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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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语汐缓缓地喘着气,听到车窗被人猛烈地敲打着。她艰难地抬头,没想到会是卫明。卫明把她从车里拽了出来:“没事吧?”莫语汐摇了摇头,车是撞得很惨,但所幸人没什么大事。卫明长舒一口气,看到她额角有块小伤口,他抬手碰了碰,莫语汐“嘶”地抽了口气。卫明没好气:“你还知道疼啊?开车太不小心!”莫语汐眼眶发热,她怎么就不知道疼?她现在很疼!心里很疼!卫明叹了口气,放缓语气说:“发生了什么事?你要去哪我送你。”莫语汐抬起头看向公路尽头,突然觉得自己哪都不想去了。她去干什么呢?明知道那里只有伤害,她还要去继续被伤害吗?她打定主意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一不小心……”“你确定?”“嗯。”卫明深深地看她一眼,又看看她的车:“你去我车上等我吧。”莫语汐点了点头,上了后面卫明的车。她疲惫地靠在车窗上,看着卫明检查车况,然后打了几个电话。
不一会儿,拖车来了,惨不忍睹的小mini被拖走。卫明回到车上:“我联系了4S店的人,我们不用跟着去了,先送你去医院吧?”“我真的没什么事。”卫明犹豫了一下:“那送你回去?”“好。”
回到家,卫明简单地替莫语汐清理了伤口。再一看窗外,天色已经差不多黑了。他问她:“你饿不饿?”此刻的莫语汐是麻木的,她除了觉的胸口憋闷,没有任何感觉。卫明见状也不等她回答:“不饿也得吃点儿,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弄。”其实他几乎没有下过厨房,手艺也实在拿不出手,但是为了莫语汐,他也只能献丑了。
冰箱里没什么食材,只有一把挂面,卫明煮了两碗。等出锅后他自己尝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抬头再看莫语汐,发现她正盯着他看。
他咧嘴一笑:“看什么?我就不会做饭这么一个缺点,今天算是被你逮着了。”莫语汐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她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倒不是嫌卫明做得难吃,而是她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卫明见状直接从莫语汐手上拿过她的碗:“我去倒了,一会儿带你出去吃吧。”“不去了,我真的不饿。”莫语汐起身走向阳台,缓缓地坐在冰凉的长椅上,看着外面朦胧的夜色出神。卫明放下碗也跟了过去,坐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找了片刻:“看什么呢?”莫语汐缓缓眨了下眼:“你爱过什么人吗?”他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愣怔之后无奈地笑了:“爱过。”莫语汐闻言回头看他,她知道卫明现在还是单身:“那后来为什么没有结果?”卫明耸耸肩:“因为她爱着别人。”莫语汐笑了笑:“看来咱俩差不多。”卫明勾起嘴角:“既然这样,那我们两个可怜人干脆凑一块得了。”莫语汐只当他是玩笑话,叹了口气说:“如果可以将就,何必等到现在……”如果可以将就,何必等到现在。这句话重重撞进了卫明的心里。他看了莫语汐一眼,什么也没说。
莫语汐又说:“如果你爱过一个人,而往后要在一起的人不是他,那么你就会觉得跟谁在一起,或者不跟谁在一起,都没什么两样。”
卫明点点头,神色却暗淡了下来。
成年人的世界里感情并不是全部,即便发生了天塌下来的事,他们也只允许自己伤心一小会儿。这并不是随着日月增长会自然而然学会的技能,这是在被岁月伤害过后他们对自己的残忍。
第二天,莫语汐已经收拾好了情绪去上班。刚下楼,就见卫明的197车子停在不远处。他降下车窗,朝她扬了扬下巴:“上车。”莫语汐坐上车问他:“你怎么来了?”“知道你这段时间不方便,我免费当司机,也不枉你当初对我的栽培。”莫语汐自嘲地笑了,哪来的“栽培”。她知道,这只是卫明胡诌的借口。他是担心她。“其实我一点事都没有,这段时间可以打车上下班。”“客气什么?反正我是顺路。”莫语汐转头看着晨曦中的卫明:“谢谢你。”卫明回过头来朝她笑笑:“以身相许什么的我勉强会考虑,其他的‘谢’都太没诚意了。”莫语汐没有接话,她看向窗外,嘴角浮现出两天来的第一抹笑容。下车前,卫明问她:“后天晚上有时间吗?”莫语汐想了一下:“目前没安排什么事,怎么了?”“后天我生日,朋友帮我办了个生日趴,你一起来吧。”莫语汐爽快地答应下来:“好。”
从卫明车上下来,莫语汐没想到会遇到顾梦东。他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她身后的车,面无表情地走向公司大门。莫语汐深吸一口气,跟了进去。等电梯的时候,她就站在他旁边。顾梦东突然莫名其妙地来了一句:“看来是我低估你们了,发展挺快的。”莫语汐先是一愣,转瞬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早上卫明送她来上班,难免会被人误会。莫语汐不紧不慢地回答:“跟顾总比不了,对了,都忘了恭喜您。”
顾梦东回过头来,神色有几分不解。她不屑地笑了笑:“订婚这么大的事怎么也该说声恭喜的。”顾梦东微微一怔,但很快,他脸上那份不解的神色便被一抹冷笑所代替。电梯到了,他收回目光,走了进去。电梯里陆续有人上来,又有人下去。两个人再没说过一句话,到了他们办公室所在的楼层,门一打开,顾梦东竟带着几分莫名的怒气走了出去。
在他离开的一刹那,莫语汐紧绷的笑容也终于垮了下来。在职场上打拼这么多年,她自认演技算是练得炉火纯青。可是无论演技再好,在谢幕之后,只有她一个人的时候,她依旧难掩内心的失落。
顾梦东刚刚走进办公室,小芳就跟着进来,例行汇报他今天的行程安排。可不等她开口,顾梦东直接说:“出去。”跟了顾梦东这么久,小芳还从来没有见过老板这么不客气的时候,她愣在当场,一时间不知该进该退。顾梦东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态度不好,缓了缓语气说:“你先出去,我一会儿找你。”小芳点点头,出去将门带上。她纳闷,这段时间老板和莫语汐之间挺太平的啊!可是除了莫语汐还有谁能让老板发这么大火?
