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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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华郡主死死盯着他看,试图从他眼里脸上看出什么来,但刘畅的脸上果然就是一派的厌恶与不屑,当下微微笑了:“谁笑话谁还不一定呢。麻雀也敢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这就是下场。”

真无聊!刘畅懒怠地歪在案上,“你爱怎样就怎样吧,记得不要惹麻烦就是了。不然舆论对你我不利,她就是一不相干的人,何必总叫她在我面前晃。”

清华郡主听了这句话,心情终于彻底好起来,拉了刘畅的袖子撒娇道:“我新近得了一只好酒器,晚上去我那里吧?”

刘畅畅快地道:“唔,不过我不想看到其他人。”

清华郡主认得他指的是什么人,心想还没进门呢,就开始吃醋了,便笑道:“放心,我已经把他们都处理干净了。等会儿你要下去打球么?我给你准备好了马和鞠杖。”

刘畅这才扬了扬眉,露出一丝笑意来:“自然要去的。蒋大郎也去么?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你那些堂兄堂弟们组一队,我们这些人又组一队?”

清华郡主道:“我过去看看。”少倾回来撇嘴道:“蒋大郎刚才露了那一手,显然就是个打球的高手,谁还敢要他下场?我几个哥哥刚还在那里拿话逼他,不要他下场呢。我叔祖父也要留他说话,只怕是不能下场了。”她压低了声音,笑道:“你正好一展身手。”

刘畅挑挑眉,微微不屑地道:“他可以飞马击钱,不见得就能空中运球!你那几个哥哥也太小气了!快去你叔祖父身边陪着吧。”

清华郡主笑道:“你放心。我一准儿把他伺候好了。”二人相视一笑,终于恢复了从前的默契。

西边楼上的人显然没有东边楼上的人身份高,知道的也不多,有人认识蒋长扬,能喊出他的名字,却说不出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历。牡丹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没听出个什么名堂,也就专心对付面前的食物。

忽听窦夫人道:“丹娘,雪娘呢?”牡丹这才注意到坐在自己身边的雪娘不见了。窦夫人有些急:“这丫头真不懂事,到底跑哪里去了?若是冲撞了贵人可怎么好?”

正说着,雪娘脸红扑扑地跑上来,把一枚铜钱“吧嗒”一声按在桌案上,兴奋地笑道:“看,这就是刚才穿过球门的那枚铜钱!我刚花了一百钱让马倌去捡来的!”

窦夫人捏了捏她的脸颊,责骂的话始终舍不得说出口。

李满娘拿起来细看,但见那枚铜钱的边缘已经被打得变了形,便叹道:“还是在很多年前在安北都护府时看到过这种技艺了,那个人死了以后,还以为永远看不到了呢,哪成想今日又看到了。”便问牡丹:“既然与你相识,你可知道他是谁家的子弟?”

牡丹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想着应该不是个平头老百姓吧。”

李满娘叹了一会儿气,也就停住不再提起。少倾,有人送来打球专用的球衣,说是男人们先打,随即就该女子们上场了,请李满娘等人先做好准备。牡丹担心李满娘无意之中救了清华郡主要害的人,清华郡主会想办法趁乱害她,李满娘笑道:“根本不用怕,她不是老娘的对手!”

窦夫人掐了她一把:“又粗鲁了。”

李满娘不在意地一笑:“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何必装呢。”

不一会儿,男人们分别换了红绿两色的球衣骑着马上了场,着红衣的是宗室子弟,着绿衣的是勋贵子弟,两队人马分立球场两旁,清华郡主立在楼头大声宣布:“今日的彩头是彩缎二十匹,钱二百万!”她顿了顿,带了几分骄傲道:“胜者汾王殿下另有赏赐!”

接着一位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子快步上前,将不到拳头大小的球放在了场中,场边一声鼓响,两队人马带着必胜的意志卯足了劲冲入场中,纷纷挥舞着鞠杖朝那小小的球冲过去。众人不拘男女纷纷在旁大叫着“好”,整个球场的气氛达到了最高峰。

球场之上无贵贱,刘畅与潘蓉俨然是勋贵子弟中的领军人物,带着队友东奔西突,来去如电。然而宗室子弟也不是吃素的,鞠杖飞舞间,总有人会吃点不大不小的亏。牡丹也握紧了拳头观看,她记得,她刚来这里的时候,就听说一位国公的儿子在打马球的时候被鞠杖上的钩子打瞎了眼睛,过了没多久,又听说一位将军掉下马摔死了。因此她总觉得这活动虽然好看,但确实是血淋淋的。

