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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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了!”郜驰沉冷的声音乍然响起,袁浅析回身的瞬间,他已急步奔至简诺身边。
“为什么不让我说?简正明既然能昧着良心帮人做伪证就要担得起后果,身为他的女儿也逃避不了良心的谴责……”袁浅析后面的话没能继续下去,左边脸颊已挨了怒极的郜驰一记耳光,力气之大令她猛地偏过头去。
简诺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郜家的变故居然与父亲有关?知情的郜驰为她打了袁浅析?世界一片混乱,她忽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张了张嘴,也没能发出声音,像是失明又失语一样。直到三天后才想起郜驰当时说过的话:“无论简正明做过什么都与她无关,就算有过伤害,我也可以用爱把它填平。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任何人!”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低吼出声。那样失控的郜驰,简诺从未见过。
攥紧的手指被他一根根掰开,水晶滑落掌心的同时,简诺被他紧紧搂进怀里,她指间流出的血沾染在他昂贵的外套上,刺目而妖艳。
疼痛席卷而来,意识游离前简诺隐约听到郜驰说:“如果没有经历过这些,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有多爱她……”
双眸垂下之时,简诺觉得整个世界都已塌陷。
终于还是要面对,即便是伤害,即便所有知情人都在竭力隐瞒,简诺依然知道了父亲在郜家那场变故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不随人愿
从前以为自己爱得宽容,后来发现原来远不及郜驰万分之一。简诺想像不出他是如何说服自己原谅父亲并继续爱她,抱紧他的腰,她无力地垂下双眸,任由心底裂开一道口子,越扯越大,越大越疼……她忽然迷茫了,不确定爱是不是真的能够如人所愿地为之永恒。
所谓祸不单行,在承受极大的心里创伤的时候,仿佛连健康都要遗弃她,简诺的身体每况愈下。除了频频出现低烧的情况,胃也开始造反,靠输盐水维持三天后才勉强吃得下流质的食物,另外头疼愈发严重,需要靠大量的药物控制。夜里她很难入眠,哪怕困乏得实在挺不住也睡得极不安稳,似乎闭上眼晴就被梦境围绕,常常冷汗淋漓地喊着郜驰的名字惊醒。短短几天时间,本就纤瘦的女孩憔悴到极点。
看着她努力微笑强压下干呕大把大把地吃药,摸着她因打点滴而泛着青紫的手背,郜驰心疼得不行。将竹海的事务全权交由凌惕处理,他留在医院全心照顾简诺。郜驰明白,此时的简诺是最脆弱的,她身体上的疾病皆因心病引起,要痊愈,除了坚强和勇气,至关重要的还是他的爱。
简诺输液的时候,郜驰一边轻轻摩挲着她手腕处凉凉的血管缓解她的不适,一边絮絮叨叨像是自言自语般回忆着曾经甜蜜的时光。他提起恋爱后第一个寒假过后开车去明港接她时,简诺笑弯了眼晴跑向他,然后为了掩饰羞涩抬手捶了他一下,嗔怪地说:“你迟到了。”
皱眉看了下时间,确实比事先约定的晚了三分钟,郜驰勾起唇角,旁若无人地揽臂将她拥进怀里,俯在她耳边低沉着嗓音说:“看来你比我想你更想我。”
“说什么呀。”害羞地将脸埋在他胸前,简诺抗议他说话绕人。
郜驰轻声笑,温柔地以侧脸轻贴了下她的脸颊,暧昧地说:“你没忍住,先摸我了。”
看着娇俏的女孩回神后气得跺脚,郜驰唇角边的笑意渐渐扩大。
他还提到了很多事,比如半夜接到她的电话,听到她哽咽着问他感冒好点没有,有没有发烧时的欣喜;比如她撒娇般向他诉苦说又被步温柔欺负了,他安慰着亲吻她脸颊时狂乱的心跳;比如叶优里明着放话说要追她时,他小心眼地暗自吃醋生气……
过往被回忆完整地拼合起来,起初拒绝与郜驰交流的简诺终于软化下来,后来在一晚她被头疼折磨得精疲力竭时,郜驰抱着她不停地说对不起,他说如果他再坚持一下处理好一切才和她重新开始,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弄得一团糟;他又说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进医院;他还说他没有亲人了,让她不能以任何理由放弃爱他……简诺听出他声音的哽咽,感觉到脖颈处一片湿濡,才知道他哭了。
女孩千疮百孔的心抑制不住地流着血,一滴一滴渗湿了左胸口。回抱住深深爱着的他,她破碎着喃喃:“我爱你,郜驰,爱你啊……” 话语中隐藏着外人不得知的浓浓的伤感和无力,郜驰的心痛到无以复加,他抱她更紧。
闻声赶来病房的医生看着这对年轻的恋人拥抱着哭泣,红着眼眶退了出去。他想,爱是可以创造奇迹的,有时爱情的力量远比药物更有效。
经历过那一夜,简诺不再抗拒郜驰,只不过她依然不肯见简父。后来,她意外地要求看四年前郜家遗嘱案的卷宗。考虑到事情既然已经到了无法隐瞒的地步,为免她胡乱猜测,郜驰答应了。
简诺看完卷宗知道元毅之所以打赢了那场官司,是简正明为他证明看见郜驰的父亲以录音形式立过一份遗嘱,而他无意中听到的内容正是遗嘱的一部份。他的证词与另外两位声称在场的见证人不谋而合,以至法院最终判定遗嘱有效,外姓人元毅作为郜老先生的义子继承郜家全部财产。宣判完毕,郜驰的叔叔瞪大了眼晴指着元毅,只骂了一声“畜生”便倒了下去,送往医院的途中去世了。
获知真相的简诺并没有歇斯底里的反应,而是出奇的平静。她微笑着望向每一双关切的眼晴,她心平气和地劝郜驰去看望因不肯进食而晕倒入院的袁浅析,然后,她异常安静地趴在窗台上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没有掉一滴泪,甚至刻意收起了眼底流淌着洗刷不去的惨淡悲哀。
步温柔进来的时候觉得她的背影让人心酸,踌躇着停下了脚步,她一言不发地与站在病房门口,像是不敢打破此时此刻不同寻常的感伤。最后,她终于还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对站在走廓里的萧辉说:“别让任何人打扰她。”
萧辉点头:“放心,郜先生早有交代。”
没有看到郜驰,步温柔问:“他人呢?”
