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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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盈儿的指甲嵌进自己的掌心,却好似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她的笑容有些扭曲:“赵瑾,这是你欠我的,你抢了我的人生和幸福,现在,就该到我向你讨回来的时候了。”
她叫住一个走进来的宫女,道:“把赵小姐送来的东西收拾一下,盒子里的是两根千年老参,你记得送到御膳房去,晚点给陛下熬药的时候煎上几片。”
…
宫女将赵瑾送到宫外,赵瑾便笑着道:“你回去吧,我上马车了。”宫女应声离开,赵瑾正要一脚踏上自家马车,冷不防听到背后有人唤自己的名字:“瑾儿。”
赵瑾回过头来,蒋信之正朝这边走来,赵瑾有些诧异,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来宫里和太后娘娘商量阿阮的事情,想分些兵出去寻人。”蒋信之简短答道,见她点头也问:“你怎么进宫了?”
“盈儿约我来的。”赵瑾道,见蒋信之有些陌生的模样,便主动补充:“董修仪,董盈儿。”
这么一说,蒋信之便明白过来了,想到那一日见到面色古怪的董盈儿,也不禁皱起眉道:“她找你进宫做什么,可是为难你了?”
“没有没有。”赵瑾忙摆手,想了想,便一把拉起蒋信之的手臂朝自家马车上走去:“上来说吧。”
蒋信之跟着董盈儿钻进马车,马车里有小几,董盈儿便给蒋信之倒了杯茶。此刻做上马车细细看来,才发觉蒋信之满脸都是疲惫之色,下巴上轻轻地胡茬也没有清理,显得有几分颓废和狼狈。赵瑾和蒋信之也已经有许久没有见面了,自从蒋阮被掳走之后,蒋信之每日都忙着查探将软的下落,赵瑾知道他忙得很,只是眼下看来,或许蒋信之比自己想的还要辛苦。赵瑾不由得有些心疼。
蒋信之将赵瑾递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抹了把嘴巴,赵瑾问道:“还是没有阮妹妹的消息么?”
蒋信之闻言便是眸色一暗,摇了摇头。
赵瑾也陪着伤心了起来,蒋阮与她的关系不可谓不好,蒋阮出事后,赵瑾也央着自己的哥哥发动朋友们出去寻人,可一连几十日都过去了,愣是没有蒋阮的消息。赵瑾心中焦急的很,有些不好的传言更是在此穿的沸沸扬扬,说什么蒋阮很有可能已经遭遇了不测,作为蒋阮的好朋友,赵瑾自然是不信的。可是迟迟没有消息意味着什么,赵瑾心中也害怕得很。
“怎么会一点消息也没有?”赵瑾问道:“这些人总归是不可能跑远,当日京城城门有人把守,也未曾见过什么可疑的人,既然是在京城,这些日子咱们都几乎将整个京城翻了一遍,怎么还是没有消息,莫非那些人会飞天遁地不成,好好地一个大活人怎么会没有消息,定是那些官差办事不利,这才查不到人。”赵瑾有些气急败坏的将责任扔到京兆尹的头上。
蒋信之却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人本就是有预谋的,如今将阿阮藏得这样好,谁也找不到,更是映正了这一点。连锦衣卫都寻不到的人,实在是有些难缠。况且,这些人还极有可能是南疆人…。”蒋信之说着便难掩担忧,要知道南疆人的手段最是残酷,他最担心的,莫过于那些丧心病狂的南疆人用残忍的手段对待蒋阮,只要一想到蒋阮可能遭受到的折磨,蒋信之就觉得棰心刺骨的疼。他和蒋阮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自己还是蒋阮的大哥,可是连妹妹都保护不了,若是蒋阮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蒋信之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信之,我有点害怕。”赵瑾握住蒋信之的手:“我…。我觉得很不安。”便是武将家的女儿,对南疆人那些秘术的残忍也是有所耳闻。这么多天过去了,蒋阮一点消息也没有,没有消息意味着什么?会不会是已经遭遇了不测?所有人都会这么想的。
“不会。”蒋信之反握住赵瑾的手,他的大手将赵瑾的小手整个包在掌心,握的温热而有力,他的语气也一样低沉,缓慢却带着坚定:“不会的,阿阮很聪明也很坚强,在任何逆境里都不会放弃,她是我的妹妹,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她一定会想办法保全自己,等着我们去救他。”
赵瑾闻言便宽慰的笑了笑,似乎蒋信之的这番话也让她安心不少,登时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将头靠在蒋信之的肩膀上。蒋信之却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今日董盈儿要你进宫做什么?”
赵瑾一怔,想起宫中董盈儿的话,可面对蒋信之又有些为难,总不能对着蒋信之说董盈儿对他的心意。心中虽然还有些微微的不适,赵瑾却也不是计较的人,只是她惯来不会说谎,便只得含糊道:“只是进宫叙叙旧罢了。”
“你们感情一向疏淡,有什么可叙旧?”蒋信之一针见血的指出了赵瑾话中的不对。
赵瑾有些尴尬,道:“进来陛下龙体欠安,她也心中惶惑,大约是对自己的未来的前程有些不确定吧,宫中又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好歹我们也是一起长大的,我总归不会害她,她大约是如今只能信任我了,才与我说了一会子话,并没有别的什么。”
这话里半真半假,却的确是个理由,蒋信之闻言便是沉默了半晌,过了许久才道:“你以后少与她见面,最好是别再与她见面了。”
赵瑾一惊,想着蒋信之何出此言,她却不知道蒋信之不久前才和董盈儿见过一面,也不知道那一面便惹来了其中的风波,只道是莫非是蒋信之看出了什么,可又应当不可能啊,便疑惑的问道:“为何?”