叫好声一阵接着一阵,靠着众人齐心策力,几番运球之后,刘畅终于得以一杖击去,将球流星一般击入球门中,清华郡主十分骄傲,大声地叫好。刘畅得意地挑唇一笑,忍不住拿眼去瞅牡丹,也不知道她看到自己这英勇的一幕没有?还没看清,就见清华郡主的一个堂兄沉着脸一杖击来,唬得他赶紧将身子一俯,堪堪躲过。潘蓉大为不满,骂道:“打球就打球,专心点!是不要命了么?”他方收了神,专心一意地策马跟上。

球场正在热闹的当口,场外又迎来了另一波热闹。那位姨表妹被清华郡主弄得堕马的兴康郡主带了五六个宗室贵女,阴沉着脸,气势汹汹地走上楼去。见着了汾王,先笑眯眯地过去行了礼问好,然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清华郡主:“还算好赶得及时,没有错过与八姐切磋技艺的机会。”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清华郡主看到兴康郡主去而复返,身后带来的一群人还都是平时与自己不甚合得来的刁蛮货,心里有些恐慌,仍然堆了笑容道:“十一妹,你不怪我了?刘芸妹妹的伤势怎样了?我心里一直记挂着她呢。”

兴康郡主轻描淡写地笑道:“她的腿断了,一条胳膊也断了,身上的皮肉也伤得差不多了,人还没醒过来。唔,大概一条命还剩下二分之一吧。唉,说起来,她的运气真是不好,第一次跟我出门,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我母妃是不肯饶过我的,我连家也不敢回了。”

清华郡主看到兴康脸上可怕的笑容,终于觉得有股寒气从脚底升起来,她直觉今日不能与兴康打这场球,忙道:“先前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就出了那么不幸的事情。等这里一结束,我就带了人去看她,我们府里有位治外伤的大夫很不错,还有些好药,我……”

兴康郡主冷冷地截住她,道:“先谢过八姐了。不过都是稍后的事情,打球要紧,几位姐妹特意推了其他事情来凑这个热闹,你总不能叫我们就这样回去吧?八姐,很久没有和你切磋了,妹妹做梦都想着呢,你来不来?”

清华郡主扫了一眼虎视眈眈的几个人,不由冷笑一声:“当然来的!我也很久没和你们玩了。”不是只有她们可以拉帮结伙的,她也有同伴,更何况,她对自己的马术和球技都自信得很。这一场球赛,她百分之百地要赢,绝对不能输!她把目光投向对面楼上的李满娘,得抢先将李满娘等人弄到自己这边来才是。李满娘马术出众是一个原因,同时“万一”不小心出了什么事,她也得找个背家才好。

这一边,牡丹等人也注意到了这边不正常的骚动。李满娘与窦夫人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立刻就意识到这里再也不能待下去,就算是要待下去,也绝对不能掺入这些宗室贵女们的恩怨之中。只是,怎么才好全身而退呢?李满娘与窦夫人还没商量出结果来,牡丹已经扶着额头道:“表姨,我头晕得厉害,只怕是又犯病了。”

第八十章 狗咬狗

李满娘上戏很快,立刻扶了牡丹道:“这孩子身子真是太娇弱了。”牡丹作万分痛苦状,但还是强撑着可怜兮兮地道:“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想回家。”

李满娘道:“好好好,咱们回家。”马上就安排人去和清华郡主说,随即同窦夫人等抱怨说:“是我把她带出来的,得把她好生送回去,不然没法和她家里交代。”

窦夫人道:“既然如此,我们就都一道回家了吧。原来也没打算出来这么长时间的。”众人唯她二人马首是瞻,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赞同,于是不待那边有回音,立刻就开始收拾东西。

很快清华郡主就亲自赶了过来,她正需要用人的时候,怎么肯让她们走?清华郡主很关切地上前握了牡丹的手问长问短,一迭声地命人去请大夫过来,又表示这里有专供女眷休息的屋子,可以让牡丹过去歇着,要实在不行,就由她安排人先将牡丹送回去。这样两不耽搁,其他人该玩还是继续留下玩。

牡丹非常痛苦地扶着额头,虚弱地闭着眼,只有进气没有出气,雨荷大着胆子道:“我们丹娘这个是老毛病了,头痛如裂,家里有专用的药,必须吃那个才会好,还要施针,旁的都不起作用。”