顾梦东拨通了姚琴的电话,开门见山道:“你想干什么?”姚琴并不意外,在她发出照片的时候,就知道顾梦东知道之后会有多生气。“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她不紧不慢地回答。顾梦东冷笑:“有意思吗?你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在不断坚定我的想法——或许有些人的婚姻是将就,但是你让我一次次深刻地认识到,跟你,连将就都不可能。”顾梦东的话凌厉得像刀子一样一字一句地刺向电话另一端姚琴的心。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两家老人都把他们的事情定了,可是顾梦东迟迟不肯点头。别人或许不了解他,但是她知道,没人能强迫顾梦东去做他不想做的事,就连孝道也不能绑架他!他之所以没有明确拒绝,或许只是不想刺激病重的刘芸之罢了。
她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她也想像莫语汐说的那样活得更有尊严一些,可是她爱这个男人她有什么办法?她只能寄希望于莫语汐,如果她放手了,或许他能回头看到自己。
挂上电话,顾梦东揉了揉眉心,抬起头正见门外莫语汐在助理的陪同下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走去。她穿着合体的职业套装,高跟鞋的声音稳健有力,一般的人的确看不出她情绪有什么不对。但是顾梦东知道,她越是表现得强悍,面具下的她就越是柔软。得知他已订婚的消息时她会怎么想呢?他不相信她不在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非常想澄清,但冷静下来后他知道这样或许是不错的结局。因为即便澄清之后他也无法再给她什么,既然如此,不如就像他离开的那几年一样,让她恨着他,或许只有这样,她才会更好过一些。
卫明的生日到了,还不等莫语汐发生日祝福,卫明的短信早早发了过来:“记得空出晚上的时间。”
莫语汐回信息:“放心吧,寿星。”
下午的部门例会上宣布了一个好消息。这些年一些私营的软件公司逐渐崛起,打破了以往市场上两家外企平分秋色的局面,为了鼓励私营企业发展,当地政府对运营不错的几家公司进行了表彰和现金奖励。这其中就有维科。
虽然A银行的项目还未拿下,但这也不失为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众人看得出顾梦东的心情不错,一些在维科起步初期被顾梦东挖来的老员工借机开老板玩笑:“顾总,您是不是该犒赏一下我们这些功臣?”
顾梦东笑:“当然了。”
顾梦东早就吩咐小芳订了位置,打算今晚一下班带着大家去活动。消息一宣布,众人都很高兴,毕竟为了A银行的项目,维科上下自春节过后就没在正常时间下过班。
散会后,大家边收拾东西边商量着一会儿就在楼下集合一起去饭店。莫语汐看了下时间,对顾梦东说:“我今晚有事,就不去了。”顾梦东微微挑眉,会议室里还没离开的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莫语汐没等顾梦东发话,又补充道:“我先走了,祝你们玩得开心。”这种活动本来就是自愿参加,莫语汐不去,顾梦东也没法阻拦。可当众人在楼下等车时,发现莫语汐也在。小芳凑过去问:“事情解决了?那一起去玩吧?”正在这时两道刺眼的灯光扫过,一辆白色捷豹跑车停在了她们前面。莫语汐对小芳说:“我先走了,你们玩得开心。”她迎着众人或好奇或艳羡的目光上了车。就在坐进车子前的一瞬间,她看到从办公楼里出来的顾梦东,眼神清冷,紧闭着双唇,原本就棱角分明的下巴此时更显冷硬。莫语汐知道,这是他生气时的表情。
卫明看了眼等车的维科员工,问莫语汐:“今天怎么这么多人?”莫语汐替自己系上安全带:“没事,走吧。”卫明的生日宴在一家私人会所举办,据说这家会所的二公子是卫明的发小。莫语汐第一次见卫明的朋友,他的朋友不少,而且不全是一些家境优渥的富二代,基本是做什么的都有。有中文说不利索的ABC,有企业高管、私人老板,还有警察、公务员……众人对莫语汐很热情,同时不怀好意地问卫明:“卫少难得带女孩子参加聚会,莫小姐肯定不是一般人吧?”莫语汐也不是没见过这种场面,给卫明面子,只是笑着不说话。卫明笑说:“的确不是一般人,我卫明的朋友!”众人一阵哄笑,谁不知道他几乎没什么女性朋友,凡是带来参加过聚会的基本都是他的人了,他说和莫语汐只是朋友关系,这真不足以让人信服!