“袁小姐的父亲回国了,郜先生和他出去了。”
……
在简诺住院期间,元毅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前来探望被萧辉阻拦。单蜀溪以敲诈罪起诉了单蜀柔,肖鹏也被检察院以教唆杀人告上了法庭,嚣张跋扈的单蜀柔和蠢笨纨绔的肖鹏官司缠身,终于无瑕顾及好姐妹及情人。另外,由于单氏与金泰签有合同而且事关简诺,骆羿恒当仁不让地成为单蜀溪和简诺的诉讼代理人,以特别授权之名全权处理此事。同时,远在国外的袁启成因袁浅析一通电话飞回了阔别了二十多年祖国。下了飞机直奔医院,见到脸色惨白的女儿时,他低叹着搂住她的肩膀,轻拍着,像小时候她不肯乖乖睡觉时般慈爱而温柔地安抚,语重心长地劝道:“浅析,郜驰的心意我们早就知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
“爸爸……是那个女人害他一无所有,我不过说出了事实,他怎么可以……”袁浅析泣不成声,记忆定格在郜驰朝她挥出巴掌那个瞬间,认清简诺在他心中的份量,她伤心至极。
“不管是谁导致了郜家的变故,如果郜驰不计较,作为外人,你不该插手。”电话中已对事情的经过有了几分了解,袁启成不偏不倚地劝慰袁浅析:“浅析,你喜欢郜驰没有错,可他的选择不是你更没有错,你用了过激的方法企图去破坏,只能将他推得更远。”感觉到女儿在他怀中的挣扎,他继续道:“你从小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为了弥补母爱的缺失,我顺着你宠着你,造成你的偏执和任性,这些在爱你的人眼里当然没什么,比如爸爸就当成是你撒娇,可是对别人而言就另当别论了。”
猜中了袁浅析心中所想,袁启成任由她挣脱自己的怀抱,沉沉叹息:“浅析,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勉强的事。”
“可它也是最让人放不下的事。否则为什么和妈妈分开二十多年你始终没有再娶?”袁浅析哽咽了,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划落下来。她不懂,为什么别人轻易获得的幸福,在她身上就变得那么难?