见牡丹的身子软了下去,雨荷回头对着李满娘流泪道:“今早出门时夫人是将丹娘交给奴婢们的,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奴婢们也没有活路可言了,奴婢们心里慌张,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全靠夫人做主。”说完跪下使劲磕头,封大娘则拿着牡丹的人中猛掐,大声喊道:“丹娘,你撑着点儿,你醒醒啊。”引得众人侧目。

李满娘满面尴尬之色,佯怒道:“你这丫头,胡闹什么?我说了不管丹娘么?赶快收拾东西回城。”又望着清华郡主抱歉地说客气话:“郡主娘娘,您看我实在是脱不开身,好歹得和她家里人有个交代。辜负您一番好意了。”

清华郡主瞪着牡丹,恨恨不已,她也不想是自己居心不良将牡丹硬拖来的,只想着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刻牡丹就来拆自己的台?简直恨不得牡丹就这样疼死算了。

窦夫人等见清华郡主满脸不快之色,久久不答,显然是不想放自己这群人走,便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自行离去再说,反正她也不能将她们强扣着不许走。忽见兴康郡主大踏步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道:“八姐连个病人都不肯放过么?她如今已是这样子了,你还不满足?非得看着她病死在你面前才放心?你未免也太小心了,就这么不自信?”

清华郡主被揭了疮疤,不由大怒,她会怕牡丹?一个病怏怏的商家女?分明就是她的手下败将!但这些话她不能当着众人说出来,只能是装作万分委屈地样子道:“十一妹你怎么这样说话?我本是好心,想感谢她们救了刘芸妹妹,才请她们来玩的……”

话未说完,兴康郡主一口截过去道:“我知道了,八姐苦苦留着她,其实也不是什么狠毒的心思,要看着她死了才好。而是想要找帮手哩,毕竟李夫人的骑术大家都看到的,下了场就是一个高手中的高手啊,难道……”她逼近一步,脆声道:“还没开始比,您先就怕了?八姐是这些日子看胡旋儿跳舞看多了,喝多了,身子虚空了吧?”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她句句都戳在清华郡主的心里,听得清华郡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偏又反驳不得,也不好反驳,只能咬牙冷哼道:“你糊涂了,说到哪里都不知道了!我念你年幼,不和你一般见识!”说完也顾不上牡丹等人,转身就要走。

兴康郡主反而像是越说越上瘾了,将两手叉开拦住清华郡主的路,咄咄逼人地道:“原来不是呀,那倒是妹妹我多心了。八姐,那咱们还和从前一样的打,你率一队,我率一队,不许外人插手,你敢么?”她身后的人也跟着起哄。

清华郡主知道自己今日若是认了怂,以后在这群人中就再也抬不起头来,骑虎难下,当下咬了牙道:“我怎么不敢!十一妹,你们可要小心了!”说完当先下了楼。

兴康郡主目送她远去,方回头看着李满娘等人笑道:“此时正热,没有肩舆,何家丹娘也不方便回去的,与其路上又被晒得中暑加重症状,不如就在这里歇歇,先让大夫看看,缓缓再走的好。”见李满娘不吭气,便笑道:“您刚救了我表妹,我很感激您,总寻思着要寻个机会答谢您。”

这意思是她不会害众人,但李满娘只想脱身,不想和她多牵扯,当下笑道:“不过举手之劳,郡主不必记在心上。郡主本是美意,奈何这孩子的病等不得,我抱她同骑一匹马,打马快跑,很快就回去了。”

兴康郡主见留不住,也就不再强留,命侍从将牡丹等人送到了庄子外。她自己和那几个人自去小心检查马匹和鞠杖等物,低声商量要怎样对付清华:“一样都是亲王府的郡主,她凭什么高高在上,事事都要抢占一头?轻贱我们的亲戚好友,心肠又恶毒。今日就算是输球也不要紧,务必要给她个教训!否则我的今日就是你们的明日!连自家的亲戚都护不住,以后怎么好意思见亲戚?”