“宫中势力复杂。”蒋信之道:“你们赵家如今所处的位置也正是尴尬的时候,你若是与她揪扯太多,一个不小心将你们赵家搭进去,到时候看你如何收场。”蒋信之这般恐吓她。总不能告诉赵瑾,董盈儿不是好人。况且以赵瑾直来直往的性子,这般说了不一定能听得进去,最好是将这个赵家都牵扯进去,董盈儿最是孝顺,便是为了赵家,下次做事的时候也会提前掂量几分。
闻言,赵瑾果然是不再争辩了,只是有些闷闷的垂下头去。知道她每次容易钻进死胡同,蒋信之也不劝她,知道她总会自己想通的,只是伸手揉了揉赵瑾的脑袋。可是目光中的沉重却是一点都没有放松。
蒋阮,始终是他如今最担忧的问题。
此刻的蒋阮,却是在某处安静的院子里,某个屋子中,看着脚下懒洋洋卧倒的大白狗出神。这些日子,每日她都会让哑婢多做些饭,与狗儿一起分了,便不必再单独做一份狗食。哑婢不疑有他,每日果真端了大分量的饭菜。蒋阮一人要吃许多,狗儿也吃些,只是在哑婢眼里,只是大白狗有些贪食罢了。
如此平静的日子里,蒋阮心中却是有些不露痕迹的焦急,宣离为何迟迟不动手,只有等宣离动手了,计划才能实行的更快。如今她怀着身子,这个地方固然清净,可若是有个万一,一不小心便会被人发觉,倒时候只会惹来一堆麻烦。而她如今最想要做的,还不是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
她这样想着,便只觉得自己喉间一阵翻涌,恶心的感觉顿时又袭来,一下子扶住床沿的柱子干呕起来。正在这时,哑婢带着茶水正一脚踏进门,见此情景也是一怔,随即立刻慌乱的跑上前来,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蒋阮不知道该如何。
蒋阮刚刚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害喜的反应一日比一日明显,一抬头便看见哑婢惶急的目光。糟了,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想都没想就立刻道:“今日这饭菜里是加了什么,我腹中生疼的紧!”
哑婢一怔,随即就想要往外跑。蒋阮厉声道:“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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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瑾文霏霏和林自香代表着一个美好的愿望,人不可能永远都停在原地不改变,不过善良的人就希望他们一直保持善良天真的心~
第二百四十四章 驾崩
哑婢登时又回过头来,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却又不知道如何做才好,蒋阮柔声问道:“你可是要去请大夫?”
哑婢点点头。
“大夫就不必请了。”蒋阮冷笑一声:“我信不过这里的大夫,你出去吧,日后做饭菜小心一点。”自然不能让大夫过来,否则把出了喜脉,事情便变得一发不可收拾。这哑婢看上去胆子并不是很大,也不知是不是装的。蒋阮只得先骗过这人再说。
哑婢张了张嘴,似乎有些茫然,蒋阮皱眉道:“还不出去!”哑婢这才连忙退了出去。哑婢走了后,蒋阮才揉了揉自己的额心,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如今外头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她也无从知晓。这些日子她待在屋里,虽然没能出去,可每日站在窗前或者是在院子里走走的时候,到底还是看出了些端倪。
此处环境清幽,人迹罕至,每每饭菜做得极是清淡,若非蒋阮让哑婢每日里特意给狗儿做些大鱼大肉,恐怕饭菜里真的是连半点荤腥也见不到的。这并非偶然,有几次黄昏的时候,蒋阮甚至能听见隐隐的钟声。她大约是猜到了,这地方极有可能是一处寺庙,或许是山中,又许是荒野,总归香火不旺,人丁稀少。而将自己藏匿在此处,实在是有些胆大,可转念一想,也难怪别人找不着了。
蒋阮不知道此地距离京城有多远,但是要想现在逃出去也是不可能的。重重把关之下硬闯是痴心妄想,更何况事情还没做完之前便就这么走了也实在不是个办法。宣离什么时候行动,只有等宣离迈出那一步的时候,剩下的事情才能顺利进行。蒋阮伸手拿起一边的小锉刀,在床头轻轻划了一刀,那一处已经横七竖八的划了许多条小道,正是她来此地的日子。如今已经过了几十日了,想来,宣离也应该要开始动手了吧。
…
这一夜,原本几日来的晴好天气突然转了天,到了傍晚的时候,猛地刮起了大风,乌云黑压压的压下来,不过片刻时分,豆大的雨点就自天上落了下来。行人们匆匆避雨,好似连日来的春光都猛地倒了回去。到了夜里,更是凄风苦雨,寒冷的出奇。
宫中大殿孤零零的紧,燃烧的檀香缓缓纳出青烟,宫人们似是习惯了这样沉闷的气氛,各自不言不语的自顾着坐着自己的事情。皇帝的寝宫中,巨大的龙创上,男人躺在床上,即便是再如何锦衣华服,都无法掩饰面上的死亡之色。
一双手适时的拿起一边的帕子,小心的擦拭着皇帝额上并未有的汗水。那双手纤细洁白,指甲上涂着鲜艳的蔻丹,美好年轻的出奇。让人一看便想到春天的花儿,有种几乎滴出水来的娇嫩,与之不同的却是皇帝那张已经灰暗的脸,仿佛只剩下皮肉粘贴在骨架之上,苍老憔悴的很。美与丑,年轻与衰老在此刻形成鲜明的对比,看上去竟有种说不出来的美感。
女子面若桃花,翘着小指头将帕子重新捏到自己的手上,饶有兴致的观察着床上的人,她神情认真,好似在看什么有趣的事情。半晌,女子才歪头“噗嗤”一笑,慢悠悠的道:“陛下,还真是狼狈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董盈儿,守在外面的宫人已然退到了一边,只留下了小陈子,不,应当是现在的陈公公。听到董盈儿的话,陈公公也并未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立在屋中一脚,仿佛是个不存在的人似的。
董盈儿一手托着腮,仔细的看着龙床上的皇帝,这个男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下主子。一句话就可以主宰人的生死,当初因为这个男人她进宫,也曾瞧过这男人威风凛凛势不可挡的模样。可真龙天子又如何?到了如今,还不是如一条死狗一般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任人宰割。便是她,也能轻易将这天下的主子杀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现在想来,还真是舍不得动手呢。”董盈儿含笑道。
“娘娘且快些,”陈公公面无表情道:“杂家还等着回去同主子交代呢。”
董盈儿闻言只是眸中闪过一丝厌恶,突然又笑了,道:“陈公公就是心急,不用急,总归不会让你白来一遭罢了。”她说完后,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将那瓶塞拔开,放到皇帝鼻尖下轻轻一扫——
皇帝的身子动了动,许久之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陛下醒了?”董盈儿轻声问道。
皇帝怔了片刻,他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狰狞,看着董盈儿喝道:“你害朕?”他虽竭力表达自己的愤怒,可喉中却好似堵着个什么一般,只能发出嘶哑浑浊的声音,若是不仔细听,根本无法听清究竟在说些什么。
董盈儿笑了笑,俯身凑近了皇帝,似乎在仔细倾听皇帝的话,闻言就道:“陛下这话可是冤枉我了,不是臣妾要害你,是你的好儿子啊。”
她故意没有说究竟是哪一个儿子,便见皇帝面上浮起了一丝愤怒,可这愤怒对于一个奄奄一息的病人来说,只会显得更加虚弱和无力。董盈儿见此情景,似是更加愉悦了,甚至还道:“陛下不若猜猜,是哪个儿子?”
