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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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进行到最高潮之时,有人急匆匆从外面送了一封信来,陆绍打开看了后,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顾不得周围还有这许多管事要陪,急匆匆地站起来,也不敢惊动陆老太爷,只与陆建中使了个眼色就走了出去。

陆建中略坐了片刻,也寻了个借口退出去。

陆缄坐在不远处,手心、脚心一片潮湿。

林谨容认真地清点着陆缄那个珠子铺送来的红利,三千两白银,并不算少。陆老太爷果然是给了陆缄一个不错的铺子。林谨容摩裟着那些白银,想到自己投到毛褐上去的那些钱财,由不得一阵阵的肉疼。正在盘算如何把这些东西从陆缄那里抠出来,就听得门外一声响,陆缄急匆匆地进来,也不说话,只把眼看着她。

“宴席这么早就散了?”林谨容心里一阵狂喜,示意一旁伺候的人全数退下。

“没散,我的袜子有些潮,进来换了还要出去陪客。”待得房里只剩了夫妻二人,陆缄方低声道:“老方走了,毛褐的价,跌了。”

“接下来,只怕是要怪我舅舅了。祖父只怕会有所怀疑,你扛得住么?”林谨容半是轻松,半是凝重地轻轻叹了口气。本来这平洲、清州就偏远,消息闭塞不通,很多时候都是靠着外面来的商人带了消息进来,货价高低,也更多的靠着梅宝清这样的大商人来定。有老方撑着,还算好,他不撑了,自然要跌。

第279章:雪崩

“我扛得住。”陆缄把林谨容给他做的毡袜换上,觉着热气把脚心包裹住了,心里也跟着暖和安定下来,眉眼间光华流动:“既然敢做,便要有承受后果的准备。就算是祖父雷霆大怒又如何?被人搧了耳光却不敢还手的,也不是他想要的当家人。”

像这样意气风发,信心满满的陆缄,林谨容没见过。林谨容由不得多看了他两眼,又迅速把眼转开,道:“珠子铺一共送了三千两白银过来,你看怎么处置?”

这话题转换得真快。刚还说着毛褐的事情,转眼就说到了珠子铺的收益。陆缄虽有些诧异,却是微微一笑:“你都收起来罢。你不是垫了许多钱财进去么?正好填补进去。若有多的,就留着备年礼。”

早早不说,害她肉疼了那许久。林谨容心愿达成,就露出了几分欢喜,只不满他算的账:“这么大的事,四处都是花销,还有那批留着不赚钱,专用来抛洒拉价的毛褐难道不是钱买来的?哪里够?还备年礼,除非这些银子会生崽儿。”

陆缄被她的话引得发笑,却不敢笑出声来,跳下榻去搂住她:“今年不够,还有明年,后年。全都是你的,可够了?”

林谨容摇头:“不,那是祖父给你的,多的我不要,你把我的嫁妆钱补回来,日常给些家用开销就够了。”

陆缄笑道:“我的还不是你的?”

林谨容很认真的道:“不,我的不是你的。”因见陆缄挑了挑眉,便又补充道:“我的嫁妆钱,将来都是要留给我的儿女的。”

陆缄便又笑了:“是,你的是你的。外头还没散呢,我先去了。不然那两个不见,我也跟着不见,怪不得旁人要想到我头上来。”

林谨容送了他出门,小心翼翼地把银子收了,命荔枝、芳竹几个进来,低声安排了一番。

碎雪夹杂着冻雨下来,须臾就把人的眉毛碎发给浸湿并冻成了白色的一片。陆绍骑马奔进他新建的毛织坊时,他手底下参与毛褐生意的管事们正挤在两个燃得通红的大炭盆边,交头接耳:“老方这些日子一直留在这里不走,现在突然走了,莫不是与陶家已经秘密说定了罢?”

“听说他走的时候,是拉走了一批毛褐的,正宗的清州毛褐。也不知是不是陶家的。”

“还用说,除了陶家还能有谁?”