那几个人从前都是吃过清华亏的,有人道:“汾王在,还有她那个姘夫也在,务必要做得小心一点,莫要落下把柄才是。还有就是不要出人命的好,闹得太大总归不好收场。”

另一人冷笑:“小心?她自来心狠手辣,我们若是手下留情,她定然要借机狠狠收拾我们,叫我们以后再不敢和她叫板的,那时候倒霉的倒是我们了。”

兴康郡主沉了脸道:“球杖无情,马儿也会不听话,球场上的意外多的是,你们只管放开手脚,有事儿我担着!”她的眼圈一红,“我那妹妹断了手脚,这一辈子都废了,我若不叫她也断条腿,我实在是没脸回去了。反正今日我是不走的,你们谁要是不方便的就先回去吧,左右我都记你们的情,以后有事找上我,我是断断不敢推辞的。”

那几人对视一眼,都道:“我们若是怕她,就不会和你一起来了。”几人商定了计策,又击掌为誓,说定无论如何都不会泄密,意外就是意外。

却说牡丹一行人出了庄子门,李满娘果真将牡丹抱在怀里,二人同骑一匹马,日光艳艳,二人都热得不得了,很快就出了一身汗。李满娘叹道:“说谎说谎,一说就要装到底,这得熬到回城才能松快了。”

窦夫人笑道:“能脱身就不错了,还叽歪什么。”

忽听有人在后面喊:“前面的夫人们请留步。”

众人以为事情又有变化了,正要装了没听见,赶紧走人,来人已经打马追了上来,却是一个年约三十多岁的黑脸汉子,赶上以后下马立在李满娘面前行礼赔笑道:“小人是蒋长扬蒋公子家里的仆役,名叫邬三,我家主人与何家大郎有旧。”

牡丹正靠在李满娘怀里装死,听到这话有些诧异,又不好起身相询,只好轻轻掐了李满娘的腰一把。李满娘便问那人:“可是有什么事?”

邬三方道:“听说何家大郎的妹子病了,却没有肩舆送回城去,我家主人在这附近有所庄子,正好备有肩舆,已是让人去抬了,还请诸位稍稍等等,马上就来了。”

牡丹听了,不由暗想蒋长扬果然是个好人,多半是看到清华郡主又闹出是非,又同情上自己了。他是好意,自己左右已经欠了他一回大人情,也不差再坐回肩舆,便不言语。

李满娘拿不定主意,但想想坐个肩舆也不见得就惹了多大麻烦,又不见牡丹反对,便笑着谢了,抬眼看看天,道:“这里太热,我们还是到前面阴凉处去等。”

不多时,果然见一乘两人肩舆由舆夫抬着,飞也似地跑来,李满娘道过了谢,将牡丹安置好,一行人自回城不提。

那邬三办妥差事,自回去寻到蒋长扬交差。蒋长扬听说牡丹一行人已经顺利回了城,也就安心坐下看球。转眼间,下面的赛事结束,却是刘畅等人赢了,得了彩头并汾王单独赏的十匹蜀锦后,高高举着鞠杖策马狂奔,满场炫耀,宗室子弟满脸晦涩,不屑地退了场。

清华郡主也与自己相好的同伴姐妹们商量好战术,与兴康郡主等人各自换好球衣上了场。两群人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实际上下的都是狠手。清华郡主很快觉出了不对劲,兴康那边的人一个赛一个的狠毒,竟然是以命相搏似的,自己这边原本说好的几个姐妹却一看势头不好,就打了退堂鼓,关键时刻竟然都在躲,不肯帮自己的忙。

她对自己的技术和马术有信心,并不代表她可以独力支挡这么多人凌厉的攻势。她真的害怕起来,几乎想认输了,拼命在人群中寻找刘畅的影子,希望刘畅能及时发现不对劲,赶快请求汾王终止这场球赛。然而兴康等几人却是早就商量好的,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动了手就断断没有中途收手的道理。

第八十一章 意外

刘畅胜利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下意识地寻找牡丹的身影,然而对面楼上早已人去楼空。他坐不住,安排了秋实去打听,秋实打听了回来,却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和他细说,便将他引了出去,站在无人处细细说了一遍。

听说是牡丹又犯了病,还很严重的样子,刘畅说不出心里的感受,隐隐是有些高兴的,看吧,离了他就不行了吧。说不定后面还会回过头来求他……若是来求他,他怎么安排她好呢……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得球场里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嚣,甚至盖过了大伙的唱好声,噼里啪啦一阵椅子声、脚步声乱响,无数的人下了楼,往球场里涌去。

潘蓉气急败坏地找过来,大声喊道:“你怎么还在这里呢?清华堕马了!”