卫明跟众人打着哈哈,回头悄悄对莫语汐说:“你别介意,他们就这样。不过不怪他们误会——这些年我就带过三个女孩子见他们,除了你以外,另外两个当时都是我女朋友。”
莫语汐也没太当回事:“你这是空窗期太长了,说不过去,所以来找我充数呢?”卫明笑了笑,没有说是或者不是。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不少,莫语汐抬头看,发现刚才还吵吵嚷嚷的众人此时正围成一桌,安静地听着其中一个人说话。莫语汐仔细一看,说话的人正是卫明当警察的朋友梁子。卫明也看到了,见怪不怪地说:“梁子办了不少大案子,每次聚会就指着他爆料解闷。走吧,咱也过去听听。”
卫明和莫语汐围过去的时候,那个叫梁子的高瘦男人正口沫横飞地讲到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被人强暴过后勒死在废弃的厂房里,几天之后被警方发现尸体时的情形。也不知道是梁子表达得夸张,还是当时情形确实如此,莫语汐不由得皱了皱眉。
卫明注意到莫语汐的情绪变化,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去那边拿点东西吃。”
莫语汐点点头,跟上卫明,临走前,她听到梁子一拍大腿,大嗓门说道:“原来凶手是个五十几岁的惯犯,专门找小女孩下手,太不是东西了!”
卫明替莫语汐倒了一杯酒,回头发现她脸色比刚才更难看了。
他笑:“你不是吧?之前没看过那些港产犯罪片吗?对这些东西还没免疫啊?”莫语汐接过酒杯大口地喝了一口,抬眼看他:“不知道刚才梁子说的那个惯犯有没有家人。”“就你这心理承受能力,好奇心还挺强!我看你还是别过去听了,一会儿他万一再说到什么尸解过程你岂不是要吐了?”
莫语汐摇了摇头:“我只是很想知道凶手是怎么想的。发生了这种惨剧,至少是两家人的不幸——凶手的家人和死者的家人,想必这辈子都要生活在凶手制造的阴影当中。”
卫明抬眼看着莫语汐,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愁善感的她,她对自己的事情都很少流露出过多的情绪,又怎么会因为随意听到的两句八卦就感触这么深呢?
正在这时,房间里的舞曲音乐突然切换成了生日歌,灯光变暗,就见二公子推着一个精致餐车徐徐走了进来。餐车上是一个超大尺寸的生日蛋糕。
梁子笑说:“快许个愿吧,说不准今晚会有一个女郎出现在你家门前。”有人连忙提点梁子:“莫小姐还在呢,瞎说什么。”莫语汐只是笑,不说话。卫明颇为不屑:“许什么愿啊,幼稚不幼稚?!”可是他却在吹蜡烛的前一秒,深深地看了莫语汐一眼。除了奸杀案的那个小插曲,莫语汐觉得此行来参加卫明的生日宴还是很愉快的,她看得出卫明今天的心情也很不错。可是,晚上送她回家时,他却一路没怎么说话。莫语汐以为他在想着什么心事,也就配合着他沉默着。
莫语汐下车前,卫明突然叫住她。
莫语汐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借着昏暗的路灯,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纠结、认真又渴望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能预感到什么。但那一瞬过后,只见卫明笑了笑:“估计我也被梁子那臭小子影响到203了。你上去后给我打个电话,看你平安到家我再走。”莫语汐点点头下了车。没一会儿,卫明的电话就响了,莫语汐的声音传出来:“回去吧,小心开车。”
第二天早上,助理来找莫语汐签文件,莫语汐随口问道:“昨天玩得开心吗?”莫语汐的助理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平时人挺活泼,话也多。听莫语汐问昨晚的事,她只是耸耸肩。莫语汐微微挑眉:“什么意思?”助理如实说:“昨晚前半段时间顾总在,但不知道怎么了,感觉他心情没有开会时那么好,整个晚上气场逼人,我们也不敢太肆意,不过他待了没多久就走了,我们才放开一些,但是小芳姐怕大家影响今天上班,惹老板不高兴,也早早就组织我们散了。”
莫语汐搞不懂顾梦东,他既然去了何必给下属脸色看,搞得大家都没尽兴。她了然地点点头,在文件上签了字。
年假结束后,莫语汐曾约了A银行的李行长数次都没约上。然而今天一早,李行长难得亲自打电话来告诉莫语汐他今晚有空,莫语汐连忙跟李行长约好见面。
李行长沉吟片刻说:“你们公司今晚都谁过去啊?”
莫语汐依稀记得他曾经暗示过不喜欢把范围搞得太大,于是说:“一会儿我请示一下顾总的时间,如果他没什么大事,那就我们两个您看怎么样?”