“刚传来的消息,陶家前两天与大荣那边去的一个客商做了一笔生意,谈成的价整整比咱们开的低了三成。现在大荣那边的价已经在跌了。”

陆绍的心在颤抖,却还强撑着,云淡风轻地同众人笑道:“怕什么,我又不是那起家底薄,把钱全压在里面,一旦不能卖掉就没饭吃的。他不要还有旁人要,人总要穿衣的罢,先看看大荣这边,若是不成,就等到明年秋天再运送到北边去,那时正是旺季,价必然还要再涨的,怕什么”

他说得底气十足,手底下的管事也就放了几分的心:“大爷说得是,谁不知道清州、平洲的毛褐好?那是美名远扬。不过就是早晚问题罢了,总能卖掉。”

又有人骂老方:“老狐狸,生意不成仁义在,做不成便宜生意也就算了,临走还要嘲笑我们把毛褐当做银子卖。就他这句话,弄得上门问毛褐的人都不肯出价,死死地压。”

也有人清醒的,小心劝道:“大爷,只怕陶家这是和咱们对着来了。虽则咱家本钱丰厚,但积着这么多的毛褐终究不是法子。他们若是再抛几回,只怕这价还要再跌,您看,是不是趁早?”

陆绍道:“他再抛,也不可能比本钱低。”

帘子被打起,有人道:“二老爷来啦。”于是一屋子的人起身给陆建中行礼问好。

陆建中哈哈一笑:“生意场上尔虞我诈不是什么奇怪的,梅家与我们还有织金提花毛褐的生意呢,陶家与我们也是亲戚,不会做到什么斩尽杀绝的地步。大抵是你们前些日子蹦跶得太欢,陶老爷要给小辈一个教训。”

众人便都附和着他笑了一回,陆建中方叫陆绍:“你随我来。”

父子二人出了房门,寻了个开阔无人的地带站着,陆建中吐出一串白汽:“你打算怎么办?难道之前你就半点端倪都没看出来?”

“已是腊月二十五,我根本没想到老方会在这个当口走。且昨日还有人与我谈价,高价卖出了两百匹。所以是真没想到。”陆绍虽受了打击,却还不曾乱了分寸:“此刻想来,怕是我们才把这生意接过去的时候,陶舜钦就与梅宝清商量好了,要借机替他外甥女婿收拾我。此番断难善了,我若是跟着抛售,价只会跌得更快更厉害,但若不跟着抛售,这批毛褐留到最后还是赔,无论如何,我在祖父面前是没脸了。”他的嘴唇动了动,犹豫片刻,还是低声道:“父亲,我前些日子本钱不够,祖父又不许我与陶家争,我不敢从大账上支钱,动了修宗祠的钱。”

“你好大的胆子”陆建中倒吸了一口凉气,指着陆绍睁圆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

“儿子本来是想,过了这段就填回去。宗祠那边也要开了春才能动工,这些钱就是闲置,若是赚了就是咱们自己的……”陆绍的声音越来越小。

此时并不是怨怪他,追究他的时候,陆建中叹了口气:“罢了,是我没教好你,这钱只有我来替你填。既然旁人是居心不良,专要算计你,你就小心了,莫要给人抓住尾巴。赔就赔了,反正瞒不住,只动了修宗祠的钱这事儿千万不能落到你祖父耳朵里去。”然后一转身,大步回了房,对着管事们道:“先拿一批毛褐出来,比着陶家的价出卖。他家卖多少,我们就卖多少。马上放信鸽,让他们与大荣那边联系,尽量多卖。但切记,不能大批抛售,更不要乱了阵脚。区区毛褐算什么,我陆家赔得起”

是夜,聚贤阁里一片灯火辉煌,陆老太爷独坐在榻上打棋谱。他还是腰背挺得笔直,但那浓密的,能够表达很多种情绪的眉毛却似突然失去了生气,死气沉沉地耷拉在眼睛上方,把他的眼睛遮得更深。陆缄、范褒立在一旁,都是一脸的凝重,谁也不敢出声打扰他。

突然陆老太爷抬起头来看着陆缄:“你二叔父和大哥还没回来?”