皇帝死死的等着她,喉间发出嗬嗬的声音,破败不成句子,只是勉强的唤道:“来人…。来人!”
“陛下还要叫什么人?”董盈儿微微一笑:“陛下卧病如此长久,怕是不知道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这陛下每日可都是臣妾来亲自照料的,旁的人都不能假手。臣妾每日都对陛下尽心尽力的照顾,陛下却还要去叫别的人,实在是要臣妾很是伤心。”
“妖妇…。妖妇!”皇帝只能发出简单的词语。
“我是妖妇?那便是吧,只是陛下看起来比我这个妖妇还要不如呢。”董盈儿一双手抚上皇帝的脸颊:“陛下这眼神似乎是在想着有谁来帮忙呢,是谁啊?是李公公吗?陛下恐怕不知道,李公公在陛下病倒之后的几日就忧虑过重而自尽了,啧啧,投身在枯井中,被人捞出来的时候,都不成形状啦。”
董盈儿声调轻快,皇帝的眼睛猛然间瞪大,看着她抖抖索索的道:“是你…。”
“都说了不是我了,”董盈儿有些埋怨:“臣妾哪里有那样大的本事,这世上能有这样大的本事的,自然是只有陛下的好儿子了。陛下可知道,那是哪个儿子?”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瞪着董盈儿,他的目光太过可怕,若非是此刻卧病在床又身形衰弱,只怕看上去几乎要将董盈儿生吞活剥了一般。好像一尾濒死的金鱼,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中掉下来。
“陛下不想听,臣妾便也不说了,臣妾可是恨善解人意的。”董盈儿咯咯笑起来,然后对这一边的陈公公道:“去把药端过来吧,陛下这最后一碗药,臣妾得亲自服侍他喝下。”
皇帝闻言,面上的肌肉飞快跳动了一下,才嘶哑着嗓子道:“干…。什么…。”
“自然是要喂陛下喝药了,”董盈儿佯作惊讶:“臣妾念着和陛下这不多的夫妻情分,所以今日才特意让陛下清醒一会儿,等会儿将药喝下去,陛下也可以解脱了。慧觉大师说得好,人世间诸多苦楚,爱恨纷争,唯有脱离尘世,方得大境界。臣妾可都是一心想要为陛下着想。陛下是不是还要打赏臣妾什么小玩意儿?”
她一番话说的极是有意趣,好似在同情人撒娇一般。只是那话中却是毫不掩饰的杀机,弑君。皇帝努力想要挣扎着坐起来,用力的大吼道:“放肆。来人…。”只是他的声音低微,根本传不到外边去,而身子已然动弹不能,哪里还有别的办法,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陛下别叫了,当心身子,这样可不好看。太后娘娘早已歇息了,此刻天色已晚,陛下这边从来都是臣妾自己来照应的。今日既然咱们缘分也快尽了,臣妾便也说清楚,免得让陛下还有些牵挂。”她看着皇帝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陛下的圣旨呢,殿下也早就拿到了,自然也是销毁了,所以陛下的心思恐怕是不能完成的。只是殿下也请陛下放心,他会好好地坐上那个位置,好好地治理大锦朝。陛下大可安心。”
皇帝在听到董盈儿话里的“圣旨”二字时,面色就是陡然一惊,随即便怒道:“孽子…。孽子…。”
“身在皇家就是如此,陛下也不必担忧了。”董盈儿好似轻轻松了口气一般:“那么陛下,别的话也不必多说了,更深露重,陛下还是早些休息的好。”说完,便朝另一边点了点头,陈公公便适时的碰上药碗迎了上来。
董盈儿从陈公公的手中接过药碗,小心的用勺子舀了放到嘴边吹凉,便喂到皇帝嘴边,皇帝哪里就会喝下,只看着那药碗目光中流露出的全是愤怒和绝望,人的求生*从来都是很强的,皇帝用尽力气一偏头,那勺子中的汤药便洒了一枕头。董盈儿轻轻叹息一声,好似十分头疼一般叹道:“陛下真如个小孩子一般,怎么吃个药也如此吵闹。”说玩便笑着看向陈公公:“还是请公公来帮帮忙吧。”
皇帝一早就瞧见了这陌生的总管,李公公跟了他多年,主仆间自也有情义的,如今这个陌生的公公既然能取代李公公的位置,当初对李公公下手,多半也有他的一份力。于是此刻这寝宫中里里外外,竟全部都是换了人,全部都不是自己的人!他看向董盈儿,这个女人惯来做温顺之态,他不是不知道这女人的小心思,却也没有料到她竟然如此大胆,连弑君的事情也做得出。简直愚蠢,难道她以为,杀了自己之后,还能从其中全身而退么?