李行长长长地“哦”了一声说:“你们看吧。”顾梦东原本约了别的客户,但听莫语汐一说,立刻推掉那边的应酬,决定赴李行长的约。
晚上一下班,莫语汐坐顾梦东的车一起从公司出发。车内静悄悄的,氛围有些诡异,莫语汐为免尴尬,伸手打开了车载电台。
顾梦东从后视镜中瞥了她一眼,突然开口道:“项目进展到了这么敏感的阶段,我不认为这时候跟欧普达的人交往过密是明智的做法。”
莫语汐知道,他一定是因为昨晚见到卫明来公司接她才会这么说。但是不提这个还好,提到这个就让莫语汐想起她还在欧普达时那个央企改制的事情。
她扭头看向顾梦东:“那你是想提醒我不要那么高调以免招人话柄,还是让我干脆不要和他来往?”顾梦东很想说你干脆不要和他来往,但是他心里清楚,无论是作为她的上司还是其他的身份,他都没有资格对她提出这种要求。他紧了紧握着方向盘的手:“你自己看着办吧。”莫语汐笑了:“那当初你在威尔森我在欧普达的时候,你怎么不劝我离你远一点?还是你本来的目的就是想掩护Amy拿走我的标书?我知道商场如战场,商场上不能讲什么情谊,但是顾梦东,不是所有人都像你做得那么绝。”
她永远都忘不了,当他赢得项目的那天晚上,他问她是否后悔跟他站在对立的位置上,那样高傲自我让她伤得体无完肤。想到当时的情形,莫语汐淡淡地说:“比起现在跟你站在一条战壕里,其实,我更怀念跟你站在对立位置的时候。”顾梦东心里“咯噔”一声,这种感受难以形容,只是有那么一瞬间仿佛周围的空气被抽空,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其实早在决定伤害她的那一刻,他就预料到了会有今天的结果,她终究会恨他。而真到了这一天,他发现自己并没有当初想象的那么坦然、淡定。
第二十一章
他以为自己早已不会心痛,那么自己此刻的感觉又算什么呢?顾梦东无奈又自嘲地笑了笑:“你现在也可以改变你的立场。”而这话和这笑容落在莫语汐眼里却满是不屑。或许他早已不在乎她的想法,也是,如今他已然是别的女人的男人了,又哪会关心205她怎么想。
A银行一共来了三个人,李行长和他的两位副手都是好酒量。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今天特别针对莫语汐,纵然莫语汐自诩千杯不醉也抵不过三人的车轮战术。
这期间顾梦东试图替她挡酒,李行长开玩笑道:“就这么心疼?”顾梦东也笑:“语汐是我们公司的顶梁柱,对她不好就跳到别处去了。”莫语汐已经有几分醉意,听着他的话,只微笑沉默着。李行长又道:“我看不是这么简单吧?”莫语汐笑说:“您快别瞎猜了,我倒是无所谓,顾总可是要成家的人了,这话万一传出去,老板夫人该不高兴了。”顾梦东闻言微微皱眉。李行长深深看了莫语汐一眼,对顾梦东道:“既然如此,顾总也别护着了,我们又不是外人,难不成还能欺负语汐?”
顾梦东勉强地笑了笑,他已然察觉到今晚的气氛有些不对劲,可莫语汐这傻子还没感觉到。他当初就觉得李行长对莫语汐有想法,所以才让林峰接手这个项目,没想到她情绪那么大。早知道会有今天的事情,他无论如何不会让她再参与这件事。
顾梦东只想速战速决,不管事情谈不谈的成,都要早点带着莫语汐离开。
正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看到来电人是姚琴,他直接挂断。可手机安静了没一会儿又响了起来,这回换成了刘芸之的保姆。保姆一般不会找他,她打来一定是刘芸之出了什么事。他脑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走出包间接起电话。
果然就如他预料到的,刘芸之此时正送往医院抢救。顾梦东挂上电话再度回到包间,跟李行长辞行的同时想顺便带走莫语汐。
李行长不肯:“你去忙你的,我们跟语汐谈也是一样。”
顾梦东看了眼莫语汐,她已经有些醉了,但他没有时间跟李行长周旋,只好咬咬牙走出包间,一边在心里问候李某人的祖宗八辈,一边拨着电话。
林峰很少这么晚接到老板电话,知道一定是大事,于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老板的吩咐。顾梦东边走边说:“你立刻带几个人来丽景V58包间带走莫语汐,如果她今晚出了什么事,你们明天都不用来公司见我了。”林峰还没回过味儿来,顾梦东已经挂断了电话。他马不停蹄地驱车赶往医院。这是刘芸之第二次抢救,搞不好,今早见她,就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了。想到医院里生死未卜的母亲,还有酒桌上情况不明的莫语汐,顾梦东狠狠地砸了一下方向盘。
莫语汐已经察觉到李行长有些不对劲,顾梦东走后他干脆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说话,带着酒气的鼻息喷到她的脖颈上,让她一阵阵地泛恶心。她想反抗,奈何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顾梦东去哪了?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非要这个时候丢下她一个人离开?她想到他在车上说的话,她随时可以改变自己的立场。他是不是早就不信任她,所以决定把她当成弃子送给李行长做人情呢?