陆缄忙应道:“使人在门口看着的,没有来回报,应是没回来。”

陆老太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便又继续下棋。

陆缄与范褒继续陪站。谁都看得出来老爷子心里有气,如果陆建中与陆绍在,这气自然要朝着那两个身上使,但现在那两个不在,就只有他二人承受了。

陆缄比之范褒,又更多了几分想法,他直觉陆老太爷是知道一些什么事的。但那也没法子,设这个大局,光靠着梅宝清和林世全的几个朋友是不够的,他们需要陶舜钦帮忙,而陶舜钦只要搅进来,就不可能不让陆老太爷怀疑,毕竟陶舜钦心疼外甥是出了名的。但那又如何?正如林谨容说的一般,二房不贪不黑不欺负人,又怎会落了这个圈套?他不可能永远都指望着陆老太爷给他主持公道。于是陆缄把腰背挺得直直的,神情更多了几分坦然。

外头一阵风响,紧接着一阵脚步声响起,带了几分迟疑停在了门口,陆老太爷冷笑道:“还要我亲自来请么?”

门被推开,陆建中扯着青嘴绿脸的陆绍立在那里,把陆绍往前头一送,也不多言,就求乞道:“爹爹,大郎做错了事,还请您老要拉拔他一把。”

陆老太爷回头看着他俩,淡淡地道:“你还要我怎么拉拔他?修宗祠的钱都借他赚钱了,还要给他点什么?是不是把我的棺材本给他?”

屋里一阵死寂,陆绍两手往前一撑,使劲磕头,冷风从他和陆建中的身后吹进来,把屋子里的烛火吹得摇摇晃晃,陆老太爷仿佛是不胜寒冷,轻轻缩了缩肩头,唇角露出一丝嘲讽:“是以磕头来算钱的?你磕的这头可真值钱。”

陆绍停顿片刻,继续磕头。“啪啪”的磕头声在沉寂的屋子里一直响着,让人更多了几分心惊胆战之感。

陆建中跪下去,大声道:“爹爹,是我没教好他。但他本意也是为了家里好……”

陆老太爷不语,继续下他的棋。陆建中的声音犹如被人突然掐断,散在了冷风中。冷风却是不客气地朝着跪在门口的两个人身上刮,吹得二人的头发丝儿都差点冻硬。青砖石地面里浸出的寒意如同无数的钢针,狠狠刺进陆建中的膝盖里,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又打了个不成形的喷嚏,磕着牙道:“爹爹,大郎急功冒进,不知轻重,得罪了陶家和梅宝清,这次的损失由我们自己来赔。”

“当然要你们自己来赔,反正你们有的是钱。赔钱还是小事,让我陆家成了大笑话,你们赔不起。”陆老太爷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他父子二人:“大郎,之前我怎么和你说的?我的话你听到哪里去了?总要有个人出来担责,不然以后都没人把我的话当回事了,你们父子二人自己选,谁来?”

第280章:成冰

冷风吹过树梢,冻雨夹杂着雪粒,噼里啪啦地砸在树梢上、房顶上、院墙上、窗纸上,让人听着就觉得更冷了几分。

珠儿把手里的针线活收了尾,用牙齿咬断线头,拿远了,对着灯光左看右看,十分满意。看看天色不早,便起身伸了个懒腰,准备去睡。才刚往盆里倒了点水,就听见外面传来两声猫叫。她轻轻推开窗子,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两盏灯笼在随着寒风晃动。

她不动声色地把窗子轻轻放下,气定神闲地继续洗漱,待到洗漱完毕,又在灯下坐了片刻,方去了陆云的屋里。陆云还不曾睡下,正抱着一卷书在灯下细读,简儿坐在一旁的熏笼边,正在缝一件衣服。

珠儿笑道:“我来给姑娘值夜,简儿你去睡罢。”

简儿抬起头来看着她一笑:“你都收拾好了?”

珠儿道:“收拾好了。”又问陆云:“时辰不早,姑娘可要歇了?”