陈公公“遮”了一声,便走到皇帝身边,他力气很大,而皇帝此刻本就虚弱无力,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将皇帝整个架了起来,皇帝无法动弹,而董盈儿微笑着,再次将那汤药一勺一勺的喂到了皇帝嘴里。
无法动弹,全身上下都被制箣,皇帝第一次尝到这种滋味。他闭了闭眼,身子是什么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便是没有这一碗汤药,他也支持不了多久,这一碗汤药只是让那一日提早来临罢了,而他根本无法避免的走入这个结局。还好…还好,事情还没有到最糟的哪一步,他早先铺好的道路,到了此刻终于派上用场,便是死,至少也不枉。
董盈儿看着皇帝闭上了眼,似乎并不嫌麻烦,声音娓娓动听:“陛下喝完了这药,也不必担心日后寂寞,臣妾知道陛下最是心疼穆昭仪,所以不久后,自然也会将穆昭仪一同送下去陪同陛下的。”
皇帝猛地睁开眼,看向董盈儿,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那目光便如临死之人最后的愤怒和阴郁,缠绕的董盈儿竟也有些心虚,可她到底是胆子大,蓦地又是一笑:“穆昭仪也会很高兴的。”说完这句话,她往皇帝嘴里喂药喂得更快了些,便是皇帝嘴角都开始流出了药汁,而她动作越发狠戾,竟是带了一丝报复的意味。
汤药一勺一勺的喂到皇帝嘴里,是致命的汤药,生命也在一丝一丝的流逝。其实喂到最后,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了气息了,只是董盈儿却还是认真的,一点点的将最后一勺要喂到了皇帝嘴边。然后掏出帕子,仔细的擦拭了皇帝的嘴角,将他好好地送到原先的位置上躺下,替他盖上被子。真如一名最是贤惠的妻子在服侍丈夫一般。
做好这一切后,董盈儿才对陈公公道:“你回去向你主子复命去吧。”
陈公公颔首,转身走出了寝殿。董盈儿一个人坐在床边,床上的人已然是一具尸体,再也没有了平日里的生机。那个呼风唤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天下之主不过是一具干瘪的尸体,再也没有什么威慑力了。只是董盈儿面上的表情此刻却不如方才那般平静,她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不过只是片刻,那双眼睛中的慌乱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刻的狠绝。她看着床上的人,低声道:“天下之主又怎样,不过是一样的可悲之名,既然如此,一起下地狱吧。”她如雕像一般的在床边坐了许久,直到那油灯也快要燃尽,外头都有了小太监的声音。董盈儿这才慢慢的抬眼,看着放置在高高架子上西洋进贡来的沙漏,面上浮起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下一刻,她的神情一变,慌乱的声音从嘴里冒了出来:“不好了!陛下出事了——”
皇帝病情猛然加重,太医院的太医们倾巢出动也无法挽回这个局面,当太医来到的时候,床上的人已经失去了全部生机。
这其实是每一个太医都已经料到的事情,当初金陵圣手夏青亲自诊治过后边都说,药石无灵。既然是药石无灵,不过也是白白吊着性命,总有油尽灯枯的一日,只是不想这一日来的如此之快。所有的太医都聚集在一处,有一种山雨欲来的危机。
是夜,皇帝的寝殿里灯火通明,东方天破晓之时,第一缕日光冲破重重宫墙,照进阴沉漆黑的宫殿时。有穿着团纹的太监拖着长长的声音尖声道:“陛下——驾崩——”
哀声震天,举朝恸哭。
而闻讯赶到的八皇子,一脸哀戚的站在皇帝床前,忍不住掉了泪。他的模样仿佛正是十分伤心,而这伤心还要隐忍几分无法失态,看在别人眼中,倒是的确是一副孝子的模样。陈公公站在身后,也是勾着头,神色一片哀戚。
宣离看着皇帝的脸,脑海中想起的却是陈公公对他说的话。皇帝临死前对于董盈儿试探的话表现出来的,的确和几人料想中的没什么差别。看来皇帝是真的立了另一份圣旨,那份圣旨如今在自己手中,自然也是没有了后顾之忧。日后只待这一阵风头过去,找到琦曼将圣旨彻底撕毁,这世上,便只有他一人名正言顺的储君。
宣离这样想着,冷不防却感到有一阵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他顺着目光看过去,发现宣沛正冷冷的看着他。宣沛的脸上没有什么哀戚的神色,反而十分平静。而他看向宣离的目光中,更是含着一种了然,好似早已知道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宣离自己也不知道,宣沛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如何就有这般可怕的眼神,好似那一眼便能看到人的心里去,所有的想法都瞒不过这双眼睛。他怔了一下,随即别开眼,唇角微微扯动一下,再如何可怕,终归在这场局里,已经落了下风,而他的人生,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既然皇帝已经就此驾崩,接下来,自然也就该轮到他了。
在一屋子凄凄切切的人中,除了宣沛,还有一人神情也是十分漠然,这人正是穆惜柔。她一张俏脸冷若冰霜,并未对此产生什么特别的神色,不过穆惜柔一向就是这个冷冰的性子,众人看在眼里,倒是不怎么觉得奇怪。只是和穆惜柔站在一起的,董盈儿就显得分外可怜了。
董盈儿哭的眼角红红,发丝也有些凌乱,面上尽是憔悴的神色,好似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如今是个什么模样。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个董盈儿是个重情义的人,皇帝病倒之后,一直都是由董盈儿来照料,她从来不觉得厌烦,做的比任何人都做的好。如今皇帝驾崩,她看着倒是极为伤心,和一边面无表情的穆惜柔比起来,便也是十足的惹人心中感叹了。
懿德太后面色沉沉的坐在原地,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她的神色却是不曾松动一丝一毫。究竟为何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从来都是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的。只是目光偶尔还是会划过一丝哀戚。
而此刻,后头为皇帝最后检查身子的夏青背着药箱站了出来,他的神情凝重,虽然此刻站着不少朝中重臣,可他从来都是一个直来直往的性子,是以并没有想到什么避讳,而是直接了当的说道:“回禀太后娘娘,陛下并非油尽灯枯,实在是内有蹊跷。”
懿德太后一听,登时便凝神喝道:“夏青,你可知你在哀家面前说的是什么话!”