提到妻子,让袁启成清楚地意识到对女儿的亏欠,而深埋于心的往事也因此次回国被唤醒。有个女人,如初春的到来,像万物复苏,变得鲜活,变得抹杀不去。他悲哀地发现,事隔多年,想起她时,心依然在疼。
原来,人生就是一个得失往复循环的过程,只要心脏在跳动,记忆终究无法真正被封存。
身为父亲,袁启成宽容慈爱,然而面对女儿的情伤,他无法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劝慰说服她,因为他同样是陷在爱情泥沼中的人。于是,在袁浅析哭累到睡着的时候,他给郜驰打去了电话。
把萧辉留在医院守着简诺,郜驰与袁启成在一间会所见面。
对于袁启成的回国郜驰并不意外,毕竟他是极为疼爱袁浅析的。出于尊重,他亲手为他倒茶,然后说:“袁先生,您的家事我从未多问过,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都没有立场。但是我想您一定很爱您的妻子。”
简单的一句话定位了袁启成身份的同时也让他明白一件事,在眼前这个气质冷傲的年轻人面前,他对爱的坚持不输于人。袁启成心生佩服,掩下心伤,他说:“郜驰,作为朋友,我并不是想劝你接受浅析。可是身为父亲,我希望你拒绝她的方式能够温和一些。她是任性容不得人,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看着她毁在一场没有开始就注定失败的爱情里。”
“对不起这三个字我本不想说,即便我动手打了她。”直视着袁启成的眼晴,郜驰眸底划过无可耐何:“您曾经问过我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了喜欢的人才无法接受浅析,我的回答是‘是’。相信您同样能够体会那种心里被一个人的影子充斥得满满的,不容任何人侵入的感觉。”
“先是燥,燥到无法抑制内心疯狂的思念感的滋生。后是静,静到没有谁能在你内心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静默片刻过后,郜驰将目光投得极远:“有些人在燥之时接受并爱上了别人,有些人在静之后失去了爱其他人的能力。”收回遥不可及的目光,他淡淡笑了,从容而优雅:“你我都是固执的‘静’之人。”以眼神示意袁启成让他说完:“分离四年,我装在心里的女孩依然爱着我,甚至善良地没有一句责备,那个瞬间,我觉得即便贫乏得一无所有,也是富不可及。”
刚回国的那半个月,郜驰克制地不去想简诺,甚至不肯和骆羿恒联系,除了误以为他们在一起了,另外还因简父在郜家遗嘱案中的介入让他无法释怀。然而,当简诺推开那扇门,当触及她震惊的眸光,当抱住她哭得颤抖的身体,郜驰屈服了。他无法放弃认定的生命中最后最终的温暖。于是,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将她纳入羽翼之下。
事情原来就不复杂,以至两人之间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很久,最后郜驰说:“残酷的现实让我不得不改变,但在她面前,我只想做个简单平凡的男人,给她幸福,相守一辈子。”
郜驰的话让袁启成想到与妻子结婚时的情景,岳父湿着眼眶将女儿的手放到他手里,他郑重地说过类似的话:“爸,您放心,我会给她幸福,我会一辈子对她好。”话尤在耳,却已物是人非。
袁启成感伤过往慨叹世事无常的同时,给予了郜驰祝福。拍拍他的肩膀,他说:“我会带浅析回去。希望你原谅他对你造成的困扰和你爱的女孩的伤害。”
了解袁启成的为人,郜驰释然地笑了,“我会向她道歉。”伤害的造成自然不能怪在袁浅析身上,对于那个耳光,郜驰觉得有必要说句对不起。至少看在袁启成的面子,他不该那么沉不住气地动了手。
袁启成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突升的好奇心让他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郜驰,能不能让我见见你女朋友?”
抬眼迎上一束坦然诚挚的目光,郜驰了然袁启成是想看看是个怎样的女孩令他放弃了恨,他点头应允。
只不过任谁都没有想到这场看似平常的见面再次打破了或许已然注定的一切,让人分不清是不是所有事情的结局都必须得顺应天意。而郜驰与简诺之间的缘份,终究能否随心控制?亦或是,不随人愿?!
挚爱真情
宜城今冬的雪相比往年多了许多。简诺看向窗外,看着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胸臆间涌起一阵阵失落与空茫,那种漫天漫地的恍惚不明,让人心伤。
女孩抬手在挂了霜气的玻璃上轻划着,当郜驰的名字在空气中由清晰变得模糊,疼痛的感觉布满心间,简诺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窗子上,她的泪落在大理石的窗台上。
病房的门被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然后从外面被推开。简诺闻声吸了吸了鼻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回头时脸上的泪痕已被掩去。
袁浅析站在门口,简诺逆光倚在窗前,两张有三分相似的面孔同样苍白无血色。
流动的空气似是在她们身边突然静止,周围变得出奇的安静。
良久,简诺浅浅笑了一下,笑容无力却平静,清瞳内浮起掩饰不住的怆然,“浅析,如果可以,去看看小姨吧,她很想你。”简诺的声音依旧糯而柔,她语气温和地说:“二十多年,小姨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你。不管她与姨夫之间发生过什么,身为母亲,她对你的爱是不容置疑的。”
透过简诺眼里的笑意看到潜藏在背后的哀伤和恳求,回想起与林雪心重逢的一幕,袁浅析的心疼得刺痛难忍。垂落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她闭上眼晴,深深呼吸,一次又一次。
记忆被拉回三日前的那个午后,也就是袁启成在郜驰的应允下来医院看望简诺的那天。
简诺从郜驰口中得知袁启成回国了,对于两人见面的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袁启成会来看她多少令人有些意外。当病房门推开的时候,简诺看见一位精神矍铄的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站在郜驰身侧,就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触到袁启成注视的目光,简诺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着郜驰走过来,体贴地为她披上外衣,然后她微凉的手落入他掌中,被他牢牢握住,他为两人介绍:“袁先生,这就是简诺。小诺,这位是袁先生。”
将郜驰的坦然看在眼中,简诺莫名悬起的心落了下来,漾开在唇角的微笑尚未来得及蔓延到眼底,却见袁启成的情神霎时变了,他看向郜驰有些不可置信的问:“她叫简诺?”似乎并不是要谁的回答,接紧着将目光锁定虚弱的女孩,他追问道:你爸爸是简正明?”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袁启成回头,待看清进来的是谁时,未完的话全部梗在喉间,眼眸蓦然暗沉下来。然后,林雪心手中的保温瓶应声落地。
“啪”的一声响,尖锐得像是谁的心弦断了。
随同林雪心一起来的简正明与林雪薇皆已愣住。在场的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原本宽敞的空间在无声中一点点缩小,狭窄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简诺望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被抽光的小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回握住郜驰宽大的手,她有种世界颠倒的错觉。
感觉到她刻意的靠近,郜驰有瞬间的怔忡,随即揽臂将她纳入怀内,胸臆间突升一股莫名的复杂情绪,眉宇间透溢出疲惫与无可奈何。
病房内陡然陷入安静,静得让人心慌。
不知过了多久,袁启成率先回神,他敛下眼,将由震惊过渡到温柔的眼神掩去,不带丝毫温度地沉声开口:“好久不见!”