莫语汐越想越心凉,趁着意识还清醒,悄悄地把自己的位置发给了卫明。
林峰“临危受命”不敢怠慢,他一边打电话纠集公司的男同事,一边换衣服对媳妇说:“我得立刻出去一趟。”顾梦东少考虑了一点,林峰家距离丽景有半小时的车程,纵然他一路超速,也没办法立刻出现在丽景。林峰风驰电掣地开着车。他从顾梦东的口气中感知到,这事如果办不好,饭碗真的不保。可是他又忍不住揣测,顾梦东跟莫语汐到底什么关系。关于两人的关系外界众说纷纭,可是在他看来,两人就是关系不太对付的上下级而已。但是顾梦东何以为了她这么兴师动众呢?林峰甩甩脑袋,想不明白就先不想,先把老板交代的事办好。维科的几个人到丽景的时间差不多,但是他们还是晚来了一步。
服务员说V58的客人在五分钟前就离开了。林峰懊恼地踢了一脚凳子,跟几个同事说:“赶紧出去四处找找,电话联系。”可是去哪找呢?他一点头绪都没有。
经过半小时的抢救,刘芸之暂时缓了过来,可是依旧没有脱离危险。医生对着顾梦东摇了摇头:“这次恐怕难,能否挺过这一关全看她自己了。”顾梦东看着重症病房里的母亲,她身上插满了乱七八糟的管子,艰难地与死神抗争着。正在这个时候,电话响了,是林峰。他连忙接通:“怎么样?”林峰声音干涩:“对不起啊顾总,我们到的时候人已经走了,大家都在找,但还没有结果。”顾梦东突然没了怒气,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了”,便挂上了电话。他缓缓转身看着病房里的母亲,脑子里却在重复着一句话,我不能不管她。他回头对一旁的护工说:“有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他知道这所谓的“情况”是什么,但是他还是走出了医院。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尽快找到莫语汐,尽快回到这里来。顾梦东打电话给李行长,电话无人接通,他再打给他那两位副手,结果一样。
他面上依旧沉静,心脏却仿佛被什么人握在手里,连呼吸都不敢肆意。他只能在附近的酒店宾馆一家家大海捞针地找过去,另外吩咐林峰去办一件事:“给我查一下李行长的住址,要想尽办法找到。”林峰一听,保住饭碗还有戏,连忙辗转托人查找,但因为已是半夜,效率非常低。天微微亮的时候,顾梦东还没有找到莫语汐,也没有林峰的消息。唯一算得上是好消息的,就是他也没有接到来自医院的电话。
天亮了,顾梦东的手机终于再度响起,先是一条短信,来自林峰,上面有一个地址。紧接着是林峰打来的电话:“顾总,用我跟您一起去吗?”“不用,你们忙了一晚上,今天就休息吧。”“那您有事随时打电话给我。”“嗯。”顾梦东挂上了电话,直奔短信里的地址去。开门的是个中年女人,显然还没睡醒,对顾梦东态度也不好:“老李加班呢,昨晚上没回来。”一听这话,顾梦东的心凉了一大半。他无比懊恼,昨天怎么就把莫语汐一个人丢在那了?如果她真出了什么事,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他哪也没去,就坐在楼下的车里等着那位李行长。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地体会到什么叫做“煎熬”。大约十点钟的时候,一辆红色马六停到了距离顾梦东不远的地方,副驾驶的门打开,李行长从车上走了下来。顾梦东丢掉手里的烟也下了车,走上前去二话没说就是狠狠的一拳。李行长被突如其来的一拳击倒在地,待看清是顾梦东时,他捂着脸大骂:“顾梦东,你有病吧!”
顾梦东也不跟他废话:“莫语汐呢?”李行长从昨晚到今天被人打了两次,心里愤愤不平,嘴硬道:“我怎么知道?”顾梦东拎起他的衣领,脸上一点没有要打人的狠劲儿,然而那异常平静的表情和冷漠的眼神反而更让人不寒而栗。顾梦东口气淡淡地问:“你不知道?”李行长觉得这样下去顾梦东这疯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咬了咬牙抱怨道:“我招谁惹谁了?一个个都找我兴师问罪!”顾梦东微微一怔:“什么意思?”李行长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别装了!昨晚你一走就找人带走了莫语汐,那家伙二话不说就给了我一拳,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找上门了!”
见顾梦东似乎还不信,李行长把另一边脸侧过来给他看,果然还有一块瘀青。他又指了指旁边的那辆红色马六:“还有我昨晚是跟……跟我朋友在一起,不信你问她。”
顾梦东这才注意到送李行长回来的车还没走,开车的是一个女人,此时正手忙脚乱地摆弄着手机。顾梦东微微挑眉走了过去,双手支在降下的车窗上,看着里面的人:“他说的是真的吗?”那女人看着他怯生生地点了点头。顾梦东垂眼看到她手上的手机,不紧不慢地伸手拿了过来,抬头问她:“要给110打电话啊?正好,我也有事想问问警察。”那女人几乎要哭出来了,声音颤抖着说:“我只是他的情人,没牵扯你们生意上的事。”顾梦东回头看李行长:“您可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别人锅里的?也不怕消化不良!”李行长见顾梦东已然明了了昨晚的情况,气焰不由得涨了起来:“我告诉你顾梦东,咱们的合作没得谈了。”顾梦东无所谓地冷笑一声,走向自己的车:“悉随尊便。”
李行长犹不解气,对着他的背影吼道:“你给我等着法院传票吧!你和你下属殴打我,我要告你!”顾梦东坐上车仰头看了一眼李行长家的阳台,又看看他:“先摆平令夫人再说吧。”
顾梦东再回到医院时,刘芸之就像他走之前那样安静地躺在病房里面。他问一旁的护工:“我妈醒来过吗?”护工摇了摇头:“医生说,过了昨晚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再观察观察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要不您回去休息一下吧。”任谁都看得出,顾梦东此时很疲惫。而事实上也是如此,奔波了一晚上,他是真的累了。
可他放不下母亲,也放不下莫语汐。他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每隔一段时间,就拨一下莫语汐的号码。他想着,她今早醒来总会看到他打过电话。可是她的手机却一直处于关机状态。
随着时间一点点地推移,顾梦东原本放下的心又渐渐地提了起来。昨晚带走她的人如果不是维科的人那会是谁?她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早上,莫语汐昏昏沉沉地醒来,闭着眼睛回想着发生过的事。突然想到什么,她倏地坐起身,待看清周围环境,才长吁了一口气。她记得,这应该是卫明家。看样子,昨晚上应该是有惊无险了。房门被轻轻推开,卫明端了碗醒酒汤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他依旧赤着脚,居家的休闲裤裤脚擦着地板。他走到莫语汐的床前,把碗递给他:“还难受吗?”莫语汐摇摇头。卫明说:“喝吧,阿姨刚熬好的。”莫语汐点点头,像个孩子一样乖乖低头一口一口地喝着汤。有什么东西落到了汤里,一滴、两滴……浸没在碗底分辨不出。卫明沉默地坐在床边看着她。