“草民不敢欺瞒太后娘娘,草民在替陛下检查身子的时候,发现陛下是中了毒。这毒并不罕见,只是同原先陛下的病情混在一起,不容易被发现罢了。诸位太医若是认真查看,定能看出端倪。”
众位太医面面相觑,他们的确是没有查探过皇帝的身子,已然驾崩的龙体岂是人人都能触摸的。况且有夏青之前的话在前,谁都知道皇帝是身子本就不行了才如此,太医们做事从来都是保守,明哲保身最重要,哪里会想到这里。懿德太后神情微微一动,随即摸上了自己的手指上的红宝石护甲,厉声道:“查!”
几位太医立刻遵命前去,不一会儿,剩下的几个太医自寝殿里走了出来,脸色也是十分难看,额上甚至冒出了些汗水。看着懿德太后这才战战兢兢道:“回禀太后娘娘,夏神医说的不错,陛下的确是中了毒。且这毒性尚新,应当是刚吞服不久,只是毒性太猛,是以…。”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目光不由自主的便落到了董盈儿身上,董盈儿负责照看皇帝的生活起居,出了问题,自然第一个吸引众人的目光。董盈儿也是吓了一跳,道:“不…。不是我,我给陛下喂得药都是药膳房煎好的。”她一福惊慌失措的模样,看着的确是不太可能,只是宫中惯会做戏的人从来都不少,谁又知道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皇祖母,您看…。”宣离上前一步,面上的神色哀戚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愤怒:“父皇竟然遭此毒手,此人罪大恶极,一定要找出来,绝不姑息!”
懿德太后没有说话,目光在宣沛身上稍稍一停,宣沛的神情很是平静。懿德太后慢慢的收回抚摸护甲的手,淡淡道:“查,彻查全宫!”
…
东方天既晓的那一刻,萧韶负手而立,站在窗前,垂眸不知道在想什么。林管家默默地为他披了一件外袍,低声道:“主子,您也该进宫了。”
皇帝驾崩的消息几乎是第一时间就传到了锦英王府来,只是萧韶却没有立刻起身去宫中。全京城上上下下多少官员,自然都在自家府上因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而开始担忧日后可能出现的情况。锦英王府门口没有停留的马车,屋里也没有做客的客人,锦英王府安静的很,而他们的主子,在书房里做了一夜。
即便林管家照顾萧韶这么多年,可有些时候,林管家也无法看透萧韶心中究竟在想什么。譬如此刻,萧韶心中究竟是不是有一丝难过?他也不知道。大约还是有一些的吧,毕竟是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亲人。那个人这么多年一直在试图补偿萧韶,即便萧韶做出再出格的事情,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萧韶不知道林管家心中的想法,知道皇帝驾崩的那一刹那,他心中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波澜。这一切是早就已经预料到的,皇帝与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对于曾经的洪熙太子和向小园,萧韶没有见过,可对于老锦英王夫妇,萧韶从小被他们抚养长大,自然有着眷眷亲情。这一切都被皇帝毁了,说起来,倒是应该恨他才是。
只是萧韶连“恨”的情绪也没有,对于南疆,他要将他们赶尽杀绝。因为这是他能做的事情。他这一生,好似并没有什么目的,也不知道自己踽踽独行的意义在哪里。或许接受锦衣卫,为洪熙太子和向小园报仇才是他活着的意义所在。所以他也的确这么做了,不顾自己的生死,漠然的看待自己的性命,孑然一生,直到遇到蒋阮。
那或许是他的另一个活着的意义,那个女子鲜活而不同于其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吸引了他的目光。而最后也证实,原来他们前世便是见过的,老天的缘分从来都在那里。也许是可惜他们前世错过,所以给了蒋阮一个重来的机会。他不愿意让蒋阮重蹈覆辙,所以想要用一生去保护这个女子。
而如今,蒋阮做的一切,都不过在预料了今日发生的这一切的基础之上。萧韶心中十分平静,他的目光甚至没有一丝波动,面上也毫无温度。
“宣离要动手了。”萧韶突然道。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林管家吓了一跳,有些不解的看向自己的主子。萧韶固然冷清,可是说一句和皇帝驾崩毫无关系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很快就可以了。”很快,就可以接到蒋阮了。萧韶没有再继续,披着林管家送上的外跑缓步出了门。徒留林管家一人站在原地。
早晨虽然没有日光,却也将林管家的脸映照的分外清晰,若是仔细一些去看,便能发现,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此刻的痕迹已然淡了许多,人的面貌可以变化,可是当证实着岁月的白发都悄然变黑,而皱纹渐渐消退的时候,青春让整张脸看上去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顶着陌生面容的林管家愣了愣,也是笑着摇了摇头,忽而又叹了口气,道:“老将出马,老将出马,也轮到我这风流倜傥的老将喽。”
…