一切的情与爱,毁在男人一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中,顷刻间碎了一地。
林雪心眼中流露出苍茫的悲凉,一滴晶莹的泪眨落下来,她哭着笑了。
半哭半笑之间,她破碎着喃喃着他的名字:“启成!”
所有的伤感和伤害,倾注在一句轻轻的昵喃里,简诺凝视着从小疼自己如女儿的小姨,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似是被一股疼痛的力量狠狠戳了下她的胸口,她瘦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感觉到胸臆间,很疼,很疼,让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很多年之后简诺回想起那天,心依然还会抑制不住地疼起来。她始终忘不了林雪心泣不成声的痛苦与无助,她更忘不了泪如雨下的袁浅析踉跄着跌坐在地上握住小姨的手,几次欲言又止后终究没能叫一声“妈妈”时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的感伤与凄凉几乎将人溺毙。
简诺清楚地记得袁启成的眼圈渐渐红了,他缓慢地走过去蹲在颓然跪倒的小姨面前,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到底还是还是收了回去,然后只是叫了声“雪心”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或许,世事的发展永远不由人控制。任谁都没有想到袁启成会是林雪心深爱的前夫,那个让一个固执的女人付出一辈子时间等待的男人。在分离整整二十二年之后,他终于回来了。
爱情像是一场梦,在袁启成走进病房的刹那,简诺的梦,以及林雪心的梦,彻底醒了。在分离整整二十二年前之后,袁启成终于回来了,林雪心如愿见到女儿袁浅析的代价就是让无辜的简诺,万劫不复。
那天的见面在意料之中却意外丛生,简诺看着纤瘦的小姨紧紧搂着二十多年未见的女儿痛哭失声,再看到拒见多日的父亲望向郜驰时愧疚的神色,原本清亮的眼眸遍寻不到蛛丝光亮,幽深得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洞,疼痛得让人不敢直视。
简诺哭了,她欣慰于林雪心与袁浅析的母女相认,却更痛苦于父亲是害郜驰一无所有的帮凶。那个时候,她感觉到无处立足和莫大的讽刺。她无法在病房内多停留一秒钟,推开郜驰,她踉跄着冲出门去,穿着单薄的衣服奔跑在寒冷的空气里,哭得不能自己。
郜驰追出来将她死死抱住,简诺捶打着他的身体,嗓音沙哑着哭着低喃:“怎么会这样?郜驰,为什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做?”
那一秒一瞬间,郜驰的心针扎一般的疼。用尽全力将娇弱的女孩拥进怀里,他俯在她耳际低柔地安抚:“小诺,别这样。有我,有我在。”
简诺泣不成声,像是怕郜驰离她而去,她回抱住他瘦削结实的腰,无意识地喃喃要求:“郜驰,别离开我,别走……”
闻言,郜驰的眼晴湿了,手臂用力,更紧地抱住简诺,再开口时居然哽咽了,他说:“我不走,不走。”
没有料到简诺与袁浅析竟会是这样的关系,郜驰在简诺无助的神情与压抑的哭声中体会到心爱的女孩有多痛苦。第一次,他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感觉到简诺沉重的心伤。病房内的面对,简家害他一无所有,袁家助他东山再起,而简诺与袁浅析对他的心意混入这场家族异变中,显得尴尬而让人无地自容。然而,无论如何,都不影响他爱简诺。有了这样的认知,他觉得一切都不是问题,不是问题。
那天的见面极为短暂,之后林雪心和袁浅析双双病倒了,袁启成彻夜守在女儿床前悉心照顾,而前妻的病房,他却始终没有踏进过。只有简诺不顾自身低烧的虚弱,寸步不离地陪在林雪心身边,任郜驰和简正明如何劝都不肯离开。
简诺的烧在药物作用下退了,郜驰终于松了口气。他一边体贴地照顾着她,一边关注着国外公司的情况,准备近期出国解决袁氏企业的问题。
阴郁沉重的情绪持续着,无论是袁家父女或是躺在病床上的林雪心,还有简正明与简诺,甚至是郜驰都被笼罩在无限伤感和无奈之下,他们似乎都不知该如何去解这个缔结了太久太深的结。真相的残酷与真挚的情感在心中交迭起伏,他们感到不堪重负。疲惫,是他们此时心情的最贴切的写照。
雪不知何时停了,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病房,袁浅析平复了心情缓缓睁开眼晴,直视着简诺,她平静而冰冷地说:“她给予我生命,却错过了我的成长,对我而言,她只不过是个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不是亲人,不是。”略顿,她径自说:“对于生活的认知本该来自母亲,而她却什么都没给过我。”
触到她清冷的眸光,淡淡的没有一点起伏的表情,简诺知道,袁浅析说的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她忍不住说:“浅析,血缘关系本来就是任何东西斩断不了的。尽管她错过了你的成长,尽管对你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可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无私爱你的人,除了姨夫,就只有她。”
瞬间敛去眼眸中的脆弱,袁浅析无情地说:“可我并不想要她的爱。”
仿佛在袁浅析冷凛至极的注视中读懂了什么,简诺觉得左胸口翻涌起难以抑制的疼,长密的睫毛下露出苍茫的悲凉,她问:“如果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你是不是会接受她?”