陆云抬起头来看着她:“听说外面出了点事。”

珠儿心领神会:“不知姑娘想吃点什么宵夜?”

陆云道:“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吧,什么方便就拿什么,大晚上的,也别弄得太麻烦了。”

珠儿行了个礼,自打了灯笼,提了食盒去了。先去厨房转了一圈,要厨房给陆云现做一碗馄饨出来,说她稍后来拿,然后放了食盒,顶着冷风冻雨,袅袅婷婷地去了。

行至无人处,照旧吹了灯笼,小心翼翼地向着吕氏的院子里去。不过在里面留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又匆匆忙忙,遮遮掩掩地走了出来,快步转入小道间,沿着小道前行。行至转角处方站住,从怀里掏了火石等物点燃灯笼。

灯笼甫一点亮,就听旁边窸窸窣窣一阵响动,“谁?”珠儿高高举起灯笼来,朝着声音来源处照过去。却见芳竹、荔枝、芳龄、还有一个新近在林谨容面前十分得脸的胡婆子含笑站在那里,不由心里一惊,脸上就堆满了笑容:“咦,你们四个在这里做什么?黑灯瞎火的,冷飕飕的,商量什么好事呢?”

那几人迅速围上来,把她的退路给堵死了,芳竹皮笑肉不笑地道:“咦,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黑灯瞎火的,冷飕飕的,和什么人商量什么好事呢?”

珠儿道:“芳妈妈开的什么玩笑?大姑娘想吃馄饨,我这是去厨房取馄饨的。想来差不多啦,我得赶紧去了,不然姑娘怪罪下来可没人担待得起。”说罢便伸手去拨拉挡在她前面的芳竹。

芳竹顺势抓住她的手,用力往前一拉,她控制不住就朝前头扑去,身形未稳,胡婆子就猛扑上来,一把扯了她的灯笼,“噗”地一口吹灭扔在地上,迅速捂住她的嘴,反扭住她的胳膊,把她推在地上,一脚踏在了她的背上。

珠儿一个字都没能吐出来,就被她两人给按得死死的,不由惊怒相交,拼命挣扎。只听荔枝低声道:“你省事些吧,你做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你才从姑娘的院子里出来,我们就跟着你了。你也莫想抵赖,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算太太不信我们,却总是信芳龄的。”

芳竹冷声道:“你是聪明人,不用我们教你,你该知道太太和姑娘若是知晓了你做的好事,会怎么收拾你。已然落到这个地步,你还是老实点的好,也好少吃点苦头。不然,你以为谁会为你出头?”

几个人摸着黑,七手八脚地把珠儿推到了最近的一间暖阁里。暖阁里只点着一盏灯,火盆却是燃得旺旺的,林谨容在灯下抬起头来,看着浑身都是泥水,披头散发,狼狈不堪的珠儿一笑:“珠儿,我们做个交易。要么,我把你交给太太和姑娘去处置,要么,我留你一条活路。”

珠儿一路过来,早已经不复当时的惊慌失措,整了整衣裙,垂着眼木着脸道:“二奶奶恕罪,奴婢不知您想做什么。”

林谨容便不说话,低着头轻轻啜了一口茶。

胡婆子一把扯住珠儿的头发,对着她的脸就是两巴掌。珠儿鼻血都被打了出来,立在林谨容身后的桂圆唬得胆战心惊,龇牙咧嘴,偷眼去看林谨容的表情,却见林谨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奶奶,您饶了奴婢吧。”珠儿心知今日凶多吉少,却不敢大叫,只是哀哀求饶:“我什么都没做,一直都是按着老太太的吩咐照料好姑娘,听姑娘的话去办事。”

林谨容恍若未闻,朝芳龄颔首道:“芳龄姐姐,今晚有劳你了,她还有些不清醒,我得好生与她说一说。也许她会突然清醒过来,我也不想让太太伤心生气。你不是闲人,先回去罢,如果这里需要,我再使人去请你。”

“是。”芳龄神色复杂地看了珠儿一眼,行礼告退。荔枝追了出去,小声道:“烦劳姐姐去与简儿说一声,设法先瞒着姑娘。”

芳龄小声道:“荔枝,这事儿也不知奶奶要怎么收场?太太那里?”