皇帝驾崩的消息飞一般的传遍了整个京城,百姓惶惶不安,就在这个开春的季节,大锦朝的真龙天子就此归去,留下尚未定立的储君人选,文武百官各自有各自的打算,押着自己全部身价也要赌一个未知的前程。
赵瑾忧心忡忡的看着自己的二哥,道:“二哥,陛下这样,如今朝中究竟是个什么情形啊。”未来储君始终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皇帝的驾崩来的突然,更让人觉得意外的是,在这之前,皇帝一直都没有流露出要立哪一位为太子的意思。皇帝在病倒之前太子也已经废了,应当提早立下才是,可皇帝却迟迟没有做出动作,好似是在观望什么。这可无可厚非,毕竟八皇子宣离自来优秀,可有一个拖后腿的母妃陈贵妃,而十三皇子后起之秀,已经展现了其聪明伶俐,却又苦于没有强大的母家扶持。这两人的才学治理天下的手段都不差,可要真的挑出一个来,却也是有些难了。
只是皇帝这么观望,却大约没有想到自己病倒的这样快。并且病倒之后就再也没有清醒过,直到驾崩之前都没有机会再次立下太子的人选。夺嫡本就是众人心知肚明必然会发生的一件事情,可没有圣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混乱,争斗更加猛烈。
“陛下的心思,岂是你我能随意猜测的。”赵二哥打断自家小妹的话:“这些话可不要在外头说,省的招来麻烦,最近京城中乱的很。”
“是啊,”赵大哥闻言也走过来,点了下赵瑾的头:“你是个直率性子,不知道这其中的蹊跷。我看见这些日子最好是都乖乖呆在府里的好,免得生出事端。”
赵瑾拨开他的手:“我也是担心父亲嘛,父亲这几日看起来也是焦急的很,我也不知道能做些什么。陛下这驾崩来的太突然了,这京城中日后是个什么情景,谁能说的定?”一向乐观的赵瑾,此刻也感到一丝担忧,群龙无首,没有皇帝坐镇的朝廷真的会好吗?懿德太后毕竟老了。便是此刻出来主持大局,怕也是压不下来,总归还是让人担忧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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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皇帝也快上位啦~
第二百四十五章 探监
赵二哥拍了拍赵瑾的头:“年纪轻轻的,老想这些事做什么,你如今不如乖乖呆在家里绣嫁妆,这才是正经事。我看我那妹夫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也不知好好治治你,看你每天胡闹。”
赵瑾撇了撇嘴,正想要反驳自家二哥的话,却瞧见家丁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面上的表情十分惊慌:“大少爷二少爷,不好了,外头来了一群官兵,要来咱们家捉人呢!”
赵老爷此刻也未在府里,一大早便出去了,府中只有两位少爷。赵二哥一听便急了:“什么官兵,捉什么人?”
赵大少爷要稳重些,打断赵二哥的话,只是看着那家丁道:“到底什么情况?”
那家丁看着也是要哭了,急的话都说不清楚,只说:“小的不知道,那群官兵凶神恶煞,嘴里喊的捉拿谋害陛下的凶手。大少爷,怎么办啊?”
“谋害陛下?”赵瑾吃惊的站起来:“陛下不是…病重不治吗?怎么又变成被谋害了?到咱们府上做什么?咱们府难不成还会去谋害陛下不成?简直胡闹!”
“小妹别闹。”赵大哥皱眉:“此事非同小可,外头既然来了官兵,想来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二弟,你照顾好小妹,我出去看看。”说罢便提起袍角准备出门。谁知道还未踏出步子,便听见院子里传来凌乱的脚步声,一大群官兵涌了进来,将院子堵了个水泄不通,也正是将兄妹三人围在中间。
赵大哥冷声道:“诸位,敢问府中犯了何事,要劳烦诸位如此劳动?”
“赵家少爷,”领头的官差也是冷笑一声:“你们赵家蓄谋毒害陛下,证据确凿。滔天大罪,罪无可恕。带走!”
“什么乱七八糟的,”赵瑾怒道,瞧着上前想要来硬抓人的官兵就开始反抗:“我们赵家怎么会谋害陛下,什么证据?莫要在此信口雌黄。我赵家多年忠义之名,岂能容你如此随意污蔑!”
那官兵却是哂然一笑,赵大哥伸手制止了赵瑾的反抗,低声道:“小妹,安静点,莫要动手,此事有蹊跷,未水落石出之前,别找麻烦!”
赵瑾自然听大哥的话,虽然心中不甘,还是乖乖收回动作。可赵二哥却是不干了,冲动的问道:“你不说个清楚,便别想带我们出这个门。我赵家可不是没人,哪里能容忍如此污蔑!”
“赵小姐是要证据是吗?”官兵头子似乎也有些不耐烦,面上的表情也是说不出的古怪:“前几日赵家小姐送进宫中的两只参还记得吧?那参可是被夏神医亲自验过,带了毒的,陛下当日里正是喝了加了参片的汤药,这才毒发。你赵家好歹毒的心思,竟是将如此毒物送入宫中,想要谋害陛下,你还敢说你赵家是冤枉的!”
赵瑾一呆,赵二哥有些奇怪,看向赵瑾道:“小妹…这是怎么回事?”他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赵瑾就是让他帮忙偷那两只参,这两只参虽然珍贵,对赵家来说却也不是无可替代的。当日里赵二哥只听赵瑾说是帮朋友,他也是个古道热肠的性子,自然就答应了。可如今这官兵的话又是怎么回事?赵二哥自然不会相信自己的小妹真是个谋害皇帝的罪人,可这一切究竟是如何发生的?
