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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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应该撒多少,撒上去的粉末很快就被血染红,感觉洒了三四轮,才总算是没看到鲜红的血了。

“还好我不晕血啊。”程恪说。

江予夺笑了笑,又吸了吸鼻子。

程恪弯腰想看看他的脸,他很快转开了头。

“不看,”程恪站直,从他身后伸手过去,兜着江予夺的下巴,轻轻捏着,“伤口疼吗?”

“不疼了。”江予夺说。

“嗯。”程恪应了一声。

江予夺和他一站一坐,面对着窗户,今天他回来的时候拉开过窗帘,这会儿窗帘没像平时那样完全关闭,开着一尺宽。

程恪往外看着,人不多,但时不时就会有人经过,还有车,他犹豫了一下:“我把窗帘拉上吧?”

“…不用。”江予夺说。

“我不是,怕你看到他们,”程恪清了清嗓子,“就,你知道吧,现在客厅所有的灯都是打开的。”

“嗯。”江予夺应着。

“咱俩就对着窗户杵这儿,”程恪说,“外面的人看我们看得特别清楚。”

江予夺抬手在眼睛上抹了抹,笑了起来:“造型还很诡异,有点儿像鬼片儿是吧。”

“嗯,”程恪点点头,“为了广大人民群众的健康,我们把窗帘拉上吧。”

“好。”江予夺说。

程恪过去把窗帘拉上了,转过身的时候看到江予夺刚抹过眼泪的脸上又挂上了泪痕。

他从来没想过江予夺能哭成这样,像个受了委屈的小朋友,怎么也止不住眼泪。

程恪去浴室拿江予夺的毛巾正想给他擦擦花猫一样的脸,江予夺的手机响了。

“是陈庆。”江予夺又抹了抹眼泪,伸手拿过毛巾,在脸上来回蹭着。

“接吗?”程恪问,“你怎么知道是陈庆?”

“这会儿这一片都已经知道老三被张大齐收拿了,”江予夺说,“陈庆肯定会打电话来问。”

“那…”程恪看着他,不知道如果江予夺接了电话,会不会跟陈庆说着说着就哭起来了,那陈庆估计得惊出毛病来。

“没事儿,”江予夺拿出手机看了看,接起电话按了免提放到桌上,继续拿着毛巾擦脸,“干嘛。”

这一嗓子,让程恪有些意外,只凭声音居然听不出来跟平时有任何不同。

“三哥你没事儿吧!我操!你还好吗!你受伤了没!我马上到你家了!”陈庆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裹着风。

“我没事儿,”江予夺说,“你过来干嘛?”

“今天晚上我不把张大齐酒吧拆了我不姓陈!”陈庆怒吼着,“个扒着棺材不让盖盖儿的王八蛋!”

“那你想好姓什么了通知我一下,”江予夺说,“先回家吧,我没事儿。”

“回个屁!”陈庆吼,“我他妈带着人了!”

程恪愣了愣,看着江予夺。

“带了多少人?”江予夺问。

“来了多少人?”陈庆应该是在问旁边的人。

“现在差不多有四十个吧,”大斌的声音在旁边说,“还没到齐。”

“疯了吗?”程恪愣了,“就这么在街上走,走不出一百米警察就该来问话了!”

“恪哥?”大斌听到了程恪的声音,“放心,我们没一起走,分开的,身上也没带家伙,他们去酒吧附近等着,我跟庆哥先去看看三哥,一会儿要动手的时候车把东西送过去。”

“嗯。”江予夺应了一声。

程恪一听就急了,分头聚集,拿车把武器拉过去,这一听就是一场大型械斗,出了事儿都不是几天拘留所能出来的。

江予夺把电话挂了之后,程恪看着他:“江予夺,这事儿你们以前干过吗?”

“没,”江予夺抬眼看着他,“以前没人这么惹过我。”

程恪这会儿本来就晕,再加上急,感觉眼睛都要花了。

他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尤其是在江予夺眼下这样的状态下,江予夺不会让他这些弟兄们看出来他的异常,可现在明显他并不能像平时那样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一但被这些人发现他“不正常”,会有什么后果,程恪连想都不敢想。

“一会儿他们来了,”程恪说,“先听我说。”

“说什么?”江予夺问,脸上已经被他擦干净了,但程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知道江予夺现在的状况,所以怎么看,都觉得他表情里还带着几分委屈巴巴。

“不要打架,这架要是打起来,事儿就太大了,”程恪说,“陈庆大斌他们都是有工作的人,万一进去了,怎么办?”