荔枝拉着她的手笑道:“好姐姐,既然奶奶请您来做了见证,就没有要故意瞒着太太的意思。只是现下多事之秋,太太又忙,不能让她老人家太过劳心劳力,等事情弄清楚了,奶奶就会同太太说的。但在这之前,还是……”

“我知道了,今晚的事情,若非是二奶奶让我说了,我是不会说的。”芳龄听她如此说,这才放放心心地去了。

荔枝这才又往前头去,在陆缄的必经之地候着。

林谨容看着珠儿笑:“你不要与我说老太太和姑娘,我既敢对你下手,自是有十足十的把握。我知道做下人的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我也不想太为难人,想积福,求福报。可你要知道,我如果生气发怒,也就顾不得这些了。谁让你害我在前头呢?你这会儿大概会想,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不如什么都不说,但你还年轻,你不知道死是怎么回事,更不知道,比死还不如的是什么。”

芳竹适时递了一块帕子过去,替珠儿细细擦着脸,柔声劝道:“珠儿,二奶奶是什么人,你该有数,你看看我……”

珠儿垂着眼,蹙着眉,紧张地思考着。林谨容也不急,安安静静地等着。

风一阵紧似一阵,已是到了滴水成冰的季节,雪水飘落到廊下,在地面和围栏上结起了一层薄冰。陆建中觉得他的背心和双腿,还有头顶也结了一层薄冰,冻得他动也动不了,骨头关节并肌肉血脉,全都僵硬不堪。

陆绍的头还抵在地上,从陆老太爷让他们自己选,该谁担责开始,他就一直保持同样的姿态。他的目光透过睫毛,一点一点地往前挪动,一直挪到陆缄那双青色的鹿皮靴子上。他羞愤得无地自容。这样的丑态,全数一点不落地落在了陆缄的眼里,此后,他如何还能在陆缄的面前抬得起头来?

从前,不拘他们做错了什么,陆老太爷从来不会当着陆缄的面这样训斥他们,苛责他们。但此番,陆老太爷明摆着就是要在陆缄面前折他这个长兄的面子和威风,就是要把陆缄推出来,他的心和外面房檐下的冰柱一样的冰冷。

陆绍轻轻吐出一口白汽:“是我的错,是我拖累了家族,拖累了父亲。请祖父责罚。”

陆建中心疼得无以复加,却又轻轻吐了一口气。他的想法与陆绍还稍微不同,陆绍年轻,更看重面子,他却是晓得,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陆绍的选择是最明智的选择。

陆老太爷目前要收拾的人首当其冲就是陆绍,而非是他。就算是他此番替陆绍揽下来,日后陆老太爷为了推陆缄上位,也保不齐还会再挑陆绍的错。与其让陆绍三番五次在众人面前丢脸,还不如让陆绍记住这个教训,暂时养一养。他是长辈,经验更丰富,人脉更广,他留下来,退守进攻都比陆绍更容易做到。等等,总有翻身的时候。

陆老太爷沉吟片刻,低声道:“好,如你所愿。等过了年后就把你手里的铺子都交给范褒,你去把祖祠修起来,顺便把老宅也加固一遍罢。”

他这算是被彻底踢了出去,归期无期。陆绍心里一片空茫,眼里只剩下陆缄那双七成新的皮靴子。范褒其实不就是替陆缄管着么?陆缄真好命,读书抓钱两不误。设局害人,危害家族根本,却还能站在这里,安然享受陆老太爷的人品好,学识好的双好夸赞,安然接收他们父子辛苦许久之后攒下来的家业。这人真会生。

陆建中的脚轻轻磕了他一下,陆绍用力咽下一口口水,轻声道:“是,孙儿谨遵祖父教诲。”

陆老太爷淡淡地一抬手:“去祠堂里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你的错了,什么时候起来。”言罢不再看他,转而叮嘱陆建中:“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把毛褐的事情给我摆平。织金毛褐的生意,我要你继续做好,不能把梅宝清这条线断了”

“是。”陆建中习惯性地擦擦额头的汗,伸手去摸,却是一片冰凉,天气太冷,他没能流出汗来。

等他父子二人去了,陆老太爷打发走范褒,只留下陆缄:“刚才为何不替你二叔父和兄长求情?”