赵瑾和赵二哥神情的异样被赵大哥看在眼里,他明白了几分,严厉的看向赵瑾,问道:“瑾儿,这是怎么回事?”
赵瑾被自家大哥这么严肃的一问,也跟着回神,摇头道:“不是的,大哥,那一日盈儿说向我要两根参给陛下补身子用,我想着那参咱们家乡有的是,便偷了出来,可是绝没有下什么毒!这绝对不是我干的,我没有要毒害陛下,再说,我毒害陛下做什么!”赵瑾说道最后一句,已经有几分清醒了,看向那官差头子如是道。
赵大哥蹙眉看着赵瑾,可是如今也不是指责小妹的时候,况且赵大哥也清楚,赵瑾断不会是那个下毒的人。他们赵家一直明哲保身,便是忠于陛下这一派。虽然如今因为赵瑾和蒋信之的关系,已经有了意识要站在十三皇子一边,可到底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再说他们家在京城中的武官中虽然地位不低,却也绝对不高,顶多便是个中庸,哪里就能让人如此看的上眼了。思及此,赵大哥便对官差头子道:“小妹绝不是会做出如此之事之人,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那官差头子却是不接赵大哥的话,只是一挥手道:“对不住了赵家少爷,如今这可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哪里就有商量的余地。咱们也只是奉命办事,这些解释,留着牢里说罢。”说罢便冲着身后的手下道:“带走!”
赵家因着顾忌着上头的命令,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就反抗,到时候落一个更大的罪名反而得不偿失。是以赵二哥和赵瑾虽然心中愤怒,却也还是硬生生的忍下这口气,跟着赵大哥一起被官差带走。赵大哥临走之前对着府里的家丁使了个眼色,那家丁是一直跟在赵大哥身边的小厮,见此情景也默默地站到一边,等官差将人带走开始查封整个府邸的时候,这才偷偷溜了出去。
…。
赵家被查封的消息瞬间就传到蒋信之耳中,蒋信之这几日正是在为蒋阮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不想赵家却是在这时候失火。惊诧之下还有愤怒,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便道:“这是诬陷!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赵光面色沉重的看着蒋信之,同是武将,又都是本姓,赵光对赵瑾一家还是颇有好感。赵大哥和赵二哥在年轻小辈里也是十分出色的。对于蒋信之看中的这个姑娘,赵光也是很喜欢,觉得赵瑾身上没有那些大家小姐的骄矜之气,反而有种武将女儿家的洒脱利落,对这个外孙媳妇满意的不得了。谁知道却是突然出了这事。赵光看着蒋信之道:“信之,你虽对赵家姑娘用情至深,如今却也不可轻举妄动。正逢多事之秋,赵家显然是有人预谋陷害,怕是其中还有什么陷阱,莫要将自己也捅了进去。”
赵光在朝为官多年,也不是有勇无谋的武夫,这些事情自然也是明白一点的,所以一眼就看出了赵家出事必然有其他的原因,恐怕和宫中那些事情还会扯上关系。是以也得提醒蒋信之几句。
蒋信之也不是傻子,也知道其中怕是还有什么后招,不过大约他骨子里还是继承了赵家人护短的性子,赵瑾如今便是他未来的妻子,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算什么男人。蒋信之心中便也有了主意,是以倒是没有接赵光的话。正想着自己的事情,却是赵元平快步走了进来,他看了蒋信之一眼,从袖中摸出一封信给蒋信之,赵光问道:“谁的?”
赵元平笑了笑:“侄女婿。”
萧韶这时候送信来给蒋信之,赵光一下子激动起来,难不成是有了蒋阮的消息,忙催促道:“快打开看看,是不是阿阮有了消息?”
蒋信之飞快的将信展开看了一遍,看罢才道:“不是,只是说了赵家事情。”
赵元平若有所思道:“哦?那王爷是什么意思?”
“他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等。”蒋信之道。
…
宫中,董盈儿方从慈宁宫走出来,自从那一日夏青来过后,诊出皇帝其实是毒发身亡,董盈儿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的。当日里所有质问的眼光几乎就能让一个人崩溃,董盈儿也的确是崩溃了,因为有人在药膳房中发现皇帝的汤药中有毒,而那毒正是来自于两根老参。而这两根老参的来处,正是赵瑾。
董盈儿百口莫辩,却是在最后关头有人站出来证明,那一日的确是赵瑾带着一些送入宫中的礼物来探望董盈儿。那两根老参也在礼物的其中,便是连新上任的陈公公也为此做了证明。只是虽然如此,董盈儿的嫌疑还是没有洗脱,因为赵瑾没有任何理由来谋害皇帝,便是谋害皇帝,这样做也实在太明显了。哪里会有如此明显的毒害?