与她对视片刻,袁浅析走近了几步,目光的落点是窗外的不知何处,她悠悠地说:“是。”
简诺的泪被逼至眼眶边缘,她仰起头,深呼吸。良久,她声音破碎的说:“是不是我和郜驰分开,你就愿意叫她一声妈妈?”问话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了,简诺已经分辩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只不过,她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袁浅析收回目光,定定注视着她线条柔和的侧脸,她不答反问:“你们会分开吗?”
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林雪心手扶着门替简诺回答:“他们不会。”
强忍的泪落下来,简诺仓促地背转过身体。望着窗外澄清的天空,她咬破了下唇,听到小姨熟悉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浅析,我没资格要求你的原谅。同样的,你也没有资格要求郜驰爱你或是和小诺分开。”
袁浅析说了什么简诺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她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那种钻心的痛让她再也坚持不住了,她伸手想要撑住床头坐下,然后却因手扶空将放在桌上的瓶装西药碰掉在地上,而她的身体也像失去平衡般裁倒下去。
“小诺!”林雪心脸上的血色被尽数抽走,顾不得再与女儿解释什么,她奔过去扶住简诺,连声叫她:“小诺,你怎么了?小诺,和小姨说话。”
“我没事,小姨。”简诺虚弱的笑,抬头时忽然发现看不清林雪心的脸,下意识抓住扶着自己的手,她语带惊慌地说:“小姨,郜驰呢?”
“竹海有事他过去了,你不是知道了吗?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回来,听小姨的话先乖乖躺会儿。”林雪心边说边用力搂住简诺的腰,试图将她扶回床上,“
简诺的脸色惨白如纸,视线模糊中她挣开林雪心的怀抱,伸手在地上摸索着:“我的药……”
“你怎么了,小诺?”终于发现简诺眼晴的异样,林雪心急得不行,慌乱中她捡起地上的药瓶,却半天扭不开盖子。
急促的脚步声相继响起,刚刚从竹海赶过来的郜驰和阻拦下再次来医院的元毅的萧辉一前一后出现在病房门口。见状,郜驰急步走过去拦腰抱起简诺放在床上,而萧辉转身去找医生。
头疼折磨得简诺痛苦不堪,医生过来为她做了详细的检查,最后给她打一针才令她平静下来,当她沉沉睡去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冷眼看着这一切忙乱结束的袁浅析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而林雪心半天没有扭开盖子的那瓶西药也随之不翼而飞。
泪落成金
对于简诺来说,与郜驰一路走到今天,这个过程实在过于艰辛。让她放手,或许比让她放弃生命更难。然而,一想到林雪心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有生之年听到分别多年的女儿叫她一声“妈妈”时,简诺就难过得不行。
从她懂事的时候小姨始终是一个人,等她渐渐大了,大到心里有了喜欢的人,体会到小姨这么多年来的孤独与寂寞,她想过像女儿一样孝顺她,而她也一直默默地这样做着。她记得林雪心的生日,然后在那一天精心地准备一份小礼物,如果不能陪她度过,她也会打去电话问候;母亲节的时候,她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让小姨来家里,给林雪薇准备的礼物林雪心向来都有一份同样的。总之,在简诺心里,疼爱她的小姨与父母一样,都是最亲的亲人。
简诺看得出来,袁浅析并非真的恨林雪心,她知道,实际上她恨的是抢了她心爱之人的自己。她不确定坚持下去是不是一定就对,因为她不希望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受到伤害。她又禁不住想可能是自己太过贪心想要的爱太多了,甚至明明知道已经有人受到伤害依然不愿意放弃,可她仅仅是想好好珍惜好不容易拥有的,包括所爱的郜驰。
眼看着幸福已经触手可及,忽然间一切就都变了模样,简诺被夹在爱里痛不欲生。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每天都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来沉默,敏感心底潜藏的那缕因郜驰离开四年而产生的伤痕霎时被扯大,那种撕裂的疼痛让她无力面对任何人。
郜驰看穿了简诺的心思,知道她是有意将自己隔离起来,似乎这样就能避免伤害。这样的她,犹如一朵即将在寒意中凋谢的花,周身透着不容人靠近的冷意。看着她憔悴的容颜和清瞳内掩饰不住的哀伤,郜驰觉得,心实在是,太疼。要离开一段时间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考虑过后决定带她一起走。
将带有他味道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郜驰柔声曼语:“小诺,我让丁卉给你办理出国手续,下个月陪我去趟拉斯维加斯好吗?”