刘畅勉强按捺住激荡的心思,回神跟着潘蓉匆匆往球场里赶去,潘蓉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低声恨道:“你好歹装出点儿样子来,如今虽然赐婚的旨意没下,但人人都知道你二人是那样的,你是逃不掉的,与其如此,不如……”

刘畅打断他的话:“我有那么笨么?”说完换了一副面孔,满脸焦急地扒开众人挤了上去,但见清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头半歪着,嘴角流着嫣红的血,兴康等人满面惊吓之色,焦急地守在一旁,而那早就预备下、以备应付意外的跌打大夫正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给她检查。

刘畅一颗心乱跳,控制不住地生出一个念头来,若是清华就此死了,那么……不等他的念头转过来,那跌打大夫已经愁眉苦脸地站起来对着汾王行礼道:“两条腿下面似乎是好的,但是……”但是靠近髋部的地方没法儿检查,还有身上也不敢摸。

汾王怒道:“什么叫似乎?!但是?!”

那跌打大夫委实委屈:“男女有别,小人不便……”他哪儿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摸郡主的胸?大腿小腿胳膊什么的摸了就摸了,胸和屁股是不敢摸的。

汾王怒喝道:“庸医!人命关天,你还记着男女有别?还不赶紧动手?!若是延误了,唯你是问!”

到底是身居高位的人,勃然发怒的时候很是吓人,那大夫被吓着了,抖手抖脚地又将清华从头到脚细细摸了一遍,最后胆战心惊地道:“似乎右边的股骨摔坏了,肋骨也断了两根。”

有点经验的人都知道,股骨不比其他的地方,就算是活过来,这辈子也只怕是不要想正常走路了,汾王叹了口气,道:“先想法子弄回屋子里去吧。”说完淡淡地扫了兴康等人一眼,兴康等人胆战心惊,强自装着惋惜担忧自责的样子,尽量不叫众人看出端倪来。

此时清华的同胞哥哥魏王第六子挤上前来,一双眼睛凶狠地从兴康等人面上扫过,厉声喝道:“到底是谁害的?”

众女俱都吓得后退一步,只有兴康强自镇定地往前一步,抬起下巴道:“六哥,八姐她骑术向来极好,也不是第一次打球,谁也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也不想出这样的意外。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推脱不得。是我带的队,你若是真的想要找个背家来出气,硬把这个事情算在谁的头上,就冲我来好了。反正大家都知道,我与八姐今日生了嫌隙,说不定就是我故意害的她。其余几个姐妹可是与她近日无怨往日无仇,休要这样乱说,伤了大家的心,也伤了情面。”

她这样什么都不顾地站了出来,原本有些害怕退缩的几个女孩子心里反而生出几分感激和豪情来,纷纷上前叽叽喳喳地道:“六哥,按您这样说来,我们也有份。”

清华的骄横残忍素来有所耳闻,就算是今日不出事,也难保他日会出事。法不责众,这么多的女儿家,若是真的一追究起来,好几个王府都要牵扯其中,那都不是省油的灯,到时候清华的处境只怕更艰难。这也叫自作自受吧?汾王叹了口气,制止住魏王第六子:“胡闹!都是自家姐妹,谁会故意害她?每年球场上出的意外,死伤的人还少么?有这功夫,赶紧往前头去请个好太医候着准备疗伤才是。”

兴康郡主暗暗松了一口气,汾王都说是意外了,就不会有大问题了,最多就是禁足,吃点小苦头罢了。

魏王六子也是聪明人,很快就悟过来——为了这样一个生死不明的妹妹得罪几府的人不划算,不如想想怎么多占点便宜才是。于是立刻叫人去备马,飞速赶回去寻魏王拿主意。

忽听得一阵凄厉的马嘶,众人回头,却见刘畅阴沉着脸将一柄锋利的短剑从清华坐骑的脖子里拔了出来,那马儿挣扎了片刻,最终绝望而沉重地跌倒在球场上,鲜血喷涌而出,眼睛都没闭上。场上一时沉默,没人说刘畅做得不对,不管是不是马儿的错,按例这种叫主子堕了马出了伤亡事故的马儿就只有这样一个下场。刘畅杀了那马之后,便大步走到清华身边跟着众人进了屋子。

蒋长扬负手立在一旁静静从头看到尾,眼看着众人七手八脚地将清华郡主弄进了屋里,方走过去礼节性地向汾王表示了慰问,然后和潘蓉打了声招呼,径自告辞离去。

待到身边没了人,邬三方道:“公子,所谓众怒难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郡主今日总算是遇上比她更狠的了。她吃过这次亏,若然侥幸不死,以后只怕不敢再那般肆无忌惮地害人了吧?可惜了那马儿,本就不是它的错。到底是宗室贵胄,换了咱们,怎么舍得要那马儿的命?”