莫语汐静静地将汤喝完,可她依旧盯着碗底,没有抬头。卫明拿过她手上的碗,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喟叹一声将她的头揽进怀里:“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莫语汐这才哭了出来,在他怀里默默流着泪,肩膀颤抖得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
到了下午时,莫语汐的手机终于打通了。顾梦东之前所有的焦虑全都转换成了怨和怒:“为什么关机?!”卫明没想到看上去也算斯文的顾梦东,发起火来还挺可怕的。他把手机拿开一会儿,听到里面动静小了,又支在耳边:“顾总那么大声干什么?我这信号很好。”顾梦东完全没料到接电话的会是一个男人,他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确定自己是打给了莫语汐。他警惕起来:“你是谁?”卫明笑:“放心吧,语汐没事,我是卫明。”顾梦东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他原本只是担心,而此时听到这个名字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些生气。“莫语汐呢?让她接电话。”“这个啊……”卫明的语气有些为难,“现在恐怕不太方便。”顾梦东一愣。卫明补充道:“她在洗澡。”“什么?!”卫明笑:“对了,她今天恐怕没办法去公司了,我替她向您请一天假。”说完卫明便挂了电话。
顾梦东阴沉着脸,眼中似要喷火般地看着屏幕上“通话已结束”的字样,正打算再拨过去。护工跑来告诉顾梦东,可以给刘芸之转去普通病房了。顾梦东看了看手机,虽然无奈又不甘,但莫语汐没事就好。
刘芸之醒过来时,看到儿子趴在她的床边一动不动,他的头发有些凌乱,衣服也是她前天见他时穿的。她心里一阵苦涩。她轻轻抬起干枯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睡梦中的顾梦东立刻感知到动静,醒了过来。看到母亲醒了,他笑了笑,伸手握住她悬在半空中的手。刘芸之的手微微颤抖着,她表情纠结,张了张嘴只发出了“呜呜”的声响,两行混浊的老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顾梦东明白母亲的感受,她或许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了,而此时此刻完全是劫后余生的感触。他又何尝不是。
这天晚上,顾梦东熬到母亲睡着了,才开车回家。
在家里休息了不到四个小时,天又亮了。跟刘芸之的保姆通了个电话,确定母亲那边情况稳定,顾梦东直接赶往公司。一到公司,他直奔莫语汐的办公室。他脚步沉重、神色严峻,目不斜视地从格子间里经过,众人见他纷纷问好,他也只当看不见。
众人一看,猜测老板今天的心情不大好。而眼见着他直奔莫语汐的办公室去,又有几分释然。这种情况他们以前也没少见,莫语汐跟老板不对付,惹老板生气也是常有的事。
莫语汐办公室的门虚掩着,顾梦东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进去。莫语汐正倚在大班台边打电话。她穿了件浅色的时装衬衫,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早晨稀薄的日光从她身后射来,为她的周身镶上了一圈半透明的光晕。顾梦东乍一看到这样的她,不由得愣住了。莫语汐看到顾梦东也不意外,她脸上依旧挂着笑容,对电话那边的人说:“万总,我突然有点事,晚点给您打过去吧。”说着她挂断了电话,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她绕过大班台,坐回转椅上,看着电脑屏幕,手在键盘上随意敲打了几下,漫不经心地问道:“顾总找我有事吗?”顾梦东只知道要找她,可真的见到她时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顿了顿说:“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莫语汐闻言停下手上的动作,勾着嘴角回头看他:“真的是放心了吗?我恐怕让你失望了吧?”顾梦东一怔:“这话什么意思?”莫语汐嗤笑:“昨天难道不是你苦心策划的局吗?你不是打算把我当作你开疆拓土的一颗棋子吗?”顾梦东看着莫语汐满眼的恨意久久回不过神来:“原来你是这么想的……”他本来想告诉她昨晚顾母再度入院的事情,但是如今看来他说什么都是毫无意义的。顾梦东自嘲地笑了笑:“‘开疆拓土’?这词用得有点大,我没那么大抱负,也没你想的那么在意钱。”
第二十二章
这些年来他的职位一天比一天高,赚的钱也一天比一天多,但是他并不比以前快乐。因为这些令旁人艳羡的东西对他而言只是身外之物,而他真正在意的却在一样样地失去……
顾梦东说:“不管你怎么想,我只说一次——昨天的事我愿意向你道歉。你说的对,我的确很想拿下这单合同,但是即便是十个百个这样的合同,也不至于拿你去换。”
顾梦东一向不主张公司里的女销售用歪门邪道的方式来完成业绩。他对别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在他心里,莫语汐始终还是他的女人。别人会怎么做他不清楚,但是他顾梦东就算倾家荡产也不会用自己的女人去换所谓的光明前途。
【42】
刘芸之的病情渐渐稳定了下来,但是这一次抢救之后,她的状况已大不如前。这天等她睡着之后,顾梦东正要赶回公司,却在走廊里遇到了拎着水果来探病的姚琴。自从上次“请柬事件”后,两人几乎没有打过照面。姚琴看到他,远远地站在原地。顾梦东脚步不停地从她身边走过,并不打算跟她说什么。姚琴叫住他:“梦东,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下去吗?”顾梦东头都不回地答道:“不然呢?”姚琴努力做出一副诚恳的表情:“那件事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了。”顾梦东转过身,眯着眼睛看她,还有以后?姚琴继续说:“我已经跟我爸妈说过了,考虑到阿姨现在的状况,我们的婚事可以等她好一点的时候再说。”这可真是她巨大的让步啊!顾梦东失笑:“直到现在你还想着我们会结婚吗?”姚琴放低声音:“不是都定好了吗?”顾梦东冷笑一声:“姚琴,说实话我有时候真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不觉得这件事从始至终都很可笑吗?难道结婚不需要感情吗?”