第281章:激荡

为何不替他们求情,肯定是因为不想求,陆老太爷这话其实有诱导的意味在里面。如果他想把事情始末说给陆老太爷听,此刻正是最合适的机会。说还是不说?不能说。陆缄下定决心扛到底:“他们犯了错,该当如何,祖父心里自有定论,总不至于冤枉他们。”

陆老太爷眼里闪过一丝兴味,脸色却是丝毫没有好转:“在你看来,他们犯了什么错?”

陆缄清楚明白地道:“急功近利,忘却所有,咎由自取。”这句话可以概括陆绍的所有作为,一切都只为了功利二字,利欲熏心,便忘了其他所有,这种人值得人同情么?不值得。所以他是绝不会为陆绍求情的。既然陆老太爷并非完全不知情,他更该表明他的看法与态度。

“他们虽是自作自受,但到底也是我们家的人。”陆老太爷试探道:“我若让你同你陶家舅舅说,请他高抬贵手,暂且放过,你当如何?”

陆缄更不想。若是从前,他也许还觉得此时当以大局为重,叫陆绍与陆建中知道厉害关系就行了。但经过香囊事件之后,他不信他们会轻易就知道了厉害,会因为他退让而悔改感激。特别是现在赔的钱全是二房的,他就更安心。再说,他和林谨容也垫了无数的钱进去,直到现在,陶舜钦与林世全那里还存着一批不为赚钱,只为抛洒拉价的毛褐。既已出了手,断然没有中途停手的道理。陆缄神态坚决地道:“请祖父恕罪。”

这一夜,从始至终陆缄就没干其他事,就一直在拒绝,非常明白的表示他对二房的不满。陆老太爷仿佛是在意料之中的,却又是在意料之外的,有些高兴,却又有些心酸:“好吧,此事暂且搁置不提,你,还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陆缄深深一揖:“祖父的教养之恩,孙儿永远铭记在心。您放心,孙儿有分寸,不会忘了自己姓陆。”

陆老太爷闻言,半晌没有说话,目光渐渐柔和下来。远处传来报更的梆声,他轻轻出了一口气:“三更啦,夜深了,你去罢。”

“孙儿伺候祖父安歇。”陆缄真心实意地上前要服侍陆老太爷盥洗安歇。虽说他占着理,但他始终是与外人一道,联手收拾了家里的人,作为家主,肯定会觉得冒犯了尊严,内斗动摇根本也是大忌。他本做好敢作敢为的准备,但陆老太爷忍了,没有迫他,也没有怪他。

陆老太爷摆手:“你回去罢。二郎,你莫让我失望,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话。你们都是陆家的子孙……”他没说完后面的话,只轻轻叹了一声。

“孙儿不敢有忘。”陆缄默然行礼退下。

门被轻轻掩上,陆老太爷伸手将棋局一把打乱。事情的具体经过他不知道,但凭着前前后后的蛛丝马迹来看,他心里多少也是明白的。陶舜钦出手教训陆绍,虽是陆绍咎由自取,却也是不轻不重地打了他一巴掌,再加上兄弟阋墙,他心里当然不好受,但他不能压制陆缄——他老了,陆建中父子心思不正,陆缄太嫩,需要信心勇气与磨练。陆老太爷矛盾着,痛苦着,却又期盼着。

“老范,来和我下盘棋。”陆老太爷把棋局又重新摆起来。

范褒随叫随到,悄无声息地走进来,行过礼后在他对面坐下,也不多言,就专心下棋。

“我心里不好受。”陆老太爷突然道。

范褒抬起头来看着他:“最起码二爷比从前进步了。手段只是手段,其质不变。”