蒋长扬讥讽地道:“本来就生就了那副狠毒心肠,又是那种张狂的性子,还指望她会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就突然改好了?那怎么可能?有些人,无论如何,一辈子都是不会变的。狗,始终改不了吃屎的性。”这恶毒女人和那姓刘的阴毒小人,果然就天生是一对,何家牡丹配给那姓刘的,实在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邬三见他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便岔开话题笑道:“公子是要回京城还是去庄子上?”

蒋长扬道:“还是回京城吧,好人做到底,你取了我的名刺,拿点上次他们送我的那个头疼药送去何家,顺便把肩舆和人领回来,免得何家人又巴巴地送回庄子里来。”

邬三摸了摸头,本想开两句玩笑,说公子怎么对那女子那般上心,但看到蒋长扬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到自家老夫人的一些往事,终究不敢贸然开口。

却说牡丹、李满娘与窦夫人等进了城,道了别后各回各家。李满娘做戏就做全套,亲自将牡丹送回去。门房不知情由,急吼吼地奔进去叫个小丫鬟报告岑夫人,道是牡丹犯病了,岑夫人唬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还是薛氏镇定,怒斥了那小丫鬟,稳住岑夫人。

牡丹也想得周到,生恐家里人不知情由会吓坏了,叫雨荷快步进去报信,岑夫人方才转忧为喜,热情招待李满娘主仆,留下蒋家那两个舆夫用饭、厚赏不提。

待到李满娘说明根由归去,蒋家那两个舆夫也要告辞,外面又来了访客,却是那邬三奉了蒋长扬之命送了药过来,说明服用方法:“今日见着小娘子似是头疼之症,舍下正好有一位民间老大夫的独门秘方,治头疼是最好的。头疼之时,第一顿需要连服三丸,之后每次一丸,每日三顿,连服三天。即便就是不甚对症,也是舒缓养息的药材,没甚关要。若是吃着好了,便使人来说一声,另外再托人配了来。”

岑夫人心中感激不尽,亲自出面招待邬三,封了一封很厚的封赏,请邬三替她转达对蒋长扬的谢意和感激。邬三客气地谢过了岑夫人留饭的建议,倒是收下了何家的回礼,高高兴兴地带着两个舆夫告辞离去。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甄氏等人对蒋长扬此人简直充满了无数的好奇心,缠着牡丹问东问西,甄氏话里话外都在打听揣测这个人为何会对牡丹如此上心。

牡丹见不惯甄氏尖头尖脑的样子,淡淡地道:“他就是个急公好义的,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意思。白夫人也帮了我的忙,同样不求回报。”二人总共就见过几次面,次次都有人在身边,话都没说过几句,会生出什么了不得的心思来?

甄氏见孩子们不在身边,便大着胆子笑道:“那也不一定,丹娘生的这么好,就是我们看了也喜欢的,更何况是男人们。他没事儿献什么殷勤,分明是……”

牡丹听她越说越不像话,不由愠怒起来。如果说蒋长扬是见色起意,居心不良,那未免也太轻贱了人,也轻贱了她自己。

她正要反驳,就听岑夫人冷声道:“那你倒是说说看,人家是什么心思?你日日在家闲坐,怎么就生出这许多的下作想法来!如此轻狂,怎么做嫂嫂,怎么当母亲?”

这话实在是说得重,甄氏一张脸顿时惨白,呐呐不能语。牡丹暗自纳闷,岑夫人往日里对几个儿媳向来都很和蔼,今日怎地当众给甄氏这般没脸?难道自己不在家的这半日又发生了什么事情,甄氏激怒了岑夫人?所幸还有一个林妈妈留在家中,稍后可以去问。

见甄氏吃了瘪,薛氏等人不敢再在这上面多纠缠,转而问起雨荷今日可有些什么趣事。雨荷也是个精乖的,有心调节气氛,便兴致勃勃地同众人说起蒋长扬飞马击钱的事来,引得众人一阵惊呼,扼腕叹息自己没有亲眼看到此等热闹。

见没人关注自己刚才丢脸的事儿了,甄氏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但看向岑夫人的眼神却是隐隐充满了怨恨之色——还要她不嫌弃牡丹是个病秧子呢,养了女儿不拿来嫁人,这么宝贝,是要留着煮来吃啊!