姚琴低头沉默,顾梦东以为她也在犹豫,可是片刻后她却以冷笑回应他:“感情是什么?时间长了都会趋于平淡。再说我们也不是没有轰轰烈烈过!”
顾梦东闻言一脸的无可奈何,他真的开始觉得姚琴可怜了,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想到她对莫语汐做的那些事,他就觉得厌烦。
他深吸一口气,没什么情绪地说:“我们之间的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从来没有什么婚约,我从来没想过和你还有什么未来,我们这样也不是感情平淡,根本是没有感情!这次,你听明白了吗?”
姚琴只觉得周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她红着眼眶,咬着牙说:215“说到底都是因为莫语汐!”顾梦东斩钉截铁地说:“没有她我们也不可能。”“你要知道阿姨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的。”有些事,顾梦东原本并不打算告诉姚琴,因为告诉她也只会让她痛苦。他虽然不爱她,但也不至于恨她。无奈她一直咄咄逼人,却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顾梦东冷冷地笑了:“如果我妈知道你爸的事,别说让你嫁给我了,掐死你的心恐怕都有。相比较起来,莫语汐才更无辜吧。”姚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我爸怎么了?你什么意思?”就在姚琴逼婚逼得最紧的那段日子,顾梦东无意间再次拿出母亲剪下的报纸,又看了一遍上面的报道,突然觉得有些事情说不通。于是他开始继续当年没有完成的事。以他顾梦东现在的实力,想找个人出来要比五年前容易很多。他暗中查找到了当年参与到这件事里的人,让他意外的是,他顺藤摸瓜竟然摸到了姚琴父亲那里。
事情的脉络渐渐清晰,当年陷害父亲、在媒体面前抹黑父亲的就是他们家的好邻居、父亲的好帮手、姚琴的好爸爸姚副厂长。想必他是不服顾父,早想着栽赃陷害,而莫语汐却成了送上门的马前卒,被他煽动,发了那篇成为整个事件导火索的报道。
只是事隔多年,很多证据已经不复存在,即便推断得出那时的情形,也没办法改变什么。姚琴见顾梦东不说话,痴痴地问:“我做了这么多,你难道就无动于衷吗?”顾梦东已然失去了耐心:“我真希望你什么都不做。”姚琴不肯死心:“那你打算怎么跟阿姨交代?”顾梦东笑:“我都说了,别再拿我妈来要挟我。第一,你没资格。第二,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跟谁结婚或者不跟谁结婚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我不需要向任何人交代。”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但她就是不甘心,她想放手一搏,可是事到如今还是无法挽回他。
顾梦东决然的背影让姚琴感到绝望。
医院里消毒药水的气味第一次让她觉得这么刺鼻。她怎么也想不到,当年那个温柔亲吻她额头的大男孩有朝一日会对她这么无情。是什么改变了他,又是什么改变了他们?
回头看向刘芸之的病房,她还来这里干什么?就算是刘芸之也不能改变顾梦东的决定。她将水果丢在旁边的长椅上颓丧地离开了医院。
顾梦东回到公司时,员工大多在午休。写字楼里静悄悄的,他没有回办公室,直接上了顶楼。
从顶楼电梯里出来,再爬十几级台阶就能上到这栋楼的天台。这是这个区域最高的地方,视野开阔,让人心境也不由得开阔起来。顾梦东每当遇到烦心事时,就会上来喘口气。
他刚刚步上台阶,就听到天台上面有人在说话,声音很耳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去,远远地看到莫语汐正背对着他讲电话。
她穿着件休闲的蝙蝠袖毛衣,宽宽大大地罩在她身上,更显得她身形瘦弱。三月里的风依旧冷,将她的长发吹成了纠结的姿态,也顺便将她的声音带到了顾梦东的耳朵里。
她似乎在跟什么人吵架,情绪非常激动。顾梦东的脚像是长在了地板上,他没有偷听她隐私的打算,但是却不想立刻离开。他想看看她,就这样看看她。莫语汐忽然毫无预兆地转过身来,她没想到顾梦东会在她身后。她怔了一瞬,悻悻地挂了电话。顾梦东耸耸肩解释说:“我刚刚上来。”莫语汐涨得通红的脸渐渐恢复如常。顾梦东走上前:“出了什么事吗?”莫语汐不想跟他多说:“没什么,我下去工作了。”她从他身边经过,突然感到手臂上一紧。隔着毛衣,她能感觉到217他手掌的力度,还有他几近冰点的温度。
两人静静站着,僵持着,谁也不说话。
顾梦东一时脑子发热,只想她别这么快离开,他有好多话想说,可是在经历了那天晚上的事情之后,又觉得无论自己说什么都会显得苍白无力。不过也正是因为那晚的事情,让他懂得什么叫后怕,什么叫庆幸,也让他渐渐明了,自己其实并不想要她为当年的事情做出什么补偿,更不需要她的臣服。他最想要的其实只是她平安顺遂。
莫语汐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她回头看他:“还有事吗?”