陆老太爷笑了笑,叹道:“是,但这孩子的性子是还需要多磨练。我只是觉得自己老啦,力不从心了。”

陆缄快步穿过被冻得白茫茫一片的竹林,靴子踩在薄冰上,偶尔听得到微弱的薄冰破裂的“咔哒”声,在他听来,不亚于悠扬的乐曲。他昂首挺胸,心绪万千,不胜感慨。林谨容年龄比自己小得多,又是女子,一直养在深闺,她怎么就能懂得这么多?

若说她是陶舜钦教出来的,她与陶舜钦接触得并不多,她大概也和自己一样,一直不停地努力学习,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只她是女子,付出一定比自己更多,行走得更艰辛,也难怪吴襄那样狂傲的人会说那样的话,她若生为男子,自己与他加起来都不如她。陆缄深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要走的路还很长,要做的事还很多。一瞬间,他心里充满了斗志和迫切感,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才好。

“二爷。”荔枝从转角处走出来,盈盈一礼:“奶奶命奴婢在此恭候二爷许久了。”

陆缄并不知道她们今晚要做什么,却本能地察觉到不一样,也不多问,安静地跟着荔枝往前走。待行至暖亭,看到一身狼狈的珠儿,由不得讶异地看向林谨容。

林谨容迎上前去:“让她把话再与你说一遍。”

珠儿自陆缄进去开始,就一直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上牙与下牙不停交战,林谨容知道她怕陆缄,便道:“你好好地说,我答应过你的事不会食言。”

珠儿好容易忍住了,低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待说到是她告诉吕氏有这么一个香囊时,陆缄胸中一阵激荡,恼恨万分,红了眼猛地站起来,抬脚就朝她当胸踢去,珠儿吃了一记窝心脚,却不敢呼疼,只抱着头缩成一团。

“敏行。”林谨容轻轻喊了陆缄一声,看到陆缄这样子,她心里不快意是假的,两辈子的恶气虽不能说散就散了,但到底也叫他知道了,二房是何其的恶毒。

陆缄回头看着林谨容,眼里满是羞愧和复杂的情绪。即便是早就猜到了其中的曲折,但都不如亲耳听见参与阴谋的人亲口说来更令人感到震撼和愤慨。旁人使绊子也就罢了,最令人羞愧的是他自己险些就上了那个当,个中滋味实在是令人无以言表。

林谨容又问珠儿:“大姑娘为何突然想要樱桃?”

珠儿无奈,只好又低声把经过说了一遍:“大姑娘也是上了当。”要去当然是为了方便报复收拾樱桃的。

上了当,生樱桃的气,想惩罚樱桃都不奇怪,但陆云明明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林谨容,走光明正大的路来惩罚樱桃,偏她不,反而采取这种隐晦的法子,其人心性可见一斑。

是非曲直太过明白不过,但并不是她弄了珠儿这一出,陆缄就会百分之百地相信她,陆云的心性如何,陆缄自然有所评判。林谨容也不点评谁是谁非,只问陆缄:“二爷还有什么想问的?”

陆缄却是不再追问,只意兴阑珊地道:“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林谨容道:“我刚才答应了她,留她一条生路。”

陆缄默了默,道:“随你的意。”

珠儿含了眼泪,感激涕零地对着他二人拜了下去:“奴婢谢二爷、二奶奶活命之恩。”

为虎作伥的狗东西再说什么身为下人身不由己,也是个黑心烂肝的恶毒人,她若不肯帮着害人,吕氏又如何能知晓那含笑花的香囊?陆缄看着她就一阵厌恶,皱着眉头侧开了脸,冷冷地道:“后面还要用你,二奶奶要积德。但你若是不老实,便是咎由自取,二奶奶饶得你,我饶不得你。”

林谨容示意芳竹与胡婆子把珠儿先带下去,然后与陆缄一起回房。陆缄一路上都没说话,只紧紧攥着林谨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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