岑夫人却是被兴康郡主那位表妹堕马的事情惊着了,忧心忡忡地叮嘱牡丹:“你还是该好好练练马术才是。上了那马背,就只能靠自己了,不是每次都有好运气可以遇到人帮忙的。”又想着要让何志忠给牡丹好生挑一匹性格温顺稳重的好马,这样就算是遇到意外也不会太出格。

牡丹应了,暗自下定决心,不说要练成一个马术高手,最少也要做到熟稔,遇到突发状况的时候能够应对。她一定要改变自己事事都要依靠人的这个现状!

眼看天色渐晚,薛氏、白氏起身去忙晚饭,其他人也各有事要忙,牡丹便辞了岑夫人,回到后院去梳洗换衣。但见甩甩百无聊赖地单腿独立歪在架子上打瞌睡,林妈妈领了宽儿、恕儿坐在一旁做针线,廊下的牡丹花茂盛的枝叶在晚风中轻轻晃动,一派的静谧恬静。

恕儿第一个发现了牡丹和雨荷,正要提醒林妈妈,牡丹冲她摆摆手,蹑手蹑脚地上前,一下扑到林妈妈的肩头上,大叫了一声。吓得甩甩一个激灵,差点没从架子上跌下来。

林妈妈早就发现了牡丹,偏装作被吓了一跳的样子,抚着胸口嗔道:“好调皮的丹娘!吓坏了老奴看你怎么挨夫人的骂!”

牡丹亲热地挽着林妈妈的胳膊滑下去坐在她身边,笑道:“妈妈真的被吓坏了么?”林妈妈还未回答,甩甩已经拍着翅膀尖叫起来:“坏蛋!坏蛋!”

“骂谁呢?你才是个小坏蛋!”牡丹佯作生气,举手要去打它。甩甩早就成了精,半点不惧,试探着用喙去轻轻啄牡丹的手,一边啄,一边狡猾的打量牡丹的神色。牡丹看得好笑,亲昵地摸了摸它的头,笑骂道:“讨死人嫌的小东西!”又叫宽儿和恕儿去取松子仁来喂甩甩。

待到宽儿和恕儿离去,牡丹方轻声问林妈妈:“我不在家的这半日,妈妈可知发生了什么事?”

林妈妈皱眉道:“您是指哪方面?”

牡丹低声道:“刚才夫人给了三嫂好大一个没脸,嫂嫂们谁都不敢劝。早上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

林妈妈茫然摇头:“没听见动静,一直安静得很。让恕儿去打听一下吧。”

牡丹叹道:“我总害怕又是因为我的事情惹得大家不愉快。”

林妈妈默了一默,笑道:“您也不必太过担忧,就算是牙齿和舌头,也有互相碰着的时候,更何况是这种隔着一层的?夫人不是不讲道理的,总归有原因在里面。这么多的人,各怀心思,您想要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少在这上面花心思,早点把地和庄子弄好才是正理。”最好再好生找个可以托付终身的,搬出去就清净了。只是这话林妈妈不敢说出来。

牡丹很以为是,却又担忧那地不好买。她有些焦急了,眼看着夏天过去,秋天就要到来,却还一事无成。

待到晚间大郎归家,兴致勃勃地来问牡丹:“何光领你去看那块地没有?你觉得怎么样?又靠近大路,水源也方便,地也肥,若是你喜欢,就把它定下来,如何?”

牡丹道:“大哥,那块地只怕买了也不好用。”

大郎惊异道:“怎么说?”

牡丹遂将今日的事情说了一遍,道:“那样狠毒讨厌不讲道理的人,我不想与她做邻居,只怕她无事也会生非。我不理她,她偏要找上门来,烦得很。”

大郎却越发惊异:“这买地当然要问清楚周围的邻里是谁,才好知道日后方不方便打交道,可我没听说那附近有什么庄子与魏王府或是清华郡主有关呀。我仔细打听过的,只晓得那边虽然多数都是官宦人家的庄子田地,但还偏生就没她家的。你是不是弄错了?”

牡丹诧异道:“难道那庄子不是她家的?我看着就仿佛是她的产业一般,凡事都是她做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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