沉浸在夜色中的简诺恍然回神,偏头望着英俊不可一世的郜驰,她很想哭。终究,他还是要走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凝视着她涌上泪意的眼眸,郜驰俯身吻了吻她微有些凉的脸颊,然后动作轻柔将她小小的身子纳入怀内拥紧,他半真半假的说:“羿恒太具威胁力,以他现在的勤奋劲我担心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会请我喝喜酒。安全起见我还是把你带在身边放心些。”怎么说呢,郜驰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原本他以为凭自己的能力可以将她保护得很好,可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他无法放心留下她,除了骆羿恒,还有下午来探望简诺的元毅,都让他倍感威胁。
郜驰会说这样的话,简诺很意外。想到每次骆羿恒来医院看她时他略显冷淡的反应,她弯唇笑了笑,闭着眼晴慵懒地轻蹭了下他黑色的衬衫,轻声说:“师兄请你喝喜酒的话我陪你去呗,难道你担心没女伴?”
郜驰笑,宠爱地摸摸她的头发,侧身将她背搂在胸前,俯低头以侧脸贴上她脸颊,拥抱的姿势是标准的情人之间的亲密无间,再开口时嗓音低沉而磁性:“我离不开你。”
他的语气似乎有着恳求的意味,听得简诺心中一酸。将素白的小手覆在腰际他的大手上,好半天才低低地说:“又不会像上次那么久。”如果和袁浅析不是表姐妹关系,郜驰提出带她一起出国简诺会欣然前往,毕竟她也不想和他分开,等待的滋味太苦,在可以选择的前提下她不想重来一次。可是现在,她既舍不得他走又下意识拒绝和他在一起,因为她无法忽视袁浅析悲伤含泪的眼。无论如何,那都是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妹,是小姨的女儿。
郜驰想到简诺会拒绝,毕竟现在的她很在意袁浅析的感受,然而她的回答却在他意料之外。她说不会像上次那么久,表示她不想和他同往,但她却没说会等他,完全没有要等的意思。郜驰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他有种很强烈的预感,或许,她是想借由此次分离离开他?!
手上施力,郜驰搂她更紧,他不容拒绝地直接决定:“我们一起去。我带你去看爸妈,他们还没见过你。”如果没有发生四年前的变故,带简诺见父母是郜驰毕业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人算不如天算,郜家二老终究没能亲眼见见儿子口中恬静可人的小诺。
面对简诺的沉默,郜驰在心里叹了口气,触吻着她小巧的耳朵,他柔声说:“长得再丑结婚前也得见见公婆,否则礼节上说不过去,你觉得呢,嗯?”
简诺怔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口中所提到的结婚是什么意思,直到身体被扳正,两人面对面凝视了彼此好半天,她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幽深如海的眸光凝定在简诺脸上,郜驰温柔至极地说:“小诺,嫁给我好吗?” 原本并不打算在卸去袁浅析未婚夫身份前向她求婚,可是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受控制,郜驰生平第一次担心留不住简诺,他急切地想让她知道自己要和她相守到老的决心。
恋爱的时候幻想过无数次被求婚的情景,应该会有大束的玫瑰花,尽管有些俗气,可简诺认为在特殊的情况下是需要玫瑰来渲染气氛的,还会有一枚戒指,不是那种耀眼的钻戒,她喜欢简约的素戒,然后他半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画面唯美而浪漫。记得当时步温柔狠狠打击了她,说那是偶像剧的狗血桥断,天雷到足以劈死人。对于好姐妹的嘲笑简诺不以为然,她固执地坚守着“爱情的美犹如童话故事,无法免俗却依旧浪漫”的理论等待着郜驰向她求婚的一天。
终于,她的梦,要由深爱的人圆了。简诺觉得一切不得圆满又终究圆满,强忍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她哽咽着,居然有些语无伦次:“我们可以在一起吗?叔叔阿姨会接受我吗?我爸爸他……还有浅析,我小姨怎么办啊……”她极力压抑着不想哭出声,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抓紧郜驰的衬衫下摆,神情凄惶而无助。
素来冷硬的男人在心爱的女孩面前心总是异常柔软。郜驰边以指腹为她拭泪边问:“你爱我吗?”
抬头迎上他深遂的眼眸,简诺的泪划下脸颊,她轻轻点头,再点头。
答案本就是昭然若揭,可郜驰却固执地要求:“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小诺,你爱我吗?”
