观赏的基本要求。但他们就没有想过,株型小巧低矮,年生长量小,根系细、短而多的品种更适合做盆栽乃至盆景,用于室内装饰布置会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也是她今后育种的方向之一。
假设这株野牡丹真如同章二郎说的一般,就是开花之时也只有一尺五寸高,便是将来培育微型牡丹的好材料。王公贵族之家,案头几上若上放上那么一盆牡丹与其他花石组合而成,寓意吉祥的盆景,可以想象得到会是怎样的效果。
章二郎见牡丹发问,想了很久,方傻傻地道:“花是白色的,不是很大朵,还多吧?俺没注意到底是啥时候有多高,只知道它矮小就是了。难不成还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不管如何,你去挖了送来给我就是。千万小心不要伤了须根。假如果真如同你说的,还是与你一万钱,就算不是,也不叫你白辛苦这一趟。”牡丹一时半会儿与他解释不清楚,只能是见到花又再说。
章家兄弟闻言,再三保证最多三天后就挖了送来,又记了一遍何宅的具体位置,方欢欢喜喜地去了。
送走那兄弟二人,牡丹方进去看岑夫人。远远就听到众人欢快大笑的声音和甩甩谄媚无比的声音:“好阿娘呀!”
林妈妈解释给牡丹听:“当初它最爱学你这一句,去刘家三年已经忘了的,今早起来听到众人和夫人请安问好,孩子们叫娘撒娇,就又想起来了。夫人倒被叫它弄得伤了心,过后却又叫人拿南瓜子赏它。”
牡丹听得好笑:“这臭鸟见风使舵倒是挺快的,这么快就抱上了我娘的大腿。”
雨荷笑道:“不是夸口,奴婢见过的鹦哥中,这鸟的聪明当属头一份。那日还多亏了它,奴婢不过教了它几回,竟就记住了。”
牡丹沉吟道:“回去交代宽儿和恕儿,都注意些,要紧话不要当着它说。”
雨荷小心应下。住在这家里,目前也不能说谁不好,看着倒是大家都挺疼牡丹的,但人多口杂,要是不注意说了不该说的话,又叫甩甩传出去了,便是给牡丹增加烦恼,给岑夫人惹麻烦,自然得万般小心才是。
岑夫人午睡刚起身不久,正歪在廊下的凉榻上歇凉,周围围着何家的女人和小孩子们,喝茶的喝茶,说闲话的说闲话,听孩子们背书的听背书,其乐融融。见牡丹进去,尽都笑眯眯地给她挪地方,让她在岑夫人身边坐下。
岑夫人握了牡丹的手道:“幸亏今日你们带的人多。”牡丹见孙氏和张氏都围在岑夫人身边,心知刚才的事情她二人一定已经和岑夫人说过了,便笑道:“若是人少,我也不敢随便出门。”
岑夫人点点头:“你李家表哥做的那事儿是真的?”
牡丹犹豫片刻,道:“似乎是真的。刘畅问他,他承认了。得罪了那二人,他以后怕是不好过了。”而刘畅之所以敢问李荇,多半也是找清华郡主问过,清华郡主不认账才会怀疑到李荇身上去。其实以清华郡主那个性格来看,做这种事情是迟早的。李荇就是不认,刘畅也未必就能完全断定是他,他这一认账,倒是把刘家和清华郡主都完全给得罪了,他以后的日子只怕会难过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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