江予夺在意他这些小兄弟,程恪知道。

果然他说完之后,江予夺就沉默了。

“用别的办法,”程恪说,“真想打一顿出气,也可以之后小规模动手。”

“什么别的办法?”陈庆拍着桌子,指着江予夺的脑袋,“他的人把三哥打成什么样了你看到没!”

“别指我。”江予夺说。

“打成什么…”陈庆指着程恪,犹豫了一下又指向了大斌,“打成什么…”

大概觉得大斌跟他是一国的,没什么好指的,这屋里也没有能指的人了,他只好在桌上用力戳了几下:“打成什么样了!外面现在都知道三哥被打了!三哥!混这片儿这么多年!就没有人能把他打成这样!”

“听程恪说完。”江予夺叹了口气。

“行,”陈庆坐下了,“你说吧,反正不管什么办法,这口气必须得出。”

“你们不是人挺多么,叫百十来个人进去坐着,他什么时候开始营业你们什么时候进去,坐到关门,”程恪说,“每天都去。”

陈庆看着程恪:“不点东西就那么坐着?丢人啊。”

“点一杯橙汁儿。”程恪说。

“成本有点儿高啊恪哥,”大斌说,“百十来号人坐一晚上,一人一杯饮料吧,这就得…”

“不是一晚上,”程恪说,“是一直坐到他那儿没人进去为止。”

“我操,”陈庆看着他,“你对钱是不是没什么概念?”

程恪从兜里摸出了那张银行卡放到桌上:“我出钱。”

“那怎么行!”陈庆说,“这钱…”

“这钱白来的,”程恪说,“歪着来的钱,就得歪着用。”

“可是…”大斌皱着眉。

“你们不能打架,”程恪说,“尤其不能打这么大规模的架,不想用这个法子,有什么别的办法解决也行,总之不能打架。”

陈庆愣住了,半天才转过头看着江予夺:“三哥?”

“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江予夺说。

这句话江予夺经常说,陈庆听了没再出声。

“要是不爽,喝完饮料再把杯子摔了。”程恪说。

“那得赔,”大斌说,“他一个杯子就敢要一百块。”

“报警,投诉。”程恪说。

“那要他发现了,以后不让我们进了呢?”陈庆问。

“闹啊,凭什么不让进?”程恪说,“一个不让进,两个不让进,一百个都不让进,闹一百次,他这一晚上也不用进人了,他们敢动手你们就报警。”

“你是不是这么干过啊?”陈庆看着他。

“…是。”程恪说。

“操,你们有钱人也这么无聊?”陈庆问。

“有钱人才无聊。”大斌说。

“你们上哪儿找这么多无聊的有钱人啊?”陈庆又问。

“请了两个包工队,”程恪说,“别管我吧,你们就先这么干,不行再说。”

陈庆看着他,好半天才叹了口气:“这是要逼我们从良啊。”

“庆哥。”大斌提醒他。

“行了知道,用词不当。”陈庆摆摆手,又琢磨了半天,最后一咬牙,看着大斌,“通知一下先到了的那些,进去点一杯橙汁,最好一人占一个桌,怎么恶心怎么来最好能把人恶心走了,占不了桌的就在吧台坐一溜,后边儿再站一溜,谁有闲工夫的还可以去厕所占地儿,完事儿了来找我领钱。”

陈庆和大斌走了之后,程恪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搓了搓脸。

“真幼稚。”江予夺说。

“随便吧,只要不打架,怎么都行。”程恪说。

“你是怕我出事吗?”江予夺看着他。

“不是怕你出事,”程恪说,“是不让你出事。”

江予夺没说话,盯着他看了很长时间,然后咧嘴笑了笑,眼泪就跟着笑容滑了下来。

“你刚才没哭完对吗?”程恪趴到桌上,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

“嗯。”江予夺应着。

“没事儿,”程恪站起来走到他面前,“想哭就哭吧,你长这么大,还没有这样哭过吧?”