结果到了最后关头,却是董盈儿身边的一个宫女怯怯的说道:或许赵家小姐并非是想要害陛下,那老参起初可是送与修仪娘娘的呢。
此话一出,众人豁然开朗,大抵也是如此的。赵瑾来看董盈儿,带了两根老参,那老参中有毒,董盈儿却不知,反而觉得这样贵重的东西用给皇帝或许更好,谁知道皇帝吃了之后便一命呜呼。却原来赵瑾本来想要害的是董盈儿,最后却误打误撞害了皇帝。赵瑾的确是没有什么理由去害皇帝,可对董盈儿就说不定了,宫中后宫中许多女眷都知道,董盈儿自进了宫之后,就和赵瑾关系疏离了起来,既然不会无缘无故的疏离,必然是因为其中有了什么过节。而赵瑾因为过节怀恨在心,想要杀了董盈儿也是没什么不可能。
只是此事尚未完全水落石出,虽然已经知道了大概,还是只是将赵家人抓了起来,而董盈儿虽然不是直接害死皇帝的凶手,皇帝却是因她而死。这几日宫中事务繁忙,没有人顾得上她,可众人都在暗暗猜测,这位修仪娘娘实在是命不好,好容易得了宠,偏偏没宠上多久皇帝就驾崩了。等驾崩了之后又摊上这事,本是赵家小姐行凶,却也被生生牵连上,多半最后的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而董盈儿也的确是展示了楚楚可怜的一幕,脸上的哀戚神色让人看了便觉得心疼,也只觉得这女子的确是无辜的很。出了慈宁宫,董盈儿先是回了自己的寝殿,她换了一身衣裳,从昨日里到现在还未曾梳洗过,自是显得十分憔悴,此刻让人放好了沐浴的水,这才慢悠悠的躺了进去。
水汽慢慢的蒸腾起来,董盈儿的脸上竟显出了一种十分娇艳的颜色,她似是十分高兴,面上甚至都带了几分笑容来。
事情进行的甚至比想象中顺利的很,董盈儿也不知道心中究竟是快慰还是难过,不过那些感觉都被忽略了。如今她最想看见的是赵瑾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形,蒋信之再如何喜欢她又如何?犯了这样大的罪名,便是神仙老子来也也难救。应当也让她们尝一尝绝望的滋味,当初她进宫的时候,就正是这样的滋味。那时候蒋阮见死不救,如今蒋阮不知身在何方,蒋信之想要趟这趟浑水,只会将自己也扯进去,也不知蒋信之会不会因为当初所做的决定而后悔,若是当初选择的人是她,大抵就没有今日这般的情景了。蒋信之,始终适合聪明的女子。
董盈儿想着想着,越发想要立刻见到赵瑾,瞧瞧她现在的模样,于是很快沐浴完,叫来宫女为她梳妆,然后才若无其事道:“没想到我与赵瑾相交一场,她竟然如此害我,这般情景,实在是让人心中不忿,我也要找她问个清楚,走吧,去看一看昔日的姐妹。”
…
地牢中,赵瑾被关在最后一间,她如今尚且不知道府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形,而这些人也未曾将她和大哥二哥关在一起,而是将她单独的关在一处。赵瑾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或许在这些人眼中,她是谋害皇帝的主谋,所以要将她这般关起来。
虽然赵瑾平日里对朝堂上的事情并不怎么了解,却也知道,但凡和一国之君的性命扯上关系的,十有*都没有好下场。虽然她心知肚明,那老参绝不会有毒,而皇帝因为吃了老参而死亡,便一定是有人在诬陷他们赵家了。
谁和赵家有这么大的仇呢?诚如赵大哥所想,赵家在京城也不过是中庸,称不上树大招风,且平日里行事低调,无论如何都招惹不到这么大手笔的仇家。赵瑾的心中便隐隐猜到一个人,董盈儿。
那参是董盈儿特意让赵瑾带来的,说是给皇帝补身子用,谁知道身子还未曾补好,变成了皇帝最后的催命符。董盈儿那一日的话到底是解开了赵瑾的心结,她以为自己的这个姐妹其实是真正的关心自己的,不过是多年前有了些误会。如今岁月流逝,她们都不再是曾经意气用事的小孩子,那些不重要的误会便可以烟消云散了。
可是赵瑾却没有想到,董盈儿竟会变得如此彻底。她心中非常不愿意相信此事出自董盈儿的手笔,可又确实不得不去相信这个事实。董盈儿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赵瑾的心中没有被背叛的愤怒,只有失望。从董盈儿做出这个决定其,她们往日里的最后一丝情分,也就没有了。
赵瑾将头埋进自己的膝盖,地牢阴暗潮湿,并不怎么好受,可赵瑾从小练武,并非娇生惯养,是以也没有叫嚷着说什么不好。况且此刻心绪复杂哪里还顾忌的上身外之物。
地牢中缓缓传来人轻柔的脚步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下去吧,我与赵小姐有几句话要说。”
听见这个声音,赵瑾猛然抬起头来,阴暗地牢墙壁的火把映照下,就在自己面前隔着一道铁栅栏,此刻正站着一人,正是董盈儿。
那守牢的狱卒不动声色的将银子收入自己的袖中,笑嘻嘻的道:“修仪请说,在下去外头守着。”说罢又看了一眼牢中的赵瑾,摇了摇头,如今谁都知道这牢中的赵家小姐是个心肠歹毒之人,竟然想要害自己一起长大的姐妹,平白让原本得宠的董盈儿摊上了一场无妄之灾。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太可怕。
待狱卒走后,董盈儿身边的宫女也退了出去,这一处牢中只剩下董盈儿和赵瑾。赵瑾死死的盯着董盈儿,半晌才沙哑着嗓子道:“是你做的。”
“原来你现在才想明白。”董盈儿轻轻笑了起来:“不错,是我做的,不过你知道的太晚了。”
“为什么?”赵瑾一把抓住牢门,好像马上要冲出来似的,她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为什么?”
“为什么?”董盈儿偏头思索了一下:“为的是什么,这个原因就太多了。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八殿下。只有借你的手来拉下陛下,又借你们赵家来拉下自己想要拉的人,这才能帮助八殿下完成大业啊。这件事自始至终都是要有一个人牺牲的。只是很不幸,赵瑾,这个人是你。当然,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不喜欢你,我希望你死。所以当初在定这个人选的时候,我一眼便找上了你。”
赵瑾不可置信的看着董盈儿,董盈儿话里的残酷令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八皇子?此事竟与八皇子有关,她没有想到,董盈儿是八皇子的人?她更没有想到,董盈儿为八皇子卖命,竟然连自己也出卖陷害。可所有的疑惑在董盈儿的最后一句话到达了顶点,董盈儿是什么意思?她道:“我究竟做了什么事情,让你如此恨我?竟连我的整个赵家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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