简诺泪如雨下,她第一次郑重地向他表明心意:“郜驰,我爱你,掏空了全部都觉得爱得不够。”
从来就知道简诺爱他,可亲耳听到的时候,依然控制不住的感动和震憾。郜驰觉得,被所爱的人爱着,是最大的幸福。有简诺,此生足矣。何必再去恨,何必呢。放下,值。
郜驰牵起唇角笑了,简诺看到他偏头的刹那眼晴红了。良久,当他转过头时俊颜上的动容之色尚未褪尽,他哑声说:“小诺,你知不知道你很吝啬。”触到她涌起疑惑的泪眼,郜驰猛然将她搂进怀里,深深吻上她的唇。
缠绵至极的吻得令简诺有种下一秒就会窒息而亡的错觉,她沉醉于郜驰罕见的激烈与温存中不可自拔,下意识抱住他的腰,她热情忘我地回应,当感觉到他异乎寻常的索求,她鼓起勇气伸手去解他衬衫的扣子……
她难得的主动令自控力超人的郜驰惟有被击溃瓦解的份,他失控于她羞怯的碰触,他败在她毫无技巧却甜蜜到极至的回吻里,内心真实强烈的渴望让他顾不得许多,只能以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拥着她连连后退将房门反锁,然后将她抵在墙壁上持续加深了这个吻……
激情一触及发,借着皎洁的月光,郜驰激烈又不失温柔地要着简诺,用他年轻的身体告诉她对她无尽的眷恋与深爱,谱写一曲恒古不变的缠绵之音,和谐、悠然……
当一切静止下来,郜驰单手撑头凝视闭着眼晴休息的女孩,缓慢却坚定地告诉她:“小诺,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们在一起。简叔的口供是帮元毅取得了郜家的财产,但那些所谓的恩怨不足以让我们放弃爱。答应我,别把事情看得太重,你要明白,即便没有简叔,元毅也会想其它办法,借助其他人获得他想要的。在他进入竹海的时候我爸妈的劫就已经注定了,这些与你完全没有关系,我不允许你将过错揽上身。至于简叔,我相信他并非心甘情愿。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他没有苦衷,你妈妈为什么会在分居四年后最终选择了原谅?”
简诺在他怀里动了动没有说话,郜驰知道她听进去了,轻拍着她柔裸的背,说:“再说我爸妈,他们为什么不会接受你?他们的儿子爱你,只有你会让我感觉到幸福。即便他们不在了,也会欣慰有你陪着我爱我。至于浅析,我帮不了她。我不能牺牲我们的幸福成全她们母女相认,这本不该是我做的事,就算是你要求我也做不到,而且以此为条件小姨会更难过,除非浅析出自真心,否则做什么都是枉然。所以,退让的话请你收回去。”吻了吻简诺的额头,他说:“我的小诺不会舍得把我让给别人。”
简诺眨落了眼中的泪,她孩子般偎在郜驰臂弯里,带着哭腔地说:“我是想过不要你了,可我真的舍不得……我不敢见小姨,我怕她哭,我也不敢见浅析,我怕她再问我是不是会和你分开,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我更怕会忍不住对你说出违心的狠话,所以,所以才不说话……”正因舍不得,才选择了沉默。
“我知道。”郜驰深深呼吸,将她小小的后脑压向胸口,“不许哭了,要不又头疼。想想你每天吃那么多药,我心疼。听话,别哭了。”
简诺点头答应着不哭,可是滚烫的泪还是不断溢出眼角,沾湿了郜驰整个胸膛,直到她哭得累了在他怀里疲惫睡去,郜驰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轻吻她脸颊,几不可闻地低语道:“小诺,我也是掏空了全部去爱你,而且越来越爱。”
这是难得平静的一晚,简诺终于没有因头疼难捺而半夜惊醒。而熟睡的她自然也不会知道凌晨的时候郜驰曾离开过病房,经过与袁启成的深谈知道了他与林雪心因何而离婚,并且对袁启成说过这样一段话:“林雪心,您曾经的妻子,分开二十多年始终无人可替代的女人。您觉得这样的感情不足以让您选择原谅吗?在过去的二十三年里你们没能给浅析一个完整的家,那份残缺不全的爱现在还来得及弥补,为什么非要抗拒?为了你们共同爱着的女儿,退一步海阔天空。”
随后的两天郜驰很忙,他保持与特助的联系随时了解国外的股市动态遥控指挥,而这边他寸步不离地陪着简诺再次做详细的身体检查,得到权威的脑科专家的保证,确认她之前出现的短暂性失明并无大碍,就如有些人在过度紧张的情况下会突然失语一样不会对健康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只要不受到过度的刺激,调理好身体,类似的情况不会再出现,才终于同意简诺出院。
出院的那天,天是晴的,简诺的心情很放轻,她甚至对来接她的父亲笑了,也没拒绝他接过手里的包。郜驰放了萧辉的假,他亲自开车送简诺和简正明回她的小公寓。
路上,他很平静地与简正明闲聊,问道:“小诺小时侯乖不乖?成绩一直都很好吗?”