“没有,”江予夺蹭了蹭眼睛,“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

“不需要为什么。”程恪抱住他脑袋,看着他自己横七竖八贴上去的几片纱布。

“别看我。”江予夺说。

“好。”程恪应着。

江予夺扳着他的腰,把他往后转了过去,然后搂着他,把脸按在了他后背上。

在程恪还没反应过来他这是要干什么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江予夺的哭声。

就贴在他背上,很大声。

程恪一直觉得,哭声是能听得出情绪的,真哭,假哭,高兴哭,难过哭,熊孩子滚地哭,每一种哭泣的声音,都能听出不同的情绪。

江予夺发泄式的哭泣里,却没有发泄过后的轻松,程恪听到的只有难受。

第77章

程恪第一次失眠失得这么彻底, 一整夜他都没睡着, 就那么躺床上愣着。

江予夺一直在卧室里,但没有睡觉。

坐在窗口看着外面。

程恪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客厅的窗口能看到街, 卧室的窗口外面是后院, 院墙挺高的也没有栏杆。

只能看到那盏灯吧。

江予夺并没有在发呆,他发呆的时候都不会抽烟, 但这一夜他都在抽烟。

虽然他非常小心地把窗户打开一条缝, 嘴对着缝吐烟,烟头也尽可能地伸到窗外, 程恪还是能感觉到屋里烟雾缭绕的。

搁平时他肯定会起来打人了, 不能不抽吗, 抽的时候不能出去吗!

但这一晚上他都没吭声。

天亮的时候,江予夺起身轻轻地走出卧室,大概是洗漱。

再推门进来的时候程恪听到他小声骂了一句:“我操这么呛。”

程恪没动,能听到他拿了件衣服开始在屋里扇着, 估计是想把烟给扇出去。

不过没什么用, 程恪听得有点儿想笑。

“程恪!”江予夺喊了他一声。

“嗯?”程恪应着。

“别装睡了,”江予夺说, “起床出去,呛死了你一晚上没感觉吗?”

“…没有。”程恪坐了起来, 他还以为江予夺琢磨事儿没有注意到他没睡着。

“陈庆一会儿带早点过来, ”江予夺说,“先吃了再睡吧。”

“陈庆?”程恪愣了愣。

“他妈包了饺子, 让他带过来。”江予夺说。

“哦,好。”程恪下了床去洗漱。

洗漱的时候江予夺照例跟了过来,靠在门边看着他。

不过今天比上回要周到得多了,牙膏已经挤好了,程恪洗完脸他帮着拧了毛巾,然后一只手兜着程恪后脑勺,一只手拿着毛巾,往他脸上一通搓。

“哎操,”程恪感觉自己五官都让他搓移位了,多亏了这毛巾软,“你帮我蜕皮呢?”

“太用力了吗?”江予夺拿开了毛巾。

“赶上搓澡了,我这是脸不是后背。”程恪叹气。

江予夺笑了笑,把毛巾搓好挂上了。

陈庆来得很快,饺子还是热气腾腾的,放下饺子之后他又捏了俩搁嘴里:“我就不跟你们一块儿吃了,今儿老总过来,我不能迟到。”

“快走吧。”江予夺挥挥手。

陈庆走了之后,他俩坐桌子旁边沉默地吃着饺子。

事儿一忙完,哪怕只是个洗漱,闲下来之后,脑子就会往前倒,昨天的事儿一翻起来,顿时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程恪看了一眼江予夺,一夜没睡,江予夺脸上看不出来什么疲惫和倦容,跟往常差不多。

但沉默着一个一个吃饺子的样子,又让程恪觉得他跟平时有点儿不一样。

江予夺平时吃东西样子特别香,跟饿了三千多年刚出土一样,吃饺子绝对不会排队进嘴,都得加塞儿,今天却吃得挺整齐,一个吃完咽了才拿起下一个。

食量倒是没减,不光没减,要不是程恪一次往自己碗里扒拉了十多个,估计早点都吃不饱。

吃完饺子,江予夺盯着他看了半天,像是下决心似的,最后往桌上一趴:“你之前问我心理医生的事,不是吃醋,对吧?”

程恪愣了愣,揣在兜里的手赶紧捏了一下,确定手机在兜里,通话清单他已经删了,而自己这一夜都没睡,江予夺没有机会拿他手指头解了锁看到他和许丁的聊天记录。

一会儿就得删掉。

他没有说话,拿不准江予夺问他这话的意思。

江予夺似乎也没等他的回答,从桌子下面摸出了一张烟壳纸,拿了笔往上写着:“罗姐是我的心理医生,但是她联系不上我,只能等我联系她。”

“联系不上你?”程恪问。

“我从来不用能找到我的号码给她打电话,”江予夺抠了抠桌上一块掉了的漆,夸哧一下抠掉了一大块,“应该买块桌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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