顾梦东看着她,缓缓松开了手。
顾梦东在威尔森有位谈不上感情多好的旧部约他见面。他大致猜得到对方来意——早听说对方不想继续留在威尔森,这次来无非是想了解一下维科的情况。可是顾梦东对他的能力并不十分欣赏,所以只打算搪塞过去了事。
见面约在了一个咖啡厅,顾梦东本不想浪费太多时间,说完正事,就想找机会离开。可是,对方聊着聊着聊到了威尔森的委培研究生项目的事情。
说起这件事,他的语气还挺遗憾。
一个栽培了小半年的委培生,因为替人代考被取消了学位和保研资格,而威尔森的规定是应届毕业生至少要双证齐全才能被录用。这样一来公司的前期投入打了水漂,最遗憾的是,这孩子明显是个好苗子,可塑性很强,能力也不错,眼下却折在了这种事上。
顾梦东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问委培生叫什么名字。对方皱眉想了下说,莫非。
顾梦东恍然大悟,难怪莫语汐情绪那么差,原来是为了莫非的事。
可是莫非为什么会干这么傻的事?
顾梦东问:“学校那边还有转圜余地吗?”
“据说他家里人去找过了,学校不肯松口,而且这孩子也消失好几天了。”顾梦东的心也提了起来。
匆匆从咖啡厅里出来,顾梦东没有回医院,而是直接赶回公司,运气好的话莫语汐或许还在。他要先了解清楚情况,再想着怎么帮忙。
顾梦东的车子刚到门前,正好见到莫语汐的小mini驶出了公司大门。顾梦东直接跟了上去。莫语汐车速很快,眼见着她朝着城外开去。城乡接合部的路出了名的难走,周围也没有住户和商家,视野自然也不好。
顾梦东不知道她要去哪,连拨几个电话都无人接听。他只得小心翼翼地跟着她,却见她的车子一偏,大幅度地颠簸了几下缓缓地停靠在了路边。
顾梦东暗叫不好,连忙把车停在她的车后下了车。莫语汐从车上下来,这才注意到跟了自己一路的顾梦东。她问:“你怎么在这?”顾梦东没有理会这个问题,直接绕到她车前方看了一眼,右前轮爆胎了。再一抬头,看到莫语汐正在拨电话。他问:“干什么?”“找救援。”“别找了,这荒郊野岭的不知道要等多久。”莫语汐有点急了:“那怎么办?”“这么晚了你要去哪?”莫语汐赌气道:“不用你管。”“那你找救援吧。”莫语汐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拨通了保险公司的电话。她报上了自219己的位置,保险公司的人说救援车辆大约要两小时才能到她所在的地方。零下四五度的天气,难道要让她在冷风中等两小时吗?莫语汐狠狠骂了一句挂上电话。顾梦东不紧不慢地说:“爆个胎而已,其实换上备胎就可以了。”莫语汐一听,有些迟疑地看向他。顾梦东说:“如果需要帮忙,我乐意之至。”莫语汐咬了咬牙,觉得当务之急还是找到莫非比较重要:“那就麻烦你了。”顾梦东脱掉外套,递给莫语汐。找到她车上的备胎和工具,坐在地上替她换胎。空气干冷,顾梦东的手暴露在冷风中片刻就已经僵硬,可惜他没有戴手套的习惯,只能将一块抹布裹在手上。好在换胎程序并不复杂,用了大约不到半小时,轮胎就换好了。莫语汐看到他不住地搓手,悻悻地从车上拿出一包纸巾:“先擦擦吧。”顾梦东笑,道了句谢谢。他擦着手问道:“现在能告诉我你要去哪了吗?”“去找小非。”“你知道小非在哪?”莫语汐没想到顾梦东会知道莫非的事情,诧异地抬眼看他。顾梦东解释说:“我刚从威尔森的人那里听说了这件事,本来想回公司找你,正好看到你出来,我就跟了过来。”莫语汐叹了口气:“这家伙真不让人省心。”“城外荒郊野岭的,又这么晚了,我陪你一起去吧。”莫语汐并不想欠顾梦东的人情,本来还想着拒绝,却听他说:“以后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危险的地方了。”莫语汐怔怔地看着顾梦东上了车,觉得大半夜的她一个人也的确不安全,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那次在天台,莫语汐和莫非的电话交流很不顺畅,最后闹得都不开心。在那之后,莫语汐就怎么也联系不到莫非了。他同学说他好几天没有回宿舍,她这才紧张起来。她一边担心母亲知道这事也跟着上火,一边又担心莫非出什么事。这个时候谁也帮不上她,她只能一个人大海捞针一样漫无目的地去找。
几个小时前,莫语汐从莫非的一个同学那里得到消息,说是莫非发了条微博,可能是没有注意,开了定位,那条微博上留有他的位置信息。但是很快,这条微博又被莫非删掉了。好在他的同学记录下了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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