简正明的神情从错愕过渡到愧疚,最后慈爱地望着简诺笑了下,终于在郜驰相继提出的问题下渐渐打开了话匣子,他说:“她小时候啊,还是很调皮的,不过相比别人家的孩子小诺懂事很早……”
后来郜驰出人意表地问了一个问题,令车内压抑的气氛顿时消散了,他煞有介事地说道:“简叔,等哪天你私下里悄悄告诉我,小诺在我之前有没有交过别的男朋友,要是她没和我说实话,我得好好给她上一课。”
简正明怔了下,回身与简诺对视一眼,然后两个人都笑了,笑声爽朗又轻快。
流动的空气里充满了幸福的味道,有些恍惚,有些不真实,然而,却又让人抵抗不了那背后的甜腻和温暖。在起起落落中有些动摇的信念再次坚定起来,简诺觉得只有郜驰才是她此生惟一正确的选择。
真假难辨
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气息,是冬季特有的味道。
简诺纤小的手被郜驰握住,掌心传来幸福的温度。踏着月光缓慢地走在街道上,想到傍晚时分他们回到公寓的情景,她弯起唇淡淡地笑了,笑容平静而温和。
进门时简母正在忙着准备晚餐,简诺还没以来得及伸手帮忙,郜驰已经脱下外套走进厨房,边解衬衫的袖扣边说:“伯母,今天让我露两手。”
女儿出院,身为她的恋人,已经料到郜驰今日必会登门,但想到简正明四年前在郜家遗嘱案中充当的角色,哪怕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简母依然不习惯他的泰然自若,怔了怔才忙说:“都去外面坐着,谁也不用帮忙,很快就好……”
“伯母,您是担心我厨艺不精还是把我当外人?”郜驰微笑,不由分说接过简母手中的锅铲,“如果是前者我可不服气,即使比不过您也总好过小诺。如果是后者,那您可得问问小诺乐不乐意?”
触到他极尽温柔的目光,简诺原本素白的容颜染上一层红晕,她轻责:“说什么呀。”
特别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郜驰朗声笑:“说话。”
简母看着娇柔的女儿与眼前英俊的郜驰,从他坦然的神情中品出他出自真心的释然,欣慰中微红了眼晴,原本还想阻止他下厨的话咽了回去,她解下围裙递到简诺手上,轻声说:“辛苦你了,郜驰。”
郜驰敛笑:“哪儿的话伯母。您千万别和我客气,生份。”
深深看了眼郜驰,简母笑着点点头,退出厨房时经过简诺身边,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
见简诺站在门口不动,郜驰的目光从她的脸下移到她手中的围裙:“傻站在那干嘛呢?过来帮我系上,要不衬衫弄脏了要你洗。”
简诺闻言皱眉,然而唇边的笑意怎么都控制不住。
郜驰配合地弯身低头,简诺将围裙给他系上,还在身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搂住了他的腰,将脸贴上他的背。
郜驰微扬唇角,腾出左手覆在腰际她的手背上:“喜欢撒娇的习惯怕是改不了了。”语气极尽宠爱。
简诺笑了,眼晴湿了。
很多时候她不知道要怎样才叫幸福。直到这一刻,看着强势惯了的男人举着锅铲为她煮饭,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在胸口翻涌,比久别重逢后的紧密拥抱更令人满足。不得不说,浸染了烟火气息的郜驰,不再有距离感,无比真诚,无比亲切。此刻平淡平凡的相处,是无数家庭每天重复上演的剧目,不足为奇,但却让人感觉踏实、真实。
简诺很希望,与郜驰做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
那,才是幸福。
似是感应到简诺的心潮起伏,郜驰故意逗她:“你听话的话,以后我天天下厨,嗯?”
又把她当小孩儿哄了。她回嘴:“我嘴很刁。不合胃口的东西绝对不吃。”
他配合着感叹:“似乎有点难养。看来再不能当小丫头糊弄,得当老婆侍候了。”
她笑,清澈的目光变得明亮,环在他腰际的小手下意识收紧,轻声唤他的名字:“郜驰。”
郜驰“嗯”了一声,回身亲了亲她的侧脸,是那么旁若无人的亲昵与宠爱。
郜驰的手艺无可挑剔,晚餐可谓色香味俱全。席间,他丝毫不见外,一边体贴地给简诺夹菜,一边帮简正明倒酒,话题围绕着小时候调皮淘气的简诺,气氛轻松合谐。
饭毕,郜驰略坐了会儿,看时间不早了便要告辞。简正明起身相送,被他拦了下来:“您坐着简叔,伯母您也早点休息,小诺送我下楼就行。”
简诺心里暖暖的。今天的郜驰与往日并无不同,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然而,又与平时迥然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她说不出来。
总之,这样宽容深情的他,简诺想不爱都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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